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谦走之后,李从思也开始慢慢好起来,如今他已经可以去官署办公了,可在外人看来,使君还未大好,最明显的就是他不骑马了,竟然每日坐马车。

    永宁为此还笑话过他,李从思却不未然,说了句,装要装的像嘛。

    这日正午,李从思又一次以身体不适早退了,刚到家就看到永宁在抹眼泪,他的心一紧,也顾不上装了,把她抱住紧张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永宁挣扎了开,“不是我,是弟弟来信,说父皇微恙,我有点担心。”

    李从思大松一口气,不是她就好,谁知道这口气松的太过明显了,永宁已经看向他了

    他内心咯噔一下,他岳父病了,他怎么能松口气呢,立马脸色严峻起来,连忙追问道:”什么病?吃了什么药?太医都怎么说?“

    希望通过这一连串的追问可以让她感受到他也是很紧张皇帝岳父的病情和身体健康的。

    可惜还是没换来永宁好脸色,“说是有点咳嗽。”

    李从思坐近了一点,收起脸上刻意的表情,“咳嗽不是什么大病,太医院那么多医术高超的御医,说不定我们还没收到信,皇上病已经好了。”

    永宁也懂这个道理,可她心中有些许不安,“你不知道,我爹爹医术很好的,这些年来从来都没有病过。”

    可这次弟弟都在信中提到了微恙,说明父皇的咳嗽有段日子了。

    李从思看她很是担心,知道她离家太久了,心中愧疚,便说道:“不然这样好了,等我把手上的事情安排好,我陪你去汴京一趟。”

    永宁:“真的?”

    可河西这么一大摊事情,他就这么随她回去能行吗

    他握住了她的手,“我把事情安排就走好不好?只是可能待不了太久!”

    能回汴京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能看看爹爹和弟弟安好她就满足了。

    就在两人出发前夕,李从谦出事了,他不小心中了西番人暗中射出的毒箭,生死垂危!

    李从思有些愧疚地对她说道:“明日怕是不能回汴京了?”

    他知道永宁盼这一天盼了很久,这些日子来,日日心情都很好,就是因为可以回去见亲人。

    谁知永宁扬了扬手中的信纸,笑着说道:“父皇刚给我来信,说他已无碍。”

    如今李从谦那边才更需要他!

    李从思带着张太医连夜赶去了甘州,李从谦昏迷,大军失去主帅,就怕西番人会突然袭击,李从思不得不先去主持大局。

    而张太医擅长毒科,之前他就研究过西番人的毒物,说不定这次能救世子一命。

    果然,在李从思到达甘州当夜,探子回报,西番大军调动频繁,似是要突袭甘州!李从思来不及歇一口气,就去了军营备战。

    李从谦的伤势也相当棘手,箭伤倒不在要害,要命的是箭头上的毒已经透过肌理进入心脉,张太医只能先用银针封住血脉,暂缓它侵入的速度

    “使君,还是要先找到是何种毒物才能对症下药。”张太医对李从思说道

    “这毒很是阴毒,但和之前西番的毒物药理不同,倘若能找到毒物让我分辨,我把握更大些”他补充道

    李从思点头,这些日子他审问了不少西番俘奴,可都没有审问除这是何毒,他看向病床上无声无息的李从谦,心里很是难受。

    因要放血清毒,魁梧的身躯已变得赢弱,面颊都凹了进去,就连头上都有了银丝

    银丝!李从思心中一突,用手探了过去,只见李从谦头发里夹杂了不少白发,他眼睛酸涩,他们的父王如今都是乌发,大哥却已白了头

    张太医:“这毒霸道,极伤人的精气。”

    所以他才催着快要点找到毒物,不然恐怕会长睡不醒

    李从思闻言立马起身,红着的眼眶中冷意涟涟,“请张太医务必保住我大哥的性命,明日我定会把毒物弄清楚!”说完就出了房门直奔军营。

    李从思带了几人,冒险潜入西番大营,抓了他们的主帅,然而这个主帅也不知是何毒物,只知道这是国王派人送来的,只有一小瓶,使者交代无论如何都要伤了李从谦,这毒要用在他身上。

    最后李从思只带回了个空瓶,张太医凭着这点残毒,总算磕磕绊绊的解了毒,只是李从谦以后身子骨比普通人还孱弱,舞刀弄剑上阵杀敌了是不用想了。

    李从思心里很难受,若是他早一点找到毒物,大哥早一点解毒,情况也许不会这么糟。

    倒是李从谦还反过来安慰李从思,说能捡回一条命就是老天的厚赐,人不能太贪心。

    李从思走后,李从谦起身喝水,看到立在一旁的马槊,他伸出手试着像往日一般提起,可双手使出浑身力气也不能撼动分毫。

    李从谦身上冒出一阵虚汗,嘴唇都被咬出口子,他想大声哭喊,想哭诉老天的不公,为何,为何让他变成一个废人!

    走一步喘三口的废人,以后别说驰骋疆场,就连普通的骑马恐怕都不能了,除了还有一口气,他和死了也没有分别,若是可以他宁愿死!

    可他不能!他用手捶地!不能啊!

    他不能抛下妻儿,不能让老父伤心,不能让兄弟心里歉疚!

    可谁又知道,他的苦,他的恨!他还没有马高就跟着父亲东征西伐,他曾徒手降伏过猛兽,他曾是北地百姓的英雄,可如今……他看着颤抖的双手,这双手能干什么呢!

    他用力朝下砸去,拳头上血迹斑斑,他好似不知痛一般发泄。

    门外的亲随听到声音闯了进来,看到这一幕眼睛红了,他忙上前扶起李从谦:“世子这是何苦,您的伤还没好呢?张太医说了,这伤要好好调养,说不定以后就好了呢。”

    李从谦没有反抗,或是说他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亲随把他安置到床上,要去找张太医来诊治

    “不用了,只是皮外伤,替我包扎一下就好,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张太医说的没错,我现在确实连个普通人都不如了。”他苦笑着说道

    亲随背过身擦了一下眼睛,“世子不要这样说,都是西番人阴毒,世子能醒过来比什么都好!”

    他何尝看不出这是摔伤还是自残呢?他都接受不了,何况世子!他快手快脚包扎完

    李从谦喃喃道:“是啊,活着就好。”

    随后他又交代道:”今日的事不要说出去,特别是不要给二公子说。”

    二弟性子急,本就内疚,要是知道他……恐怕心里更不好受了

    都什么时候了,世子还是这么的体贴人,可老天为何不长眼,让世子受此大难

    西平王得到了儿子受伤的消息,知道他已经醒来,立马来信让李从谦回北地修养,甘州的事务先暂时交给李从思。

    这样一来,恐怕暂时是没法回沙州了,永宁想了想,自己不如也去甘州,这样等李从思安排好事务后,他们去汴京也近些,他也不用赶回沙州接人。

    说干就干,她一边去信甘州,告诉李从思她的打算,一边安排人收拾行李,先带上要用的就是,反□□里要留人,以后需要什么再来拿就是。

    甘州事杂,李从思把高逊叫去了甘州,永宁便询问高舅母可要同去

    罗氏有些犹豫,她才刚在沙州置了个宅子,这才住了半年不到,又要搬走,年纪大了,她不是很愿意折腾,可永宁说,“甘州事务多,表兄恐怕一时半会不会回沙州,舅母一人再次岂不是太冷清了,不如同去甘州?”

    若是永宁离开沙州,确实这里也没有待的必要了,不过去甘州罗氏也觉得可能也待不久

    罗氏考虑了一会,说道:”也好,肃州离甘州不远,不如我先回肃州吧。”

    若是要在甘州久居,那她到时候去也不迟,肃州高家又旧宅,如今碍眼的人都不在,她住着也自在。

    因罗氏回肃州,倒是和永宁同了一段路,永宁有亲卫护送,路上很安全,便约了她一起上路。

    一路风沙扑扑,好不容易到了肃州,应罗氏邀请,永宁等人歇整几日。

    高舅父和胡氏的心腹之人都带去了北地,肃州只留了些老仆看家,虽主子们都不爱,府中打理的依旧整洁。

    “夫人,这是老爷的来信。”管家拿出一封信

    罗氏和高舅父夫妻不和,这在府里不是什么秘密,这次高舅父来了信,这些仆人也拿不准要不要送去沙州,没想到罗氏回来了

    正好,他们也不用烦恼了,管家擦了擦不存在的汗珠。

    罗氏本不想接,可看管家一脸为难,她撇了嘴,接了过来

    “果然是没皮没脸的东西。”罗氏冷笑道

    永宁满心好奇,可这是私人信件不好发问,听到罗氏讥讽的言语,心中盼望她多说几句

    “高家世代清白门风算是没了,不嫌丢人的,还好意思写信来。”怎么着,还想她添妆不成!脸可真大,罗氏第一次庆幸自己没有女儿,不然被这等子贱人连累,她怕是要杀人

    永宁:“舅母,出了何事?”

    罗氏:“胡氏的女儿青出于蓝了,攀上了三公子。”

    永宁没反应过来,她说的三公子该不会是李从安吧,“三弟不是娶了契丹公主马?”

    孩子都一岁多了,怎么又和高欢扯到一起去了

    罗氏讥诮说道:“可不是做妾去了吗?高家怕是整个北地的笑话了。”

    高舅父带着爱妾们去了北地,也不知道怎么的高欢和李从安竟有了好感,契丹公主也太过贤惠,竟然做主要纳高欢进门。

    也不知她到底是真贤惠还是故意打高家的脸面,高舅父竟也在胡氏的撺掇下同意了,看看时间,怕是已经进门了。

    永宁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这事做的……

    罗氏:“他们自甘下贱,你和二郎便不用把她当作正经表亲,不用理会。”

    二郎和三郎是亲兄弟,公主和契丹公主是亲妯娌,没得因为高欢坏了情谊,她既然要做妾,那就好好做她的妾室。

    罗氏:“你也给二郎提个醒吧。”她就怕高欢会借着二郎的名义在王府做什么膈应人的事情,反正她以后是不准备回北地了

    太丢人了!

    她要把自己儿子和他们拉开,没得让那些人拖累了儿子的名声

    永宁从肃州出发,三日后应该就可以到甘州,没想到刚走到半路,李从思就亲自带人来接了,路上她提到了高欢的事情。

    李从思一愣,他还不知道此事,不过也对,弟弟纳美又不是曲奇饼,倒也用特意通知兄长,只是他心中有些怪异,这个时候三弟竟还有心思纳妾吗?

    纳的还是他舅家表姐

    先是他遇袭,后又是大兄被西番人所害,如今就算是毒被解了,身子骨也毁了,三弟怎么会有心思在儿女情长上面。

    李从思越想心就约沉,他手中的缰绳勒紧,身下的马嘶鸣不安

    “怎么了?”永宁关心问道

    李从思回过神来,他收敛神色,对她笑着说道:“没事,我想到了兄长病情,也不知道如今恢复的如何了?”

    为了便于路上照顾李从谦,张太医也跟着他回了北地,应该没事的,永宁安慰她,而李从思也不想她知道自己在猜测手足,两人默契地换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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