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种痛苦,最不能承受的那一种,就是失去你。因为遇见了你,我希望和你分享我生命中的每一分喜悦,也愿意与你分担你生命之中的每一分痛苦。

    看着秋叶落尽,宇文成思才想起来,十月了。天更冷了,成思已经不愿意出门了。其实站在船上也就是吹吹风,沿岸的风光,并没有她想象得那样精彩。巡游大约会一直持续到明年春天,到了春天万紫千红一片的时候,那才是观景最佳的时候。不过皇帝南下的主要目的是巡狩南境,加强对长江以南地区的控制,又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当然在运河开通之后越早越好。

    当岸上出现了嘈杂的军队的时候,敏感的人就知道:发生叛乱了。一条运河带给民生的影响的确不能轻易忽视,在秦琼的撺掇下,已经有不少野心勃勃的藩王加入他们了。宇文成思眯着眼睛看,恐怕是要进行最后一击了。

    林峰站在她的身边,喟然而叹:“又要打仗了。”宇文成思含笑道:“早晚要打的。陛下掌权,雄才大略,本来就是要做出一番大事的,平定了高丽不够,又要叫四夷臣服,恐怕西域三十六国早已在陛下腹中了,陛下这么大的胃口,我们这些做将领的,还怕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吗?”

    林峰笑不出来,隐隐有些担心宇文成思:“你已经惹怒了大将军,如今想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就算陛下暂时让靠山王挂帅,又命你监管三军,这也是暂时的事情。你毕竟已经是后妃,早晚又要让权的。若是真的让权,我怕......”

    “你不该怕,”成思悠悠叹了一句:“林峰,我希望你也能成为像大将军那样的将领,所以你不该怕。我杀玉姐姐,这件事情再大,也只不过是宇文氏院子里的事情,哥哥就算再生气,也不至于影响到朝局,更何况,父亲现在连过问都不愿意过问,在父亲眼中,这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而已。更何况,是宇文成都先算计的我,我只不过以牙还牙而已。”

    “成思,问题不能这么看,”“林峰,凭什么?就因为他是为了国事,是不得已?”宇文成思笑的凄惨,“他有他的舍弃,我也有我的,杨玉儿,本来就应该被舍弃。”

    林峰看着宇文成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对面的藩王排兵布阵,似乎气势不小,靠山王刚刚痛失爱女,如今心中还是憋着一口气,对方来势汹汹,他也不敢小视,不得不全心对待。宇文成都整日失魂落魄,也实在帮不上什么忙,而杨玉儿的死亡,成思首当其冲,她也知道靠山王一看见她就气不顺,躲着不见他。所以布防的事情,几乎都是靠山王一个人在操心。

    皇帝身子还是不好,每日的政务还是靠着宇文化及分忧,若有些什么与宇文化及不能决断的事情,皇帝便再仔细地研究着些。宇文成思还是专心致志地把心思都放在了皇帝身子的调理上面,这许多的御医,倒不是宇文成思不放心用,实在一个个都害怕担责任,不敢用药性凶猛的药物,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好在,皇帝再没有出现意识不清醒的情况,成思的压力也稍稍小了一点。看着华灯初上,皇帝也安睡了,宇文成思才能出来在甲板上走一走,秦国栋低声道:“婕妤,靠山王送来了新的布防图,恐怕是要做新的调整了,请婕妤过去看一看。”宇文成思摇头:“不去,靠山王看见我恨不能吃了我,我去触霉头做什么?”

    “并不是与王爷会面,只是王爷派遣人来送图,就算是如今大将军不适宜领兵,婕妤也碍着王爷的面子不好直接参与军政,这样大的变动,婕妤总该是知道的,否则这偌大的权柄,偌大的事情,宇文氏不参与,不合适是不是?”

    成思斜睨着秦国栋:“你这是在撺掇我争权啊。”秦国栋“嘿嘿”笑:“臣不敢。”“敢不敢的,我心里有数儿。行了,去瞧瞧。”“是。”方才走着,灯火却灭了,宇文成思这一向一直心里不安稳,刀剑都随身,见着灯火灭了,便习惯性地拔出刀来。不过成思支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确认了周围没有什么异常,才收起刀来。不过刚刚向前一走,不知道踩了什么东西,仰面就狠狠摔了一跤。其实也没有特别疼,成思的眼泪却一下子就下来了。

    放眼望去,整个船队,都是需要她出来料理的事情,却没有她可以倚仗的人。宇文成思匆忙地用手揩去止不住的眼泪,用力吸了吸鼻子爬起来,沉声问:“方才是谁掌灯?怎么回事?”一个小内监瑟瑟缩缩地跪下来:“婕妤饶命啊,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奴以后一定多加小心......”宇文成思听得烦:“杀了吧。”

    秦国栋一边称是,叫人把掌灯的小内监带下去处理了,一边心里却在犯嘀咕,不得不感慨和一个人相处得时间久了,真的会变得像他,而今的宇文成思,实在是像极了皇帝。若是从前,宇文成思或许还会给这个人解释的机会,而今,却连过问都懒得过问了。宇文成思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斜眼看着他笑:“而今才发现我是一副什么嘴脸了?后悔跟了我了?”

    秦国栋赶紧摇头:“不不不,臣绝不敢。”宇文成思只是笑,却未置可否:“你用不着这样讨好我,若是成心讨好,就譬如林峰在我身旁,他定然会给我擦眼泪的帕子,会扶我起来,会哄我开心。”秦国栋有些惶恐:“臣不敢。”“所以啊,”宇文成思淡淡地笑,“所以啊,这就是你们之间的不同了,我视林峰为友,既是挚友,便不会在意这些小节了。”秦国栋有些惶恐地低了头,成思缓缓道:“你不必多想,你们本来就不是一样的人,我如何信重他,与我如何信重你,并没有什么关系。有时候用人先要量才,有时候则是品行当先,这取决于什么样的人要用在什么样的时候,所以用人之道,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

    “是,还有一件事,相国说,苏家有一位公子,年少而有大志,本该送入军中层层做起,不过到底是簪缨世家,陛下继位以来,禁军内的职位都是陛下亲自一一敲定的,目下还没有空出的,所以想请婕妤问一问陛下,也好为苏家的公子谋一份差事。”

    宇文成思挑挑眉:“父亲什么时候说的?”“昨儿。”宇文成思将心底的疑虑压下去,问:“苏家公子何许人也?”“苏玉荣,年十七,常常听人讲,身高八尺,美姿仪,武艺高超,也读了些诗书,不过苏公子心里还是想从军行的。”宇文成思“哦”了一声:“苏家嫡公子?”秦国栋讪笑:“这个臣就不知道了,这相国也没有说啊。”“相国不说,你就没有去查一查?”

    秦国栋又惶恐地跪下:“臣知错,臣马上就去。”“算了,”宇文成思随手扯起秦国栋,“大可不必。想来也是嫡公子的,那苏家就算是有些权势,在宇文氏看来也不算什么,他有什么好托大,请父亲为了一个庶子谋官?只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这件事情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在向我开口之前,难道不应该去问一问这位苏公子的底细吗?容貌什么的,只要不是丑八怪,别的应该无伤大雅。只听说此人读过些诗书,读过些算什么描述?都读过些什么,文章写得如何,你很该先去问清楚。还有武艺高超,何谓高超啊?像大将军那样的才算是高超吗?”

    “是。只是相国想让他做潘将军的副手,不知道婕妤如何打算呢?”宇文成思蒙回头,鹰一样的眼睛盯着秦国栋,盯得他后背发凉。宇文成思假笑:“秦国栋啊,你是在试探我啊。”“臣岂敢?臣也只是想问一问婕妤的想法罢了。婕妤若是不方便说,臣这就退下,请林峰将军与婕妤商议。”宇文成思冷冷“哼”了一声:“你倒是真会演戏,很该放你去南曲班子唱戏。你若是不想跟我了,只管来回我,我又不会扣着你不放,怎么还想着几个碗里都要争食吃呢?你这样的憨憨,你连我都瞒不过,怎么能瞒得过阅尽千帆的相国呢?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是。”秦国栋擦了一下前额的冷汗,回道。

    “你去,请林峰把最近禁军和巡防营有来往调动的都查清楚,报一份名单给我。”秦国栋小心地问:“此事不如让臣去吧,林将军这一向也忙。”宇文成思看着他:“好。”成思有意提点他,又多说了一句:“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臣不敢问。”宇文成思觉得好笑:“你的胆子比天都大,你有什么不敢的?父亲既然让苏玉容出现在了我跟前,说明父亲想用的人,本来就不是这苏家公子。只是我不明白,陛下跟前有林墨,还有潘爽,他给禁军里面放一个人进来有什么用?”“所以婕妤要查的,就是相国本来想用的人?”

    宇文成思颔首:“孺子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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