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羽列夫（7）
45
暑假过得很快。
这也是正常的，毕竟脱离了不得不早起的限制和让人昏昏欲睡的枯燥知识之后，自由快乐的时光总是在体感上会过得快一些。
但秋元还是觉得这个暑假过得尤其快——可能和她不想在开学后面对结束联合训练回家的列夫也有关系——只觉得日历一页页翻过去就像是催命的倒计时，等到开学的日子，代表正义审判的命运之镰就要把她就地正法。
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让她和列夫之间总是直来直往，没有晦涩难懂的情绪，没有说不出口的言语，自然也没有带着隐藏在欣喜之中暧昧而模糊的羞涩。
如果列夫只是像说每一句不过大脑的傻话一样说出那句“喜欢”，哪怕秋元没当做是玩笑，也不会那么在意。
可是他哭了。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甚至不在意哭泣这件事，只是在她安慰地牵住他的手一起回家时，执拗地、开心地、怕她会忘记似的，一遍遍说“我喜欢你哦”。
于是秋元没办法忽略从他话语与声调中传递而来的情感，也无法再把他当做需要自己保护与教导的“笨蛋列夫”。可多年积淀的感情又是那样深厚庞大，好似轰隆呼啸着、无法马上刹停的火车，依照惯性沿着原有的轨道滑行，让她无法跳脱既定的印象去看待对方。
两种思维反复出现在脑海里，引发的波澜如同19世纪维勒第一次在实验室用无机物合成出尿素，踏出了夺取神明创造生命权柄的第一步。
最终，生物科学发展至今，器官移植、基因改造、克隆等学科蓬勃发展。
而秋元茜的对此做出的决定是：
逃避可耻但有用。
46
列夫的心情很好。
多校联合训练期间自不必说，哪怕是训练结束要去上学了，他也还是心情很好。至于理由？
列夫笑容灿烂：“可以见到小茜了！”
“好刺眼！”山本做出用手臂遮挡阳光的动作。
犬冈问：“去年的时候列夫还没有那么有精神吧？也没说过类似于想念小秋元这样的话。”
“是吗？”列夫略歪过头视线向上偏移思考，没想起什么相关的事来，他也不纠结过去的对比，只说现在，“知道我喜欢小茜之后，我每次想到她都觉得很开心。”
顿时山本张圆了嘴，涨红了脸结结巴巴没能对列夫说出一个完整词汇。他转头看犬冈：“他……居、居然……他居然！”犬冈也是一脸的老泪纵横，双手与他紧紧交握。
山本又卡了一会儿壳才将话一股脑说了出来：“列夫居然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
犬冈激动点头应和：“嗯！”
在角落操纵着满状态角色准备去和关底BOSS决战的孤爪注视双手之间的屏幕，听到列夫为自己是否知道“喜欢”的含义进行争辩，略微投去一点目光又低回头，下意识地闯入路边民宅搜刮箱子里的道具，不想却触发战斗消耗了不少HP和MP。
偏离预想的情况让孤爪略略耷下眉毛。
另一边列夫正在高谈阔论：“喜欢就是开心！”
47
“早上好，小林同学。”
第二学期开学第一天清晨，在车站等巴士的小林听到打招呼的声音下意识地望向声源并回复：“早上……畑中同学……？”
畑中的眉骨与下颌骨的线条更明显了，制服的肩线被撑出一个锐利的直角，显得原本就较为单薄的身形又瘦削几分，像是快要被他身后的书包压垮一样。
他向她笑了笑，然后垂下眼去不再说话。简单的打招呼环节已经结束，但对方的身体朝向还是正对着她，不知道是在思考有些话是否该说还是在等待她先开口。
“那个……”小林看到对方马上应和着投射而来的目光，噎了噎，小心地说，“还是要，爱惜身体。”
“……好的，谢谢。”
然后两人沉默着，等到巴士到来，一起上车。
在去学校的路上小林僵着脖子满是压力，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执行偷盗重要物品任务正在穿越红外激光警报通道的特工，稍微一动就会触发炸弹，将一切和平幻想崩个稀巴烂。好不容易熬到下车，眼看走进学校就要各自告辞，没想到一转过弯就看见了秋元和列夫。
“Boom！”
小林听见了爆炸的声音。
“早上好，畑中。”
猝不及防的会面并没让列夫陷入混乱，他极为自然地与畑中打招呼。然而对方却慢了好几拍才将视线挪到他的脸上，勉强带上一点笑容：“早上好列夫同学……秋元同学。”
秋元的反应也像是网络延迟严重：“……早，畑中同学。”
然后大家都没了动静。
列夫左右看看，率先告辞：“我们要去活动室，再见了畑中。”得到回应之后他率先转身，秋元也沉默地跟上，这时仿佛死机后重启成功的小林才连忙眼神发飘地向畑中告别追上已经走开几步路的人。
畑中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独自走向教学楼。
48
“话说畑中那家伙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啊。”快到活动室的时候列夫没头没尾地开口，他仔细想了想方才看到的同学，伸出手臂比划，“像生病了的样子。”
秋元沉默着没有说话，只在到活动室和他分开时说了一句“走了”。列夫只觉得过了一个暑假之后自己认识的人似乎都变了模样，摸不着头脑地去活动室换运动服。
虽然是开学第一天，但一整个暑假队员们都在一起训练，活动室倒也没什么长时间不见于是都充满倾诉欲的热闹画面。芝山优生看到列夫一脸沉思的模样，在提出疑问得到回答之后，他有些迟疑地回忆了一些什么，脸上的慌张逐渐显露出来：“啊，那个，我记得，秋元同学不是和畑中在交往吗？”
列夫自然点头：“是啊。”
“……那列夫不就是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吗？！”
列夫懵怔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想到以前小林对他说过的话：当你做好了伤害他人的准备，就告诉她吧。
所以畑中变成现在的样子，是因为自己啊！
49
“畑中！来一起吃饭吧！”几乎在午休铃声打响的下一刻，畑中就听见大声的招呼，他抬头看到列夫就带着便当在班级门口。
畑中不明所以，但前一年的前后桌经历也让他有些习惯对方的一时兴起，于是也不问什么，顺从地起身走出教室。
列夫上下打量他：“便当呢？”
“我去便利店买面包就好。”畑中温和地回答。
等畑中买了面包，两人在教学楼后面的草坪上一起坐着吃了午饭。列夫胃口很好，还分享了多校联合训练期间学到的知识：“乌野的教练说要好好吃饭，只要好好吃饭了什么都会好的，比赛就会赢的。”畑中分心听着他的话，轻轻点头。
然而列夫吃完的时候畑中只吃了半个面包，面对列夫“吃这么点会饿的吧”的疑问，畑中回答：“现在吃饱了，饿的时候会把剩下的吃掉。”
于是今天的共同吃饭活动就结束了。
然后第二天、第三天，列夫都来了。甚至在第三天他还多带了一份便当硬塞给畑中：“只吃面包肯定不够的，所以我让妈妈多做了一份。”
这次畑中终于在吃了三分之一实在吃不下之后问：“最近为什么列夫同学总来找我一起吃饭，是……没什么。”
“是小林说的。”
畑中没明白过来这和小林有什么关系，他非常不解地扭头看他：“嗯？”
列夫盯着他的眼睛回答：“她说我喜欢小茜的话会伤害到你。但是我不想伤害你。”
50
“我是这么说的吗？！”
因为没办法对上列夫的脑回路于是畑中把问题抛还给了小林。
知道了前因后果的小林两眼一黑，在体育课拉列夫到小角落发出尖锐爆鸣：“我是这个意思吗？！”
抱膝蹲坐的列夫思来想去：“嗯。”
“啊啊啊啊啊——”
51
冷静下来的小林终于明白为什么秋元会说出“但那是列夫”的话。
她面无表情地开口：“之前，暑假的时候小茜和我说她已经和畑中分手了。”
果然，列夫眼睛一亮：“那我可以当小茜的男朋友了吗！”
小林依旧面无表情：“不可以。”
“……为什么？”像是耷拉下尾巴的大型犬，列夫又变得委屈难过起来。
小林深吸气，然后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她抬头看看未被树冠填满的浅色天空，没有云朵也没有飞鸟，像是澄澈平静的水面。她说：“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小茜。”
“嗯？哦，好。”列夫不明所以，愣愣点头。
52
“抱歉，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畑中整理书包的手一顿。没有时间的。赶不上第一辆巴士的话私塾会迟到。私塾开课的时间的很早，所以一刻也不能停留，所以没有时间听她说话，也没有时间……好好地告别。
他抬起头，微微扯起嘴角：“嗯，没关系的。”
秋元看上去有些不自在，不时交叉双手又背到身后，除了最初的对视，后续目光总是停留在他衬衫左胸的口袋上，略带结巴地为列夫的事道了歉，又解释了列夫只是一个没有坏心眼的笨蛋，希望他不要放在心上。
“嗯，我知道。”畑中不想让她为难，“我没有在意。”
“哦、哦……好的。”她讷讷地应声。
气氛或许真的很尴尬，她又视线闪烁地提出一起走一段，畑中也应下了。两人相安无事地走出教学楼，在即将告别时，秋元突然说：“还、还是要好好吃饭才行……不管发生什么事……就、就这样，那再……”
“小茜。”畑中叫住了躲闪着视线要转身的人。
她停下动作：“……嗯。”
“我一直都很喜欢、憧憬你。最开始是在去年运动会的时候，女子400米决赛。一开始很奇怪为什么只是第三名，但你比冠军还要开心，从自己班里到认识的同学，向每一个遇到的人都‘炫耀’了。”畑中说起往事，忍不住眯弯眼睛微笑，“后来接触多了才发现和第几名没有关系，你只是喜欢开心而已。
“快乐、自由，就像小鸟一样。我一直都仰望着你，也希望你能继续像以前那样，不被任何理由束缚，做想做的事，做快乐的事。”
秋元没有马上回复，似乎在消化他说的内容：“可是我和纪明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开心……之前、之前那些话，也是在闹脾气。”
畑中收紧握拳的手，又慢慢松开，他说：“只是现在。
“之前，我知道应该说什么样的话，但是我既没有追求自由的勇气，也害怕看到你失望的样子。未来肯定会变得更坏，可是我做不出决断……小茜，你喜欢跑步对吧？”
“……喜欢的。”
“没办法放弃吗？”
“……嗯，不会放弃的。”
“果然，我就知道。”畑中轻笑了一声。他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像是一笔一划誊写她的眉目。
他几乎有提出想要一个“告别拥抱”的冲动，可最终只是克制地轻声说：“再见了，秋元同学。”
“嗯，再见。”
于是两个人像被修正路径的智能小车，转身走向各自的目的地。没走几步，畑中听见身后的人说“要好好吃饭”，他的动作短暂停顿后继续向前走，没有回头。
巴士站此时没有其他人，也没有车来，畑中呆呆地坐到等待座位上，良久突然反应过来，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只被咬了两口的面包。
展开塑料包装的声音如同电影结束后观众离场时细碎的嘈杂，拆封许久的面包口感也并不好，就像是使用后揣进口袋的纸巾，沾染了咸湿的泪。
53
结束社团活动后，结伴回家时秋元对列夫说：“畑中那边我已经解释过，你不要再去找他一起吃饭了。”
列夫问：“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们之间的事，和列夫没有关系。”
列夫张张嘴，没能说出话来。他慢慢停下脚步，可走在前面的秋元似乎没有发现，依旧闷头向前。
“小茜！”
秋元停下脚步转回身：“怎么了？”
怎么了？他也不知道，他或许考虑了很多，又或许什么都没有考虑，只是脑袋空空地大喊：“分手了，那我来当小茜的男朋友也是一样的吧！”
秋元走到他的面前。对方熟悉的反应让列夫这才发觉自己又说了不合适的话，垂头丧气地低下脑袋准备接受弹脑门的制裁，可是这一次她举起手只是生疏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不一样的列夫。”
她说：“虽然分开了，但是我现在依旧喜欢纪明。所以是不一样的。”
列夫怔怔地望向她。恍惚懵懂之中的第一反应却是，原来黑尾前辈也并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也会犯错。
原来喜欢并不是高兴。
原来喜欢是公平。
它毫不吝啬地给予他多少快乐，就会慷慨大度地赐予他多少痛苦。
暑假过得很快。
这也是正常的，毕竟脱离了不得不早起的限制和让人昏昏欲睡的枯燥知识之后，自由快乐的时光总是在体感上会过得快一些。
但秋元还是觉得这个暑假过得尤其快——可能和她不想在开学后面对结束联合训练回家的列夫也有关系——只觉得日历一页页翻过去就像是催命的倒计时，等到开学的日子，代表正义审判的命运之镰就要把她就地正法。
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让她和列夫之间总是直来直往，没有晦涩难懂的情绪，没有说不出口的言语，自然也没有带着隐藏在欣喜之中暧昧而模糊的羞涩。
如果列夫只是像说每一句不过大脑的傻话一样说出那句“喜欢”，哪怕秋元没当做是玩笑，也不会那么在意。
可是他哭了。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甚至不在意哭泣这件事，只是在她安慰地牵住他的手一起回家时，执拗地、开心地、怕她会忘记似的，一遍遍说“我喜欢你哦”。
于是秋元没办法忽略从他话语与声调中传递而来的情感，也无法再把他当做需要自己保护与教导的“笨蛋列夫”。可多年积淀的感情又是那样深厚庞大，好似轰隆呼啸着、无法马上刹停的火车，依照惯性沿着原有的轨道滑行，让她无法跳脱既定的印象去看待对方。
两种思维反复出现在脑海里，引发的波澜如同19世纪维勒第一次在实验室用无机物合成出尿素，踏出了夺取神明创造生命权柄的第一步。
最终，生物科学发展至今，器官移植、基因改造、克隆等学科蓬勃发展。
而秋元茜的对此做出的决定是：
逃避可耻但有用。
46
列夫的心情很好。
多校联合训练期间自不必说，哪怕是训练结束要去上学了，他也还是心情很好。至于理由？
列夫笑容灿烂：“可以见到小茜了！”
“好刺眼！”山本做出用手臂遮挡阳光的动作。
犬冈问：“去年的时候列夫还没有那么有精神吧？也没说过类似于想念小秋元这样的话。”
“是吗？”列夫略歪过头视线向上偏移思考，没想起什么相关的事来，他也不纠结过去的对比，只说现在，“知道我喜欢小茜之后，我每次想到她都觉得很开心。”
顿时山本张圆了嘴，涨红了脸结结巴巴没能对列夫说出一个完整词汇。他转头看犬冈：“他……居、居然……他居然！”犬冈也是一脸的老泪纵横，双手与他紧紧交握。
山本又卡了一会儿壳才将话一股脑说了出来：“列夫居然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
犬冈激动点头应和：“嗯！”
在角落操纵着满状态角色准备去和关底BOSS决战的孤爪注视双手之间的屏幕，听到列夫为自己是否知道“喜欢”的含义进行争辩，略微投去一点目光又低回头，下意识地闯入路边民宅搜刮箱子里的道具，不想却触发战斗消耗了不少HP和MP。
偏离预想的情况让孤爪略略耷下眉毛。
另一边列夫正在高谈阔论：“喜欢就是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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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小林同学。”
第二学期开学第一天清晨，在车站等巴士的小林听到打招呼的声音下意识地望向声源并回复：“早上……畑中同学……？”
畑中的眉骨与下颌骨的线条更明显了，制服的肩线被撑出一个锐利的直角，显得原本就较为单薄的身形又瘦削几分，像是快要被他身后的书包压垮一样。
他向她笑了笑，然后垂下眼去不再说话。简单的打招呼环节已经结束，但对方的身体朝向还是正对着她，不知道是在思考有些话是否该说还是在等待她先开口。
“那个……”小林看到对方马上应和着投射而来的目光，噎了噎，小心地说，“还是要，爱惜身体。”
“……好的，谢谢。”
然后两人沉默着，等到巴士到来，一起上车。
在去学校的路上小林僵着脖子满是压力，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执行偷盗重要物品任务正在穿越红外激光警报通道的特工，稍微一动就会触发炸弹，将一切和平幻想崩个稀巴烂。好不容易熬到下车，眼看走进学校就要各自告辞，没想到一转过弯就看见了秋元和列夫。
“Boom！”
小林听见了爆炸的声音。
“早上好，畑中。”
猝不及防的会面并没让列夫陷入混乱，他极为自然地与畑中打招呼。然而对方却慢了好几拍才将视线挪到他的脸上，勉强带上一点笑容：“早上好列夫同学……秋元同学。”
秋元的反应也像是网络延迟严重：“……早，畑中同学。”
然后大家都没了动静。
列夫左右看看，率先告辞：“我们要去活动室，再见了畑中。”得到回应之后他率先转身，秋元也沉默地跟上，这时仿佛死机后重启成功的小林才连忙眼神发飘地向畑中告别追上已经走开几步路的人。
畑中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独自走向教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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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畑中那家伙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啊。”快到活动室的时候列夫没头没尾地开口，他仔细想了想方才看到的同学，伸出手臂比划，“像生病了的样子。”
秋元沉默着没有说话，只在到活动室和他分开时说了一句“走了”。列夫只觉得过了一个暑假之后自己认识的人似乎都变了模样，摸不着头脑地去活动室换运动服。
虽然是开学第一天，但一整个暑假队员们都在一起训练，活动室倒也没什么长时间不见于是都充满倾诉欲的热闹画面。芝山优生看到列夫一脸沉思的模样，在提出疑问得到回答之后，他有些迟疑地回忆了一些什么，脸上的慌张逐渐显露出来：“啊，那个，我记得，秋元同学不是和畑中在交往吗？”
列夫自然点头：“是啊。”
“……那列夫不就是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吗？！”
列夫懵怔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想到以前小林对他说过的话：当你做好了伤害他人的准备，就告诉她吧。
所以畑中变成现在的样子，是因为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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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畑中！来一起吃饭吧！”几乎在午休铃声打响的下一刻，畑中就听见大声的招呼，他抬头看到列夫就带着便当在班级门口。
畑中不明所以，但前一年的前后桌经历也让他有些习惯对方的一时兴起，于是也不问什么，顺从地起身走出教室。
列夫上下打量他：“便当呢？”
“我去便利店买面包就好。”畑中温和地回答。
等畑中买了面包，两人在教学楼后面的草坪上一起坐着吃了午饭。列夫胃口很好，还分享了多校联合训练期间学到的知识：“乌野的教练说要好好吃饭，只要好好吃饭了什么都会好的，比赛就会赢的。”畑中分心听着他的话，轻轻点头。
然而列夫吃完的时候畑中只吃了半个面包，面对列夫“吃这么点会饿的吧”的疑问，畑中回答：“现在吃饱了，饿的时候会把剩下的吃掉。”
于是今天的共同吃饭活动就结束了。
然后第二天、第三天，列夫都来了。甚至在第三天他还多带了一份便当硬塞给畑中：“只吃面包肯定不够的，所以我让妈妈多做了一份。”
这次畑中终于在吃了三分之一实在吃不下之后问：“最近为什么列夫同学总来找我一起吃饭，是……没什么。”
“是小林说的。”
畑中没明白过来这和小林有什么关系，他非常不解地扭头看他：“嗯？”
列夫盯着他的眼睛回答：“她说我喜欢小茜的话会伤害到你。但是我不想伤害你。”
50
“我是这么说的吗？！”
因为没办法对上列夫的脑回路于是畑中把问题抛还给了小林。
知道了前因后果的小林两眼一黑，在体育课拉列夫到小角落发出尖锐爆鸣：“我是这个意思吗？！”
抱膝蹲坐的列夫思来想去：“嗯。”
“啊啊啊啊啊——”
51
冷静下来的小林终于明白为什么秋元会说出“但那是列夫”的话。
她面无表情地开口：“之前，暑假的时候小茜和我说她已经和畑中分手了。”
果然，列夫眼睛一亮：“那我可以当小茜的男朋友了吗！”
小林依旧面无表情：“不可以。”
“……为什么？”像是耷拉下尾巴的大型犬，列夫又变得委屈难过起来。
小林深吸气，然后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她抬头看看未被树冠填满的浅色天空，没有云朵也没有飞鸟，像是澄澈平静的水面。她说：“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小茜。”
“嗯？哦，好。”列夫不明所以，愣愣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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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畑中整理书包的手一顿。没有时间的。赶不上第一辆巴士的话私塾会迟到。私塾开课的时间的很早，所以一刻也不能停留，所以没有时间听她说话，也没有时间……好好地告别。
他抬起头，微微扯起嘴角：“嗯，没关系的。”
秋元看上去有些不自在，不时交叉双手又背到身后，除了最初的对视，后续目光总是停留在他衬衫左胸的口袋上，略带结巴地为列夫的事道了歉，又解释了列夫只是一个没有坏心眼的笨蛋，希望他不要放在心上。
“嗯，我知道。”畑中不想让她为难，“我没有在意。”
“哦、哦……好的。”她讷讷地应声。
气氛或许真的很尴尬，她又视线闪烁地提出一起走一段，畑中也应下了。两人相安无事地走出教学楼，在即将告别时，秋元突然说：“还、还是要好好吃饭才行……不管发生什么事……就、就这样，那再……”
“小茜。”畑中叫住了躲闪着视线要转身的人。
她停下动作：“……嗯。”
“我一直都很喜欢、憧憬你。最开始是在去年运动会的时候，女子400米决赛。一开始很奇怪为什么只是第三名，但你比冠军还要开心，从自己班里到认识的同学，向每一个遇到的人都‘炫耀’了。”畑中说起往事，忍不住眯弯眼睛微笑，“后来接触多了才发现和第几名没有关系，你只是喜欢开心而已。
“快乐、自由，就像小鸟一样。我一直都仰望着你，也希望你能继续像以前那样，不被任何理由束缚，做想做的事，做快乐的事。”
秋元没有马上回复，似乎在消化他说的内容：“可是我和纪明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开心……之前、之前那些话，也是在闹脾气。”
畑中收紧握拳的手，又慢慢松开，他说：“只是现在。
“之前，我知道应该说什么样的话，但是我既没有追求自由的勇气，也害怕看到你失望的样子。未来肯定会变得更坏，可是我做不出决断……小茜，你喜欢跑步对吧？”
“……喜欢的。”
“没办法放弃吗？”
“……嗯，不会放弃的。”
“果然，我就知道。”畑中轻笑了一声。他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像是一笔一划誊写她的眉目。
他几乎有提出想要一个“告别拥抱”的冲动，可最终只是克制地轻声说：“再见了，秋元同学。”
“嗯，再见。”
于是两个人像被修正路径的智能小车，转身走向各自的目的地。没走几步，畑中听见身后的人说“要好好吃饭”，他的动作短暂停顿后继续向前走，没有回头。
巴士站此时没有其他人，也没有车来，畑中呆呆地坐到等待座位上，良久突然反应过来，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只被咬了两口的面包。
展开塑料包装的声音如同电影结束后观众离场时细碎的嘈杂，拆封许久的面包口感也并不好，就像是使用后揣进口袋的纸巾，沾染了咸湿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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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社团活动后，结伴回家时秋元对列夫说：“畑中那边我已经解释过，你不要再去找他一起吃饭了。”
列夫问：“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们之间的事，和列夫没有关系。”
列夫张张嘴，没能说出话来。他慢慢停下脚步，可走在前面的秋元似乎没有发现，依旧闷头向前。
“小茜！”
秋元停下脚步转回身：“怎么了？”
怎么了？他也不知道，他或许考虑了很多，又或许什么都没有考虑，只是脑袋空空地大喊：“分手了，那我来当小茜的男朋友也是一样的吧！”
秋元走到他的面前。对方熟悉的反应让列夫这才发觉自己又说了不合适的话，垂头丧气地低下脑袋准备接受弹脑门的制裁，可是这一次她举起手只是生疏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不一样的列夫。”
她说：“虽然分开了，但是我现在依旧喜欢纪明。所以是不一样的。”
列夫怔怔地望向她。恍惚懵懂之中的第一反应却是，原来黑尾前辈也并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也会犯错。
原来喜欢并不是高兴。
原来喜欢是公平。
它毫不吝啬地给予他多少快乐，就会慷慨大度地赐予他多少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