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漫漫,将黑夜尽数藏于黎明之下。

    而此刻躺在床榻上的霜荌姑娘却依旧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如今身在府衙自然是安全的,可是她的罄竹妹妹便不一定了。也不知她现下深处何处,是否吃饱,是否穿暖?

    女子直勾勾地盯着那灰暗的屋顶,眸子已经有些发红了,她实在想不出罄竹为何忽然要离开清河。

    她从不是会苟且偷生之人,又为何要如此燎急地想要离开清河县呢?

    她辗转反侧,最后也只是侧躺在床榻之上。

    她看着这极为简朴的房间,只梨木的圆桌、中空的矮凳孤零零地站在房间中。她幻想着霜荌在此屋中的一举一动,她会坐在圆桌前不仅不慢地煮茶,会在站在漏风的窗前读书。

    霜荌再一睁眼,便是站在她面前微笑的女子。

    “阿罄!你回来了?”

    她看着面前如玉一般的女子,忍不住想要抬手去抚摸。

    在她伸出手时,那道身影又渐渐飘远,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霜荌再度看着面前空旷的屋子,含泪闭上了双眼。她闭上眼睛,漆黑的影团之中,是无穷无尽的迷雾。

    有些承诺,需要她来实现了。

    即便自己身死,她也要将廷夷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事情公之于众。用他的性命来换罄竹的自由,十分值当!

    她已经不愿意再做一个被人束缚小牵线木偶了。

    他早该想到因果报应的!

    ……

    两三声鸡鸣

    叫醒了昏睡已久的白日青天。

    飘了一夜的雪花终于为整个小镇披上了一层素衣。

    陈大年依旧是那般神采奕奕,他带着几个早值的衙役将门前的白雪都堆了起来。

    “大家早上都辛苦了!膳堂里有热粥!”

    陈大年见府衙已经清扫的差不多了,便主动招呼着衙役们去用饭了。

    他看着自己方才说话时口中飞出的白气,蜷缩着肩膀搓了搓手,自言自语道:“还是真是到冬天了!”

    当陈大年收拾好扫雪的扫帚赶往到膳堂后,众人都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只有后来的江迟与陈六年还在不紧不慢地吹着碗中的白粥。

    陈大年望了一眼桌上那清晰见底的粥盆,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垂头走到江迟身旁,“我这大哥做得可真是可怜!我的好妹妹连粥都不想着给我留上一碗……”

    江迟抬起头,神情没落地看向陈大年。

    陈大年看到江迟的那一刻,直向后踉跄了两步,果然被吓得不轻。

    这是什么妖怪?!

    他这妹妹是假的吧?

    江迟见他这般慌乱,却并未感到惊讶。因为在大年哥之前已经有三个人被她这副鬼样子给吓到过了。

    她不慌不乱地拉住了陈大年的手,嗓音沙哑低沉道:“大哥!”

    “粥!”

    “锅里——还有——”

    陈大年也趁机仔细瞧了瞧,在确定这不是江迟往自己眼睛上摸的黑灰后,总算松了口气。

    “妹儿啊!你说,到底是谁打的?!”

    “大年哥,替你报仇去!”

    陈大年看着江迟两只眼睛周围的黑圈,不禁有些好笑地摇头道:“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孩子似得,跟人打架呢?真拿你没办法......”

    陈六年坐在饭桌对面,早已笑得说不出话来,手中的汤匙止不住地颤动着,与碗沿碰撞,发出清脆连贯的声响。

    谈笑间,霜荌端着另一盆粥走进了膳堂。

    “好了!你们莫要再取笑江大人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粥盆放在在了陈大年身旁,“陈捕头,喝粥。”

    霜荌姑娘的语调很是温和,如沐春日明光,煦和柔情,但却更似六月微漾之波,动人心弦。

    陈六年闻声望去,正逢上霜荌回头时的那双眸子。她一脸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可是他的心里却是在剧烈翻滚,因为只那一瞬间,他眼底所有的冰都融化了。

    “多谢霜荌姑娘!”

    陈大年往碗中舀了一勺白粥,连声道谢。

    而此时的霜荌姑娘似乎也察觉出了什么,她转头看向陈六年,微微颔首示意。

    江迟喝完碗中最后一口粥,便起身说道:“大年哥,我们在正堂等你。”

    你们?

    陈大年神色微怔,看向江迟时,她已经拉着一旁的霜荌姑娘走向了正堂。

    他倒有些看不懂了。

    陈大年摇摇头,又继续喝起了粥。

    此时便只有陈六年依旧在魂不守舍地望着霜荌姑娘的身影渐渐消失。

    江迟挽着霜荌姑娘的手臂,很是发愁地同霜荌抱怨道:“我若是再晚些将你拉过来,六子恐怕早就将你吃了!”

    “哦?!”

    回想起陈六年饭桌上那副色眯眯地样子,江迟只觉得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霜荌姑娘这般貌如天仙之人,其实他可以随意妄想的?她自然是要将他这等想法扼杀在摇篮里的。

    回过头来,霜荌姑娘依旧一脸迷惑的望着她。

    江迟摆摆手,道:“没事,他配不上你!”

    听闻此话,霜荌姑娘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位江大人,好像同她想象中很是不一样。

    江大人竟然不会嫌弃她是青楼女子出身,反而握着她的手,说六年配不上她。这整个府衙中的一切似乎都很是不一般。

    她原以为,府衙应当是严肃沉闷还带着些杀气的,而这里却像是一个温馨欢乐的家。在这里,她反而没有了那么多防备。

    也或许,是阿罄早就为她铺好了一条路。

    正堂前,她与江迟遇见了昨夜的陈十年。

    陈十年手中抱着一个汤婆子在正堂前徘徊,另一位坐在椅子上的应该就是县丞陈二年罢?

    两人走近正堂后,霜荌正准备躬身行礼。

    陈十年一只手握着拳头放在嘴角便轻咳了起来。

    江迟见状连忙松开挽着着罄竹的手,主动凑到他身前,轻拍着十年的后背,关切道:“莫不说昨夜冻着了吧?”

    陈十年喘了口长气,慢慢站直了身子。

    “无碍。”

    看着面前两人的行径举止霜荌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只是,面前这位十年大人看起来有些虚弱……

    这身清冷之气,怎么看也不该是这县衙中人。

    反而,像是谁家的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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