不忍下肚
虞容被重云送了得有一里路，还在感叹他们方士礼数太周全了。
送到半山腰，虞容就觉得有点不大对头了，但是没多想。
她是属于那种长久沉迷，就会觉得尴尬的间歇性话痨。
两人一起并肩走在山路上，偶尔走到一些崎岖难行的地方，重云还会搭把手，却不说话，虞容只能听见自己身上银饰晃动时发出的声音……
虞容绞尽脑汁地想话题，想得整个人蔫唧唧的。
她瞥见重云收进袖里的符箓，灵机一动。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再怎么稳重，也很有表达欲。重云又是方士，对于妖魔鬼怪之类的事了解的应当不少。
照例还是她先提起话题。
虞容瞅了眼水塘，荷叶与睡莲叶片密密麻麻挨成一片，一只黄褐色的小青蛙正趴在睡莲叶片上，摊开，一副热得要死，皮都展开的样子。
……嗯，这是可以跟重云说的嘛。
挺好玩的，怎么不能呢。
青蛙头顶还有荷叶遮挡，也算是阴凉。
虞容对青蛙这种生物，观感不太好。她曾经因为害怕虫子，对青蛙这种吃虫子的生物观感没那么糟糕。
但或许因为她现在的本体是虫，又或者因为刚穿越来的经历……
她那时还没蜕变，只是一只Lv.1的兰花螳螂，被困在一个竹篓里，与一只金黄色的癞蛤蟆面面相觑。
那癞蛤蟆实在不一般，体型庞大，前肢粗壮，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看上去阴森又恐怖。
竹篓里颜色艳丽的小昆虫都被这大□□用腥臭的长舌卷去，吞进了肚子里。
那时的虞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半透明的嘴部，还有其中挣扎着的虫骸。
按照世界意识的说法，虞容只要一路无脑大鱼吃小鱼一样一直吃吃吃，就能无障碍升级，成为一方霸主，走上人生巅峰。
蛊身圣女不是蜜糖里滋养出来的，就连百年前最柔弱的蝶身蛊女，翅膀上的磷粉也剧毒无比，协同作战能力一流。
虞容本体的“兰花螳螂”并不归属于“五毒”，本身也是无毒的生物，只是瓮中的饵料罢了。
然而她现在也是至阴至毒，可想而知吞噬了多少毒蛊。其中便有不少青蛙，□□……那种感觉，软塌塌的感觉，像吃人一样恶心。
虞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往伞把的方向挤了挤。
“重云，你看那只小青蛙也有伞遮凉！”
她用手指戳了戳重云的衣角，向那片睡莲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重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一只睡姿奇特的青蛙，一时间也忍俊不禁。他突然感觉虞容应该会和行秋出的来，行秋是他的好友，才思敏捷，一肚子鬼心眼。
虞容心思跳脱，又活泼，无拘无束，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也有趣的很。
“看来暑气甚重，水塘里也待不住了。”
重云的声音里带着些笑，咬字分明，教人听来像是水晶念珠上的珠子，一粒粒地在指尖碾过去，清脆分明。
而且他很善于倾听。
“说起青蛙，我们那里常有关于青蛙的吓人故事，只是一只不曾见过。”
——要是见过的话，早就被吃掉或者埋起来当储备粮了。
“重云游历在外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类似的妖邪传闻?”
会心一击。
虞容完全不知道，身旁这位方士，可能是全天下唯一一个没见过鬼的方士了吧。
毕竟纯阳之体，除去诸多不便意外，还有一点就是……诸邪退散。重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种东西。
稍微薄弱一点的魂体，在接触到他的那一瞬间甚至可能会彻底消散。
重云的眼睫颤抖了几下，难得有些沮丧地开口，“说来惭愧，虽然我道听途说了不少志怪故事，却无从查证。受体质影响，从未见过鬼魅精怪……也是人生憾事了。”
重云手上有一本祖传的书，每一任继承人都会在书中绘制平生所见的妖邪，详尽到外表，弱点，习性，因何遇见……
到了重云手上……
纯阳之体的小方士艰难地挣扎了一阵子，为着妖邪传闻到处奔走，甚至在阴云密布的日子去极凶的鬼宅里枯坐半日，也没见到任何不详之物。
画在雪白的纸面上的，都是些奇异滑稽的形象，比如长着三根鸡腿的丘丘人……狐狸尾巴的深渊法师。
这种风格的连环画与前面的记载，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重云最终还是封笔了。
顺便自闭了半个时辰。
……不是一个时辰是觉得自己只是出神闲坐过于懈怠，耽误时间。
虞容听他解释完，也觉得很离谱。
“你的纯阳之体是对妖邪污秽之物……都有克制效果吗？”
“应当如此。”
“……我能做个实验吗？可能会有点吓人，但一定不会伤害到你！”
“请便。”
重云不清楚虞容要做什么，相当配合地停下步子。
“那我开始了。”
虞容一边说着，手腕一翻，手指像花丝一般向他袖口一指。
原本手上修剪地整齐圆润，白里透着淡淡粉色的指甲，陡然变得尖利修长。
这是部落里学到的，类似于……普攻附魔的技能。
还没接触到重云，虞容就听见一阵嗤嗤的响，听的人骨头酸。
她当机立断收回手来。
……还好只是用指甲，就算这样，也已经被腐蚀了一半了。
虞容这一手指甲可不是用来跳舞的，实战的话用来切割猎物是相当利落的，目前的硬度是可以一下解决白铁矿。
就是这样，也被阳气消解了将近一半。
这还是重云克制收敛的结果。
“……你，你这也太厉害了吧。”
虞容对纯阳之体的认知又得到了刷新。
她身为蛊虫化形，又是极阴至毒之物，等闲之物像是硫磺，朱砂之类的东西已经影响不到她了。
毕竟据长老们的说法，自己是魔神残渣的遗愿。寻常之物，对她的影响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这种世道诞生出这样强悍的体质，也不知是不是不幸了。
……如果是魔神战争的话，可能会被敌对面当成自己的心头大患吧。
她见重云一脸惊讶，又耐心地向他解释了自己的体质。
“那昨日我们……你吞了我的血，会不会伤到自己。”
虞容没想到他害怕的是这个。
“没有的事啦。”
这么说着，她伸出手握上油纸伞的伞把，碰到了重云的手，这一次毫发无损。重云的手指猝不及防被碰到，颤了一下，像是被突然握住的猫尾巴。
勾得人手心痒痒，但没挣扎开。
两人的目光相撞，对视了一会儿，重云先移开眼睛，手握成拳靠近唇边轻轻咳了一下。
虞容这才察觉到自己可能吃了人家豆腐，手指向上移了移。
重云这才松开手。
“看，刚才是特殊情况……虽然你的血确实会有一些影响，但也就像吃了火锅一样！顶多就是有点上火啦。”
她握住了油纸伞的伞柄，抬起胳膊撑在二人头顶，就这样走了几步，又感觉不太对劲。
“重云，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虞容用摩挲了下自己的下巴，绞尽脑汁，搜肠刮肚，还是没能想出来。
“包裹的话，你落下过一次，现在在我手上拿着。”
虞容看看重云。
“……原来你的长辈不是开玩笑的啊，我还以为你只是送我下山来着。”
把自己族里的天才子弟给自己当应急食品，肯定不是为了普度众生。
虞容眉头一皱感觉事情不简单，莫不是因为看出了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字面意义上），拿来给重云练……练手？
不……不会吧。
虞容构想了一下那个场景：
重云拿一根绳子吊着自己，她释放出吸引祭品的气息，就像下墓的肉人一样……然后妖魔鬼怪们铺天盖地过来了。
她负责把妖邪聚拢控制起来，就像身为毒蛊还在坛子里时那样。
重云负责乱杀，她负责吃就好了。
……有点奇怪，但也不是不可以。
重云能见到妖邪，自己能填饱肚子，两全其美。
重云看上去全然不知，她也不好意思把自己的“险恶设想”描述给人家听。
就这样，两人前往了璃月港。
————
天衡山。
榕树下，一名打扮颇为不羁的老人执黑子，深深叹气，“没救了。”
他对面的老人悄悄挪了一子，清了清嗓子，纳闷道，“你又不给人看病……你怎么知道有没有救呢。”
执黑子的老人翻了个白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懂什么！”
“甚？”
“一个水逆，一个是块木头！”
送到半山腰，虞容就觉得有点不大对头了，但是没多想。
她是属于那种长久沉迷，就会觉得尴尬的间歇性话痨。
两人一起并肩走在山路上，偶尔走到一些崎岖难行的地方，重云还会搭把手，却不说话，虞容只能听见自己身上银饰晃动时发出的声音……
虞容绞尽脑汁地想话题，想得整个人蔫唧唧的。
她瞥见重云收进袖里的符箓，灵机一动。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再怎么稳重，也很有表达欲。重云又是方士，对于妖魔鬼怪之类的事了解的应当不少。
照例还是她先提起话题。
虞容瞅了眼水塘，荷叶与睡莲叶片密密麻麻挨成一片，一只黄褐色的小青蛙正趴在睡莲叶片上，摊开，一副热得要死，皮都展开的样子。
……嗯，这是可以跟重云说的嘛。
挺好玩的，怎么不能呢。
青蛙头顶还有荷叶遮挡，也算是阴凉。
虞容对青蛙这种生物，观感不太好。她曾经因为害怕虫子，对青蛙这种吃虫子的生物观感没那么糟糕。
但或许因为她现在的本体是虫，又或者因为刚穿越来的经历……
她那时还没蜕变，只是一只Lv.1的兰花螳螂，被困在一个竹篓里，与一只金黄色的癞蛤蟆面面相觑。
那癞蛤蟆实在不一般，体型庞大，前肢粗壮，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看上去阴森又恐怖。
竹篓里颜色艳丽的小昆虫都被这大□□用腥臭的长舌卷去，吞进了肚子里。
那时的虞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半透明的嘴部，还有其中挣扎着的虫骸。
按照世界意识的说法，虞容只要一路无脑大鱼吃小鱼一样一直吃吃吃，就能无障碍升级，成为一方霸主，走上人生巅峰。
蛊身圣女不是蜜糖里滋养出来的，就连百年前最柔弱的蝶身蛊女，翅膀上的磷粉也剧毒无比，协同作战能力一流。
虞容本体的“兰花螳螂”并不归属于“五毒”，本身也是无毒的生物，只是瓮中的饵料罢了。
然而她现在也是至阴至毒，可想而知吞噬了多少毒蛊。其中便有不少青蛙，□□……那种感觉，软塌塌的感觉，像吃人一样恶心。
虞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往伞把的方向挤了挤。
“重云，你看那只小青蛙也有伞遮凉！”
她用手指戳了戳重云的衣角，向那片睡莲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重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一只睡姿奇特的青蛙，一时间也忍俊不禁。他突然感觉虞容应该会和行秋出的来，行秋是他的好友，才思敏捷，一肚子鬼心眼。
虞容心思跳脱，又活泼，无拘无束，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也有趣的很。
“看来暑气甚重，水塘里也待不住了。”
重云的声音里带着些笑，咬字分明，教人听来像是水晶念珠上的珠子，一粒粒地在指尖碾过去，清脆分明。
而且他很善于倾听。
“说起青蛙，我们那里常有关于青蛙的吓人故事，只是一只不曾见过。”
——要是见过的话，早就被吃掉或者埋起来当储备粮了。
“重云游历在外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类似的妖邪传闻?”
会心一击。
虞容完全不知道，身旁这位方士，可能是全天下唯一一个没见过鬼的方士了吧。
毕竟纯阳之体，除去诸多不便意外，还有一点就是……诸邪退散。重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种东西。
稍微薄弱一点的魂体，在接触到他的那一瞬间甚至可能会彻底消散。
重云的眼睫颤抖了几下，难得有些沮丧地开口，“说来惭愧，虽然我道听途说了不少志怪故事，却无从查证。受体质影响，从未见过鬼魅精怪……也是人生憾事了。”
重云手上有一本祖传的书，每一任继承人都会在书中绘制平生所见的妖邪，详尽到外表，弱点，习性，因何遇见……
到了重云手上……
纯阳之体的小方士艰难地挣扎了一阵子，为着妖邪传闻到处奔走，甚至在阴云密布的日子去极凶的鬼宅里枯坐半日，也没见到任何不详之物。
画在雪白的纸面上的，都是些奇异滑稽的形象，比如长着三根鸡腿的丘丘人……狐狸尾巴的深渊法师。
这种风格的连环画与前面的记载，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重云最终还是封笔了。
顺便自闭了半个时辰。
……不是一个时辰是觉得自己只是出神闲坐过于懈怠，耽误时间。
虞容听他解释完，也觉得很离谱。
“你的纯阳之体是对妖邪污秽之物……都有克制效果吗？”
“应当如此。”
“……我能做个实验吗？可能会有点吓人，但一定不会伤害到你！”
“请便。”
重云不清楚虞容要做什么，相当配合地停下步子。
“那我开始了。”
虞容一边说着，手腕一翻，手指像花丝一般向他袖口一指。
原本手上修剪地整齐圆润，白里透着淡淡粉色的指甲，陡然变得尖利修长。
这是部落里学到的，类似于……普攻附魔的技能。
还没接触到重云，虞容就听见一阵嗤嗤的响，听的人骨头酸。
她当机立断收回手来。
……还好只是用指甲，就算这样，也已经被腐蚀了一半了。
虞容这一手指甲可不是用来跳舞的，实战的话用来切割猎物是相当利落的，目前的硬度是可以一下解决白铁矿。
就是这样，也被阳气消解了将近一半。
这还是重云克制收敛的结果。
“……你，你这也太厉害了吧。”
虞容对纯阳之体的认知又得到了刷新。
她身为蛊虫化形，又是极阴至毒之物，等闲之物像是硫磺，朱砂之类的东西已经影响不到她了。
毕竟据长老们的说法，自己是魔神残渣的遗愿。寻常之物，对她的影响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这种世道诞生出这样强悍的体质，也不知是不是不幸了。
……如果是魔神战争的话，可能会被敌对面当成自己的心头大患吧。
她见重云一脸惊讶，又耐心地向他解释了自己的体质。
“那昨日我们……你吞了我的血，会不会伤到自己。”
虞容没想到他害怕的是这个。
“没有的事啦。”
这么说着，她伸出手握上油纸伞的伞把，碰到了重云的手，这一次毫发无损。重云的手指猝不及防被碰到，颤了一下，像是被突然握住的猫尾巴。
勾得人手心痒痒，但没挣扎开。
两人的目光相撞，对视了一会儿，重云先移开眼睛，手握成拳靠近唇边轻轻咳了一下。
虞容这才察觉到自己可能吃了人家豆腐，手指向上移了移。
重云这才松开手。
“看，刚才是特殊情况……虽然你的血确实会有一些影响，但也就像吃了火锅一样！顶多就是有点上火啦。”
她握住了油纸伞的伞柄，抬起胳膊撑在二人头顶，就这样走了几步，又感觉不太对劲。
“重云，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虞容用摩挲了下自己的下巴，绞尽脑汁，搜肠刮肚，还是没能想出来。
“包裹的话，你落下过一次，现在在我手上拿着。”
虞容看看重云。
“……原来你的长辈不是开玩笑的啊，我还以为你只是送我下山来着。”
把自己族里的天才子弟给自己当应急食品，肯定不是为了普度众生。
虞容眉头一皱感觉事情不简单，莫不是因为看出了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字面意义上），拿来给重云练……练手？
不……不会吧。
虞容构想了一下那个场景：
重云拿一根绳子吊着自己，她释放出吸引祭品的气息，就像下墓的肉人一样……然后妖魔鬼怪们铺天盖地过来了。
她负责把妖邪聚拢控制起来，就像身为毒蛊还在坛子里时那样。
重云负责乱杀，她负责吃就好了。
……有点奇怪，但也不是不可以。
重云能见到妖邪，自己能填饱肚子，两全其美。
重云看上去全然不知，她也不好意思把自己的“险恶设想”描述给人家听。
就这样，两人前往了璃月港。
————
天衡山。
榕树下，一名打扮颇为不羁的老人执黑子，深深叹气，“没救了。”
他对面的老人悄悄挪了一子，清了清嗓子，纳闷道，“你又不给人看病……你怎么知道有没有救呢。”
执黑子的老人翻了个白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懂什么！”
“甚？”
“一个水逆，一个是块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