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到了第二天,沈溪语一整天都在心神不宁中度过,倒不是因为时廷的事情,而是因为她从昨天早上以后,就再也没见到过江修仁了。明明他走的时候说过,今天晚上会回来陪她吃饭,这会儿苏倩和阿风也从商行回来了,却独独不见江修仁的身影。她在屋子里等了又等,等到过了吃饭的时间,便再也等不及地下了楼。

    等她下了楼,只见众人坐在厅里面各忙各的。见到沈溪语从楼上下来,傅向阳第一个开了口:“你闷在屋子里面一天了,还开不开饭了。”

    沈溪语懒怠搭理他,径直向大门口走去。只是走着走着,她突然把左脚的鞋子给甩飞了。就是那么地猝不及防,出其不意,她脚上的绣花布鞋乍然间飞了出去。并不是鞋子的质量出了问题,而是她下楼之前,失魂落魄地换了一双鞋子,没有好好地穿在脚上。

    她看着飞远的鞋子,抬起了左脚,摆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先是愣了一秒,然后叹了口气,想着踩着地走几步再穿上鞋。倏然间有人从身边走过,比她更早拿到了鞋子,那个人正是时廷。

    时廷拿了鞋子以后,走到沈溪语跟前,此时的她已经立不住了,身体开始左摇右晃。时廷把鞋放到地上,抓住她的脚,塞进鞋子里面,帮她把鞋子提上后,抬头笑笑:“你慌什么?鞋子都不会穿了。”

    沈溪语方才把鞋子甩出去时,到底慌没慌她不知道,但现在她是真的慌了,不仅是她心里慌张,坐在后面正盯着他们看的傅向阳心里面更慌。

    “你衣服怎么回事?”时廷又笑着问道。

    她闻言低头一看,原来是衣服上的束腰带子散开了。沈溪语平时穿衣服以简洁为主,跟苏倩每天一套各式的洋装不同,她的衣服基本上是上衣下裙,又或者是上衣下裤,在孔家的洋衣铺定制过不少。

    总而言之她是怎么方便舒适怎么穿。她刚换了一套衣服,上衣在腰部左右两侧,缝制了两条束腰的宽带子,可在前面系成个蝴蝶结,只是穿上的时候没系牢固。

    时廷拿起两根带子,想要帮她系上。沈溪语刚要开口拒绝他,小白楼的门就开了,江修仁带着雨夜和佐震匆匆而归,刚刚好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即使傅向阳的反应足够快,但江修仁还是冲上前用力推倒了时廷。一时之间众人皆上前来,全作惊恐状。然而时廷刚站起来,江修仁已经向他挥去了拳头,只是傅向阳挡得及时,那拳头见打不到敌人了以后,挥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时廷不是傻子,他当然看得出来江修仁喜欢沈溪语,只是他爱孔焱黎的时候能无畏无惧,现在喜欢沈溪语也能坦坦荡荡。

    他轻轻笑道:“江老板,沈小姐好像不是你的未婚妻吧?如果你真的看我不顺眼,我可以陪你打一架。”

    此言一出,傅向阳吓得心惊胆战,连忙小声提醒时廷:“兄弟,你能不能别说了?”

    雨夜听到以后也有了动作,提起手中的棍刀。许御风跟在江修仁身边久了,自然注意到了雨夜的动向,他向前跑两步企图阻止,没想到佐震已经伸手挡住雨夜:“别动,这种事轮不到我们管。”

    沈溪语此时在江修仁的身后,轻轻叫了一声:“江修仁。”

    江修仁听到她的声音以后,从怒发冲冠转变成了嗤笑了一声。明明时廷才是寄人篱下的那个,却还能这么理直气壮跟他说话,甚至想跟他抢女人。他现在要是赶走时廷,或者找人打时廷一顿,实在是有失风度,显得自己特别地小气。

    傅向阳深知江修仁因沈溪语的原因,顾及颜面不会对时廷说太难听的话,现在也不会真的打他一顿,但事后可就不好说了。

    为了将事情尽快平息,傅向阳用尽力气拖拽着时廷,边走边说:“走走走,跟我上楼,我有话跟你说。”

    随即江修仁也一转身,拉起沈溪语的手:“跟我走。”

    江修仁把沈溪语带到了小白楼的后花园,此时天空已经黑了下来,空中挂了一轮耀眼的明月。

    江修仁慢慢松开她的手,深深呼吸后问道:“我不是说让你离时廷远一点吗?总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紧接着又说:“我看到你和时廷在一起,我就心里发酸,我就不舒服,难受。”

    江修仁没告诉沈溪语,他之前看她欣赏白奇的时候,就已经心里发酸了,但眼看白奇和程小楠才是一对儿,才没去计较。在废弃赌场救了沈溪语之后,江修仁也明里暗里向她暗示了一番,但因为他知道沈溪语那时对他没意思,所以没有继续挑明心意。

    但他也明白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眼见这段时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亲密多了,现在必须要说个清清楚楚。

    见到他认认真真的表情,沈溪语一笑:“我又没跟他怎么样,你难受什么?”

    江修仁道:“不行,时廷必须离开小白楼,不能让他在这里住着了。”

    一直到现在还没等到义善帮的消息,黑石更是不知去向。时廷如果找不到义善帮,也就彻底失去了所有,可能会再次徘徊在崩溃的边缘。沈溪语不觉得现在赶走时廷是好主意,最起码要让他心安理得地走。

    她笑嘻嘻地又道:“你急什么?再等等义善帮的消息,只要找到了那群人,我们就把时廷送去北方,他再也回不来了。如果真的找不到义善帮的人,我们就让傅向阳说服时廷,让他离开渡城。况且我们还没找到黑石呢。”

    江修仁还是不愿意:“无所谓,黑石我们可以自己找,但时廷不能留下。”

    看到他满脸的不情愿,气呼呼的样子,沈溪语暗自觉得好笑,当即伸出三根手指举起来:“我发誓,我不喜欢时廷,以前不喜欢他,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上他,我和时廷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感情的事可不好说,你不喜欢他,但他喜欢你。”江修仁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他知道沈溪语是个冷静的人,但他也是个冷静的人,可感情的事情完全不用用“冷静”这个词衡量。

    沈溪语无奈道:“你知道他喜欢我没有用,就算是他喜欢我喜欢到疯了,只要我不愿意,也不会有任何用处。”

    江修仁脸上的表情登时变得紧张起来:“好,时廷喜欢你没用,那我喜欢你有用吗?”

    他怕自己再不行动,再不问明白,沈溪语就要让时廷拐走了,就算没有时廷,以后也可能会有其他人。

    沈溪语微微低下头,有躲避他目光的嫌疑。回忆起之前她跟程小楠让王霸天绑在废弃赌场时,白奇和江修仁的对话,还有江修仁在她房间里说的那些话。其实打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江修仁的心意,只是她没回应过,也懒得去想这些事。

    可眼下的情形,要是让她回答说喜欢江修仁,她真的说不出口。让她回答说不喜欢江修仁,又有一点违心。

    她只好小声说了句:“你说有用就有用。”

    江修仁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他用双手抓住沈溪语的肩膀,小心翼翼看着她,说出的话却是正言厉色:“我要你明明确确的答案,别跟我模模糊糊的打马虎眼。”

    沈溪语笑得含蓄,反而反手抓住他的双腕:“你明天不是要去吴县吗?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好不好?”末了又加了一句:“我发誓,我绝对会和他保持距离。”

    江修仁了解她的性格,不能够逼迫勉强:“好,那你等我回来。”

    她先咧嘴笑笑,随即转了个身子,哀怨满满地埋怨道:“你还说今天陪我吃饭,结果一直不回来,我从早上等你等到晚上,回来了又和我闹脾气。”

    看到她又开始反将一军,江修仁走几步绕到她的面前,忍俊不禁道:“我们回去让厨房准备几样你喜欢的菜,去我屋子里吃好不好?”

    沈溪语先是兴高采烈地笑了,然后微微低了个头后,转身向着小白楼走去。江修仁看着她雀跃的背影,轻轻一笑紧跟了上去。

    到了第二天,江修仁一大清早就带着雨夜离开了小白楼,赶去了吴县。沈溪语不知道傅向阳跟时廷说了些什么,时廷已经开始跟她刻意保持距离了,她没有问,也不想知道。所以接下来的第三天,第四天,两个人也没有再说过话。

    不过,等江修仁走了六天以后,沈溪语又开始心神不宁,心里面一直埋怨,他说好了四五天就回来,到了第六天还迟迟不见踪影。

    然而等到了第七天,苏倩和许御风也到了休假日,还是没见到江老板回来。下午两点多钟时,除时廷以外,小白楼里的其余人都在大厅内饮茶嬉戏,佐震却突然之间架着雨夜进了小白楼的大门,后面跟着小五小六。

    沈溪语见雨夜进了门,先是满脸喜悦,以为江修仁也回来了,但看到雨夜像是受了伤,她急忙迎上去问道:“怎么回事?江修仁呢?”

    雨夜紧皱着眉头,眼眶微红,说道:“小姐,少爷不见了,我们让人袭击了,除了我以外,带去的四个傅家人全死了。”

    等他说完这话,众人全都围了上来,时廷这时也从楼上走了下来。

    雨夜接着说道:“昨晚我们从吴县回来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群人袭击我们,大概有十几个人,每个人都蒙着头,根本看不清脸。身法极其诡异,速度快得就像是…他们把我推到了水里,等我上来的时候,少爷已经不见了,只看到了傅家…兄弟们的尸体。我找了一个晚上,也没见到少爷,只能找了辆车赶回来求救。”

    听了这番话以后,众人如同遭到了五雷轰顶,个个面色铁青。佐震率先问道:“连你都不知道对方什么来路?”

    雨夜摇摇头:“不知道。”

    沈溪语愣了愣以后,用颤抖着手抓住雨夜的衣服说道:“我们一起去督察署,让他们帮忙找人。”

    众人正要往外走时,傅向阳却叫住他们:“等一下,他们是在吴县出的事,距离渡城有一百多里地,你确定督察署会派人去找吗?你不知道他们办事有多慢,就算是于威想要帮我们,也需要跟上级请示。”

    许御风听了后说道:“但毕竟是死了人,我们不报案吗?”

    “不然我们怎么找江修仁?”沈溪语的声音逐渐哽咽。

    傅向阳看出沈溪语是真的慌了,已经丢失了理智分析的能力,他说道:“去找傅老爷,督察署的人去找了也是徒劳,我们去找我爹,多带些傅家的人一起去吴县找。”

    众人正七嘴八舌讨论着,门外的几个家丁此时却跟见了鬼一样,你推我搡一拥而进,其中一个还差点摔倒在地上。等到了众人跟前,只见其中一个家丁大喊道:“小姐,傅大少爷,出大事了,外面来了一群人。”

    没等傅向阳和沈溪语细问,另一个家丁又道:“来了二十多个女的,她们推着个轮椅,上面坐了个蒙头的男人,她们到了门口,把男人的头套摘了,那个人…那个人是少爷,少爷满身都是伤,看着好像,好像要不行了。”

    最后一个家丁又补了一句:“她们仗着手里面有少爷,傅家的人不敢动,不知道她们又用了什么妖法,从四面八方跳进院子,把院子里看守的那十个傅家的人全都给迷晕了,人现在就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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