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泉湖镇的百姓之后,一路又走走停停,一行人终是在半月后到了北炎的都城——汴京。

    刚进城门不久,姜瑜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车一下子都停了下来。

    一个男子爽朗的声音传来,“思远,你这趟月城之行,可真够久的,我和时行听说你回来,可是立马来接你了。”

    沐星阑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时行也就罢了,子谦你会这般好心,我倒是不信的,怕不是想我府中的雪花酿了吧。”

    二人应是沐星阑的至交好友,他的语气热络了许多,全无与旁人那般若有若无的疏离之感。

    “哈哈......知我者思远也。”狄怀靖坦然一笑,大大方方承认了心思。

    “思远一路辛苦了,你先回府见过沐公,我和子谦在丰乐楼备了薄酒,为你接风洗尘。”孟言则出自书香世家,整个人明显稳重了许多。

    “对了,恰好瑶光前几日也回来了,我也叫上了他,但他不愿亲自来迎你,待会儿定要多罚他几杯。”

    “你怕不是上一次打赌输给了瑶光,心里不舒服,才想要思远帮你吧。”孟言则毫不留情拆穿好友的心思。

    “哈哈,思远定不负两位好意。”沐星阑笑若朗月,拱手道。

    沐星阑蓦然想到了什么,吩咐冬洛,“你派人把江大夫和江姑娘送回去。”

    姜瑜揣着包裹,扶着江蓉下了马车,抬眼望了周遭一眼,小商贩在叫卖着,旁边的茶舍有行客小憩品茶,街市上行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这就是汴京啊,果然不愧是繁华之地,姜瑜心下感慨着。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远远传来,“躲开,快躲开!”

    姜瑜转过头,就见到一红衣女子纵马而来,惊得行人四处逃窜,撞翻了商贩的摊位,一时惊叫连连。

    那马似是发了疯,直冲一行人而来,眼看避之不及,姜瑜一把将江蓉推到一边。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里掏出来一大把药粉,直接对着那飞奔而来的马撒了过去,那马明显顿了一下,去势渐缓。

    马在原地嘶叫着,高高地扬起前蹄,马上的女子一惊,紧紧抓着缰绳,眼看就要被掀翻了在地。

    一个身影掠了过来,将女子揽在怀里,微微俯身,稳稳抓住了缰绳,那马的嘶叫声渐弱,重重砸在地上,扬起一地尘烟。

    变故来的猝不及防,女子被人抱着飞掠了出去,姜瑜离得太近了,根本闪避不及,忙缩着身子往后一滚,被一双手稳稳接住。

    姜瑜只觉得心口猛跳,睁眼看了一下眼前人,“师父!”

    “你不要命了?”江蓉显然被徒弟惊到了,向来冷淡的脸上全是愠色。

    “师父,我怕你有事......”姜瑜正要起身,却觉得脚踝处钻心的疼,一下子又跌到了江蓉怀里。

    江蓉扶着她在旁边的茶舍坐下,轻轻捏了捏她的脚踝,蹙眉冷声道,“骨头折了......”

    只是骨头折了,问题不大,还好上次在恭州之后,她就养成了随身带蒙汗药的习惯,这才第一时间把马药了过去。

    但闹市纵马,伤害无辜,那姑娘当真是可恶!

    她只是给那马撒了蒙汗药而已,不至于取了它的性命才是啊,看着不远处已是没了生气的马儿,姜瑜满心疑惑。

    正在姜瑜乱七八糟想着时,沐星阑匆匆走了过来,“江大夫,江姑娘没事吧?”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他们离二人有点距离,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见到姜瑜突然冲了出去。

    即使狄怀靖反应迅速,也只来得及救下红衣女子。

    沐星阑则是吓了一跳,这小姑娘柔柔弱弱的,她是哪来的勇气突然冲了出去,去制止那惊马。

    姜瑜若是知道沐星阑的想法,肯定想笑,那是她乐意冲出去当英雄的吗?

    那马眼见就要冲她和江蓉而来了,她若是躲开了,只怕江蓉有危险。江蓉一路对她照顾太多,她怎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到伤害。

    所以索性就搏一搏,哪怕实在不行,就冒着暴露的风险,大庭广众之下动用玄术了。

    但幸好,她运气不错,赌赢了。

    “别拉我,我不去!”茶舍外红衣女子尖利的声音,忽然传到了姜瑜的耳朵里。

    “闹市纵马,差点伤人性命,若非那小姑娘及时阻下了那马,你怕是要闯下弥天大祸!”男子清朗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气。

    “九......九姑娘,还好你没事,我们去看看人小姑娘,给人道个谢,再道个歉......”有男子声如钟磬,耐心劝道。

    在这吵吵嚷嚷里,有红衣女子掀开茶舍的竹帘走了进来,红着眼眶,不情不愿地走到姜瑜面前,声如蚊呐,“对不起......”

    姜瑜低着头,眼角余光只能看到女子的鞋子,用金线绣着牡丹滚边,鞋尖镶嵌着两颗珠子,一看就非富即贵,但姜瑜心下正窝火,也懒得理她。

    红衣女子见自己都道歉了,小姑娘却是一声不吭,骨子里的刁蛮劲立时上来了,说话毫不客气,“喂,我给你道歉呢,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沐星阑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姜瑜“嚯”地抬起头,“托姑娘的福,没聋没哑,腿断了。”

    “你怎么这样啊,我又不是故意的......”女子显然对姜瑜阴阳怪气的样子很是不忿,瞪大眼睛想要发脾气。

    “小九!”沐星阑冷喝一声,沉下脸,明显有些不悦。

    江蓉此时从围观的人那讨来了烈酒,给她揉了揉脚踝,姜瑜一时痛的表情都扭曲了。

    红衣女子看着姜瑜痛苦的表情,一时讪讪,心下只觉得万分不安。

    “对不起,本......我不是故意的,那马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惊了,我控制不住,我不是有意伤人的。”

    “还有,我......总之对不起......”

    红衣女子低着头,声音断断续续的,有些听不太清楚。

    姜瑜这才又抬头望了她一眼,大概猜出了女子的身份,北炎九公主,宁云漪。

    这小公主真是和她从前一样,天真不知事,姜瑜轻叹了一声。

    “姑娘需要道歉的人,不只是我,还有那些百姓......”姜瑜向外望了一眼,有些围观的人,缩着头畏惧地瞅着宁云漪。

    宁云漪张了张嘴,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低着头盯着脚尖,喏喏道,“我不是故意的......”

    姜瑜此时感觉脚没那么痛了,撑着桌子就要站起来,江蓉见状忙扶住了她。

    “师父,我觉得那马有些古怪......”姜瑜靠着江蓉的肩膀,低声说道。

    “我知道了,但此事,我们不要多管......”江蓉给她理了理衣衫,低声回了一句。

    就在这时,只听到一个娇柔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哟,九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得,又来一个不省事的,茶舍外的狄怀靖和孟言则对视一眼,只觉得有些头大。

    宁云漪一听到这声音,如同炸毛的鸟儿似的,“嚯”地抬起头,瞪着来人。

    “宁云清,我的马,是不是你动了手脚?”

    宁云清一身利落的青衣,眉眼飞扬,听到宁云漪的话,顿时瞪大了眼睛,“九妹妹,你在说什么胡话,你马惊了,伤了人,关我何事?”

    “要不是你非要和我比试,我怎么会......”宁云漪向来看不惯她这个六姐,仗着自己是皇后亲生的,背地里对着她们颐气指使,人前偏要装作端方大度的样子,实在令她作呕。

    “九妹妹,你这就冤枉我了,我怎知你会闹市纵马,还差点伤了人,回头父亲知道了,该说我这个做姐姐的没管教好你呢......”

    “清儿,好了......索性没什么大事,小九也受了惊,让小九给人该道歉道歉,该赔偿赔偿,你们早些回去吧,姑丈日理万机,区区小事,何必惊扰他呢?”沐星阑淡淡开口道。

    若这事情,真闹到圣上跟前,只怕宁云漪少不了麻烦。

    听到沐星阑的话,宁云清瞬时红了眼眶,杏眼微睁,“表哥,你这是何意,是觉得清儿在故意生事吗?”

    茶舍外的狄怀靖幸灾乐祸地看了沐星阑一眼,扯着孟言则往后退了退。

    “我不是这个意思,清儿......”

    姜瑜实在懒得掺和这出皇家大戏,和江蓉低声道,“师父,我有些难受,我们能早些回去吗?”

    “好......”江蓉没什么反应,向沐星阑辞别。

    “江姑娘,你脚受了伤,行走不便,我让人送你们回去吧。”沐星阑转过头,温声细语。

    宁云清这时才抬了抬眼皮,看了姜瑜一眼,心下闪过一丝厌恶,好丑的丫头。

    但表哥对她,未免太过关切了,她不喜欢。

    在姜瑜与她擦肩而过时,宁云清裙裾下的脚状似无意地撞了一下姜瑜的小腿,姜瑜一时只觉得痛疼蚀骨钻心,冷汗连连。

    这个女人干什么,她哪里招惹她了?姜瑜紧紧握着江蓉的手腕,才不至于痛叫出声。

    走出了茶舍,在经过那马之时,姜瑜瞳孔微缩,这是?

    一时心思急转,姜瑜低声说了句,“师父,对不起......”

    然后松开江蓉的手,软绵绵歪倒在地,刚好倒在那惊马旁边。

    “呀,这是什么?”姜瑜装模作样地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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