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弥漫着薄薄的雾气,松柏挺拔而立,枝繁叶茂,露珠从叶尖滚落。

    粉衣婢女匆忙走进院中,敲响紧闭的房门:“小姐,小姐,桃蕊有事禀报。”

    “进来吧。”

    得到应答后,桃蕊推门而进,看到梳妆台前温婉的少女。

    桃蕊关上门,接过少女手中木梳,替她梳头。

    铜镜中的少女弯唇笑,“桃蕊,怎么了,大清早这么大火气。”

    桃蕊边温柔地替她梳头,边愤愤说道:“徐公子来了,说是要请您去游玩,现在正堂与老爷说着话。”

    陈嘉月眼珠微微发亮,喜悦道:“轻尘来了。桃蕊,快帮我梳妆打扮。”

    因为狐妖之事,她整日整夜休息不好,眼下多了几道乌青,瞧上去憔悴极了。

    陈嘉月挑选着发钗,并未注意铜镜中桃蕊气愤的神色。

    桃蕊说:“小姐,您可知道谁还来了吗?徐公子将他的表妹带过来了!奴婢在正堂替老爷上茶时,看见那表妹柔柔弱弱的直往徐公子身上靠,好像不是徐公子扶着她,下一刻便会气绝而亡一样!”

    桃蕊想起那情景,便想上前撕烂她的嘴。

    徐公子明明是小姐的未婚夫,却被她整日里使唤,每次出去都要黏在徐公子身边,事事插在徐公子和小姐中间。

    嘴上喊着小姐“姐姐”,心里不知道想的什么勾当呢!

    陈嘉月嘴角的笑一僵,将手中的兰花簪子放回木匣子里,沉默良久,道:“桃蕊,随我去找沉月姑娘。”

    “姜大师?”

    桃蕊虽不明白找沉月干嘛,但小姐的话她非常信任。

    *

    玄衣少年带着满身的霜气大踏步而来。

    他一掌拍碎了碍事的木门,金丝镶边衣摆随他的动作划出一道弧线。

    少年柔软的杏眼,隐隐露出一丝嗜血的红,他疾步走到床边,高马尾大幅度跃动。

    纱帐在他指尖瞬间成丝状物飘落,露出一张莹润的小脸。往日里清冷的面容显出几分娇意。

    子桑祁对上她受惊朦胧的琥珀色眼眸,睫毛微不可见的一颤。

    沉月视线逐渐清晰,少年明显带着怒气的脸让她下意识分析此刻的境况。

    她仰视着子桑祁,几乎能任他作为。

    沉月手抵着床面,撑起半个身子想要坐起来,下一刻便被一只手扼住脖颈,无力地砸回柔软的枕头上。

    神经病!

    她下意识闭上眼,掐住她的那只手仅是将她禁锢住,并未用力。

    “玄灵秘境里没有你说的咒术来源。”上方响起少年如山间春风的声音,他翘唇笑了一声,“你骗了孤。”

    子桑祁第一次答应别人的承诺,便惨遭欺骗。

    这比一个蝼蚁妄想让他死,还要令他生气。

    骨节分明的手带着清晨的寒凉,沉月忍不住活动了一下脖颈,“所以?”

    子桑祁歪了歪头,捏住她脖子上的大动脉,黑眸纯净:“所以孤将整个秘境毁了。”

    沉月:“……”

    真是个神经病!

    沉月头一回碰见求知欲这么强的人,偏偏他强的可以毁掉整个秘境。

    沉月束手无策,干脆闭眸装作咸鱼,“你想掐就掐吧。”

    正当两人僵持时,屋外传来女子轻声的疑惑声,“沉月姑娘的房门怎么碎了?”

    沉月:“……”

    “姜大师,请问你在吗?我家小姐有事找你。”桃蕊在屋外喊道。

    “请在外面等一下,多谢。”沉月道。

    沉月抓住子桑祁的手腕,扯了扯,示意他松开。

    子桑祁淡声说:“告诉孤真正的办法。”

    沉月艰难地捋顺思绪,这时候惹怒他绝对得不到好处。

    况且按照系统说的,子桑祁在书中的设定是阴晴不定,再投机取巧,不会死也能生不如死。

    沉月冷声道:“这咒术是有期限的。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便能被杀死。”

    闻言,子桑祁敛下长睫,面容乖巧安静,真的如他所变得那样,是一头卷毛小山羊,连牙齿都是柔软的。

    可是沉月知道,这家伙就是一头不折不扣的野兽,咬住后就不会松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耐心终有被消耗殆尽的一天。

    系统唉声叹气:“宿主,你干嘛说一个月呀,你说一年两年不行吗?到那时我们早完成任务了。”

    沉月在识海说:“是你亲口说的,妖皇烛月阴晴不定,我若真说这么久,他发现后可能会像拍那扇门一样拍碎我。”

    系统默默道:“也对。”

    “烛月真是个绊脚石!”

    沉月安静地等待着,门外又传来桃蕊的声音,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子桑祁掀起卷翘的睫毛,眼尾上挑邪气,带着凉意的指尖在沉月青色的经脉上抚过,惹得她肩膀一缩。

    “你还能活三十天。”

    沉月坐起身,神色冰冷,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了几道瑰色痕迹。

    她离开床,直接掐诀换衣,走动间烟青色衣摆飘然垂下。

    子桑祁被无视的彻底。

    他注视着她走出房门,听见她们的交谈声。

    他的掌下还留有余温,子桑祁却兀然生出一丝茫然。

    *

    沉月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她们往陈府大门的方向走,桃蕊还在叨唠着那柔弱的表妹到底有多“心机”。

    陈嘉月没阻止,估计对这个表妹也是积怨已久。

    离红木大门还有几步远,桃蕊突然噤了声,垂下头跟在后面走。

    沉月抬眸看,一辆华盖马车停靠在路边,白衣青年文雅温润,透着文弱书生气。

    青年看到她们,眉骨微抬,眼神亮了亮,正要上前迎接,身旁与他交谈的女子突然头晕眼花,直直地往他身上摔。

    他无奈,只得接住女子,在原地等待。

    待陈嘉月走近,徐轻尘温声说:“阿月,你来了。”

    陈嘉月并不接话,反而看向病弱的女子,关心道:“忆柳妹妹可是旧疾又犯了?”

    方忆柳身子娇小,快窝进青年的怀抱中,她柔柔道:“谢谢姐姐关心,忆柳确实是头疾又犯了,才会有劳尘哥哥搀扶的。”

    桃蕊低着头白眼快翻上天了,这头早不疾,晚不疾,偏偏等小姐到了才头疾,忽悠谁呢。

    陈嘉月说:“头疾犯了要好好休息。”她脸上的神色未变,方忆柳又要开口说话,就听她说:“正好,我身边这位姑娘是位仙师,便让她替你诊治一下吧。姜仙师昨天可是治好了我的不眠之症呢。”

    沉月并未反驳,保证道:“凡不是生死大题,都能治好。”

    徐轻尘眼中划过一丝惊艳,怀中扶着方忆柳,还要艰难拱手作揖。

    徐轻尘夸赞道:“仙师果然仙姿玉貌,非凡人可比拟。”

    方忆柳扶额娇弱抬眸,“多谢仙师,可忆柳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就不劳仙师了。”

    沉月从袖中拿出一个陶瓷瓶,打开瓶塞后,药香浓郁,她从中倒出一颗,“此乃灵陨丹,服用后立即见效。”

    方忆柳勉强一笑,接过灵陨丹,起身离开徐轻尘怀中,“姐姐,我的头疾好多了,我们走吧。”

    她并未服用灵陨丹。

    方忆柳前两日便从表哥家中听说,陈府来了几位神通广大的仙师,这灵陨丹应该是真的。

    其实她根本没有头疾,只是这招最好使,娘亲会心疼她,哥哥会心疼她,爹爹也会心疼她。

    不过,她最终的目的还是她的表哥徐轻尘。

    她好不容易才逃离那个噩梦般的地方,不用每天干活挨骂。现在她穿上了新衣,带上了首饰,成了表小姐。

    方忆柳看了眼姿态优雅,衣着华丽的陈嘉月,神色不明。

    她将手放下,缩进袖子中,也姿态优雅的往马车走。

    “方姑娘。”沉月叫住她,方忆柳回头对上她疏离的琥珀眸子,“你还未服用丹药。”

    方忆柳装作忘记的模样,眼神躲闪,“是吗?方才忘记了,多谢仙师提醒。”

    方忆柳垂眸拿出丹药,仿佛刚找到,慢吞吞地放进口中。

    徐轻尘见此高兴道:“阿月,我们走吧。”

    陈嘉月点点头,亲昵地挽着沉月的手臂往前走。桃蕊也跟着走,到方忆柳身边时不着痕迹的“哼”了一声。

    景阳镇的面积并不大,马车来到一处湖边,靠岸处有老伯招呼道:“公子,来带你家娘子游湖啊。”

    徐轻尘笑道:“是的,老伯。”

    他先行上了船,又扶着陈嘉月上船。待两人坐稳后,沉月突然说:“吃了灵陨丹后,会有后遗之症,我与桃蕊在岸上照看方姑娘就好。”

    桃蕊接话道:“对对,我和姜大师照看方小姐,小姐你与徐公子去游湖吧。”

    方忆柳眉梢都带着怒意,咬牙切齿笑道:“对,你们去吧。”

    她坐在岸边,冷眼看着船上两人深情对望,手中帕子都快绞碎了。

    接下来的半天,方忆柳想方设法地往徐轻尘身边凑,都被面容清冷漂亮的少女拦截。

    她装作被石头绊倒时,腰身纤细清瘦的少女抬住她的胳膊,轻飘飘地将她扶住。

    她想插进两人时,都被少女以后遗之症轻松地拦在两人之外。

    方忆柳也知道今天事事行不通,便直接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告辞了,徐轻尘真以为有后遗症,急匆匆让马夫送她回府。

    陈嘉月先前的郁气一扫而空,笑容都明媚许多,大方请沉月去景阳镇最大的酒馆做客。

    徐轻尘替陈嘉月倒了杯茶,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朝沉月说:“大师,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关于阿月这件事的传说,不知有没有用?”

    沉月好奇道:“请说。”

    徐轻尘说:“我听外祖母说,狐仙下的聘书都是有依据的,必须是关系相近的人亲自向狐仙祈祷,成功后,可保家族五十年昌盛。”

    沉月越听脸色越凝重,她想到了四只抬轿狐狸唱的童谣,结合而来,必定有人向狐妖祈福,才导致聘书的到来。

    她看向陈嘉月,发现她的脸色惨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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