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震慢条斯理地开着汽车,驾轻就熟地将白奇和程小楠送回了泰昌街。白奇又将小楠送回了家,他走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今天发生的事不能说给任何人听,尤其是程忠扬。

    程小楠因听见了白奇和江修仁的对话,知道白奇心里面有她。所以她早将王霸天绑架她的事抛诸脑后了,满脑子全是白奇在路上说的甜言蜜语。

    等白奇安抚好程小楠回到布衣街的宅子后,发现白岚已经回来了,正坐在他的屋子里面喝茶。白奇皱起眉头,小心翼翼走过去,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上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白岚坐在一旁呆了一会儿,又猝不及防地问一句:“哥,你去哪了?”

    白奇装模作样地又倒了一杯茶水,不敢直视白岚:“我去找二楼了,小楠已经回去了。”

    白岚先是目不转睛地瞧着白奇,登时站了起来,突然提高说话的声音:“我和苏小姐去了永旺当铺,沈小姐根本没在那里存过东西,还有这个。”白岚说着举起了一封信,突然声嘶力竭地喊道:“你跟王庆飞一直在联系,还有爹的真实死因,你也瞒了我!”

    白奇见到信封,知道王庆飞又让人送信来了。他立刻从白岚的手里抢过信封,然后打开信封看了纸上写着的内容,随即脸色越变越难看。

    白岚眼眶微红,声音带着哭腔:“小楠今天到底去哪了?她没跟沈小姐在一起是不是?哥,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我们是亲兄弟吧?娘死了,爹也死了,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为什么你什么都要瞒着我。”

    白奇将信重新装回了信封中,扔到桌子上,他连忙走过去,用一只手按住了白岚的肩膀,尽力安抚他的情绪:“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只是想保护你,这些麻烦的事我来处理就好。我已经失去了爹和娘,不能再失去唯一的亲人了。”

    “我不需要你保护!”白岚轻轻巧巧挪移开白奇的手,泪水充斥在眼圈中,白白净净的脸瞬间涨红了,他微微弱弱哽咽道:“你怕失去我,难道我就不怕失去你了?你是我的亲大哥,你告诉我,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

    另一边沈溪语回到小白楼,进门就见傅向阳,苏倩,许御风三人整整齐齐地坐在红木沙发椅上。

    她先将身上的外套拿下来,转手甩给了江修仁,然后气汹汹走到傅向阳身旁,开始秋后算账:“我说你怎么那么好心,给我送衣服来了,敢情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仅顺走了一件珠宝,还送了我一个天大的礼物,我认识你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会这一手。”

    傅向阳先是瞄了一眼江修仁,又看着满腔怒火的沈溪语,为了不火上浇油,只好低声下气地服软认错:“我错了,我真错了,要不是迫不得已,我肯定不敢这么做,要不你扇我两巴掌出口恶气,行不?”

    沈溪语一向吃软不吃硬,狠狠瞪了傅向阳,又将目光转向苏倩。苏倩见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第一时间自证清白:“我也让白奇给骗了,他说你在永旺当铺存了一件东西,让我拿回小白楼。结果到了当铺以后,掌柜子说根本没有这回事,我回来以后问了傅向阳,这才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

    沈溪语倒是没怀疑过苏倩,她猜到白奇在来小白楼之前,已经把苏倩安排妥当了,她又转头看向许御风。

    许御风见到沈溪语火冒三丈的眼神,吓得心里面一颤,顿时明白了傅向阳的用心良苦。他连忙举起右手,伸出中间的三个手指头,信誓旦旦道:“我发誓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刚听傅向阳说的,你想想我认识你二十年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也不敢啊。”

    阿风做事虽然喜欢按部就班,但两人毕竟有着二十年的交情,所以沈溪语不认为阿风会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就是说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江修仁,傅向阳,姚金花,小兰四个人。

    她极力克制住心中的怒火,气冲冲地坐到了椅子上,撇头看江修仁时,见他正在递外套给小兰,沈溪语忽地又站了起来,声如洪钟地喊道:“小兰!”

    傅向阳刚刚拿起咖啡,让沈溪语这一声“小兰”吓得手抖了一下,不小心打翻咖啡杯。旁边的小丫环急急忙忙拿着擦桌抹布上前,一丝不苟地擦起了茶几上的黑棕色液体。

    “小兰,我们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去让厨房多准备几个菜给小姐,先让人送些茶水和糕点过来。”江修仁趁机打断了沈溪语的话,想让她冷静下来。

    小兰应了一声“是”,便转去了后厨,不敢再多看沈溪语一眼。

    沈溪语瞪了瞪江修仁,没再继续追究,她坐下来后又愁眉苦脸地一言不发,直盯盯看着面前的小丫环擦好了桌子,收走了咖啡杯。

    白奇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后,白岚呆了好久,脸上留下两行热泪,半天后才说:“哥,谢谢你保护了我这么久,以后不要再这样了行吗?我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我不想永远躲在你的身后活着。”

    白奇叹叹气,正颜厉色道:“虽然我只比你大了一岁,但我也是你哥。况且从小到大,爹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要我照顾好你,爹走了以后,我更要承担好照顾你的责任。”

    白岚渐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奇:“爹真的这么说吗?”

    白奇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白岚,其实爹真的很疼你,可你的性格向来内敛,他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平时嘱咐最多的也是让我照顾好你,私底下更是常和我打听你的事,他总是问我白岚书读得怎么样了,长没长高,有没有好好吃饭。”

    白岚听了哥哥的话以后沉默不语,咧着嘴低着头,默默地流着眼泪,他一直以为父亲对他的事从未上过心,甚至打心底里地不喜欢他。

    等到情绪平复了一些,白岚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以后都不需要大哥保护我了,我会离开商行去当教书先生,完成爹的遗愿。”白岚忽然认真地看着白奇:“哥,你也应该回商行,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过,我们一定要先查清楚真相,我想知道爹到底是让谁给害死的。”

    白奇沉吟了片刻,笃定道:“王庆飞既然查到了不是姓董的商人泄密,那么他一定会帮我们查清楚真相。”他陡然起了身,又对白岚说:“我现在要去小白楼一趟。”

    白奇说着要向门外走去,白岚又突然喊住他:“哥!”见白奇骤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他,他又继续说:“哥,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事事为我着想,故意做那些事照顾我的情绪了。我已经长大了,你不需要像小时候一样时时刻刻守护我。”

    他停了两秒后又道:“还有一件事,我知道程小楠喜欢的是你,我一直都知道。我早就不在乎那些事了,只要你们能平平安安地待在我身边。”

    白奇想到他们白家从最初的一家四口,变成一家三口,最后又剩下他们两个兄弟相依为命了。他红着眼眶,嘴角勉强扯出笑容:“白岚,你确实长大了。”

    说完这话,白奇转身向外走了。看白奇仓皇地走到没影子以后,白岚想起年少时兄弟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

    在他出生后没多久,他们的娘就因为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两年后突发恶疾,不到两个月人就没了。从小到大白岚听惯了街坊邻居的杂言碎语,那群大娘们时常说,白家的夫妇如何如何恩爱,如果白岚不出生,也许白家的媳妇儿就不会死了。

    他小的时候性格内敛害羞,不会表达感情,跟父亲的关系也不冷不热。白岚总以为父亲不喜欢他,或者是厌恶他,因为母亲不生他就不会死了。左邻右舍经常说白岚是害死生母的罪魁祸首,甚至连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他独独喜欢缠着大哥白奇,白奇又很宠着他,自小两人便形影不离。上学的时候,他的年纪比其他同学小了一岁,长得又矮小羸弱,经常让人欺负。

    每当遇到危险,哥哥白奇总是会冲上来护住他,所以每次白奇都会为了他受伤,让其他孩子打得头破血流,但那段日子白岚却过得很舒心。那时候年纪小,无知无畏亦无烦恼,对他来说每日能跟大哥黏在一起就是快乐。

    可时间久了,白岚还是意识到他跟大哥之间的差距。父亲教他们学武的时候,白奇学什么都很快,但他却怎么也学不会。所以父亲总是夸奖大哥聪明,白岚那时长到八岁了,还从未听过父亲的夸赞。

    过了两年,父亲因公事被调走,偶尔会给他们送信,可白岚从未看过,因为他总认为信里面不会提到他,父亲只爱哥哥一个人。

    在他眼里大哥就是奔跑着的光,永远在为他照亮前路。后来白岚不甘愿只能躲在白奇的身后,为了追赶上他的大哥,开始拼了命努力。

    一直到他十三岁时,本就身体羸弱的他彻夜苦读了半个月,最后累得高烧不退,白奇在床边守了他几日,每日喂他几碗苦苦的汤药,总算捡回来了一条命。

    从那以后隔了很久,白岚才明白过来,白奇为了照顾他的情绪,不让他有压力,逐渐收敛起了锋芒,能做满十分的事,白奇也只做到六分。

    在白岚的心里,白奇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也是最聪明的人。他的那些小心思,白奇又怎么会不知道呢?白岚想着想着又流了满脸的泪水,他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喃喃自语道:“谢谢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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