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夫人带着人过来的时候,竹林里静悄悄的。

    她朝徐妈妈使眼色。

    徐妈妈守在这里有一会儿了,确定自己把梁怡带过来了,也确定梁怡进去之后就没有人出来。

    于是她轻轻朝梁夫人点头。

    梁夫人放心了。

    她自然是相信徐妈妈的办事能力的。

    于是,她邀请户部侍郎的夫人与她一同大张旗鼓进去。

    户部侍郎夫人抚摸着脖子上的首饰,状似不在意道:“那我们进去吧。”

    于是,这一群人,浩浩荡荡往里面走。

    她们身后还坠着好多丫鬟婆子,几乎已经做好了要看到不堪场面的准备。

    然而进去的一瞬间,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脑海中想着的完全被面前的场景所取代。

    面前的场景强烈刺激着所有人的视野。

    这场面,岂止是不堪,简直是狼狈。

    五大三粗的成年男子凄惨躺在地上,周围和衣物上沾着血迹,而石桌则歪歪扭扭的,碟子里的糕点少了大半,糕点碎屑从碟子边缘一路撒到了竹林边缘。

    黏腻的血迹旁边,掉落着几块形状完美的百花糕。

    看到这一幕,户部侍郎夫人几乎是完全失神,等到大家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渐渐缓过来。

    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一道雷给劈成了两半,疼的她看人都有重重叠影。

    “儿啊……”她一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情绪和尖叫。

    她再端不住优雅的姿态,几乎是迫切地扑上去。

    “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户部侍郎的夫人眼泪哗哗地流,哪怕是当初她儿子疯了,她也没有哭得这么厉害。

    梁夫人只感觉一切都脱离了轨道,她几乎是呐呐地安慰道:“张夫人……”

    话还没说完,张夫人几乎是哀嚎着看向她,眼中完全不复之前的友好与和善。

    她几乎是狠狠看着梁夫人:“若是我儿子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要你们梁府付出代价。”

    她说完这句话,回过头——

    户部侍郎的夫人护子心切,再顾不得与梁夫人多说。

    她的手指小小心翼翼凑近了自家儿子的鼻翼,若是细看,她的手指几乎是颤抖和不稳的。她抖着手,几乎畏惧将手放在二儿子的口鼻上。

    手指一寸一寸挪近——

    终于,张夫人感觉到了细微的呼吸。

    轻微的呼吸喷洒在她手指一侧。

    风声微动。

    张夫人几乎是长吁出一口气。

    口鼻处有微弱的呼吸,那就说明还活着,尚且没有性命之忧。

    张夫人仿佛突然卸了力,松了紧崩着的那口气,坐在了地上。

    一旁跟着她一块儿过来的老嬷嬷小心扶她:“夫人,先将少爷带回去医治吧。”

    张夫人“嗯嗯”点头,泪痕还残留在脸颊上。

    她扶着自己的儿子,一步一步往外走,再没有往梁夫人这看过一眼。

    而梁夫人被落在原地,周围的丫鬟和婆子们屏住呼吸,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尖锐的指甲陷入手心里,梁夫人几乎眼底要喷火:“梁怡呢?”

    徐妈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她小声道:“奴婢不知道。”

    --

    此时的另一侧。

    湖边的水清冽,冷风吹着微波,荡起丝丝波纹。

    梁戚戚的对面,站着身材修长的刘公子。

    哪怕是在这个地方见到了梁戚戚,得知自己被算计,刘公子也没有丝毫的慌张和不雅。

    他含着笑,温雅端正,修长的手指轻轻摇着扇子,微风吹过他的玉冠,更显得如同君子一般端方。

    梁戚戚红着脸,似乎是羞怯,却又想起自己的目的,不得不鼓起勇气来。

    她看着对面如玉一般的公子,知道自己如果不主动,可能就等不来自己想要的婚事了。

    她脚步往前轻动,逐渐靠近了刘公子。

    女子羞羞艾艾,带着一腔赤诚的心意,面上也挂满了憧憬之色。

    若是正常男子,光是面对这么热情的爱意,就已经招架不住。

    但刘公子却还能稳着心神,面上含笑,眉毛鼻眼都一动不动,似乎被示爱的对象不是他一般。

    梁戚戚捏着帕子,耳根蔓延上了红色。

    一步一步,等到梁戚戚就要接近,只剩三寸时——

    刘公子抬手……将羽毛扇挡在了二人之间。

    他笑意盎然,清浅的笑意将他整个人都与那格格不入的暧昧纠葛隔离开来,透出一份无奈而包容的味道。

    他说:“梁小姐,再往前,于你的名声有碍。”

    声音清缓低沉,如萧竹过耳。

    但在远处看戏的梁怡看来,就多了分矫揉造作的刻意。

    ——这人,好喜欢端着。

    刘公子挡住了梁戚戚,眼中含笑。

    此次过来,他是被人骗过来的。

    刘公子的身世并不如他的声名一般响彻世家公子的圈子。

    他的身世,就如同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他仪态端方,文采过人一般,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那段卑微如泥泞的过去。

    他——是外室之子。

    ……在他没有展露自己过人才华之前,他曾被恶奴欺压,被主母不喜。

    躺在病床上的娘亲是主母的眼中钉,他爹虽然喜欢到处留种,但从未想过被他宠幸过的女人和留着他血脉的儿子是如何的境况。

    也从来没有为他们打算过。

    起初,他是被养在了外面,主母知道,但除了克扣和打压,没有过大的动作,只是心头始终横着一根刺。

    后来,娘亲病死,他睁着一双懵懂的泪眼,被那个男人带回家,顶着主母狠厉的目光,占了三少的位置。

    那个男人只是把他带回府,如同把自己的东西带回去一般,随意对主母讲了他的身世,就将他留在了那里。

    如今,他还能清楚记得,主母端着茶,眼神冷冷看他,轻松地说:“那女人死了啊……死得好。”

    午夜梦回,主母无谓而冷漠的脸就如同一根插在他心口的刺,刺得他鲜血淋漓。

    后来的打压和克扣,就变得明目张胆和理所当然了。

    刘公子抚摸着扇子上的流苏穗子,虽然脸上笑着,眼中笑意却不达眼底:“梁二小姐,回去吧。”

    雪白的羽毛扇子被收回,刘公子退后了一步,一下子与梁戚戚拉开了距离。

    走到这里的第一时间,他已经明白了刘夫人的用意。

    梁戚戚怔愣着,眼中忽然蓄了泪,她眼眶红红。

    刘公子却不看她,只摇着扇子,声音如同贯穿在山间清风与明月:“回去罢,我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

    刘家有士,爱清风,爱声名,爱佳人红尘,唯不爱蝇营狗苟,庸庸碌碌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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