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竟敢擅闯大将军府?”

    就算是宇文成思不怎么带兵了,武功倒是时时勤勉,虽然未有大的精进,不过也没有退化。房梁之上有脚步声,听着松快轻盈,想来是女子。成思由衷地叹,听着这声音,想来纵跃的本事也不会次于她。

    身后有风动的声音,宇文成思回首:“好身手!”果然是个女子,容色远在宇文成思之上。宇文成思是那种好看,但不是特别好看的姑娘,这一点她还是有自知之明。宇文成思笑问:“既做梁上君子,姑娘也不遮掩一下容貌吗?”

    那女子却是板着脸:“想来你就是宇文成思了,你倒是很有做梁上君子的经验。”宇文成思笑嘻嘻地说:“都已经入夜了,独自闯我哥哥的书房,难不成是哥哥在外面私藏的美娇娘?”那女子倒是不急不恼:“我是红拂,我来寻仇。和你不相干,我找你哥哥。”

    宇文成思啧啧地叹:“我哥哥杀的人可多了,不过我杀的人更多,你是哪位啊?不过据我所知,哥哥仁厚,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杀人,你最好查查清楚。”“我义父高熲,难道不是他杀的吗?”宇文成思瞪大了眼睛:“不是啊。我知道的是高熲只是被哥哥拿下了,高熲只是文臣,哥哥那个时候并没有杀他。”

    “那义父是死在谁手里的?”

    宇文成思抱歉地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恐怕查不出来了,知道当时情况的人恐怕都已经死了。不过斩草除根,倒是很像我的作风。”“你不用刻意往自己身上引,我知道你当时并不在西华门。”“哥哥一会儿就回来了,你或许可以问问他。”

    红拂的脸上翻出冷笑:“我问他,他怎么会认?”

    宇文成思忽而出手,直接向最要害的地方偷袭去,红拂堪堪躲开,裙子被撕去了一截。长剑不在手,宇文成思处处受制,两人打了个旗鼓相当。不过如果一定要生死相搏,宇文成思有自信,死的一定不是她。宇文成思且退且战,从头上拿下来一支簪子,簪子里头的银针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红拂去了,银针细小,寻常人根本看不到。

    成思的唇角已经抿起了淡淡的笑,那是属于胜利者的笑。快若闪电的银针会钉入红拂的身体,然后上面的毒药就会立即发挥出作用。成思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这一点没有什么好反驳的。每一个快要死去的人,都能看到成思毒蛇吐出芯子一般的笑容。

    宇文成思听到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等不及红拂反应,宇文成思直挺挺地向着红拂冲上去,化掌为剑,剑锋所指,是红拂的心脏。红拂避让不及,只能硬着身子朝后倒去,砸在大理石坐的地板上碰得生疼。宇文成思一击不中,马上换了招式,借着朝前的速度虚晃一招,红拂果然中计,宇文成思瞅准机会,又向着红拂的心脏偷袭去。

    “思儿,你先停手。”

    宇文成思皱眉,她等的那个人回来了。

    不过宇文成都的话,成思一向是极其放在心上的,他既说停手,宇文成思就停了手,只是眼见着要偷袭到了,停下停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红拂,有什么冲我来,你也停手吧。”

    红拂倒真的不再对宇文成思满眼怒意,不过这怒意都转嫁到了宇文成都的身上。“宇文成都,你竟然敢先叫你妹妹停手,不怕我真的伤了她。”

    宇文成都温和地笑:“你是江湖人,爱憎分明,不会随意伤及无辜。思儿手段厉辣,心思诡谲。我若是请你先停手,你说停也就停了,思儿可不会这么想,没得真弄伤了你,事情不好看。”宇文成思不满地道:“你还是不是我哥哥?有你这么说自家妹妹的吗?”

    宇文成都的心思却不在成思身上:“红拂,我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若真是我杀的人,我不会不认。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长安。”红拂眼中隐有怒意:“胡说!”宇文成思插言道:“你们两个认识多久了?”“若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宇文成都叹了一口气:“高熲乃是我杀的,这件事情是杨素告诉你的吧?”

    宇文成思大致明白了七八分,正在细细思索,却瞧见红拂连连退了好几步,脸色惨白。宇文成都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好似要击破红拂所有的幻想,“红拂啊,你原本是恣意快活的江湖人,实在是不必卷进来。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听见,离开长安。”红拂的眼睛红了,却死死地咬着嘴唇,凝视了宇文成都一瞬,越窗而走。

    宇文成思好奇地问:“哥哥,她是谁?”“一个江湖人。”宇文成都不再说话,好似这已经是全部的答案了。宇文成思望着成都,他的眼神却有些痴痴发愣。宇文成思忽而就想起来那副画,红拂只是一个江湖人,便是宇文成都最羡慕的那种江湖人。“第六次了。”“什么?”

    宇文成都恢复了浅浅的笑容,仍旧平和地说:“陛下登基以来,这是红拂第六次刺杀我了。”宇文成思不禁觉得十分惭愧,就在跟前,她却没有丝毫发觉。宇文成都似乎看破了她的心事,“是我不让张扬他们说,红拂也是一个痴人,一心为了高熲,人都已经死了,何苦再来难为她。”宇文成思道:“哥哥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我做了新的桂花糕,等了你好些时候。”

    宇文成都也瞧见了书桌上的桂花糕,随手就拿了一块,正好也饿了,“思儿,我恐怕要去高丽一趟,就这两天走。”宇文成思忍不住皱眉:“好不容易能在一块儿一些时候,怎么又要去打仗?是陛下的意思吗?”

    宇文成都答非所问:“思儿,我觉着你以后可以少放一点糖霜或者蜂蜜,吃起来实在太甜。”宇文成思一把夺下宇文成都咬了一半的桂花糕:“不吃就算了,你自己不做,还嫌东嫌西的。”宇文成都敏捷地把桂花糕又夺回来:“我也没说不吃啊。”宇文成思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算了,定然是陛下的意思。陛下如今意气风发,做什么事情都没有阻碍,想着出兵高丽也不是什么难以捉摸的事情。”

    “是呀,不过陛下倒是将此事很放在心上,全然没有志得意满的傲气,我是觉得,赢面不小。不过有一桩事情你须得小心一点,我等不到八月十五再走了,到时候九黎的使者到了,恐怕是你去撑场面。”

    成思娇笑:“哥哥还怕我丢了你的面子不成?”宇文成都苦笑:“你分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还来说我。九黎来的使节是楚布,这个人身份贵重,绿芜公主也跟来了,你可曾听说过一国驸马携公主做使节的?”那诚然是不曾。“思儿,你须得小心,我此前在九黎与楚布见过,此人心机深重,武艺高强,智计无双。”

    这个宇文成思是承认的,此前她之所以赢了楚布,并不是因为楚布不如她,而是因为九黎的国主不信他。成思与之百日鏖兵,见足了此人无双智谋,再对峙下去,她恐怕才是要认输的那一个。“不过哥哥,演武的事情已经了结了,想来楚布也不能对我怎么样了,哥哥放心,别的事情我会好好同陛下商量,尽心辅佐陛下应付好此事。”

    宇文成都的脸上仍然是难得的凝重:“思儿,要是真的有什么,你尽可以让陛下去处理,他是天子,楚布不敢对他怎么样,可是对你,我现在也不知道楚布心里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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