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圣旨已下，曲清影也懒得再化成妇人模样，只蒙上一层面纱，便有恃无恐地出了客栈。
当然，她多少也带点私人恩怨的。
被对方戏耍了那么久，又是派人监督，又是扣留老伯的，她很不爽，如今既然猜到了他们不想让她太早暴露，那她当然要任性一点，给他们多添些麻烦了。
到了萧闻楼，不用她多言，立马有人上前引她。
此人能一眼将她认出，曲清影并不意外。他们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身边安插眼线，认出她又有何难？
曲清影对此毫不在意，任由来人带着她上了二楼。
箫闻楼的乐曲向来举世闻名，无论是多么悲切的乐器，在这里也能被奏得舒畅人心。打破固有的搭配，各种旋律相互交缠，明明琴声轻快，箫声悲切，却能奏出别番风趣。
本以为曲风精妙已是绝伦，今日她才发现，萧闻楼二楼的布局，更加奇特非常。
回形的走廊围着一圈单独的茶室，每间茶室都隔着一位乐女弹唱。乐声既能从四面八方汇聚成曲，充斥满楼。又能将茶室内的谈话与外面隔开，完全无需担心隔墙有耳。
在这京城里，谈话的私密性能得到如此保障，肯定很受权势之人欢心。
“姑娘？”引路的伙计见她站着不动，转身出声提醒。
曲清影回过神来，继续跟着那人的脚步。没过一会，便上了三楼。
三楼的装饰比二楼低调许多，但是古玩名画依旧随处可见，最令人觉得稀奇的是，不知老板是如何设计的，这里竟然能将楼下的乐声隔绝大半，显得格外静谧清闲。
就在她随意张望间，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三楼北侧那间最大的厢房之中。
屋内十分安静，静到令人心悸。
曲清影不免怀疑，这是对方故意制造的气氛，以此对她造成压抑。
这么一想，她便淡定了许多。既然对方要和她比耐心，那她就陪他耗着。
空气像是在不断凝结，气氛越发沉重，仿佛是一张拉满的弓，绷紧着锐利，蓄力待发。
熬了三刻，依然没有等到曲清影败下阵来。屏风后的萧怀眼尾上挑，唇角微勾。
“曲小姐，幸会。”
富有磁性略带几分散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紧接着，一道宽肩窄腰的高大身影，从两扇精美的山水屏风后，踱步而出。
男人一袭幽深淡雅的墨竹纹银灰色锦袍，神色从容，步态优雅，散漫地坐在案台后的靠椅上。一双黑眸毫不避讳地盯着曲清影。
曲清影不甘示弱，撇去所有杂七杂八的情绪，也回望着他，满眼傲气。
又见他悠闲地坐着，自己却站在他下方，不免觉得有些弱势，便也自顾寻了一处坐下，坦然回道:“彼此彼此。”
萧怀见她如此举动，眸中的意味深了几分。
“圣旨已定，曲小姐可还回府？”
知他是在试探，曲清影平静地答道:“家自然要回。”
萧怀并未接话，只是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一句。
果然，曲清影对上他的眼神，又道:“但圣旨，不一定得接。”
萧怀挑眉，“如何不接？”
他的神情看似随意，周身却散发着危险气息。
“明日曲府五小姐突然暴毙，婚约只能作废。”曲清影声音平稳，对于萧怀故意散发出的压制氛围，毫不畏惧。
只要曲府里的那个假曲清影一死，皇帝一定会将这桩婚约作废，继而把和亲一事另赐给袁家。到时她再入府，身上就不用背负婚约了。
毕竟眼线已死，计划落空，皇帝的算盘已经打不下去了，就算那时候曲清影回来，他也断然不会继续让曲家真正的女儿前去和亲，只会装聋作哑地将和亲一事默默揭过。
“果然聪明。”萧怀嘴角扬起，眼中流露出赞许神情。
只是这份流露，是有心还是无意，曲清影可不敢定论。
“小计谋，不足挂齿。”她语气潇洒，嘴上看似客气，眸间却十分坦荡，毫无谦逊之意。
萧怀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慵懒地靠在椅侧，缓缓说到：“只是，你若提早暴露一切便成无稽之谈。”
是啊。
今日这封圣旨，赐的是曲清影这个身份。之后作废，也是因为这个身份死了。
她才刚死，皇帝不可能转头就把死人的婚约赐给袁府，再急也得至少等到头七过后才好定夺。
而若她提前暴露身份，皇上还没来得及驳回旨意另赐他人，那她就还是得嫁。
但是这些，曲清影何尝没有想过？
此时的她正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眨巴着，很是无辜的样子，眼底却隐隐透着丝狡黠的笑意。
“可和亲一事关乎国家脸面呀，皇上怎么能让一位痴呆女子担此重任呢？”
到时候她装傻充愣，与圣旨里所说的秀外慧中完全不符，皇上不就有理由撤旨了吗？
反正她出府寄养前，也是痴呆的。
萧怀双眸一沉，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案台上的一个木匣子，不急不缓。
“那倘若，陈弈宗今晚便知道你的存在呢？”
“陈弈宗？”
“东殷帝。”萧怀神色平静地解释道，似乎并不认为直呼东殷帝名讳有何不可。
曲清影习惯性地轻咬下唇，心里暗自揣测。如此无惧东殷皇族，此人应该是来自西昌国。
“若陈弈宗提前知道我的存在，便会派人杀我灭口。”她老实回答，顺便也跟着他一起直呼皇帝名讳。
与萧怀一样，说到“陈弈宗”时，她面色泰然，似乎对这等大不敬之事完全不以为然。
萧怀勾唇，更觉有趣：“既如此，你该如何？”
以东殷帝多疑的性子来说，如果他在曲家人之前先一步知道了她的存在，一定会痛下杀手。到那时，毫无庇佑的她无论是装傻还是充愣都无法保命。
除非她能赶在刺客找到她前回到曲府，让东殷帝轻易动她不得，然后她再实行装傻充愣的计划躲避婚约。
可要想在半天之内取得曲家人的信任顺利回府，她就必须要有强有力的证据向曲家人证明自己的身份，否则她还是得死。
曲清影眉眼一跳，“我已有人证。”
这话她自己都说得有些心虚。刘伯这个人证，本来就是他放给她的。况且只有人证还不足以令人完全信服，刘伯可以是与她同伙，曲江辰可以是受她蒙骗。
但她要想保命就只能速战速决，不能让曲府的人有半点疑虑。
一向懒得迂回的萧怀，今日似乎格外地有耐心。与曲清影周旋了那么久，已经实属难得。
他不再绕圈子，也没有理会她心虚的回答，而是直言道：“你行一步，本王自有办法挡你一步。形格势禁，再好的计谋，皆是徒劳。”
意思便是，你别挣扎了，没用的。
这话说得很直接，也很伤人。可曲清影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
就好像，她早就知道他这派作风了，便也不以为意。
“那我该如何？”曲清影眉目一扬，反问道，颇有点悉听尊便的意味。
她这般淡定和直接，倒是让萧怀有些意外。他左手拇指时不时摩擦着食指，道：“和亲。”
萧怀细微的动作，没有躲过曲清影的双眸，她本能地读懂了他此时的愉悦。
很奇怪，明明两人只是初见，她却似乎对他的一些习惯很是熟悉。
“为何一定是我？”曲清影问道。
“娶个傻的比较安全。”萧怀回答。
他选择她，本就是因为她是个痴呆子。
可是此时的他们彼此都很清楚，曲清影现在到底傻不傻。他仍然选择这么回答，无非就是不想以实话告知，顺便还可以说她傻。
“西昌国的皇子，品味还真是独特。”聊到这个份上，曲清影已经猜出他的身份，也知道他这是在戏耍她，立即回怼。
萧怀轻声笑出，眼里难得有了真正的笑意。“本王不过看中了你，曲小姐何必如此自损？”
明明他看中了她，她却暗指他的眼光不行，那这个意思不是自损又是什么。
这种感觉就像是射向对面的箭，全部插在了自己身上，曲清影嘴角一凝，首次落败。
看着她受堵的样子，萧怀眼里的笑意，更是深了几分。
“废话少说，今日相约所为何事？”
大丈夫能屈能伸，曲清影决定不与他计较，还是快点进入主题为好，也能早点结束这场不太愉快的对话。
“倒也没有什么事。”萧怀身体前屈，两手放在案台上，单手托腮，满脸认真地回答。“就是想见见你。”
男人英俊的脸庞棱角分明，修长的手指捧着左脸，将线条勾勒地更加诱人。原本凌厉的气势，此时却有些轻佻，却不令人生厌，反而更加魅惑。
最让人心悸的当属他的眼睛，黝黑深邃，仿佛只有稀疏星光的夜空，深沉幽远、触不可及，却又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曲清影不是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戏谑，还有一点淡淡的笑意。也不是不知道他在故意勾她。可她还是不争气地，看呆了一瞬。
但那也只是在转瞬之间，她的理智很快就战胜了美色的诱惑。她迅速拔掉缠在萧怀脸上的视线，然后假装镇定地说道：“你若再不说明，我便走了。”
很显然，她虽然有被男色迷惑到，但并没有相信他的鬼话。
“请便。”萧怀也不挽留，因为他说的还真的是实话。
他就是好奇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就是他一直想寻找的那个答案，仅此而已。
曲清影又被哽住了。
刚才他们并没有聊出个什么来，几乎都是在闲谈。他现在让她走，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看她？
这个念头一蹦出来，就立刻被曲清影拍了回去，抬头迎向萧怀的目光，重申一遍：“我不和亲。”
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是为了挫挫他的锐气，也强调自己的坚定。他现在这种掌握一切的感觉，实在让她觉得很不平衡。他想让她和亲，那她偏不如他愿。
说完，转身要走。
“你别无选择。”萧怀只是淡淡回答，指骨分明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案台上的木匣子。
曲清影步伐一顿，并没有转身：“你会把我的存在，透露给陈弈宗？”
“会。”萧怀平静回答。
曲清影气极反笑：“我若答应，你又能如何助我回府？”
她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准备。
萧怀抬眸看了一眼，她倔强的背影，缓缓吐出三个字：“空形子。”
果然。
曲清影又是一声轻笑，空形子果然在他这里。
她终于转身重新面向萧怀，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你如何确定他会帮你？”
反正她是逃不掉了，还不如问个清楚。
萧怀没有说话，只是用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挑，拨开了身前的木匣子。
一块鳞状的玉石，瞬间暴露于空气之中。
“灼心鳞！”
曲清影在心中惊呼一声。
持灼心鳞者,可得空形子一个条件。看来他确实胜券在握了。
曲清影也没什么好说的，以如今这个情形，她确实斗不过他。
她想要转身离去，却发现身体竟然动不了了。心口处似乎还有些隐隐灼痛。
突然，灼心鳞散发出万丈光芒。原本玉石内，如同血脉游走般的红丝，也随即迸发而出，穿过玉石，蔓延在金光之中。
红色的丝化成线，带着滚烫的热情，缠绕在了屋中二人身上，将他们牵绊在一起。
曲清影有些不知所以，抬头望向座上的萧怀，觉得是他在搞鬼。
却见他，身边绕着缠绵的红线与金光，拧锁眉头，薄唇微抿，那双深邃如潭的墨眸此时正紧紧闭着，让人无法从中看出任何情绪。
曲清影还想再探究一番，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所打断。
红线不知何时绕到了她的背后，猛地刺入她的后脑勺。
刹那间，撕裂的剧痛弥漫全身，冲击着曲清影的所有感观。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的体内撕扯又缝补，撕扯又缝补。
恍惚中，她好像看见了那些被遗忘的往事，就像是化成千万个碎片，在金光和红丝中一点一点汇聚融合、重新组建。
最后金光散尽，一切恢复原状。
当然，她多少也带点私人恩怨的。
被对方戏耍了那么久，又是派人监督，又是扣留老伯的，她很不爽，如今既然猜到了他们不想让她太早暴露，那她当然要任性一点，给他们多添些麻烦了。
到了萧闻楼，不用她多言，立马有人上前引她。
此人能一眼将她认出，曲清影并不意外。他们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身边安插眼线，认出她又有何难？
曲清影对此毫不在意，任由来人带着她上了二楼。
箫闻楼的乐曲向来举世闻名，无论是多么悲切的乐器，在这里也能被奏得舒畅人心。打破固有的搭配，各种旋律相互交缠，明明琴声轻快，箫声悲切，却能奏出别番风趣。
本以为曲风精妙已是绝伦，今日她才发现，萧闻楼二楼的布局，更加奇特非常。
回形的走廊围着一圈单独的茶室，每间茶室都隔着一位乐女弹唱。乐声既能从四面八方汇聚成曲，充斥满楼。又能将茶室内的谈话与外面隔开，完全无需担心隔墙有耳。
在这京城里，谈话的私密性能得到如此保障，肯定很受权势之人欢心。
“姑娘？”引路的伙计见她站着不动，转身出声提醒。
曲清影回过神来，继续跟着那人的脚步。没过一会，便上了三楼。
三楼的装饰比二楼低调许多，但是古玩名画依旧随处可见，最令人觉得稀奇的是，不知老板是如何设计的，这里竟然能将楼下的乐声隔绝大半，显得格外静谧清闲。
就在她随意张望间，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三楼北侧那间最大的厢房之中。
屋内十分安静，静到令人心悸。
曲清影不免怀疑，这是对方故意制造的气氛，以此对她造成压抑。
这么一想，她便淡定了许多。既然对方要和她比耐心，那她就陪他耗着。
空气像是在不断凝结，气氛越发沉重，仿佛是一张拉满的弓，绷紧着锐利，蓄力待发。
熬了三刻，依然没有等到曲清影败下阵来。屏风后的萧怀眼尾上挑，唇角微勾。
“曲小姐，幸会。”
富有磁性略带几分散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紧接着，一道宽肩窄腰的高大身影，从两扇精美的山水屏风后，踱步而出。
男人一袭幽深淡雅的墨竹纹银灰色锦袍，神色从容，步态优雅，散漫地坐在案台后的靠椅上。一双黑眸毫不避讳地盯着曲清影。
曲清影不甘示弱，撇去所有杂七杂八的情绪，也回望着他，满眼傲气。
又见他悠闲地坐着，自己却站在他下方，不免觉得有些弱势，便也自顾寻了一处坐下，坦然回道:“彼此彼此。”
萧怀见她如此举动，眸中的意味深了几分。
“圣旨已定，曲小姐可还回府？”
知他是在试探，曲清影平静地答道:“家自然要回。”
萧怀并未接话，只是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一句。
果然，曲清影对上他的眼神，又道:“但圣旨，不一定得接。”
萧怀挑眉，“如何不接？”
他的神情看似随意，周身却散发着危险气息。
“明日曲府五小姐突然暴毙，婚约只能作废。”曲清影声音平稳，对于萧怀故意散发出的压制氛围，毫不畏惧。
只要曲府里的那个假曲清影一死，皇帝一定会将这桩婚约作废，继而把和亲一事另赐给袁家。到时她再入府，身上就不用背负婚约了。
毕竟眼线已死，计划落空，皇帝的算盘已经打不下去了，就算那时候曲清影回来，他也断然不会继续让曲家真正的女儿前去和亲，只会装聋作哑地将和亲一事默默揭过。
“果然聪明。”萧怀嘴角扬起，眼中流露出赞许神情。
只是这份流露，是有心还是无意，曲清影可不敢定论。
“小计谋，不足挂齿。”她语气潇洒，嘴上看似客气，眸间却十分坦荡，毫无谦逊之意。
萧怀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慵懒地靠在椅侧，缓缓说到：“只是，你若提早暴露一切便成无稽之谈。”
是啊。
今日这封圣旨，赐的是曲清影这个身份。之后作废，也是因为这个身份死了。
她才刚死，皇帝不可能转头就把死人的婚约赐给袁府，再急也得至少等到头七过后才好定夺。
而若她提前暴露身份，皇上还没来得及驳回旨意另赐他人，那她就还是得嫁。
但是这些，曲清影何尝没有想过？
此时的她正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眨巴着，很是无辜的样子，眼底却隐隐透着丝狡黠的笑意。
“可和亲一事关乎国家脸面呀，皇上怎么能让一位痴呆女子担此重任呢？”
到时候她装傻充愣，与圣旨里所说的秀外慧中完全不符，皇上不就有理由撤旨了吗？
反正她出府寄养前，也是痴呆的。
萧怀双眸一沉，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案台上的一个木匣子，不急不缓。
“那倘若，陈弈宗今晚便知道你的存在呢？”
“陈弈宗？”
“东殷帝。”萧怀神色平静地解释道，似乎并不认为直呼东殷帝名讳有何不可。
曲清影习惯性地轻咬下唇，心里暗自揣测。如此无惧东殷皇族，此人应该是来自西昌国。
“若陈弈宗提前知道我的存在，便会派人杀我灭口。”她老实回答，顺便也跟着他一起直呼皇帝名讳。
与萧怀一样，说到“陈弈宗”时，她面色泰然，似乎对这等大不敬之事完全不以为然。
萧怀勾唇，更觉有趣：“既如此，你该如何？”
以东殷帝多疑的性子来说，如果他在曲家人之前先一步知道了她的存在，一定会痛下杀手。到那时，毫无庇佑的她无论是装傻还是充愣都无法保命。
除非她能赶在刺客找到她前回到曲府，让东殷帝轻易动她不得，然后她再实行装傻充愣的计划躲避婚约。
可要想在半天之内取得曲家人的信任顺利回府，她就必须要有强有力的证据向曲家人证明自己的身份，否则她还是得死。
曲清影眉眼一跳，“我已有人证。”
这话她自己都说得有些心虚。刘伯这个人证，本来就是他放给她的。况且只有人证还不足以令人完全信服，刘伯可以是与她同伙，曲江辰可以是受她蒙骗。
但她要想保命就只能速战速决，不能让曲府的人有半点疑虑。
一向懒得迂回的萧怀，今日似乎格外地有耐心。与曲清影周旋了那么久，已经实属难得。
他不再绕圈子，也没有理会她心虚的回答，而是直言道：“你行一步，本王自有办法挡你一步。形格势禁，再好的计谋，皆是徒劳。”
意思便是，你别挣扎了，没用的。
这话说得很直接，也很伤人。可曲清影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
就好像，她早就知道他这派作风了，便也不以为意。
“那我该如何？”曲清影眉目一扬，反问道，颇有点悉听尊便的意味。
她这般淡定和直接，倒是让萧怀有些意外。他左手拇指时不时摩擦着食指，道：“和亲。”
萧怀细微的动作，没有躲过曲清影的双眸，她本能地读懂了他此时的愉悦。
很奇怪，明明两人只是初见，她却似乎对他的一些习惯很是熟悉。
“为何一定是我？”曲清影问道。
“娶个傻的比较安全。”萧怀回答。
他选择她，本就是因为她是个痴呆子。
可是此时的他们彼此都很清楚，曲清影现在到底傻不傻。他仍然选择这么回答，无非就是不想以实话告知，顺便还可以说她傻。
“西昌国的皇子，品味还真是独特。”聊到这个份上，曲清影已经猜出他的身份，也知道他这是在戏耍她，立即回怼。
萧怀轻声笑出，眼里难得有了真正的笑意。“本王不过看中了你，曲小姐何必如此自损？”
明明他看中了她，她却暗指他的眼光不行，那这个意思不是自损又是什么。
这种感觉就像是射向对面的箭，全部插在了自己身上，曲清影嘴角一凝，首次落败。
看着她受堵的样子，萧怀眼里的笑意，更是深了几分。
“废话少说，今日相约所为何事？”
大丈夫能屈能伸，曲清影决定不与他计较，还是快点进入主题为好，也能早点结束这场不太愉快的对话。
“倒也没有什么事。”萧怀身体前屈，两手放在案台上，单手托腮，满脸认真地回答。“就是想见见你。”
男人英俊的脸庞棱角分明，修长的手指捧着左脸，将线条勾勒地更加诱人。原本凌厉的气势，此时却有些轻佻，却不令人生厌，反而更加魅惑。
最让人心悸的当属他的眼睛，黝黑深邃，仿佛只有稀疏星光的夜空，深沉幽远、触不可及，却又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曲清影不是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戏谑，还有一点淡淡的笑意。也不是不知道他在故意勾她。可她还是不争气地，看呆了一瞬。
但那也只是在转瞬之间，她的理智很快就战胜了美色的诱惑。她迅速拔掉缠在萧怀脸上的视线，然后假装镇定地说道：“你若再不说明，我便走了。”
很显然，她虽然有被男色迷惑到，但并没有相信他的鬼话。
“请便。”萧怀也不挽留，因为他说的还真的是实话。
他就是好奇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就是他一直想寻找的那个答案，仅此而已。
曲清影又被哽住了。
刚才他们并没有聊出个什么来，几乎都是在闲谈。他现在让她走，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看她？
这个念头一蹦出来，就立刻被曲清影拍了回去，抬头迎向萧怀的目光，重申一遍：“我不和亲。”
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是为了挫挫他的锐气，也强调自己的坚定。他现在这种掌握一切的感觉，实在让她觉得很不平衡。他想让她和亲，那她偏不如他愿。
说完，转身要走。
“你别无选择。”萧怀只是淡淡回答，指骨分明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案台上的木匣子。
曲清影步伐一顿，并没有转身：“你会把我的存在，透露给陈弈宗？”
“会。”萧怀平静回答。
曲清影气极反笑：“我若答应，你又能如何助我回府？”
她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准备。
萧怀抬眸看了一眼，她倔强的背影，缓缓吐出三个字：“空形子。”
果然。
曲清影又是一声轻笑，空形子果然在他这里。
她终于转身重新面向萧怀，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你如何确定他会帮你？”
反正她是逃不掉了，还不如问个清楚。
萧怀没有说话，只是用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挑，拨开了身前的木匣子。
一块鳞状的玉石，瞬间暴露于空气之中。
“灼心鳞！”
曲清影在心中惊呼一声。
持灼心鳞者,可得空形子一个条件。看来他确实胜券在握了。
曲清影也没什么好说的，以如今这个情形，她确实斗不过他。
她想要转身离去，却发现身体竟然动不了了。心口处似乎还有些隐隐灼痛。
突然，灼心鳞散发出万丈光芒。原本玉石内，如同血脉游走般的红丝，也随即迸发而出，穿过玉石，蔓延在金光之中。
红色的丝化成线，带着滚烫的热情，缠绕在了屋中二人身上，将他们牵绊在一起。
曲清影有些不知所以，抬头望向座上的萧怀，觉得是他在搞鬼。
却见他，身边绕着缠绵的红线与金光，拧锁眉头，薄唇微抿，那双深邃如潭的墨眸此时正紧紧闭着，让人无法从中看出任何情绪。
曲清影还想再探究一番，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所打断。
红线不知何时绕到了她的背后，猛地刺入她的后脑勺。
刹那间，撕裂的剧痛弥漫全身，冲击着曲清影的所有感观。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的体内撕扯又缝补，撕扯又缝补。
恍惚中，她好像看见了那些被遗忘的往事，就像是化成千万个碎片，在金光和红丝中一点一点汇聚融合、重新组建。
最后金光散尽，一切恢复原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