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加向来没有什么讨厌的人，许怀哲成功地成为近年来唯一一个她不想见到的人。
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事，甚至顾加也承认被大声质问都是因为她的考虑不周，只是或许是上大学之后日子过得太平淡，这么一点点挫折顾加就受不了了，虽然着实有点说不过去，但顾加今天不想再反思了，内心世界是顾加自己的，懦弱也好幼稚也好不讲理也好，她从来都不是完美的，就留这么一个角落让她发泄吧。
于是乎，顾加从起床就开始祈祷许怀哲今天请假，一直神神叨叨地默念着，一脸严肃。
然而刚走出办公楼电梯希望就破灭，顾加就没见过许怀哲请假。
内心戏再精彩，顾加还是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整理好，语气诚恳地主动向许怀哲请示，以防有什么缺漏。
毕竟打工人能屈能伸，况且成年人最擅长的就是伪装了。
得到许怀哲肯定的答复后，顾加溜到楼下便利店。
昨天白吃了路杰的三明治，顾加要是不回请他点什么心里总过意不去。
绕着置物架逛了一圈又一圈，顾加终于从冰箱拿了瓶橙汁，从小到大没听说过有人橙子过敏，应该不至于踩雷。顺带捎了瓶葡萄汁给自己。
顾加等了半小时路杰都还没有回到座位，好像是去和许怀哲开会了。
眼看和TB客户经理约的远程会议十五分钟后就要开始，顾加打开办公通讯软件，犹豫了片刻，打开公司微信群，花了点时间找到路杰的头像，是某个顾加不认识的球员的背影。点开头像，添加到通讯录。
把橙汁放在路杰桌面之后，顾加边走向会议室边反复打开微信。
刚走到会议室门口，通讯录图标右上角就多了个“1”字红点。
顾加会心一笑，果然是个合格的新时代打工人。
“谢谢你昨天请我吃三明治，给你买了橙汁放你桌上了。”
“不用客气，谢啦。”
干脆大方，句句有回音，顾加最喜欢这样的沟通对象。
加路杰微信的时候顾加才想起来，她至今没有加许怀哲微信。
许怀哲不也没加她嘛，很公平。
接下来的签合同，走法务财务流程是顾加最不想干的事情，她称之为“体力活”。好在在许怀哲的“淫威”之下，法务和财务都给顾加开了路灯。公司这边是没什么问题，但毕竟还要三不五时等TB的回复，整个流程走完还是花了五个工作日。
TB身为收钱办事的乙方，竟然比甲方还要淡定（磨叽），顾加一边感叹资本主义果然邪恶，一边百度“外企通常在哪个平台招聘”。
说来奇怪，那天晚上之后许怀哲再也没有管过顾加和TB进展，每天基本上都是和路杰在会议室疯狂敲键盘。两个人每天来得比顾加早，走得比顾加晚。有一次顾加看路杰实在累得不行，一问才知道他们要赶在月底前把数据湖仓搭建好。或者也不叫搭建好，顾加忘了路杰原话是什么，技术上的事她连个动词都记不住。
月底？看来这就是上次许怀哲和合伙人们谈判的筹码。
接下来的一周，虽然能感受到许怀哲不太在意她这边的进度，但顾加还是想在约定的期限前完成任务。在稍微搞清楚服务器，端口和数据库等等基础概念之后，顾加开始哼哧哼哧地埋头搭建电商报表。尽管顾加很疑惑，公司近期没有新产品上市，电商也没有大促，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出结果？但是她不想自讨没趣，很快就把疑惑抛诸脑后。
“你这报表做得还挺好看。”
顾加回头，果然是路杰。
“谢谢路哥，还差远了。” 虽然这几天路杰基本上都不在工位，沟通全在线上，但顾加还是很自然地跟着技术部新人叫路哥。
“我刚刚看到有一个很厉害的图，你能做出来这种吗？”
路杰在自己电脑上点开一个网页，滚动到中间。是一种顾加没有见过的图表。大概可以用来表示数据流向。
“没见过，我现在还做不了这么高级的图。” 顾加实话实说。
话音刚落，路杰又被许怀哲召唤进会议室。
顾加很感激路杰，感谢路杰被借调过来，如果部门只有顾加和许怀哲，她大概会疯。
在这个月还有两天就要结束的时候，许怀哲和路杰终于回归自己的工位。
顾加偷偷观察了一下许怀哲，依旧扑克脸，但多了一点这段时间少有的轻松。
在统一完五个仪表板的格式后，顾加顶着眼花脑胀把所有能检查的都检查了一遍，忐忑地保存好结果准备发给许怀哲。顾加把文件拖入对话框的时候，突然惊醒。这是个线下文件，许怀哲还不一定下载了TB，他怎么看？顾加差点惊出一身冷汗，迅速删除对话框中准备发送的内容。
发布！顾加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两次踩进这个坑。
在谷歌百度齐上阵，紧急搜索了一番之后，顾加稍微冷静了下来。
“路哥，江湖救急！”
链接1 - [TB server部署指南 - csd]
链接2 - [部署 - TB]
“可以帮忙看看这个嘛？部署大概要多久？”
路杰秒读。
大概十分钟之后。
“看起来不难，今天部署好可以吗？”
“可以可以，谢谢路哥！”
顾加很感激路杰，真的。
顾加看向正在旁边会议室参加技术部周会的路杰，看来的确是已经从许怀哲那里获得暂时性的解放了。
路杰正在半侧着脸看屏幕，脖子上的肌肉突起。
顾加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中学时期在球场上肆意奔跑的男同学们，青春无敌。
说回路杰，因为一起入职，顾加一直以为他也是校招生，看到他的职级一问才发现原来他来这家公司之前已经工作过三年，难怪他工作的时候总是散发着一股游刃有余的气质，连许怀哲都没能刁难他。
下午四点。
“部署好了，你试试。”路杰发来一条消息。
“[靠谱]” 顾加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敬佩和感激之情，虽然其实这本来就是路杰的工作职责。
“Albert，初版已经做好了，请查收。”
[.tb.xxxxxxx.erce]
顾加一直觉得下属对上司，或者乙方对甲方说“请查收”有点失礼，但是她实在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语代替，更说不出“呀”“哈”“感恩”等等现代职场社交礼仪用词。顾加一直觉得自己硬梆梆的，一点都不会社交。不过还好许怀哲也不在意这些。
两个星期以来，许怀哲难得地在自己座位上坐了一天。
“顾加，你过来一下。”
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顾加走到许怀哲身旁，稍微欠身，像条哈巴狗。
“这个坐标图可以再加一个指标，比如退款率，用圆点大小表示，再直观一点还可以用不同颜色区分产品类别。”
可以？顾加以为许怀哲只认识“要”、“必须”、祈使句还有反问句。
\"这里换成折线图更好，这个数据这里你看一下...\"
“还有最后一点就是现在呈现的数据都比较简单，后续涉及到更多数据指标可能要写比较复杂的SQL语句，你有学过吗？”
“我，刚开始学。” 顾加稍加斟酌也只说出这句话。
“好，这一版就先这样，你回去改一下吧，下周电商周会前改好就行。”
很正常的对话对吧？那就说明许怀哲今天很不正常。
电脑右下角弹出一封邮件
《公司组织架构调整通知》
为了加强公司的管理水平、提高办公效率，经公司研究决定，现将公司部分组织架构调整如下:
一、成立二级部门数据部，隶属电商中心。任命许怀哲为部门主管，顾加为数据分析师，路杰兼任技术经理。
二、任命Andrew Parker为市场中心二级部门海外市场部主管。
三、其他部门的组织架构保持不变。
本通知自下发之日起执行。
原来如此。
她挨过的骂，担过的惊，受过的怕，只是他的情绪发泄出口，偶尔的耐心对待也只是出于他达成目的的恩赐。
什么嘛，原来自己只是一颗棋子，还是没用的那颗。
“苟富贵勿相忘啊” 吴总坐在路杰的另一边，看到“已读”之后转头对顾加使了个眼色。
上学的时候顾加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经历过找工作滑铁卢和工作一年后，顾加无比羡慕像吴总这样大方明媚的人。被骂的时候哭唧唧，然后转头就忘。对像顾加这种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内向同事，会主动搭讪会恰到好处地打趣，永远都是积极快乐的样子。
尽管顾加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但此时此刻的她只希望自己能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想。
会议室里的路杰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也转头看向顾加，礼貌地微笑示意。
路杰位置背光，在顾加看来却一样明媚耀眼。
路杰才是那颗有用的棋子。
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事，甚至顾加也承认被大声质问都是因为她的考虑不周，只是或许是上大学之后日子过得太平淡，这么一点点挫折顾加就受不了了，虽然着实有点说不过去，但顾加今天不想再反思了，内心世界是顾加自己的，懦弱也好幼稚也好不讲理也好，她从来都不是完美的，就留这么一个角落让她发泄吧。
于是乎，顾加从起床就开始祈祷许怀哲今天请假，一直神神叨叨地默念着，一脸严肃。
然而刚走出办公楼电梯希望就破灭，顾加就没见过许怀哲请假。
内心戏再精彩，顾加还是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整理好，语气诚恳地主动向许怀哲请示，以防有什么缺漏。
毕竟打工人能屈能伸，况且成年人最擅长的就是伪装了。
得到许怀哲肯定的答复后，顾加溜到楼下便利店。
昨天白吃了路杰的三明治，顾加要是不回请他点什么心里总过意不去。
绕着置物架逛了一圈又一圈，顾加终于从冰箱拿了瓶橙汁，从小到大没听说过有人橙子过敏，应该不至于踩雷。顺带捎了瓶葡萄汁给自己。
顾加等了半小时路杰都还没有回到座位，好像是去和许怀哲开会了。
眼看和TB客户经理约的远程会议十五分钟后就要开始，顾加打开办公通讯软件，犹豫了片刻，打开公司微信群，花了点时间找到路杰的头像，是某个顾加不认识的球员的背影。点开头像，添加到通讯录。
把橙汁放在路杰桌面之后，顾加边走向会议室边反复打开微信。
刚走到会议室门口，通讯录图标右上角就多了个“1”字红点。
顾加会心一笑，果然是个合格的新时代打工人。
“谢谢你昨天请我吃三明治，给你买了橙汁放你桌上了。”
“不用客气，谢啦。”
干脆大方，句句有回音，顾加最喜欢这样的沟通对象。
加路杰微信的时候顾加才想起来，她至今没有加许怀哲微信。
许怀哲不也没加她嘛，很公平。
接下来的签合同，走法务财务流程是顾加最不想干的事情，她称之为“体力活”。好在在许怀哲的“淫威”之下，法务和财务都给顾加开了路灯。公司这边是没什么问题，但毕竟还要三不五时等TB的回复，整个流程走完还是花了五个工作日。
TB身为收钱办事的乙方，竟然比甲方还要淡定（磨叽），顾加一边感叹资本主义果然邪恶，一边百度“外企通常在哪个平台招聘”。
说来奇怪，那天晚上之后许怀哲再也没有管过顾加和TB进展，每天基本上都是和路杰在会议室疯狂敲键盘。两个人每天来得比顾加早，走得比顾加晚。有一次顾加看路杰实在累得不行，一问才知道他们要赶在月底前把数据湖仓搭建好。或者也不叫搭建好，顾加忘了路杰原话是什么，技术上的事她连个动词都记不住。
月底？看来这就是上次许怀哲和合伙人们谈判的筹码。
接下来的一周，虽然能感受到许怀哲不太在意她这边的进度，但顾加还是想在约定的期限前完成任务。在稍微搞清楚服务器，端口和数据库等等基础概念之后，顾加开始哼哧哼哧地埋头搭建电商报表。尽管顾加很疑惑，公司近期没有新产品上市，电商也没有大促，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出结果？但是她不想自讨没趣，很快就把疑惑抛诸脑后。
“你这报表做得还挺好看。”
顾加回头，果然是路杰。
“谢谢路哥，还差远了。” 虽然这几天路杰基本上都不在工位，沟通全在线上，但顾加还是很自然地跟着技术部新人叫路哥。
“我刚刚看到有一个很厉害的图，你能做出来这种吗？”
路杰在自己电脑上点开一个网页，滚动到中间。是一种顾加没有见过的图表。大概可以用来表示数据流向。
“没见过，我现在还做不了这么高级的图。” 顾加实话实说。
话音刚落，路杰又被许怀哲召唤进会议室。
顾加很感激路杰，感谢路杰被借调过来，如果部门只有顾加和许怀哲，她大概会疯。
在这个月还有两天就要结束的时候，许怀哲和路杰终于回归自己的工位。
顾加偷偷观察了一下许怀哲，依旧扑克脸，但多了一点这段时间少有的轻松。
在统一完五个仪表板的格式后，顾加顶着眼花脑胀把所有能检查的都检查了一遍，忐忑地保存好结果准备发给许怀哲。顾加把文件拖入对话框的时候，突然惊醒。这是个线下文件，许怀哲还不一定下载了TB，他怎么看？顾加差点惊出一身冷汗，迅速删除对话框中准备发送的内容。
发布！顾加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两次踩进这个坑。
在谷歌百度齐上阵，紧急搜索了一番之后，顾加稍微冷静了下来。
“路哥，江湖救急！”
链接1 - [TB server部署指南 - csd]
链接2 - [部署 - TB]
“可以帮忙看看这个嘛？部署大概要多久？”
路杰秒读。
大概十分钟之后。
“看起来不难，今天部署好可以吗？”
“可以可以，谢谢路哥！”
顾加很感激路杰，真的。
顾加看向正在旁边会议室参加技术部周会的路杰，看来的确是已经从许怀哲那里获得暂时性的解放了。
路杰正在半侧着脸看屏幕，脖子上的肌肉突起。
顾加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中学时期在球场上肆意奔跑的男同学们，青春无敌。
说回路杰，因为一起入职，顾加一直以为他也是校招生，看到他的职级一问才发现原来他来这家公司之前已经工作过三年，难怪他工作的时候总是散发着一股游刃有余的气质，连许怀哲都没能刁难他。
下午四点。
“部署好了，你试试。”路杰发来一条消息。
“[靠谱]” 顾加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敬佩和感激之情，虽然其实这本来就是路杰的工作职责。
“Albert，初版已经做好了，请查收。”
[.tb.xxxxxxx.erce]
顾加一直觉得下属对上司，或者乙方对甲方说“请查收”有点失礼，但是她实在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语代替，更说不出“呀”“哈”“感恩”等等现代职场社交礼仪用词。顾加一直觉得自己硬梆梆的，一点都不会社交。不过还好许怀哲也不在意这些。
两个星期以来，许怀哲难得地在自己座位上坐了一天。
“顾加，你过来一下。”
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顾加走到许怀哲身旁，稍微欠身，像条哈巴狗。
“这个坐标图可以再加一个指标，比如退款率，用圆点大小表示，再直观一点还可以用不同颜色区分产品类别。”
可以？顾加以为许怀哲只认识“要”、“必须”、祈使句还有反问句。
\"这里换成折线图更好，这个数据这里你看一下...\"
“还有最后一点就是现在呈现的数据都比较简单，后续涉及到更多数据指标可能要写比较复杂的SQL语句，你有学过吗？”
“我，刚开始学。” 顾加稍加斟酌也只说出这句话。
“好，这一版就先这样，你回去改一下吧，下周电商周会前改好就行。”
很正常的对话对吧？那就说明许怀哲今天很不正常。
电脑右下角弹出一封邮件
《公司组织架构调整通知》
为了加强公司的管理水平、提高办公效率，经公司研究决定，现将公司部分组织架构调整如下:
一、成立二级部门数据部，隶属电商中心。任命许怀哲为部门主管，顾加为数据分析师，路杰兼任技术经理。
二、任命Andrew Parker为市场中心二级部门海外市场部主管。
三、其他部门的组织架构保持不变。
本通知自下发之日起执行。
原来如此。
她挨过的骂，担过的惊，受过的怕，只是他的情绪发泄出口，偶尔的耐心对待也只是出于他达成目的的恩赐。
什么嘛，原来自己只是一颗棋子，还是没用的那颗。
“苟富贵勿相忘啊” 吴总坐在路杰的另一边，看到“已读”之后转头对顾加使了个眼色。
上学的时候顾加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经历过找工作滑铁卢和工作一年后，顾加无比羡慕像吴总这样大方明媚的人。被骂的时候哭唧唧，然后转头就忘。对像顾加这种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内向同事，会主动搭讪会恰到好处地打趣，永远都是积极快乐的样子。
尽管顾加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但此时此刻的她只希望自己能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想。
会议室里的路杰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也转头看向顾加，礼貌地微笑示意。
路杰位置背光，在顾加看来却一样明媚耀眼。
路杰才是那颗有用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