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去几天,还是没有苗冉的消息传来,刘宁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刘宁对苗冉没有什么好感,到底是钟楚离的母亲,她还是找到钟家想了解一下情况。

    钟楚离不在钟家,那一定在研究所,难怪一直联系不上。刘宁被带到那间书房,钟明远坐在书桌前看着对面墙上的古董挂钟出神。

    见刘宁进来,钟明远抬手示意:“请坐。”

    刘宁坐在他对面:“钟先生,钟夫人有消息了吗?”钟明远眼眶布满血丝,他揉揉眼眶:“你比楚离还关心他母亲,多谢。”刘宁道:“钟夫人也比你关心钟爷爷,钟先生你似乎对他们都不怎么关心。”

    “钟爷爷?”钟明远看着刘宁:“你是随楚离这样叫?”刘宁扬眉:“不可以吗?还是说我没有资格?”“那倒不是。”钟明远看着十分疲累:“只是如果要随钟楚离,就不该这么叫。当然,你这样称呼我父亲是没有问题的。”刘宁不解,这钟明远说的每一个字都明白,组合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明白。

    钟明远见她皱眉,勉强笑道:“没人知道他母亲去了哪里,叫你白来这一趟,回去吧。”刘宁道:“你们夫妻几十年,就算你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该这样冷淡吧钟先生?”

    钟明远笑了,眼角细细的皱眉暴露一些他的年纪:“担心有什么用,她不需要我的担心。父亲去后,她整天疑神疑觉得父亲的死有古怪,还问到我这里来。你也看到了,父亲把话事人的位置传给了楚离。如果我做了什么,这话事人也轮不到楚离吧?”

    “她怀疑你?”刘宁吃惊:“看来钟家的人一定都被她怀疑个遍。钟先生,女人的直觉是很灵敏的,会不会真有那么一个人害怕她查出什么,提前对她动了手?”

    “刘宁,我佩服你的敏锐性,可说到底这是我钟家家事,现在楚离好容易稳住大局,一切各取所需尘埃落定,没有人愿意横生枝节。何况本来就什么事都没有,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吧?”

    说实话,跟钟明远的两次交流颠覆了刘宁对他的印象。钟明远不只是八卦新闻中的百事不理的纨绔子弟,那是他的表面,那个对幼小的儿子酒后殴打的人是他,现在这个疲惫深沉的人也是他。

    刘宁开口:“明白,是我多事了。”

    钟明远笑一笑:“钟楚离倒是有些运气,一个小婉,一个你,都很不错,希望他好好珍惜吧,别跟我一样最后什么都没有。至于他母亲,或许是我父亲的死叫她太悲伤,她跟着去了也不一定。谁知道呢?”

    为了公公的死,自己悲伤过度也跟着去?这是什么道理?刘宁带着更多的疑惑离开了钟家,想起电视剧里的情节,跟这钟家比起来怕是狗血程度逊色很多。

    事务所接了个单子,一对独居的母女失踪了。她们的邻居多日不见母女二人出门活动,破门而入也不见人,就报了警。眼见一直没有把人找回来,见到广告牌上的刘宁,感念数十年的邻居情分和母女二人平时的与人为善,大家就集资出钱找到了事务所。

    这一对母女加起来一百六十多岁,母亲九十多,已经患了老年痴呆症,女儿七十多,从小瘫痪一直坐轮椅,最近也出现失智的情况。从父亲二十年前去世后,母亲就一人照顾着女儿。母亲是大学退休的教授,退休金勉强够母女二人生存。

    “我们一周过来看一次她们的情况。”社区人员道:“就算没有上门,也会电话询问,这是我们关心关爱独居老人的一项工作,已经坚持了很多年。她们生活圈子干净,没有得罪过人,不存在跟人有什么仇恨。”

    这户人家看着干净整洁,虽然不大,被老母亲布置得温馨整洁。桌上摆放了母女出去游玩穿着时髦的照片,门框上挂着手工编织的精美的珠帘,门口鞋柜旁边有专门擦鞋的棉帕,一处处细节都看出母亲对生活的热爱和讲究。

    覃林拿着仪器在屋内摆弄一番:“到处勘测过了,房里没有其他人的脚印指纹,没有任何外人进入和破坏的痕迹。”

    刘宁道:“也就是说,她们不是在这里失踪的。”

    周毅进门:“我去了周围的邻居和店铺,她们日常活动的地方也都问过了,那天除了对门一个上早班的邻居和老太太大量招呼,其他没有人看见她们。”

    刘宁点头:“一定是出门很早,有意避开别人?”

    阿晶关上黑盒子:“你说得没错,附近的监控我调取看了,出门后她们避开监控往左边去了,后面的画面就再没有了。”

    王丛云想到什么,欲言又止。

    “丛云,你想说什么?”刘宁问。

    “没什么……”王丛云有些犹豫:“她们会不会是跟钟医生的母亲一样,想不开自己找个地方自我了结了?”

    “丛云!”马青斥道:“楚离母亲怎么回事谁都不知道,你这些话不能乱说。来事务所有些日子了,我们做事靠证据你还没记住?”

    王丛云连连答应:“老板说得对,我不该乱说,钟医生的母亲说不定就是找了个地方散心呢。”

    “师兄。”刘宁皱眉:“丛云说得……未必不可能。”

    几人看着她。

    刘宁道:“你们想想看,一个到了这个年纪这个地步的母亲,还能把日子过得这样精致讲究,她会不会接受自己忘记一些变成傻子流着口水,接受自己女儿无人照料瘫倒在地一身脏臭?”

    阿晶湿了眼眶:“想想那副画面都觉得可怕,更不用说她们要亲身经历了,或者已经在经历了。刘宁说得对,她一定宁愿自己和女儿体体面面死去,也不想落到你说的那个地步。”

    马青看着二人:“也就是说,她们不是失踪,是自己选了个地方自我了结?”

    社工和围在门口的邻居抹起了眼泪。

    一中年男子道:“请你们一定把她们找回来,告诉老太太,我们不会不管她们,也不会嫌弃她们,一定会尽所能帮助她们。我经常应酬,每次喝酒回来拍门,老太太都会给我端碗醒酒汤过来,提醒我要注意身体。我奶奶去得早,她就跟我奶奶一样。”

    另一个女子也哭道:“小时候爸妈经常不在家,就把我送到老奶奶家里,她给我做饭吃,还教我功课陪我玩,奶奶会讲故事给我听,我现在还记得……”

    “我也是……她们就跟我曾奶奶、奶奶一样,我只要说一声忙,她们就会帮我把菜买回来洗干净放在门口,把包裹也给我取回来……”

    一个老人冷静一些:“马老板,你们要是把她们找回来最好,要是她们已经……也请一定把她们带回来,我们好好送她们走。她们苦了一辈子,做了一辈子好人,不叫她们就这样上路。”

    “就是……”

    “对……”

    ……

    刘宁红了眼睛,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现场,没有血缘关系的一群人为一对老人的离开伤心成这样。

    马青道:“好,我答应大家,一定把她们找回来!”

    众人离开,剩下事务所的人。

    刘宁对阿晶道:“阿晶搜索一下附近的地形,老太太是个讲究人,就算要寻死也一定会给自己找个干净体面的地方。”

    阿晶查看了周围地图:“旁边有个公园。”

    覃林道:“公园人多眼杂,她们不会去那里。”

    “后面有座山。”

    马青道:“推着坐轮椅的人,不会去爬山。”

    “咦?离这里二十公里处有一片海。”

    刘宁一愣,这海,不就是钟明远司机老王坠落的那片海?她看向王丛云,果见王丛云一脸难看。她上前握着王丛云的手:“可能就在那里。”

    王丛云红着眼睛点点头:“那里离这里挺远。”“看着挺远,对两个求死的人来说,不过就是人生最后一段观光路,并不远。”刘宁道。

    “那天早晨,母亲很早就起床,她往常一样做了早餐。和女儿吃好后,母亲洗了碗筷收置整齐。”刘宁看着利落的厨房,看着冰箱上贴的食谱,模拟着当日情景。

    “母亲把自己收拾好,又帮失明的女儿洗漱一番,替她梳了个发髻,挽上头花,换上干净合身的衣裳。”雕花梳妆台上的檀木盒子里,装满了各种颜色款式的头花。

    “按照她们头天晚上商量好的,母亲推着女儿出了门,路上遇到邻居还跟他打了招呼,然后一路避开监控朝着大海走去。”

    几人跟着刘宁的描述,一起出了门。经过那个监控的时候,都抬头看了看。

    “这段路对年迈的母亲来说确实很远,可路上风景很美。那天天气不好,还下着小雨,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可母女二人一路淋着雨吹着冷风,感受着人间的温度,都很开心。”

    几人沿着长长的海滨观光道一路走着,沿途的风景确实很好,不管晴雨都别有一番风韵,叫人觉得人间值得。

    观光道一直没入沙滩,几人走上沙滩。

    “这块石头被轮子擦碰过,这块漆皮是轮椅上擦破下来的。”覃林喊道:“她们确实来了这里!”

    几人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既盼寻到她们又不想真在这里寻到她们。

    “母亲看着海面,推着女儿慢慢走过去,她们走进海水……”刘宁声音哽咽,指着前面:“那里就是她们的归宿。”

    几人十分难过,对着海面默哀。

    王丛云看着旁边那片高高凸起的陡峭的悬崖,落下眼泪。

    阿晶道:“如果这是她们最后的选择,我们是不是不要打扰她们比较好?马青你说呢?”马青道:“话是这样说,可也要证实她们确实是在里面,我们收了钱要给大家一个交待。”

    覃林看着周毅:“等装备齐了,我们下去看看?”周毅同意:“可以。”

    说干就干,当天晚上,覃林周毅潜水下海,果然见到紧紧相拥的母女。既然海葬是她们的选择,他们没有打扰她们。

    不过,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发现是,他们在海底见到了另外一个抱着石头的人。

    这个人,就是苗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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