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宁把安宁居卡卡角角翻了个遍,别说关人的地方,连个看着不对的地方都没有。

    人到底藏在哪里?

    和张洲安一起用膳的时候,刘宁小心问道:“大人,给个提示?”张洲安姿态雅正吃着菜:“找不到?看来你也就这点本事。”

    刘宁一脸娇软:“大人……我本事再大,也翻不过大人手掌心去,大人本就有松手之意,何不成人之美?阿余以后掌管了八百寨子还可以为大人效力,岂不美哉?”张洲安看她一眼:“你是为我?没想到孤高冰冷的梁引弦会为了一个男人对着另外一个男人撒娇求情。梁山主,你这是渡了雷劫,性子也变了?”

    刘宁冷下脸:“你没有把阿余交出去,也给了我带走他的机会,明明就是想放他生路,为什么要这样为难我?这就叫损人不利己,吃力不讨好,做了好事还得罪人,大人,你现在在干蠢事。”张洲安放下筷子:“你找不到人,就一直找,少说这些。”

    小俊匆匆过来:“大人,忠王来了。”张洲安起身离开。

    忠王?和张洲安一直不对付的四皇叔?听陈水余说忠王一直暗中和木府走得很近,木府垮台,忠王一派元气大伤,他来这里做什么?

    刘宁看着桌上饭食一时呆住,这安宁居是张洲安的私人住所,忠王有事也该去安王府,他来这里,只怕跟陈水余脱不了干系。难道是张洲安告知了忠王陈水余在这里,忠王过来拿人?

    一直到晚间,水泽外面声响渐停,总算没有了动静。小青告知是忠王来这里搜一水匪,并未找到人,刘宁心中石头并未落下。她在宅院中走了许久,坐到一处院墙角落树下歇息,背后突然有些松动。她眼睛一亮转身看着树干,找到了!

    刘宁刚起身,几个人影翻墙进来落在她面前。刘宁心中一惊就要喊人,那人声音苍老:“阿弦是我们。”竟然是大师伯,还有两个跟他装扮风格一致的人。

    刘宁问:“大师伯你来这里做什么?”去尘子道:“八百寨子出事了,朝廷突袭,现在寨子已经被毁,官兵还在追剿残余部族。老寨主身受重伤隐在一处,留着一口气等着少主回去接任总寨主掌印。我和你两个师伯过来寻少主回去。胡洪兵失踪不见,不能叫他先拿到掌印,阿余必须立刻回去。”

    想不到这两日时间,水寨已经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刘宁心中一惊:“你们跟我来,我方才知道了阿余他们被关在哪里?”

    树干往下地室之中,陈水余知道了水寨之事,他面色沉痛冷了眼眸:“爷爷这样,我还在寻珠,是我的罪!”刘宁道:“不说这些,快些回去,老寨主还等着你。”

    众人出了树洞,被刘宁带着准备从水泽边遁水离开。刘宁指着水面:“我打探清楚了,这水底边上连接山中河道,你们一直往右潜水出去。”“一起走!”陈水余一把拉上刘宁的手。刘宁摇头:“我跟不上你们,寨主还等着你,你快回寨子拿到掌印,我会来找你,记得不要回头。”

    话音刚落,有齐整的脚步声过来。刘宁忙指着水边山石后面:“快进去!”众人隐匿其间。

    刘宁坐回桌边蒲团上,给自己倒了茶水喝起来。

    两伙官兵过来在水泽边站成两队,张洲安和一个富贵男子踱步过来。

    刘宁忙起身上前行礼:“王爷。”张洲安一脸严峻点点头:“忠王难得来我这里,一旁小心侍候着。”果然是忠王,和张洲安长得挺像。

    刘宁坐在张洲安身边给二位王爷斟茶倒水,她低着头瞄一眼水泽边上,只盼山石后面的人不要被发现。

    见她神情紧张手指略抖眼神飘忽,张洲安心下一沉,问忠王:“四叔已经搜了一遍,还不放心?”忠王道:“水寨余孽不可放过,我的人亲眼看见那陈水余翻墙进了你这里。要是他还躲在宅子中,对洲安你也不利,定要把他搜出来。洲安别怪四叔闯入,我这也是为你着想。”

    张洲安道:“多谢四叔苦心,陈水余来这里为未可知,我宅中一直没有异动,或许他来过又走了也不一定。四叔还是把精力放在水寨中才是。”“放虎归山必成大患,洲安觉得陈水余能回到水寨接手掌印?”“不论如何,胡洪兵不能接任水寨掌印。”

    “洲安此言差矣,现在放目看去,胡洪兵只要能忠心朝廷,倒是接管水寨的不二人手。”“胡洪兵私通木府,海运私盗一案,查到木府线索断尽就此了事,胡洪兵的罪状还没有清算,这人决计不能用。”“他二人都不能用,那便都除掉。”“可以。”

    “水寨之事已经震动超纲,四叔行动过了。”“为斩草除根一点不留隐患,八百水寨扑网斩杀,定要一个不漏。”“四叔现在不就是在追剿?听说无辜渔民惨死者众,圣上只是清除内患,没有说要将海边几镇全部杀完。四叔还不收手,怕会引起民愤,也别怪我明日上奏你罔顾人命。”张洲安声音不大语气坚定。

    “区区渔民,死就死了,大不了从南海迁徙渔民过来填补人口,洲安不可妇人之仁。”“四叔眼里还有什么,数十万渔民说杀就杀,不是数十万条鱼。四叔一意孤行,我沿海的兵马也在,到时候跟四叔的人遇到,我不会客气。”“杨迅和胡易到了沿海?”“正是。”忠王喝了口茶唤过一人:“加急快报,只杀水寨水匪,渔民不动。”“诺!”

    刘宁大气不敢出,想不到二人言语之间,就决定了沿海数十万渔民的生死存亡,实在令人心惊!

    忠王看看周围:“这是我已经依了你。我走了又回来,皆因到了墙外看见河道之水流进这里,想着这墙内没有找过,兴许那陈水余就藏身此处。”

    刘宁心中一慌,只希望山石后面的人不要乱动,她寄希望于张洲安:“王爷,我一直在此处没有离开,这里只有我一人。”张洲安看她一眼:“当真?”“当真。”

    “四叔,我这侍妾从来不会说谎,不劳四叔费心。如果我寻到陈水余,一定将他绑到四叔面前。”“圣上似乎有心于他,只怕你没寻到他,他已经接管掌印了。洲安,其他地方都搜了,偏偏这里不方便?”

    忠王大吼一声:“给我搜!”他的兵就要上前。“谁敢!”张洲安端坐厉声吼道,小俊和手下亮出兵刃。

    轰隆隆!山石倒了。

    刘宁简直想哭,陈水余一时按捺不住,带着水寨众人持刀冲了出来:“横竖一死,我跟你们拼了!阿弦过来!”

    去尘子见拦不住他们,和两个山主也现了身。不过他们往反方向一阵飞奔,腾空跃上高墙,他们就这样……飞走了?

    忠王冷笑:“果然在这里,自投罗网!”

    眼看忠王的官兵已经上前围杀陈水余几人,小俊这方一时看着没有动静,刘宁心中一急取下脚上绑的匕首架到张洲安脖颈:“谁敢上前,我杀了安王!”张洲安脸色一沉一时不动,看着脖颈下面晃来晃去的匕首垂眸不语。

    小俊被刘宁这番操作惊呆,大声道:“住手!”

    刘宁突然化身刺客挟持张洲安,忠王也一时愣住:“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你别管!”刘宁哆嗦着手举着匕首指向陈水余大声道:“放他们走,不然我杀了安王!”话刚说完,刘宁立刻意识到匕首有些脱离张洲安,她慌忙将匕首挪近一些,一下子割伤张洲安脖子。见匕首见血,刘宁神色更加仓皇,本来就发抖的手不停挥动匕首,几次差点刺上张洲安。

    小俊看着那刀刃游离在张洲安脖子皮肤边缘不停试探,大声道:“万事好商量,梁山主你放下刀!”

    “你们不放人我就不放开他!”刘宁声音发颤,原来挟持人比被挟持的人还害怕,他们要是不放陈水余走,我该怎么收场?

    忠王面无表情:“你杀了安王是你的事,至多陈水余罪名多一条,你以为你这样能威胁我?”

    刘宁道:“忠王不顾安王性命,就尽可试试!安王死在你面前,你怕也不好交差!”

    小俊对着忠王跪下:“忠王,我家王爷在她手里,顾念王爷叫您一声四叔,让他们走吧!”

    忠王脸色阴冷,挥手道:“给他们让道!”

    忠王的人退开三尺。

    水寨众人扑通扑通下了水。陈水余看着刘宁:“一起走!”刘宁气道:“什么时候了,阿余记住我的话,你快走!”一人唤道:“少主快走!”陈水余再看刘宁一眼,他转头下水,眨眼间水中没了动静。

    忠王挥手:“水中追不上他们,跟我出去岸边堵截!”

    忠王一干人快快离了这处。

    水泽边安静下来。

    只有刘宁挟持着张洲安,和小俊及他的手下对峙。

    张洲安伸手摸一把脖子上的血冷声道:“你手稳些,又扎到我了。”张洲安突然站起来,他面向刘宁一脸嘲讽:“梁山主胆识过人,为救情郎命都不要了,实在佩服。”刘宁抬头看着张洲安慌张更甚,怎么办,自己手已经够不到他的脖子,哪里还能对他构成威胁?

    刘宁双手握着刀柄,刀尖对着张洲安:“你别动!”张洲安一脸无语:“我没动。”刘宁看看张洲安,再看着小俊和随时都可能会围上来的士兵,觉得自己就是瓮中之鳖,她情急之下反手将刀架到自己脖子上,声音发抖:“你们别过来,不然我就……就……”我这是想干什么?我要自杀?刘宁一时有些懵。

    “梁山主别冲动!”小俊对着等待命令的官兵大声道:“都给我站住了!退后两步!”“诺!”

    张洲安一步步走向刘宁:“你这是用你自己性命来威胁我?你凭什么?”刘宁被逼得步步后退:“你别过来!”见张洲安离自己越来越近,刘宁一根紧张的弦就要崩断,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手中一阵乱动都不自知,突然脖颈一丝冰凉,接着一丝刺痛,她拿着匕首的力度和角度没有把握好,刀刃伤了自己。

    “别动刘宁。”张洲安停了脚步,声音放低眼带祈求:“我不是叫你手稳一些。”

    刘宁看着张洲安脖颈间的血液已经将胸前衣物打湿,她眼泪流出,自觉到了绝境无力回天只有等死。她偏头看看后面心中一横,扑通一声跳进水泽。

    这片水泽很大,其间水草丰茂,人在其间很难被岸上的人发现。刘宁往下游了许久还没有到水底,那条通道在水底右边外墙之下,墙外面就是河道。她又游了一阵,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已经不能向前,回头一看,原是脚又被水草缠住。

    刘宁挥动手中匕首割了一阵,这水草太过密集结实,她怎么都不能割断。刘宁渐渐气息不稳,口鼻进了不少水,眼睛开始眩晕。刘宁想起梁引弦的溺水事件,原来是应验在这里,自己还是太过自信,梁引弦逃不过水中死劫,自己也逃不过。

    刘宁割水草的力气越来越小,我要回去了……

    一只手拉上刘宁左手,她无意识地挣扎起来,摆动右手时刀刃刺上那人。刘宁抬头一看,这张模糊的脸越来越近,隐约认出是张洲安。

    张洲安拿过刘宁右手匕首割断她脚上水草,刘宁已经看不到他,她口中吐出一串气泡,眼睛一黑。

    梁引弦,你这水中死劫,我没有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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