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什么了?”甚尔很认真且严肃地问。

    凛缓缓吐出一口气,手现在稳稳地在大腿上交叠着。

    她尽量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跟甚尔讲了她离开那一天发生的事。

    除了长谷川的阴谋,还有哥哥的无情,以及上一代人在天逆鉾上的纠葛。

    最后凛抑制住颤抖的嘴唇,轻描淡写地带过长谷川的无礼。

    她越平静,甚尔越青筋暴起,险些轰飞他们脚下的一整片木板。

    凛不得不把不想回忆的过去放在一边,先安抚他的情绪。

    这一番折腾,天都蒙蒙发亮了。

    凛累得不得了,但又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翻去。

    甚尔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但凛看着他因为咬牙鼓在脸颊的肌肉就知道,他脑子里正在回忆吃人不吐骨头的三百六十种方法。

    凛把他打断了,拍了拍床沿。

    甚尔睁开了眼睛,毫无睡意的瞳孔,和黑曜石一样。

    她示意他上来。

    甚尔没有一秒钟的犹豫,立刻翻身越过她,躺到了另一侧。

    凛很自然地一拱,一钻,一靠,头颅就这么出现在了甚尔的臂弯中。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甚尔很僵硬,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她那张光滑的小脸在甚尔裸露的胳膊上蹭了一下,选了一个最佳的位置,把脸放了上去。

    这一套连招,甚尔还是僵的。

    凛失望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角色转换后,还挺难。

    从前对甚尔的爱答不理的时候,他还能不怕挫折地厚着脸皮继续他的行为。

    甚尔调整了一下身体,暗戳戳地让她躺着更舒服,但是没有勾手搂住她。

    凛本来打算和他说点什么,但最后因为太安心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身体非常的沉重,感觉被某种藤蔓扯住,迟迟挣脱不开,直到一只大手把她拉住,非常暴力地把她扯开,这一瞬间才被温暖包围,周身都暖融融的。

    她更急切地寻找热源,紧紧贴住不再放手。

    这一觉就这么睡到了下午。

    揉着眼睛醒来的时候,暖和的抱枕还被她夹住,一瞬间分不清自己贴在哪个部位。

    撑着床坐了起来,外面明晃晃的日头,凛发了一会呆。

    低下头看见,床上躺着的人也在盯着她发呆。

    凛走下了床,想找水喝,瞥见床头的柜子上天逆鉾随意地放在那。

    说实话,长谷川和莫妮卡的人都是蠢蛋吗,一天一夜都没事,感觉他们再也追不上来了。

    凛大口喝了一杯水,回头发现甚尔还躺着没动。

    死了吗?

    “麻了。”

    他声音沙哑地解释道。

    凛倒了一杯水走过去,想给他喂一点,发现他躺着实在是不好喝。

    她蹲在床头,专注地看着他。

    他躺着的时候,细碎的刘海没有挡住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因为身高的原因总是俯视她,这样的角度即便他想温柔都难收住发狠的劲头。

    但他躺着的时候,不带任何情绪地平视她,凛第一次觉得他的眼睛还能湿漉漉的,眼白泛着一层淡淡的珍珠白的光,因为才睡醒还有些半眯着,鼻梁高挺,侧着的角度如刀刻一般锋利。

    唯一的柔和就是映在他眼中的自己。

    凛喝了一口水,在他的注视下,心无旁骛地俯身下去,触碰到他的嘴唇。

    他愣了,然后又很自然地张开了嘴。

    突然想到几年前,甚尔为了茶杯里的一口水,捉弄了她。

    凛从他唇边抽离,他喉结一滚,咽了下去,唇角的伤疤沾了一点水渍。

    凛不敢看他,故作镇定想站起来,脸色却早已出卖自己的内心。

    甚尔拉住了她的手腕,不准她走,盯着她泛红的双颊,拇指缓慢地擦掉嘴角的水痕,满意地看着她的脸色更红了。

    “我要去洗漱一下。”凛暗暗发力,试图挣脱开眼下这个窘迫的情况。

    他似有似无地笑,没有放开手,她的这种神态吸引着甚尔。

    最后还是凛发了狠,鼓了大劲才逃离出来。

    凛在挤牙膏的时候还能听到他闷闷的笑声。

    两个人都起身收拾好了,准备换一个地方。

    “去哪呢?”

    凛在门旁边提鞋,完全没有计划地问甚尔。

    “不知道。”

    两个人开始了一轮大眼瞪小眼。

    “你没有计划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我的计划就是到这。”

    “就计划了一天后的事是吧?”

    “我做的最坏的打算。”

    甚尔晦暗不明地瞄了她一眼,挪开了目光。

    凛沉默了,她知道甚尔的意思,可能有些话不能再拖了,他问清楚后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来不及去想更远的事。

    “长谷川可能会动用一切找回天逆鉾,在我找到摧毁它的方法之前,我们得避一避。你有什么好去处吗?”

    “国外。”

    “国外?”

    甚尔真的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容不得凛犹豫纠结,甚尔立刻带她去办了一本护照。

    等护照的那几天,两个人回了舅舅那里去。

    那个圆肚子的男人真的很难接受一些事实。

    甚尔看着如临大敌的舅舅,忍不住腹诽。

    甚尔十分不耐烦地看着他和凛去了里间说悄悄话。

    “你们准备去哪?”

    等凛已经完全解释清楚了所有,他们三个人才终于坐在一张桌子上享用晚餐。

    那块还有点生的牛肉被甚尔一口吞下。

    实际上是远远称不上熟的一块肉,是凛煎的。

    舅舅一边问,一边用“你给他喂生肉是为了唤醒他的血性吗“的怀疑的眼神嫌弃地看着凛。

    “随便去哪,只要出了国门,他们就….”

    “鞭长莫及。”凛补充道。

    “她想去哪就去哪,我没所谓。”

    “反正在五条家这么多年,我也没有…”

    “好好玩过。”

    舅舅叉着一块土豆,左右看他俩一唱一和,他实在是不明白,爱情来的有这么突然吗?前几天都还不是这样。

    “长谷川应该知道我还有个舅舅吧,舅舅,你要不也赶紧搬走。”

    “我又搬走?我现在年纪大了…”

    凛皱着眉想再一次跟他强调情况的复杂性。

    他立即说道:“其实我机缘巧合打听到,长谷川的身体好些不太好了。”

    甚尔没怎么听,把沙拉里的虾仁挑出来吃了,剩下了一盘玉米粒和西兰花。

    凛擦了擦嘴,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舅舅。

    “我前两天收治了一个女病人,机缘巧合知道,那个长谷川在京都西边的山上修养,她说近一年来他身体就开始出现问题了,具体的她不肯说了。”

    “什么女病人?”

    “我怎么认识,怀着孕来的,不肯去公立医院,以为我这里是地下诊所,想要打掉她的孩子。”

    “是咒术师吗?她怎么会知道长谷川的事。”

    “不是,是非术师,就是长谷川让她怀孕的,她提到了她先生的姓氏,我感觉很巧,就叫人去问了一下,京都西边的山上真的有一个庄园,门牌号写的就是长谷川呢。”

    舅舅一边说一边笃定地点头。

    “要我说,长谷川可能身体不好,精力大不如从前,想抓住你们不太容易了,没必要去国外躲躲藏藏的吧?”

    “京都没有地下诊所,要到鹤冈来?”甚尔挑着眉问了一句。

    凛皱着眉,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多半是长谷川自己放的饵,他已经知道伏黑先生在这里开了一个诊所了。”

    他站了起来,伸出手要隔着桌子来牵凛。

    舅舅伸出手制止了他。

    “这是什么意思?”

    “不会有那么巧的事,他多半早就叫人盯着我们了,你也赶紧收拾东西和我们一起走。”

    “你们都回来两三天了,他咋没来,哪有办事效率这么低的人。”

    两人都说得有理,凛也觉得奇怪。

    回来那天,多亏甚尔小心,两个人一顿乔装打扮,分头回来的,甚尔甚至是从排气管道里进来的,幸好舅舅这里人多,凛带着白色假发,佝偻着跟在两个年轻人身后进来的。

    甚尔没有给他多解释,牵起凛的手,抓上两个放在地上的包,就往外走。

    走到玻璃前,甚尔扒开遮光的百叶窗,仔细观察外面。

    “外面至少四个很奇怪的人,我昨天竟然也疏忽了。”

    甚尔回到他进来的那个管道那里,巧力拆开了下面的部分,走到走廊的尽头拿出放在那的梯子,搭了起来。

    他扶住底下,对站在一旁的舅舅说:“老人优先。”

    舅舅现在也有些慌张了,想先回去收东西。

    “别收了,先走吧。”

    今天晚上舅舅给员工们放了假,这会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堵在厨房里面的管道下面。

    凛劝着他。

    “钱总要锁一下吧。”

    “还锁什么呀?钱直接拿走吧,正愁没钱用呢,舅舅。”

    甚尔油腔滑调的,被他这么一说,舅舅也不倒回去了,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三个人猫着腰,趁着夜色,从屋顶上赶紧离开了这片街区。

    除了舅舅脚滑被甚尔捞了回来,他们三个跑到鹤冈的港口简直是一路顺风。

    凛已经是第三次怀疑长谷川的业务能力了。

    他们买了三张邮轮的票,在船上又躲了几天,最后甚尔去取了凛的护照,三个人换了一艘船,非常顺利地去到了新加坡。

    长谷川难道真的病了?

    凛想到了那个男人狰狞的一张脸。

    手上的沙子被她暴力地捏紧,又从指缝漏出来。

    舅舅在不远处光着肚皮读报纸。

    甚尔一秒钟就捕捉到了她的失神。

    “不想玩了吗?”

    两个人在普吉岛的沙滩上堆沙子,说是比赛,但是凛用一把小铲子堆了一个精致的城堡,已经遥遥领先他的小土包了。

    胜负毫无悬念。

    但甚尔直觉认为她的走神另有原因。

    “别老想几千公里外的事。”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满眼都是他,瞳孔里倒映得蓝天和他的阴影让他很满意。

    “特别是他。”

    甚尔恶狠狠地补充道。

    “我没想他。”

    ”我一直都很生气,你是知道的。”

    甚尔俯身下来,轻啄了一下她的嘴唇,又觉得不解气,埋头狠狠碾了一下。

    凛似乎还没有回神,忘记回应他,甚尔冷哼了一声,咬了一下她的下嘴唇。

    凛还没叫出声来,身后的报纸哗啦啦响个不停,没有哪张报纸被人用这种强度翻过。

    凛羞涩地推开了甚尔,站起身朝海浪冲刷到沙滩上的白沫走去。

    甚尔抹了抹嘴。

    想让身后这个男人站着消失,同时想让几千公里外的另一个男人躺着消失。

    他看着凛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舅舅立刻开始用最小的幅度翻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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