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间战事愈演愈烈,报纸的头条记载着国家的动荡。日色渐冷的一个黄昏,幕着雾雨,卖报郎疾走在街头,“号外!号外!”本以为是哪里又起了战争,没想到是发生在小城中的轶事。

    原是城中富商陈老板染上了赌博,大半辈子的努力付诸东流,连订了亲的张家都趁儿子在外留学,赶忙上门退婚。平日里来往的商场朋友看陈家失势,竟还趁机打压,想要分一杯羹。

    陈老爷绝望之下,偷偷在饭菜里下毒,想要带着妻女一起解脱,他故作平静,“今天的饭菜是我亲自下厨,你们可要给我点面子啊。”张老爷喝了些酒,笑得眼睛都带着点红。陈夫人心领神会,忙也笑了,“我们一家人还能在一桌上吃饭,比什么都强。”

    陈宛被娇养的心思单纯,看不懂二人的眼波流转,“是啊,爹,娘,千金散尽还复来,只要我们一家人还在一起就好。”看着不谙世事的女儿快要吃下含毒的一口饭,陈老爷实在不忍,急着说:“宛宛啊,爹突然想吃城门边上那家李记桂花糕,你去帮爹买来好不好?”

    那几乎是哀求的语气,陈宛很是疑惑,爹平时的确爱吃糕点,但也不至于在吃饭时,让她跑那么远去买一盒桂花糕。可惜陈宛没有细想,看着年过半百的爹,想着人上了年纪有些任性是有的,于是她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陈宛提着桂花糕往家走,忽然听到有人叫她陈小姐,回头一看,是一张陌生的脸。此人身形清瘦麦色肌肤,别的都平平无奇,只一双眼睛透着股灵气。陈宛记得这双眼睛,那是雪洗过的清亮双眸,可她想着如今自家遭难,怕牵连无辜,便不作声。

    当初卫言拿了他们的钱到一家裁缝店做学徒,手艺愈发精湛,如今打算自己开一家裁缝店。今日正看店面呢,恰巧看见街边熟悉的一抹倩影,忙追过去,果真是陈宛。卫言以为陈宛没有认出自己,“陈小姐,您以前帮过我的,我现在是裁缝,您要是缺新衣,我可以免费给您做。”

    陈宛轻笑,“好啊,等我四五十岁了还可以免费给我做衣服吗?”

    卫言红着脸,“可以,一辈子都可以。”

    陈宛只当他是客套,“我今日还有事就先走了,改日再见吧。”卫言开心极了,“好,您慢走。”卫言以为很快他们就能再见面,可没想到再一次见面,陈宛已经成了凤凰舞厅的舞女。

    陈老爷中毒太深当场死亡,陈夫人被毒成了植物人,幸福家庭的表象一朝破碎,陈宛第一次体会到了所谓生活。为了给母亲治病,陈宛四处找工作,可一个还没毕业的女学生,能得到的工资对于一个植物人的医疗费和营养费来说,完全是杯水车薪。

    陈宛一时间孤立无援,甚至没有多余的钱给父亲办一场体面的葬礼,只是草草将他入土为安。在父亲的墓前她泣不成声,“爹,您别怪我,如今娘看病更重要不是吗?”死的人死了,活着的还得继续活,陈宛一声声的给父亲磕头,撞在冰冷的石板上,渐渐地额头一片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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