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曲清影越发觉得不太对劲。

    即使老伯比她晚三日出发,这会儿也早该到了,为何一直渺无音讯呢?每想到这,曲清影都有些心慌,不由担心老伯是否再次遭遇不测。

    看来,她得查一查了。

    “孙锦来。”曲清影来到孙锦来房前,扣门唤道。

    “怎么了?”门很快就被打开。

    “你也帮我一件事呗。”有求于人,曲清影脸上满是真诚。

    “进来。”孙锦来二话不说,侧身让出一道,示意她进屋说明。

    曲清影也不扭捏,大步迈进。

    “在表明来意之前我先声明,我这人生性谨慎,可能有些事不便与你明说,希望你能理解。”曲清影补充道。

    她并非不信任孙锦来,而是现在的她因为失忆的原因,对世间局势知之甚少。她无法确定关于她的身世花夭宫是否参与其中,所以最好还是小心为上。

    “唉,像你这么聪明的女人真是无趣。”孙锦来失望极了。

    他那么快答应她,便是以为能借机知道她的秘密。可她还是这般机警,一开口就先将他的求知欲堵死。

    失望归失望,朋友有难还是得帮的,她昨日不也为他解决一题嘛。

    “说吧说吧。”孙锦来很是气馁地让她继续。

    “我想找个人。”曲清影开门见山道,“一个老伯,年至七旬,右耳边上有个黑痣。”

    “还有呢?”孙锦来问道。就这点消息要找人,有些困难。

    可曲清影却无奈摇头道:“没有了。不过他应该是从永沛县进京时失踪的,你可以帮我在这条路线上找找。”

    孙锦来脑中突然一闪,有些激动道:“我知道啦!你要找的就是那天你冲下马车去见的那位老人对吧!”

    见孙锦来这幅兴奋劲,曲清影扶额:“是的,你真聪明。”

    只是窥到一点点信息,就能让他如此亢奋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花夭宫这种江湖世家,怎么会养出这么心思简单的少年呢?

    但总之,有了孙锦来和他身后的花阁,曲清影一颗心总算放下一半。

    至于曲江辰那边,她倒是不急。怎么说她也是曲相府的千金,敢打她主意的人,必定也是来头不小。更何况,其中还有西昌国人的参与,一时半会儿还真查不清。

    思绪有些杂乱,她迎着窗外吹来的丝丝清风,感觉好了许多。关上窗户,走到茶桌前,看见婉秋正在刺绣。

    “又在刺绣呀。”曲清影说着,在婉秋面前坐下。

    “闲来无事嘛。”婉秋轻松回答,手上的动作依然没有停下。

    见她绣地认真,曲清影忍不住凑近一看,却发现帕子上有一处不太和谐。

    “你绣错啦,这里多了一针。”曲清影伸手指着手帕一处提醒道。

    “是哦,我说怎么越绣越奇怪!”婉秋顺着曲清影所指处看去,恍然大悟道。

    说完她低头将线拆开,随口道:“小五,没想到你还会刺绣呀!”

    原本并没有感觉什么不对的曲清影,被婉秋这么一说,才发觉讶异,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怎么说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会一些女红应该也挺正常吧?

    不过如此看来,她虽然失忆了,但是以前曾习得的一些东西和习惯倒是没忘,总会本能地做出。

    见婉秋埋头绣着手中的帕子,曲清影突然也有些心痒痒,她很好奇自己女工能精通到几分。

    “婉秋,你还有没有绷子和布料,我也想绣绣。”

    “在床头那个木盒里。”婉秋扬起下巴,对卧榻旁边摆了摆。

    就这样,曲清影一阵摩拳擦掌后,也安静地绣起来。两位女子低头不语,厢房里俨然是一副岁月静好的彩画。

    而此时的萧闻楼内依然生意兴隆,热闹非凡,酒楼的老板王福来正站在二楼最精致的那间客房外,他轻扣两下房门,等待传唤。

    “进。”慵散而又磁性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王福堂双手轻轻推开房门,只见萧怀身子正靠在椅背,一双欣长的腿伸直架在身前那张黑漆描金案台上,手上拿着一本写满批注的战国政要,明亮的烛火正在一旁跳跃着。

    这就是萧怀,明明手上看的是那么严肃乏味的书,可表面上却一直都是这副怡然懒散的样子。

    “王爷,空形子已经找到了。”王福堂恭敬地禀报,“要直接带来见您吗?”

    “不用了,先伺候着。”座上的人继续看着书,眼皮也没抬地问道,“提亲队伍到哪了?”

    “回王爷,已过永沛县,估摸着还有七日路程。”王福堂回道。

    “东殷那位可安分?”萧怀问着,将两腿收回。

    他放下书,轻轻伸展略感僵硬的脖子,然后缓缓踱步到窗前,若有所思地向窗外看去。

    “嘿嘿嘿,确实少了许多动作,多半没有起疑。”王福来笑着回答。

    萧怀负手而立,不再言语。

    王福堂凑近一步,低声说:“景王今日突然大张旗鼓地悬赏追捕一名江湖大盗,据说是丢了一副美人画。可是属下认为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哦?”萧怀转过身,饶有兴趣地勾起唇角。

    “属下经营萧闻楼多年,江湖能人异士交往不少,却无人认得这位大盗。而且景王视美人图如珍宝,若是丢失必然很是在意。可他今日虽是重金悬赏,脸上却不见半分焦急,实在与他平时的作风不符。”王福来仔细分析道。

    作为商人,他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在见人识心方面,他也颇有造诣。否则他又如何能与那么多能人权贵交好?要知道,这些人总是有些孤傲难攀的。

    再说箫闻楼,人们只知这里的老板是王福堂,因他独爱赏闻箫乐,才将这酒楼取下此名。

    可他们不知,这酒楼的一部分收入,也落到萧怀口袋里。

    不仅如此,就连这老板王福堂也是他萧怀的人。从一开始,便是萧怀出钱让他在这京城建下酒楼,一方面赚取银两提高声望,另一方面广泛交友,打探消息。

    所谓箫闻楼,不过是他萧怀安插在东殷国的耳朵罢了。也正因为有王福堂在这,远在西昌的他,对这东殷的局势才并不陌生。

    那时的萧怀不过十四岁,却已计划好了这一切,在东殷天子脚下高调地安插自己的耳目,王福堂实在不敢细想,他是何等野心。

    “说说你的看法。”萧怀声音淡淡,语气很是随意。

    他站在窗边迎着月光,影子默默倾斜在他身后,王福堂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属下怀疑,景王应该是受人所托。所以属下派人调查了他几日前的行踪,发现他每日除了去赴酒局便是去青楼消遣。酒局那几位公侯并无异样,只有春风阁没能查探。属下猜想,多半是春风阁的事。”

    “嗯。猜得不错。”萧怀满意地评价着,语气怡然,右手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搓摩着食指。

    随后他离开窗边,再次回到案台后坐下,欣长的双腿伸直架上案台,身体慵懒地往椅背一靠,继续看起那本政要书。

    一切又回到最初的模样。

    见此,王福堂知道应该是都吩咐完了。王爷心思缜密,想来是早就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便不再多说什么,轻声退下。

    屋内就剩下萧怀一人,忽明忽暗的烛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被高挺的鼻子划出界限,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之中。他的眼神深不见底,薄唇带着几丝似有若无的弧线。

    花豆豆又来了,她与止亡所在的房檐下,正是萧怀的房间。

    “计划有变,我今天不是来跟你道别的。”

    对于花豆豆的不请自来,止亡不知不觉中早已习以为常。

    “景王在找人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花豆豆凑近止亡问道,脸上全是少女的活泼,“据说是个厉害的江湖大盗,我准备去与他会会,看看他多有能耐!”

    “别去。”

    止亡开口说道,声音中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而对于止亡的寡言和冷漠,花豆豆也早已习惯,只是有些不解:“为啥呀?”

    止亡却没有回答。

    习武之人的听力比常人更强,而他作为暗卫,更是需要耳听八方。萧怀与人在房间的对话,他都可以听见。

    结合行生之前调查孙锦来的消息,和花豆豆自己说过的话,不难猜出小姑娘的身份。昨日他又听行生说曲五小姐与孙少爷计划设局将花三小姐诱出一事,再听方才王福堂的一番分析,心中更加确信景王这件事就是个针对她的陷阱。

    先前王爷曾让人调查过花阁分布,虽然花夭宫保密工作一向做得不错,但是王爷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最终还是呈上了一部分花阁的分布名单,其中便有东殷京城春风阁。

    一个收集信息的机构,反倒让景王帮忙找人,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身旁这个,傻里傻气的小女孩身上。

    可是没有王爷的允许,他不能随意向她透露任何信息。

    对这些事情浑然不知的花豆豆等了半晌,见他不再说话,就自己开口道:“你是怕我抓不到那人吗?放心放心,我连你都能找到,还怕找不到一个无名小卒?”

    “不是。”止亡的声音依然低沉,只是还多了几分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沙哑,“我是怕你找到他。”

    她要是找到了他,便是中了曲五小姐下的套,只能被迫回去她刚逃出的地方,再无法如此自由自在地在黑夜里穿梭。

    花豆豆沉默了片刻。突然,她两手一拍蓦地雀跃道:“吼!!你也觉得我能找到他对吧!”

    “?”

    止亡一脸茫然地望向她,只见她双眸明亮,脸上挂满自豪,也不知是怎么理解他那句话的。

    看来他是说服不了她的,还是闭口不言为好。

    月亮日渐圆润,光芒比之前更加明亮。

    花豆豆今日待的时间比以往要短些,因为她要忙着去抓捕大盗,惩奸除恶。

    待她走后,止亡仍是藏匿在夜色之中一动不动。面具下的情绪,无人能知。

    “下来吧,我们谈谈。”萧怀淡然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止亡知道,这是在对他说。

    一个翻身跃进,黑色的身影立于屋中。

    “王爷。”止亡恭敬地低头行礼道。

    “放心,花夭宫最近不怎么太平,他们的宫主不会让他们这么快回去的。”萧怀不知何时已经将书放下,双眸带着些许戏谑,直视着止亡。

    止亡被自家王爷这样望着,仿佛被他看穿一切,面具下的两颊不由有些发热。他轻咳一声,强装自然地应到:“属下明白。”

    就在这时,行生扣门进屋:“王爷,今日的消息到了。”

    萧怀拇指搓着食指,淡淡点一下头,示意他继续。

    “今日午时,曲五小姐让孙少爷查找刘伯消息,之后一直在房中刺绣,她似乎对女工很是精通。”

    “女工……”萧怀重复着这两字,若有所思。

    “正是。”行生应了一声,他知道王爷正在想什么,继续说道:“属下亦是不解。据我们调查,她在玄山一向呆若木鸡,从未学习任何技能,更未接触过女工。不论她如今是否失忆,都不应该精通才是。”

    “把刘伯被人绑走的消息放出去,再去刘伯那边问问她在玄山的生活。若仍无收获,将暗哨也查一遍。事无巨细。”萧怀声音漠然,只是双眸更加深邃几分。

    “是。”行生领命退下,脚步儒雅有序,不疾不徐。

    “止亡。”萧怀继续吩咐。

    “在!”止亡立刻抱拳。

    “去玄山一趟,查一查当年那位老道。”

    “是。”止亡应下后,身影迅速消失。

    屋中再次剩他一人,他神色有些深沉,与往常的悠闲散漫完全相反。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案台上的一个小木闸。

    木闸模样普通,看起来很不起眼。可随着他的动作,闸内那颗晶莹剔透的玉块倏然露出。这块玉形状似鳞,通体雪白,一眼便知质地非凡。隐约间又似乎有些血红色的纹路,就像人体内的血液一般,若隐若现,游走不定。

    萧怀望着玉石,食指轻抚玉身,可心绪却早已飘远。

章节目录

黑莲王爷掌心宝(重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缠人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缠人并收藏黑莲王爷掌心宝(重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