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极容易滋生罪恶,也是恶习的温床。

    许落再次站在了这座金灿灿的大楼前,之前只是匆匆一瞥,没来得及细看,现在一看,这长欢坊建得极其奢华,四面墙体和门口的八根立柱都涂满了朱漆和雕刻得十分繁琐细致的野兽图样,就连屋顶的瓦片都是镶着金边的琉璃瓦,简直是壕无人性。

    她们刚想踏入长欢坊,就被看守的门童粗声粗气地给拦住了,“两位,进我们长欢坊,可是有规矩的。”

    “规矩?”顾清忧问道,“什么规矩?”

    “两位请看。”门童抬手指向刚被放行的几名男子。

    那几名男子身上倒是没什么古怪的地方,就是脸上都戴着动物面具,遮着脸,远远地只听见几声豪迈的笑声。

    那门童笑道:“这是我们这儿的规矩,进我们长欢坊,就要像他们一样戴上面具,否则不予放行。”

    像长欢坊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来的人既有嗜赌如命的赌徒,也有慕名而来一探究竟的平民百姓,还有一些寻找刺激的王孙贵族,白日里大家都披着一张人皮,做起事情来难免要顾及自己的身份,而有这样一张面具作掩饰,平日里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情,都可以在这里尽情释放。

    又隐秘又刺激,自然来的人就多了。

    长欢坊门口人影幢幢,许多路过的人都拉长了脖子往里看,许落站在门口都能听到里面不绝于耳的音乐声和嬉闹调笑声,真是热闹非凡。

    “可是我们没有准备面具,怎么办?”许落问。

    “简单,请看那边。”门童又指向另一边,恰好有摆摊卖面具的。

    许落一看,那卖面具的摊主衣着与这门童别无二致,分明就是一伙的。

    不得不感慨,这长欢坊的主人真是个商业奇才,捆绑营销这套学得透透的!

    顾清忧和许落各自挑了一个面具,顾清忧拿的是白面狐狸的面具,而许落拿的则是猫咪面具。

    殿外已经极尽奢华了,这里面有过之而无不及,入眼便能看到中间立着一张金灿灿的大圆桌,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做工十分精细的毛毯,房梁上张灯结彩地挂着许多火红灯笼,一条长线横亘在中间,上面挂着一幅长长的字画,写着:诚信经营,好玩再来,左边是一座半米高台,四周皆用红色的帷幕围了起来,从外面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帷幕后面的两道人影。

    一人悠闲地躺在长椅上,一人则站立在一旁。

    在大圆台中间的是一身着轻纱,曼妙身姿隐约可见,戴着黄金面具的女子,面具只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只能看到那黄金面具下挺翘的鼻子和嫣红的小嘴,即使是这样,可能轻易推断出,她必定是位容貌绝佳的女子。

    这大圆桌围满了人,那女子就在中央,手里拿着掷骰子的工具,上下摇晃着,摇够了,才慢悠悠地开口道:“各位客官~买定请离手哦。”

    同时还有一批戴着红面狐狸面具,穿着特制红色带白边的抹胸裙的侍女端着盘子穿梭在人群中。

    顾清忧一进来就闻到一股暖暖的幽香,这味道分明与马有才妻子房中的香味别无二致,顾清忧拉住了许落,问道:“你闻到没有?”

    “什么?”

    “燃香的气味。”

    “好熟悉”许落耸了耸鼻子,一拍头,“和方才马有才妻子房中的香味一模一样!”

    按理来说两个地方用一样的燃香并不奇怪,但是顾清忧身为一名捉妖师,对周围的环境的异同非常敏感。

    当然这并不能作为马夫人异常行为的判定原因。

    得出合理推断的前提,是拥有足够的证据,而不是事物一点细微相同的推测。

    许落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顾清忧答:“静观其变。”

    马有才道顾承欢看望了马夫人后就去了长欢坊,想必马夫人和病症和这长欢坊必定有关联,顾承欢的失联也和长欢坊脱不了干系。

    许落转头刚想往大圆桌那包裹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挤,就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哥,我就说来看看准没错吧!”一个戴着猫咪面具的蓝衣男子抛了抛他手中的水蓝色钱袋笑眯眯地朝一旁戴着狮子面具的玄衣男子道,“一来就赢了这么多。”

    “玩够了就赶紧走,再过三个月就是猎妖大赛了,你若还是没有长进,父亲该生气了。”玄衣男子说道,不时地避开欲往他身上靠的红面狐狸女郎。

    不出所料,那应该就是陆玄和陆燚了。

    顾清忧嘴角紧绷,也看向那两道身影,很显然,她也认出来那两人了。

    虽然戴上了面具看不清脸,但是彼此熟悉的人,也能很快通过对方的身形和惯用服饰认出对方。

    陆玄和陆燚也认出了许落他们,陆燚调笑道:“顾小姐怎么也来种地方了?缺钱花了?”

    陆玄则是将目光放在许落身上,打量了一番,却是不说话。

    顾清忧回击道:“我看陆公子你比较缺钱花吧。”

    “这钱嘛。”陆燚颠了颠那颇有分量的钱包道,“自然是越多越好。”

    “哼,白痴。”常言道‘钱财不可外露’这傻子却在这赌坊中炫耀自己的赚了店家多少钱,不怕招来祸害吗?

    人要犯傻,总归是拦不住的。

    顾清忧做完客观评价,转身就要走,陆燚则上前一把抓住顾清忧的手,“喂,有你这么说话的嘛,顾小姐,咱们好歹算有缘千里来相会,赌个钱都能遇见,这种缘分上哪找去,我希望你收回刚刚那句话。”

    “不收。”

    “收!”

    “不收!”

    两人四目相对,针尖对麦芒,眼见着越凑越近……

    最后。

    “好吧。”陆燚松开了擒住顾清忧的手,大方道,“那算我男子汉大丈夫不与你这小女子一般见识。”

    就爱看一些男女主角之间激烈的互动,这段看得许落暂时磕起cp来了,身负家族重任的坚韧少女vs性格直爽跳脱的鬼马少年,双强设定,欢喜冤家。

    她总算找到这本小说在网站上受欢迎的原因了。

    许落给了在空中飞舞的0875一个眼神,“你看,这多好磕啊!”

    谁知陆玄也同她一道看向0875的方向。

    许落:“你不是说已经修复好Bug了吗???怎么他还看得到!!!”

    0875也急得直转圈,“我也不清楚啊,明明说修好了的,说不定只是恰巧看向这边而已。”

    好吧!

    为了了解,这Bug到底修没修好,许落只好问:“陆公子一直盯着上方看,可是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此话一说,顾清忧和陆燚皆随着许落的视线看向上方,可是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

    陆玄笑着摇摇头,“我见温小姐一直盯着那处看,还以为温小姐是有什么发现呢。”

    听到陆玄的话,0875放心了,“还好还好,我就说Bug已经修好了,这陆玄怎么还能看得到我呢!”

    许落狐疑地看向陆玄,陆玄给了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就在这时,他们后方的传来一阵惨烈的哭喊声,一身着明黄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倒在地上大喊大叫着说:“我不走,我不走。”

    一人道:“你都没钱了,还赌什么?”

    “就是,没钱还来赌坊,输光了钱就在地上撒泼打滚,这算什么啊?”

    “对,没钱就别来这种地方,真是扫兴。”

    “真是晦气,害我也跟着输钱。”

    “没钱就麻利地滚,别挡着我玩儿。”

    那长衫男子被说得面红耳赤的,依旧赖在地上不起,过了会儿才道:“我、我可以赌、赌上我的这身衣裳。”

    “一堆破布值什么钱?”

    “对啊,当这是什么地方呢?还赌衣服,谁稀罕呢?”

    “穿过的衣服也好拿出来赌,真是好笑。”

    越来越多的人看向这个长衫男子,语言犀利,言辞切切,那男子脸都要埋到地上去了。

    赌场最不缺的就是这种赌徒,一旦吃过赢钱的甜头,便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总想着这一把或是下一把我一定赢钱。

    往往抱着这种翻利想法的人,最后是输的一塌涂地,输得家破人亡。

    就在众人以为这名男子将被扫地出门时,左侧帷幕中走出一紫衣少女,她脸上戴着没有任何图案的白色面具,她道:“我们主子说,你要是愿意赌上你这双手,他就陪你玩一把。”

    “这……”长衫男子犹豫了。

    紫衣少女冷冷道:“不愿意,就请走吧。”

    那长衫男子当即就同意了,“愿意愿意、我愿意。”

    这下可有热闹看了,赌钱赌到连自己的手都可以当作赌注,这是多么丧心病狂啊!

    一戴彩色面具的紫衣青年从帷幕中走出,他一挥手,那名戴着黄金面具的女郎就道:“各位客官,咱们先让个位。”

    众人皆乐得其见,赌钱什么时候都可以赌,这无欢坊的主人和人下注可是第一次,这种热闹可不比赌钱有意思得多?

    那紫衣青年道:“你想怎么赌?”

    紫衣青年年纪颇小却非常有气场,高高在上地望着那长衫男子,目光冰冷至极,吓得他话都说不顺畅,“……比、比大小。”

    紫衣青年答道:“行。”

    “等、等等。”长衫男子囫囵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你还没说你输了怎么办?”

    紫衣青年笑道:“我若是输了,这长欢坊就是你的了。”

    这可是天降大饼啊,赢了,那往后的都不愁吃喝玩乐了,况且这二选一的几率,赢的可能性非常之大,一双手跟长欢坊的归属比起来,那当真是值得不能再值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输了可别反悔。”许是怕这紫衣青年反悔,长衫男子快速说道。

    圆桌之上,紫衣青年在左,长衫男子在右,那戴着黄金面具的女郎则在他们中央,她晃动手中的骰子,道:“赌局开始,比大小,现在可以下注。”

    待那女郎将骰子晃动完,置于桌上,长衫男子立即道:“我押大。”

    紫衣青年道:“小。”

    众人皆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骰盅,连许落也有些紧张了,谁都想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结果。

    在万众瞩目中,黄金面具女郎揭开了骰盅。

    三个骰子分别是:两个一点和一个三点。

    长衫男子垂于桌前,不可置信地看着桌上的骰子,“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愿赌服输。”紫衣青年对着那戴白色面具的少女道,“揽月,把他的手给我剁了。”

    眼看自己就要被人砍断双手,长衫男子急道:“等等等、我,我还要赌。”

    紫衣青年冷哼一声,“你这手都输掉了,还有什么可以赌的?”

    “我、我还有腿!”

    此言一出,满座唏嘘,输掉一双手已经非常可怜了,竟然连自己的腿也要赌上,当真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你可是不敢赌?”长衫男子问。

    原本欲转身离开的紫衣青年又折了身,望向长衫男子道:“你可别后悔。”

    “不后悔,不后悔。”

    “好。”

    那戴黄金面具的女郎见状便要拿起骰盅摇晃骰子,哪知那长衫男子一把夺过骰盅,上下摇晃了起来,“这次换我来摇。”

    那女郎本就厌恶这人,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紫衣青年摆了摆手,满不在意道:“请便。”

    长衫男子抓着骰盅摇了好一阵子,然后才放在那金灿灿的圆桌上,他开口笑道,“这回我押小,要是我赢了,这长欢坊可就归我了。”

    “我运气一向蛮好的,你若能赢那也是你的福气。”紫衣青年道,“开吧。”

    骰盅揭开,三个六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

    “你输了。”

    “不,我没输,我没输。”长衫男子喃喃道,“一定是你,是你们耍了什么阴谋诡计,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

    闻言,紫衣青年当即大笑道:“这骰盅是你摇的,大小也是你先决定的,何来作弊一说。”

    “对啊,这骰盅一直在他手里,怎么反过头来说别人作弊。”

    “就是,愿赌服输,怎么能污蔑别人呢?”

    “这你就不懂了,赖账小技巧啊。”

    “哇,这样我以后输了钱就诬赖人家作弊,哈哈哈哈。”

    确实,刚刚是他亲自掷的骰子,亲自开的骰盅,可是怎么会?怎么会连输两把?

    “既然输了,那就兑现承诺吧。”紫衣青年道。

    长衫男子突然抓着骰盅,言语疯狂而又恳切,“再赌一把,这次、这次我赌上我的性命。”

    “你的性命?”紫衣青年笑道,“你的性命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那戴白色面具的少女手一挥,当即上来两名壮汉,一个摁住长衫男子,一个手持大刀,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就要砍下他的双手。

    在长衫男子万分惊恐的尖叫声中,一道声音传入了众人耳中。

    “请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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