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一股肃杀之气环绕于两人周身,而那本就微薄的空气似乎也凝滞了下来,一股死亡般的压抑感充斥着整个山洞。

    “廷夷!你……怎么会在这?!”霜荌看着眼前这个如同恶魔一般的男人,颤声说道。

    霜荌早就想好了支开他,所以在昨夜便已经差人送了信,说今日要在潇湘阁与他见面。只是没有想到,他还是来了。

    看来,今日的事情更加棘手了。

    面前的男人转过身子,静静地走到霜荌面前。他微眯着眼睛,冷笑道:“你以为,就凭你那些伎俩也能骗过我?!”

    “说!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是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男人声音低哑,却透着无尽的威严。

    霜荌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冷声说道:“这算哪门子背叛?这应该叫替天行道!”

    男子点头,“没事,你现在认错,还有机会。”

    他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一只瓷瓶,递到了霜荌面前。他的神情依然是那副高高在上的俯瞰之姿,仿佛今日的他会是胜券在握。

    如今的解药对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若是往后还要靠着这瓶子解药过活,又同行尸走肉有何异?

    “哼……”

    霜荌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她缓步朝着男人走去,那冰凉的眸光,仿佛要将眼前这个男人凌迟。

    “说实话,我今天还是很期待你来的!”

    “毕竟,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俯首认罪,让你从无尽的深渊中迈入另一个地狱。我要看着你所有的心血付之一炬,让你能够抱憾而终——”

    霜荌的语调愈发激昂,那双眸子之中的仇恨也变得愈加疯狂,她的声音更是如同魔咒般在这空旷的山洞上来回萦绕,久久不散。

    “既然如此,那你也不必再活下去了……”廷夷猛然抽出手中的短刀,直指她的胸口。就在此时,脖颈处突如其来的冰凉之感,让他意识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掉的人。

    他慢慢回头,看向身后站着的江迟。

    但江迟向来不是那优柔寡断之人,直接将刀刃紧紧地贴在廷夷的脖颈处。如今,只消她手上稍稍用力,面前之人便会命丧黄泉。

    可如今的他还不能死。

    江迟挥手准备招呼几个衙役将面前的男人绑起来,但却没有想到面前的男人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挣扎一番。

    男人迅速转身抽出自己的短刀,抵在江迟的长剑之下。而他也借此时机,向后退去两步顺利躲开了江迟的长剑。

    在那男人逃开之后,江迟也极为利落地回身挥动手中的长剑再次攻击上去。她的长剑划过廷夷手中的短刀,零碎的火星四溅,但却未能让他受伤分毫。

    男人看着江迟的动作,眼神微微有些诧异。

    他的每一步好像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但是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际,江迟的长剑又一次划过他的短刀,然后再次袭击上来,逼迫他不得不后退两步。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漂亮的旋身,江迟的身形如同一支利箭般射了出去直指廷夷的脖颈。

    廷夷见状急忙挥动自己的手臂挡住她的袭击。

    只是,江迟的长剑并不只是单纯用来格挡的。

    她的长剑划过廷夷的胳膊后,又迅猛地回转,再次刺向廷夷的咽喉处。这一招廷夷虽然并未及时反应过来,但依旧凭着自己的本能反应躲了过去……

    山洞中此时一片大乱,奔走出逃的匠人四处乱窜,李达手中的流星锤早已将这地洞抡出了无数个深坑,侥幸逃脱廷夷魔掌的霜荌依旧再于成铁斡旋,跟着陈六年来的那数十名衙役也被打得瘫倒在地。

    活脱脱地一副惨象。

    此刻的江迟也意识到,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如她想象的那般简单。就像面前正在与她打斗的男子,武功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一般。

    “哐当”一声闷响,将整个洞中震得有些不稳。

    众人闻声看去,是手持流星锤的李达倒地了。江迟看着手握长剑,立于灯火之下的陈六年猛然送了一口气。

    平时虽然看不见六子的正经模样,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

    “霜荌姑娘,我来助你!”

    说着,陈六年便朝霜荌的方向奔去。

    江迟方才夸赞他靠谱一点,这就去就追求姑娘了?

    拜托!到底是结拜的姐姐重要,还是未来的媳妇重要啊?!

    好吧,是未来的媳妇重要。

    江迟接下来面临的依旧是廷夷那密如雨滴的攻击,她皱着眉头握紧了手中的剑。虽然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在生死关头逃过,可是每一次对她来说都是侥幸。

    江迟咬了咬牙,眼看着就要被人打到胸口上来一拳。她忽然一个翻身躲开了,随即顺势对着那人的腹部重重地踢上了一脚。

    她幼时便常跟着林阿翁却田地里干些农活,所以腿上的力量并不逊男子。只一脚便将廷夷踢到了几尺远的墙壁上。

    这一脚必然是重伤了他,江迟拖着手里的长剑慢慢向他身前走去。殊不知,身后身后的危险正在渐渐逼近。

    成铁方才逃脱了霜荌二人的围攻,便瞧着那个将自己就出狼穴之人瘫靠在墙壁之上,口中的鲜血顺着唇角流出,一副命不久矣的残败模样。此刻的主人,像极了当年那个暗夜里被人欺凌的自己。

    他撸起袖子,将袖箭对准江迟。

    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默念道:“主人不能死!”

    “吱”的一声,那柄袖箭射向了毫无防备的江迟。

    六年刚从地上扶起罄竹便看见了这惊恐的一幕,两人齐声大喊道:“江迟,小心!”

    “江大人!小心!”

    陈十年进洞之时正看到这一幕,三人几乎同时喊到。

    ……但此刻似乎已经有些晚了。

    当江迟回头看去时,只感觉到身后重重一沉。是有人覆在了她的后背上,替她挡住了成铁的袖箭。

    是十年。

    他低声唤她:“阿迟......”

    江迟一惊,连忙回眸,却见眼前那张清隽的脸庞上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只是满脸疲惫与苍白,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布满血丝。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与大年哥安置那些匠人吗?”

    她急忙将十年从后背上拉下来,却发现他已经昏迷不醒了。江迟将他搂在怀里,急切叫道:“十年!”

    “你醒醒!”

    江迟的心口一痛,眼睛也跟着酸胀的厉害。就在她心力交瘁之时,陈大年处理好外边的事情,终于赶了过来。

    “大年哥,这里就交给你了!这里边的证据去都带回府衙,尤其是这两个人!” 江迟伸手指了指地上那两个已经快疯魔了的人。

    “好!”

    “我叫人先送你们出去!”

    江迟哑着嗓子,勉强开口道:“没事,不用了……”

    陈大年没有再多言。

    江迟扛上陈十年再度走进那条昏暗又曲折的暗甬路。好在这一次,是出去,不是进去。

    这是她第二次将他扛在肩上,既失落又慌乱。她吞了下口水,慢吞吞地迈出一步。她怕,怕自己脚下多颠簸一下,他身上就会疼上一分。

    “我救你,从不是贪图些什么。”

    江迟喘着粗气,一个人自言自语道。

    “当真吗?”

    忽然脚下亮起一团火光,江迟回眸看去,竟然是十年打开了火折子。既然他醒了,那方才那句话,也是十年说的吧?

    “江大人,为何对我这般……不一样……?”

    江迟看着眼前的甬道,前边是看不见光亮的曲折之路,后边也早已看不清人影。好像身处在这只有他们二人的黑暗之中,她冒冒然地开口:

    “公子在我心中是如皎月那般明亮的,我又怎敢让公子以身犯险呢?”

    或许是有些劳累的缘故,她说这话时语气极轻,却也显得格外温柔。十年的脑海中昏昏沉沉的,但这句话他记得清楚,是话本里曾写过的一句。

    虽然是从别处学来的,但他心中还是欢喜的。她竟也能一下子认出这么多字来,想来也是认真学过了。苍白的嘴角微微上扬,团团的焰火慢慢飘动,在他心里,她何尝不是他的皎月呢?

    黑暗的甬道中,他只迷迷糊糊地盯着她耳后那颗朱砂痣睡了过去。

    ……

    再睁开眼,已经回到府衙了

    看着屋顶上那盏熟悉的风灯,他干裂的嘴角在偷偷上扬时掉下了几块零碎的死皮。他并没有在意,只望着屋中那幅画看入了迷。

    这世间本就多是恶利仇伤之事,又常有规矩锁人,她一心想着生民大益,从不揣摩人心。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恐怕不会如此简单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他慌乱地扯上被子,闭上了眼睛。

    不必多猜,第一个来看他的定然是江迟。

    “十年夫子,你可好些了?”

    一个熟悉的童言童语传入陈十年的耳中,他皱了皱眉头,“怎么会是金宝啊?!”

    金宝见没有动静,便继续绵绵开口:“永安楼的周老板病故了,阿兄们都去周家了……”

    “哦?!”

    陈十年勉为其难地睁开了眼睛,但却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一番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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