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装模作样地穿过了偌大的花园,进到屋内的大厅。傅向阳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到雕花的大木头椅子上,一番大老爷的做派。他先看看两旁站着的家丁,然后翘着二郎腿开始指点江山:“你们还不赶快把东西放好了,记得轻点,一个比一个笨手笨脚。”

    沈溪语一边干着活,一边斜眼瞪着傅向阳,心里面反复嘀咕:入戏倒是挺快,混蛋玩意还真把自己当成大爷了。

    见四个人将东西放到桌子椅子上,归拢好了以后,傅向阳大手一挥,又发号了施令:“你们几个出去守着去,看看钟老板什么时候来,只会在这傻站着,你们不嫌烦,我还嫌你们碍眼。”

    四人心照不宣地互相看看,转身出了屋子。到了院子后,刚想往远处走,门后忽地传来声音,呵住他们:“你们干什么去?”

    四人回头看看门前站的两个家丁,正用豹头环眼死死盯着他们。小五忙不迭地走过去点头哈腰道:“兄弟,我想问问茅房在哪?我们几个吃坏了肚子,这会儿”

    小五还非常应景地放了个屁,臭气熏天的味道霎时弥漫四散。那两个家丁登时捂住了鼻子,其中一人粗声粗气道:“左拐左拐。”

    看到家丁鄙夷的态度,小五重新回到了队伍中。沈溪语此时低声道:“小六留下看着你家少爷,我们三个去。”

    小六点点头心领神会,转头走回去,对着门前的两个家丁嬉皮笑脸:“他们是懒人屎尿多,各位多担待担待。”

    两位家丁不屑地侧过身子,无视了小六的存在。

    这栋宅子临近长白路,在钟焱黎从阢临搬到邯明前,空置了很长的时间。小五看到院内的屋子占地面积虽小,但前后院却奇大,很明显是被改建过。前院以中间的屋子为界,分成了两半,两边都建造了小花园,种植了不少的名贵花草,树木郁郁葱葱连成一片。

    关键这只是前面的院子,等他们三人绕过屋子后头,看到一个跟前院差不多大小的后院。时廷轻车熟路地打头阵,小五紧跟在他身后,认为这栋宅子有古怪:“这么小的屋子,怎么配了这么大的院子,肯定有猫儿腻。”

    等三人躲进附近的草丛中,沈溪语比另外两个人瘦小,偏偏选择坐在时廷和小五之间。她双脚踩地,双腿靠拢到一起,乖乖地用双手紧环住双腿,头上的破布帽子压得低低的,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和表情。待了片刻后,她骤然没了耐心:“现在怎么办?难不成一直坐在这?”

    时廷正扒着草丛向外看,他转头看看沈溪语,见她将帽子压低,只露出了一张嘴,实在是有趣,故而笑道:“你别坐下,地上脏。”

    沈溪语撇撇嘴没搭理他,漫不经心地又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时廷笑着用手抬高她的帽檐,露出了一张满是黑灰的脸,他轻声说道:“你看看前面的石头山,中间最大的那块石头靠着的地面,就是密室的入口。但现在周围有几个家丁,我们过不去。”

    沈溪语从地上蹲起,双脚向前挪移了两步,看到大石头处围着五六个家丁。她看得聚精会神,突然间又一歪头,将嘴巴凑到时廷的耳边,语气中带着恳求:“要不你去引开他们吧?”

    时廷像是有些诧异,嘴角微微一翘,刚要说话,小五却插了一句:“我去。”

    说完这话,他便从身上摸索出一盒火柴,又道:“如果着火了,我就不信他们不走。”

    那几个家丁只是看起来凶神恶煞,虎背熊腰,其实没有什么身手。但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狼多的道理,时廷还是明白的,他怕小五惹祸上身,提醒道:“如果被他们发现了,你就跑,不用管我们。”

    虽然小五的身手不如雨夜和佐震,但他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傅家精英,他担忧的不是自己的安全,而是沈小姐:“时先生,请务必帮我们保护好小姐。”

    时廷点点头:“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等小五走了以后,时廷席地而坐,直愣愣盯着沈溪语瞧。此刻正值下午,天空一碧如洗,阳光洒在了她的身上,温柔肆意,即使身上穿着破烂衣服,也是说不出的灵动。

    时廷第一见到这样的女孩,时而雍容不迫,时而跳脱如兔,越看心中越是喜不自胜,脸上不自觉地带上笑容。他没了紧迫感,甚至快要忘了此行的目的,很享受此时的心情。看沈溪语乖乖坐在地上,不仅是觉得是有趣,更是打心底地开心,即刻涌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另一边小五绕到了前院,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地上长满了杂草野草,连着一小片的青草地,还有一颗矮子树。如果在这个地方点着了火,火势不大不小,还能吸引人过来。

    他四下张望了一圈,看周围无人防守,便拿出火柴盒点燃一根火柴,蹲在地上将那堆野草燃着了。野草有一半是枯草,所以燃的极快,眼看火苗越烧越旺,连绵成了一片。小五转头飞奔回后院,向石头边上那几个家丁大喊大叫:“你们快来!着火了,再不救火来不及了。”

    那几个家丁顺着小五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看到了浓烟密密,心下已然又慌又乱,马上一边喊着:“快走,快走”,一边跟随小五去救火,他们知道倘若院子里的花草树木让火给烧光了,麻烦可就大了。

    时廷见家丁们奔涌而散,他不假思索地拉起沈溪语的手就跑,感觉她没有抗拒以后,他加重了力气,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两人穿过了面前的草丛以后,等跑到了石头山的面前,时廷才慢慢松开她的手。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沈溪语,怕她不乐意,毕竟男女有别。然而沈溪语压根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她仔细看看大石头下面的地面,只有黄突突的土地,什么也没看出来。她耐着性子问道:“怎么进去?”

    “等一下。”时廷走到了一块小石头面前。

    他蹲下来以后,用手来来回回,不断地摸索着石头的根部,直到在背后按到了一个圆圆的小按钮。只见小石头旁边的地面突然弹起一块,原来是块木头板子做成的机关,只是让黄泥土给掩盖住了。

    按下机关后,木头就能弹地而起,地上裸露出了一个木盒子大小的,四四方方的洞洞。时廷从洞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他打开盒子以后,取出一块镂空的龙形玉佩。

    玉佩整体为圆形,用的是上好的凝脂玉,只有小茶杯口子那么大,上面绘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龙,就连龙须和龙爪也清晰可见。时廷拿着玉佩走到大石头的左侧,沈溪语跟了上去,见他将玉佩放到石头根部,贴着地面的石头壁上的凹槽处。不难发现那个凹槽上也有龙形的图案,跟玉佩正面的龙完全吻合。

    玉佩刚刚放上去,大石头底下的地面就慢慢升起,还是一块大木头板子,只是这次的机关打开以后,露出了一个大的洞口。木板子上的泥土和石子“哗哗哗”地向下掉落,风一吹尘土四散飞起,不小心就会迷了双眼。时廷向着沈溪语使使眼色,想让她先下去。

    沈溪语胆大包天,又是个不怕事的人,她走到洞口处,以为里面是黑沉沉,漆黑不见五指的,没想到竟然闪着微微的光亮,仔细看看后,原来是墙壁上挂了煤油灯。

    看煤油灯的大小,至少能够连续燃放两三天的时间,前面有一条很短的楼梯,她慢慢走了下去。时廷也紧跟在她的后面走下来,在他们进去以后,身后的木板门突然间关闭上了,时廷顺手拿起墙壁上挂着的煤油灯,边走边照亮前方的路。

    等两人走完了楼梯,发现还有一条走廊。穿过这条不长不短的走廊,总算是进到了酒窖里面。这个酒窖四四方方的,奇大无比,看面积的确可以容纳百人,可惜的是酒窖里面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影,只在墙角处堆积了十几个酒坛子。

    时廷失望地低着头,耷拉下眼睛,沈溪语却不以为意,因为她早就猜到了,这个密室里面不可能有人。如果义善帮那五十几个人在这里面,不能让他们饿死吧?死了的话尸体早就发臭了,早晚要让人给翻出来。

    只要人活着就要吃东西,钟焱黎就要找人送食物,那么信使肯定早查个明明白白了,哪里能轮得到他们俩?所以从一开始,沈溪语的目标就是黑石,她就是来密室找黑石的。

    时廷将煤油灯放到了地上,拿下帽子,将两撇胡子撕下来,一起递给沈溪语。他一步一步地走到酒坛子附近,蹲下后用双手抬起了一坛子酒,将上面的酒盖子拿下来,捧起坛子闻了闻酒香的气味,然后又喝一口酒下肚。

    随即他轻轻“呵”了一声后说:“是烧酒,看来她还是没放弃。”

    “放弃什么?”沈溪语狐疑地问。

    他将酒坛子放下,半蹲在地上,眼圈又红了起来:“我在发现她跟展国雄走到一起之前,先跟她吵了一架,因为她想研究出口感更好,更上层的烧酒。但我知道邵家酒业已经没有钱支撑下去了,我不同意她冒险,想要维持现状,但她却坚持要做烧酒。”

    又道:“后来我就发现她秘密将装了石头的盒子送了出去,再后来就发现她跟展国雄在一起了。我又跟她吵了一架,等我离开了邵家酒业以后,一直在找义善帮,找着找着就让人给袭击了。如果不是你们救了我,告诉我是元成毅找人伤了我,可能到死我都不会知道。”

    他说到伤心处,又流下两行眼泪,在猝不及防之间,时廷拿起那坛已经开封的酒大手一挥,狠狠将其摔到地上。酒坛子是陶瓷的,这么一摔就四分五裂了,酒也淌了一地,迅速在泥土里形成了印记。

    他愤恨地喊道:“我就不明白,这个破酒厂有什么舍不得的?没了就没了,没了这些东西又能怎么样?”

    沈溪语早看透了时廷是个什么样的人,讲感情重情义,正义感强。他不在乎钱权势这种东西,把它们当粪土,有没有那些身外之物都一样活,可惜他爱的那个人在乎,所以钟焱黎跟他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一类人。

    情绪发泄完了以后,时廷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用袖子擦干眼泪鼻涕,走到沈溪语面前,刚要开口说话,骤然觉得头昏脑胀,站也站不稳了。再一看,沈溪语的身体也一样在摇摇晃晃,两人最后对视了一眼,双双倒在了地上。

    傅向阳在屋子里面来回走了好几圈,也没等回来一个人,眼看着过去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半点动静。他心中纳闷,就算是沈溪语玩疯了,时廷和小五也应该回来给他报个信啊。

    门口的两个家丁就算是再蠢也意识到了问题,两人盯着傅向阳半天了,跟在钟焱黎身边这么久,他们也知道钟老板向来是个守时的人,真有大生意上门了,还能一个时辰不回来吗?甚至连个消息也没有。

    感觉到了两个家丁怪异的眼光后,傅向阳再也等不及了,他登时收起没心没肺的笑容,一脸严肃地对家丁说道:“我看啊,钟老板是有事来不了了,我也要去谈别的生意,告诉钟老板,我改日再登门拜访。”

    他带着小六若无其事地出了门,刚走到门口,就见到小五疾冲而至。傅向阳想开口问沈溪语和时廷的去向,但跟在他们后面的家丁先开了口:“傅少爷,我送你们出去吧。”

    语气中带着猜忌,还有怀疑,很明显已经不信任他们了,家丁又道:“我怎么记得,傅少爷来的时候带了四个随从,现在怎么就剩下两个了?”

    小五在点燃了花园的一片草地以后,将石头山处的家丁引了过去,结果看到火势越来越旺,他怕把事情闹大了,只好先组织家丁们把火给扑灭了,避免火势蔓延烧掉整个院子。

    等处理完了这事以后,回到了石头山处,已经不见时先生和沈小姐。他现在也不好说他们到底在哪,只好笑着回道:“他们两个先回去了。”

    家丁半信半疑地看看他们,然后又说:“傅少爷请吧。”

    等三人出了宅子,走出了一段距离以后,小五才说:“我引开那些人以后,回去已经找不到沈小姐和时先生了,现在怎么办?”

    傅向阳边走边说道:“有时廷在,沈溪语不会出事,我们先回小白楼看看,他们兴许已经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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