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收费又要我帮忙?”

    面前的少女亮晶晶的瞳孔被发丝扰乱,甚尔不由自主伸出胳膊为她关上了窗,同时又不可思议地问道。

    凛有些不好意思地淡淡一笑,随手规整了一下头发。

    面前这个男人不是好骗的主,不如借此机会好好扩充一下自己的金库,以及完成自己一直没有渠道完成的事。

    凛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他,感觉面前这个一身黑的肌肉男不像是很有钱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五条家发给凛的可自由支配的钱少的可怜,大部分钱都拿去给祖父的侍女石川小姐帮她采买一些制作咒具的材料了。

    虽然凛有穿漂亮衣服和使用名贵首饰的权利,但哥哥明确说过不允许她拿出去典当这些东西,这些衣物和首饰很多都是流传下来的,哥哥自己也分不清哪些东西有多少年历史了,本来应该负责管理这些事的主母因为常年抱病,为了方便哥哥就直接统统收库,只许借用了。

    “制作咒具的材料当然是越贵效果越好,你不付给我钱的话我很难开展我的工作,但这些钱只是用在给你挑选材料上,所以你得另外帮我一个忙,那个才是我的报酬。”

    “什么忙?”

    “公平起见,等我做出了你满意的咒具,再告诉你吧。”

    甚尔没说也没说不同意,他站了起来,赤脚走到门前。

    凛想抓住这个机会,在他抬脚离开之前有些急切地说:“我保证会让你满意的,咒具总不会比赤手空拳更差了吧……”

    甚尔嘴角轻轻提了一下,带着那样重的伤消失在门外的风里。

    因为急切,少女的身体撑了起来,被打开的门放进来翻滚的夜风,她单手撑地让自己站了起来,白里泛红的脸迎着风,伸出手慢慢掩上门,门缝越小,风速似乎越快,最后的一股劲风吹得她眼角干涩。

    院子里只有黑漆漆的草木,不见他的身影。

    凛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她始终觉得甚尔还有可能回来找她,但她又有一些怀疑他的诚信,考虑到也不是人人都识货,她准备用一个品质将就的咒具试探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诚信。

    所以凛的计划很简单,从她的个人小仓库里找一把还没有修饰的武器,进行精加工。

    凛可没有亏待他,因为她的私人小仓库很大一部分都是外祖父留下的半成品,有些是他搜罗来的精品,有些是他才计划好还没有开始制作的初品,有些是已经做了一半的武器,初步具备了不凡的品质。

    她久居深宅大院,没有搜集渠道也没有销售渠道,所以她慢悠悠地完善祖父留下的这一小笔财富。

    这么些年,祖父离开带来的创伤似乎好了,又似乎没好,它融进每一次凛触摸这些铁器时的一瞬间冰凉,让人联想到潮湿的青苔,让人指尖生出一阵短暂的刺痛,又很快消失不见。

    凛已经习惯这种感觉,很快投入了她的挑选当中。

    她回忆了一下甚尔的身形,不算健壮但是身姿灵活敏捷,看起来像是出奇制胜的样子,所以凛挑选了一把弧度漂亮的短弯刀,这是母亲的遗物,据说是来自阿尔及利亚的友人给她带来的礼物,它配了一把金色的刀鞘,母亲只看了一眼就丢在了一边,凛捡过去带去了祖父那里,祖父说这把刀具有中东的神秘色彩,他还没有想好要如何修饰它。

    阿尔及利亚的友人带来的另一把金黄色的匕首被凛选中,自己做成了另外祖父都惊叹的十分忠诚的武器,前段时间才重新回到她手中。这一批来自中东的武器都不是凡品。

    之前凛为了让石川小姐去给她换一种有奇异治疗特效的药草,扣掉了金色刀鞘上的两颗红色宝石,偷偷摸摸折算成了现金。

    现在这个刀鞘上光秃秃只剩一圈星月图案的便宜锆石。

    凛非常不解母亲为什么不喜欢这把弯刀,它看起来神秘又华贵,她不由得想象了一下母亲穿着深紫色的裙子,红艳的嘴唇搭配上扬的眼线,她最爱的装扮搭配上腰间一把配了红宝石的弯刀,危险但迷人,凛不敢想象这是怎样一个让人着迷的形象。

    思及此处,她习惯性伸手把桌边的矮口盆里生长的水仙折了一朵别在耳后,黄色花蕊的小花朵送来一阵阵闷闷的花香,这是母亲坐在桌子旁干其他事时最喜欢做的动作,随便折掉一朵水仙,别在耳后,母亲对这种味道着迷。

    而她离开之后,凛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这种习惯,一想到她手就会不自觉折花,幸好她也不是经常想到母亲,不然水仙花都不够她随手一折。

    凛觉得这个弯刀的金色外观和甚尔这个一贫如洗的形象好像不是很搭配,但好在它适配甚尔出奇制胜的怪招。

    凛还没有真正见识过他的招式,但应该还行吧。

    她的手指骨节抚摸了一下耳后的细软的花瓣,就投入到新的工作当中,她要把刀鞘的空位用别的东西填补上,并且赋予它咒力和新的功能。

    感觉最近一段时间,甚尔都不会来。

    她一时半会找不到可以填进去的宝石,思考了一会就把它丢在了一边,算了算日期感觉舅舅给她写的信快到了。果然在院子门口的信箱里取出来一封信。这个信箱还是嫂嫂给她安的,说是方便外面的人和她联系,哥哥本来不太同意,但是最后也妥协了,毕竟也就是她母家的那一两个人而已。

    祖父和母亲前后离世,舅舅一下子苍老了不少,原先还是个小伙子做派的他化悲痛为食欲,一口气怒长了三十斤,脸上也胡子拉碴的,他开着诊所还到处给人上门看诊,据他说他业内的名气还不小。

    舅舅几乎是凛那一段时间唯一的精神寄托。

    后来凛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舅舅就不常来信了,凛也很难和他有来有回地写信,因为他实在是居无定所,所以每个季度舅舅会给她寄来一封信,但不一定会收到凛的回信,两个人十分割裂地交流着近况。

    比如有一年冬天,舅舅给她弄来了一只很可爱的小雪狐,她喜欢得不得了,央求了哥哥才得到了抚养权,连悟都很喜欢,小小的一个毛茸茸得像一朵蒲公英,可爱极了。

    但是凛有一次去外省的一个贵族家里参加宴会,小雪狐竟然坚持要跟来,那边的主母见她有这么一个稀奇的小玩意,非常喜欢,不知为什么最后她把小雪狐要了去,说是养几天来玩。

    凛是百般不舍的,但是哥哥忙着在前院应酬,没人给她做主,年纪太小就这么被人欺负了去,凛回到家中无比思念自己的小蒲公英,人微言轻又不得不咽下这口气,等到她把小雪狐要回来的时候,它已经病了,那边来信道歉说找过兽医了好像是不见好,送了一些药物和赔偿。

    凛费了极大的心力料理它的病情,但是它还是在春末的时候离开了人世。

    舅舅途中来过两次信,问她小雪狐怎么样了,凛告诉他小雪狐病死了,但是舅舅没有接到回信,之后的一次来信他又语气雀跃地问她这只小动物怎么样了,还寄来了一个雪狐含着玩的带铃铛的彩带球。

    凛的悲伤又被无知的舅舅勾起,那么一个会叮叮响的球就那么落寞地丢在院子里,舅舅错过了很多次凛的回信,才知道雪狐已经死了的消息,那个时候已经是第二年的冬天了,凛又一次学会了如何接受心爱之物的离去,特别是活物的死亡。

    舅舅的善举无意识锻炼了她忍受剥皮抽筋的钢铁意志,差一点就铸成了一颗金刚不坏之心。

    这一次舅舅的来信上又成功地和她的回信割裂了,凛已经不奇怪了,只是不知道他又搬去了哪里。

    “亲爱的小凛,箱根的天气特别好,我才搬过来一个月不到,大部分时间都能看到富士山的山头,实在是受不住热,哪怕是一点点雪山尖也能让我觉得很舒适,所以这个地方我应该会呆得久一点。我上周回到了之前我在京都的住处,发现了整整一箱父亲以前给我的手札,里面还有一些父亲和别人的通信,我是觉得邮票难得都要了过来,但一直没有处理,我把邮票都刮下来过后,这些信就都留给你吧,感觉你会感兴趣上面的内容,之后我会和石川联系的。另外问一句,箱根的寄木细工你感兴趣吗?”

    寄木细工?凛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之前小悟给了她一个寄木细工,她已经弄清楚它的原理了,现在兴趣不是很大。

    和祖父的手札比起来,寄木细工不算什么了。但她还是在回信里写上了自己想要一个寄木细工的愿望。

    把舅舅的信放进一个小盒子里之后,凛伸了个懒腰,感觉天气越来越让人感觉舒适了。

    她背对院子的围墙坐在阳光照射的木质桌椅上,不是很高的靠背让她伸懒腰的时候可以完全仰下去,黑色的发尖碰到干燥的石板,她就这么维持着这一个舒展的姿势。

    直到甚尔背着一个麻袋出现在她的墙头,他咚得一声把这一口袋扔了下来,伴随着叮叮当当不绝于耳的声音,好一会才安静下来。

    凛站了起来,茫然地看着站在墙头没有踏进院子里的甚尔。

    然后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发现没有口袋又摸了一下裤子的两个荷包,从里面掏出来一个黑紫色的小口袋,扔在了那个麻布口袋上面。

    凛逆着光艰难地捕捉到他眨得有些频繁的眼睛,以及最后他离开时不发一言的扭头的动作。

    他在不好意思什么?

    凛看着凭空出现的这一堆破烂有些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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