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连续拐了几个弯弯才到小白楼,雨夜忙把修大夫扶下车,一路搀扶着人进了屋子。进到屋子以后,见苏倩和许御风也回来了。

    江修仁见到修大夫来了,依然握着沈溪语的手没敢放开,他蹲在一边转头问道:“修大夫,你看看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叫了她半天,她还是没动静?”

    修大夫看江修仁欲哭无泪,说话也有气无力。自江东鹤重病那次,他就再也没见过这孩子急成过这幅样子了。修大夫活了一辈子,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人间冷暖,只看了一眼就能明白其中的缘由。

    一直扶着时廷的傅向阳也说道:“修爷爷,还有时廷,跟沈溪语的情况一样。”

    大概瞄了几眼两人的情况以后,修大夫拿下药箱子放到茶几上,打开箱子开始翻找。不一会儿就找出一个白瓷小药瓶,他递给江修仁:“这个药,给他们两个一人嘴里面含上三粒,一会儿就能清醒了。”

    江修仁接过药瓶,按照修大夫所说倒出了三粒小药丸,然后将瓶子递给了雨夜。他将药丸一颗一颗塞进了沈溪语的嘴里以后,焦眉苦脸地盯着她看,生怕稍不留神,她就醒不过来,或者她醒来了,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

    雨夜也将瓶子里的药倒出来三粒,给了傅向阳,傅向阳接过药,将其塞进时廷嘴里,看时廷情况跟沈溪语一样,躺在他的臂弯中,彻底失去了意识。他怀疑这两个人中毒跟那间密室有极大的关系,因为他们五个人中,只有他们两个去了密室,回来就中了毒,他和小五小六却一丁点问题都没有。

    修大夫看两个人吃了药以后,先指了指江修仁:“阿仁,你把这个小姑娘扶起来,让她坐着。”

    他又转向了傅向阳:“傅家那小子,你把时廷扶到长椅上,让他跟小姑娘并排坐着。来人,再给我搬个椅子过来。”

    听了修大夫的话,屋子里面的人都动了起来,待到江修仁和傅向阳坐在长椅上,一个人怀里面抱着一个人以后。佐震搬来了一张舒适的椅子,放到了长椅前面,摆在了沈小姐和时廷中间,他大概猜到了修大夫是想给两个人一起诊脉。

    苏倩和许御风也一脸关切地,站在一边看向沈溪语。

    修大夫一捋长长的下巴胡子,步履轻盈,颇有仙风道骨的风范。等修大夫坐到椅子上,时廷恰好睁开眼睛,他觉得身体舒服了很多,从傅向阳怀里坐起来,问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傅向阳皱眉回道:“中毒了!”

    躺在江修仁怀里的沈溪语此时也睁开了眼睛,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江修仁,咧嘴笑了笑:“怎么回事?”

    看到沈溪语在笑,江修仁一边帮她整理额边的碎发,一边很关切地问道:“你中毒了,现在还有没有不舒服?”

    沈溪语语气里带着委屈说道:“有,感觉呼吸困难,全身无力。”

    “你们两个认不认识我是谁啊?”修大夫正襟危坐在两人面前,他想看看他们意识是否清醒了。

    沈溪语还依偎在江修仁怀里,她轻轻扭头,看清楚后说道:“修大夫。”

    时廷也说:“妙手神医修大夫。”

    修大夫笑呵呵地捋了捋胡子点点头,又道:“你们两个坐正了,我给你们把个脉,看看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等到沈溪语和时廷坐端正了以后,修大夫给两人的两只手都诊了脉。他捋着长胡须长吁短叹了一番,声音沧桑而低沉:“你们两个去哪了?怎么会中了七里香的毒?这种毒已经很久没有人用了,以前很多大户人家喜欢把它放到仓库里防贼。这毒无色无味,能在屋子里面待三四天,不过七天之后会自动消散。只是毒性烈又容易害死人,如果不是纯心想要杀人,基本上没什么人用了。一般中了这种毒的人会先晕倒,醒来后一个时辰内毒发,如果不及时救治会要人命。”

    沈溪语看看时廷,见他正低着头沉思,她也不理解钟焱黎为什么会放七里香在密室,她防的是什么?她不觉得时廷在撒谎,密室里面肯定没有黑石,除了那些酒坛子以外,还有什么稀罕东西?值得放毒防贼?

    知道两人中的什么毒以后,修大夫起身向后走,又开始在药箱子里面翻找,最后找出了一个很小很小的盒子,红绸段子花面的,像是女人用的胭脂水粉盒。

    他从里面拿出了一粒丸子药,回到座位上后,他看着时廷和沈溪语说道:“七里香的解药我这就剩下一颗了,但你们吃了我的百毒解,毒性就不会继续蔓延,只需要半个时辰,我就能再配出一副药材,再半个时辰能熬制好汤药。这颗解药你们谁先吃了?”

    江修仁想让沈溪语先吃解药,他也顾不得什么仁义礼义的了,刚要开口时,修大夫又向时廷道:“要不就让小姑娘先吃了,她身子弱,不比你是个学过功夫的,还能忍一忍,你就谦让下姑娘家。”

    就在江修仁刚有动作,要伸手拿药的时候,时廷却抢先一步从修大夫手里面抢了药,直接塞进了沈溪语的嘴里,命令道:“咽下去。”

    那颗药丸进到嘴巴里面,跟长了腿一样,立刻顺着喉咙向下滑,沈溪语稍微一用力,药丸就顺着食道滑进肚子里面。她不放心地问时廷:“你没事吗?”

    时廷不自觉地伸手摸了她的头,温柔笑笑:“没事,修大夫会配药给我。”

    因为时廷的这一举动,让江修仁顿时怒火中烧,他早就忍不了时廷了。尤其是方才时廷看沈溪语的眼神,江修仁也是个男人,所以知道男人对女人动情时是什么样子。

    江修仁登时将雪白的衬衫袖子撸了上去,双手握成个拳头,手背上的青筋一条条暴起,双眼窜出了无数根小火苗,他想必须要打时廷一拳才能消气。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撩拨他喜欢的女人,这家伙胆儿是真肥。

    然而在一边早看出问题的傅向阳,倏地起身站到江修仁眼前,挡在了时廷前面。他看到阿仁怒火膨胀,下一秒就要出拳打人了,心里面也有些忐忑:“阿仁,你快送沈溪语上去,她刚吃了解药,还需要休息,再让厨房做些吃的给她。”

    修大夫也年轻过,看出了情况,眼下可不能让他们打起来,时廷要是再挨一顿打,真就要没了命,他忙劝道:“阿仁,小姑娘身子弱,你扶她上去休息吧,再让厨房熬一些粥给她。”

    一直站在长椅后的小兰,听到了修大夫的话,立时说道:“少爷,我马上去让他们准备。”她转头后连跑带颠地去了厨房,让厨师给小姐和时先生准备吃食。

    沈溪语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儿,江修仁只看着时廷不动弹,哪怕是傅向阳挡住了时廷一半的身子,但江修仁还是在盯着瞧,双眼迸发出的怒火像无数根针箭。

    苏倩和许御风也早就看出了端倪,苏倩上前一步,担忧地喊了一声:“溪语,快上去休息。”

    沈溪语明白他们的意思,懂得如何应付江修仁,她侧过身体,伸出手轻轻整理他的衬衫:“我陪我上去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江修仁将目光从时廷身上收回来,微微低下头,变了脸变了表情,他看沈溪语的眼神很柔,柔得似水:“嗯,我陪你上去。”

    傅向阳看沈溪语起身后,登时坐在她的位置上,见到她和江修仁转身上了楼,他轻呼一口气,转瞬即笑:“修爷爷,他这个药什么时候能配好啊?”

    苏倩和许御风也找了个位置坐下,微微松下一口气。

    七里香这种毒药,放在屋子里时间越长,药效越低,从时廷中毒后的反应来看,吸入的七里香至少挥散了两天的时间,所以才没那么严重。配制解药需要五味药材,修大夫想到手里面还差了两味药,他背着身子大声喊道:“傅家的二小子,你再去我铺子里一趟,让我的小徒弟桂皮给装三克银金骨,六克鸡穿草。”

    雨夜应了一声:“是,修大夫。”,随即步履矫健地飞出了小白楼。

    修大夫看向时廷和傅向阳又道:“刚小姑娘吃的是我蜜制的药丸,好入口。现在没时间制作药丸了,需要熬制汤药,分成三份熬制,一起熬出三碗来,等到我配好了药,不出半个时辰就能喝到了。”

    晚上的空中的黑幕不满了星辰,屋外吹进来的风都是暖洋洋的春风。沈溪语被江修仁带回屋子以后,想拉着他好好说会儿话,但江修仁偏要她在床上躺着说,她无奈地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先回过头去,我换个衣服再上床。”

    江修仁难得看到她羞涩的表情,随即微微一笑,转了个身,用宽阔的背部对着她。沈溪语快速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换上了别的衣服,然后像一只泥鳅一样钻进了被窝里面,坐直了身子:“江修仁,我换好衣服了。”

    他转过身子,看到她已经坐在床上,钻进被窝里了,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又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上,不敢离得太近。沈溪语浑然不觉有什么异常之处,她依赖惯了江修仁,不管有什么事都想要跟他说说。

    随后她心花怒放,眉飞色舞地将去密室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她说得津津有味,分析得头头是道,只是把她和时廷相处的过程给去掉了,她可不想江修仁听了以后突然冲下去,把时廷给打一顿。

    等说完了以后,沈溪语问道:“你说钟焱黎是不是在密室里面藏了什么东西?不然为什么要放七里香?可时廷说里面没藏任何东西,包括了黑石,他是不是在骗我呢?”

    江修仁听后思忖了一会儿,认为以时廷的心性,应该不会说谎,于是说道:“她宝贵的东西,未必是我们宝贵的东西,她那么在意邵家酒业,也许在乎的只是那些酒。”

    听了江修仁的分析,沈溪语恍然大悟,时廷也说了钟焱黎想要研究烧酒,可是邵家酒业早就没有多余的钱给她挥霍了,所以她想尽办法找人帮忙。她既然有了展国雄这个大靠山,那么酒窖里十几坛的酒,很可能就是研究出来的新酒。

    这时候门外响起来了敲门声,只听小兰在外面说道:“少爷,小姐的粥好了,修大夫说现在就可以吃。”

    沈溪语刚要掀起盖在腿上的被子,江修仁却伸手按下她的被子:“我来,你乖乖躺着不许动。”

    他说完起身出了门,转眼又拿着托盘回了屋子,将其放到她的红木书桌上。托盘上摆放了一把大勺子和一把小勺子,还有一只陶瓷大碗,上面盖着盖子,一只沈溪语平时吃饭用的陶瓷小碗。掀起大碗的盖子以后,热气腾腾的蒸汽扑面而来,满屋子飘起香喷喷的味道。

    江修仁看小兰让厨房准备的是鸡肉粥,里面除了放了半只鸡以外,还有不少时令蔬菜。他拿起大勺子在大碗里面挑挑拣拣,把好吃的部分装到了小碗里以后,端着小碗回到了床边。

    这次为了能喂她喝粥,所以他坐得很近。如同上次喂她喝汤那样,他用手托着碗底和碗沿,不断地用勺子翻腾碗里的粥,让其散出热气来。

    片刻之后,感觉碗里的粥没有那么烫了,江修仁才用勺子盛了粥,还有少许的鸡肉丝,蔬菜丝,送到她的嘴边:“不热了,吃吧,小兰知道你不爱喝没有味道的白粥,所以让厨房做的鸡肉粥。”

    沈溪语越看江修仁对她好,心中越是欢喜,用嘴巴嘬了一口勺子里的粥,说了一句:“好吃。”

    然后她笑嘻嘻地将勺子里剩下的粥一口吃了个干净,嫩滑的鸡肉丝混着脆甜的蔬菜,还有米粥的香气,喝到肚子里面暖暖洋洋。

    看她吃得开心,江修仁心里也觉得很开心,于是接着一勺又一勺地喂她喝粥。只是喂着喂着,心里面又暗自想到,今天因为沈溪语中了毒,所以他才暂时丢掉了冷静,急得手足无措,六神无主。

    可现在看她欢畅吃粥的可爱模样,又是满心欢喜,恨不得这辈子都不离开她一步。只是他早就懂了自己的心,却不懂沈溪语的心。

    想到这里,江修仁的手突兀地停了一下,只是这一下,沈溪语就注意到了他的反常。

    她边嚼着食物边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江修仁轻轻一笑,控制住了脸上的表情:“没有,吃吧。”

    他一勺又一勺地把碗里的粥喂给她,一直到这碗粥见了底,沈溪语也吃饱了:“我不吃了,吃不下了。”

    江修仁随即将碗和勺子放回到了红木书桌上,再将她屋内的窗户紧紧关严实。转头回来时,隔了一些距离,站在床边看着沈溪语。看了一会儿后,不敢继续在她的屋子里面逗留了,只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走了,你早点休息,我明天早上再来陪你。”

    沈溪语只是点了点头,看出了江修仁的反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也有一种想要叫住他的冲动,但是又没有那个必要,叫住他干什么呢?问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简直是多此一举。

    想起刚认识江修仁的时候,他总是不苟言笑,目中无人,对谁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但是后来江修仁变了,变得对她越来越上心,越来越温柔,她可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不知晓其中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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