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便到了暑假。

    几个月以来,维多利亚像一块海绵一样,吸收着新世界的信息和知识,但她对埃德加的业余魔法教学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除烛光术之外,他们先后尝试了幻术系的勇气术,恢复系的低级治疗术和初级魔法结界,甚至大胆地试了一下毁灭系的火舌术(甚至已经做好了引发小型火灾的准备),毫无疑问,全都失败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天生就不适合走法师路线吧。

    好在尽管埃德加没有成功地让任何一本法术书上的文字消失,他自身的力量反而在一次又一次的训练中得到了更好的控制。

    如今,他可以做到精确地使一些体积较小的物体漂浮起来,不像以前,只会让一屋子的东西到处乱飞,搅得一团糟;在情绪波动幅度比较大的时候,也不用再担心周围的玻璃制品突然炸掉;如果集中注意力的话,甚至可以使房间里的电器临时短路。

    维多利亚隐约猜测,两个世界的魔法体系不同,所以她手中的法术书才没有任何用处。

    她曾担心过自己储物戒指中的其他魔法物品都因此失去效果,因此忍痛使用了一瓶她高价收购的隐身药水。实验的结果让她推翻了之前的猜想。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也算是在新世界初步站稳脚跟了。

    她目前的生活颇为稳定,特别是在孤儿院其他孩子需要去上学的日子里,可以说,每天都是假期,可以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每周的周六是她最喜欢的日子,因为在这天必定可以在食堂喝到家乡风味的蔬菜汤。频繁的外出夜游让她摸清楚了这个不大的城市中的每一条街道,对各种不为人知的小路、近路了如指掌,也牢记了几乎每一座建筑物的位置和用途。这对于她的“事业”来说是很有帮助的。

    毕竟在这个世界,她不能把竹筐或者水桶往人脑袋上一扣就可以放心地为所欲为了(注1)。

    当然,她完美隐藏了自己的身份。

    以她现在的身形大小,当然还没法穿上魔神诺克图娜尔(注2)赠予的夜莺护甲,但戴上夜莺面罩就能将她的五官掩盖在阴影和黑暗之中,就算是有人凑到她面前和她进行法式“贴面礼”,也无法看清她的样貌。

    指望她完全遵守和埃德加的约定是不可能的。

    孤儿院的恶霸小团体现今已经到了一看见她就绕路走的程度,在被多次武力值碾压后,她解锁了新外号:“小怪物”。

    她现在晚上只要有机会就会溜出去,除了不能夜不归宿之外,几乎回到了从前熟悉的生活方式。

    热爱自由的龙裔想到自己昨晚料理的那位当街家暴妻子的醉汉,就忍不住嘴角上扬,心情愉悦。她施展的恐惧术足够让那家伙连续几个礼拜都噩梦不断了(说不定会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他抱头鼠窜的狼狈样子真是可笑。

    维多利亚还顺手给他的妻子塞了一袋赛普汀,希望她回家后在衣服口袋里发现亮闪闪的金币不要太过惊讶。

    她虽然对法师们有点偏见,但也不得不承认,幻术魔法真的很好用,帮她省了不少事儿。

    最近唯一让维多利亚烦恼头痛的事情来自院长戴维斯小姐。

    她向来招架不住任何人对自己过分的热情和关心。

    在接受埃德加的建议,慢慢变得比较像“正常人”之后,事与愿违,她盼望院长能不要再过分关注自己的希望破灭了。戴维斯院长居然在今天上午提出,要她和埃德加一样,过完暑假后去上中学!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不用去上学吗?”她苦恼地看向坐在自己身边读书的埃德加,他们并排坐着,维多利亚面前堆着四五本,好几个年级混在一起的小学旧课本。

    一个月前,两人的私下往来在院长这儿算是过了明路。

    维多利亚的单人宿舍里还特意添加了埃德加的专属书桌、椅子——显然,院长把维多利亚的“恢复正常”归功于和埃德加的“友情”。

    这直接导致他在院长心中的地位直线上升,甚至还专门给他准备了一套和维多利亚一模一样的新文具(为了祝贺他们上中学,这有什么好庆祝的!)。

    “没有。”埃德加无奈地回答,这不知道是维多利亚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他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她对于上学的事情如此排斥,反而却对课本有着极大的兴趣。

    “你说,我继续装傻,有用吗?”维多利亚不死心地戳了戳他的肩膀,说。

    “没用,”埃德加头也不抬,“放弃吧。”

    维多利亚啪地一声,生无可恋地把头埋到了面前摊开的课本上,柔软顺滑的淡金色头发铺散开来,在白纸黑字的书页上晕染开浅浅的辉光。埃德加不动声色地拂开落在自己手背上的几缕微卷发丝,默默看着她,有些发怔。

    他有时候真的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脑回路简直是异于常人。

    起初,他不得不像一个老父亲一样,解答她提出的各种奇葩问题(有次她居然问他,为什么不弄匹马骑着去上学);后来,他被迫成为了学校里上课最认真听讲的人之一,就为了应付维多利亚的课后突击“测试”。

    他还得不断地替她收拾各种烂摊子——别以为他不知道,她背着他偷偷用法术!

    甚至他还得在她向安德森太太询问什么猛犸象、食人鱼之后替她编造借口,以免被人误会她得了妄想症。现在也不知道,她为了不去上学,会闹出什么动静来。

    “为什么不想去上学?”他似笑非笑地问,用手中的钢笔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看,你这么热爱学习。”

    “不,我不热爱,”维多利亚直起身来,把挡住视线,不听话的头发整理好,“我只热爱我的自由!”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她总是一副面无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表情。埃德加曾误以为她脾气不好,难以接近。

    后来二人熟悉了之后才发现,维多利亚有时候一本正经的表情实在是可爱得让他忍不住想摸摸她的头,把她的发型都给揉乱才好,想看她炸毛的样子。

    “上帝很公平,”他故意逗她,“你之前嘲笑我,周一到周五都得去学校,现在轮到你了。”

    “说得好像以后你就不用去一样。”维多利亚立马回怼。

    地球人类的上帝只有一个。她灵机一动,觉得自己可以在数量上取胜,便在心里默默祈祷:

    塔洛斯、阿卡托什在上,不,九圣灵全部,就算是魔神(注3)也行,诺克图娜尔、美瑞蒂亚、阿祖拉、卡拉威库斯·维尔、海尔辛、谢尔格拉......不行,排除疯神谢尔格拉,除他之外,请保佑我——不去上学!拜托了!

    “好了,我说不过你。”埃德加笑着比了个双手投降的姿势,继续看起书来。

    维多利亚·不想上学·都瓦克因严重怀疑,自己和小孩子待在一起太久了,心智受到了影响,不然刚才怎么会这么幼稚地和人斗嘴。

    她绝对,绝对不会承认,刚才怼赢了埃德加让她感到身心舒畅,仿佛全身都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愉悦的气泡。

    一小时后,他们按计划开始进行今天的法术训练。说是训练,其实维多利亚也就是坐在那儿看着埃德加进行各种尝试,偶尔提几个无关紧要的建议。她对于练习魔法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今天要不要试试漂浮大一点的物品?”她提议,“加大难度。”她指了指椅子。

    埃德加摇了摇头:“之前都是用的羽毛、纸或者笔来练习,椅子跨度也太大了吧。”

    “挑战自我嘛。”维多利亚恶趣味地怂恿他,只是看他练习也太无聊了。

    她有次忽悠埃德加用墨水瓶来练习,还故意严肃地向他解释,想看看同样的法力同时作用在液体和固体上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结果埃德加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墨水瓶在桌面摔得粉碎不说,还把他写好了的作业污染了大半,毁得彻彻底底,手上的墨渍好几天才洗干净。

    埃德加这回却没有轻易上当。他环顾四周,思考了片刻后,目光落在了床上。

    几秒钟后,她的枕头就慢悠悠、摇摇晃晃地漂浮到了空中。埃德加第一次尝试这样大小的物体,不太熟练,枕头随后一歪,某个亮晶晶的东西就从枕套的缝隙中滑落出来,掉在了床上。

    是一条精致的钻石项链,一个绝对,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一段令人尴尬的沉默后,“如果我说,这东西和我没关系,你信吗?”维多利亚觉得自己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埃德加现在手上拿着的,是她上个礼拜的“战利品”。

    她昨晚睡前从储物戒指里拿出来欣赏后便随手塞进了枕头套里,打算今晚再慢慢品鉴一番,没想到如此之倒霉。她绞尽脑汁想临时编出个理由糊弄过去,但是埃德加没给她机会。

    “你说呢?”埃德加觉得,如果自己某天出了什么意外,多半是被维多利亚气死的。

    他总算是知道最近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罗宾汉”事件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警方的悬赏令贴得到处都是,谣言满天飞,人心惶惶。私家侦探们业务繁忙,城里的有钱人们纷纷成了惊弓之鸟,害怕成为那个人的下一个目标。

    她的胆子也太大了,万一被抓住了怎么办?

    “我在做好事呀!”维多利亚咬了咬下嘴唇,“乐于助人嘛。”

    “乐于助人?”埃德加差点被气笑了,乐于助人到违法犯罪的地步啊?

    “......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有多危险?”他压下心底的后怕,深呼吸了一口气,咽下脱口而出的责备,“究竟是为什么?”

    维多利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没有在埃德加眼中看到预料之中的鄙夷,也没有说教,却令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无论是怀念过去、遵守盗贼公会的准则,还是对于金银珠宝的欲望,甚至是追求刺激,好像都不是她选择这么做的原因。劫富济贫、盗亦有道......她很清楚,这些看似很酷的原则只是为她做的一切坏事都披上了一层“正义”的外衣。

    但是这里不是天际省。她也不再是躲在裂谷城下水道中,阴沟里的老鼠。

    不是什么夜莺、盗贼公会会长,也不再是曾经打败世界吞噬者奥杜因的,预言中的救世主。她现在什么都不是了,没有了龙吼,也不能算是什么“末代龙裔”了吧?

    “我......我不知道。”她说,直接摆烂,“也许我就是这样的人吧。小偷、骗子、盗贼......”

    “你不是。”

    “我是。你都看到了。”

    自他们结盟起,维多利亚一直看似没心没肺,这是埃德加第一次在女孩纯净的双眼中发现莫名的矛盾和挣扎。这很不正常。

    他不免开始好奇她的过去,但记起二人的约定,知道就算他问,也得不到任何回答。只能无奈地拉起维多利亚的手,将项链放进她的掌心。

    “无论如何,你要记住这里的规则。”他强调,却没有放开她的手,“我知道你很厉害,不过,你知不知道你把那些东西乱放会带来很多麻烦的?”

    “麻烦?没人会知道是我做的呀。”

    “你以为,你把那些珠宝首饰偷偷丢到贫民窟里,放进流浪汉的口袋里,就能解决他们的经济问题?”埃德加面无表情,一脸严肃地说。

    “只会让警察找上门去。他们甚至会被带走,接受问询,也许会成为嫌疑犯,毕竟那些被盗的物品上肯定全是他们的指纹。利亚,如果你哪天出了什么意外,被发现呢?”

    “会被带去少管所不说,院长作为监护人,肯定免不了受牵连,我也可能会被当成是你的帮手。任何一个和你有关系的人,都逃不掉。”

    他故意把后果说得很严重,因为他必须打消她再出去行侠仗义的念头。

    维多利亚愣住了。她从没想过这一点。

    她知道这个新世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高科技”,她还有太多不了解、不知道的东西,所以完全没法保证,哪天不会在阴沟里翻了船——就算是以前,她不也被当成风暴斗篷的叛军逮捕过么?

    她不怕被抓,尽管这儿没有了公会和当地领主的那层关系,得阴影庇护的夜莺也总能找到机会逃避牢狱之灾的。

    但是,埃德加不知道的是,“连累他人”可以说是维多利亚的逆鳞,是她不敢去触碰丝毫的,往事回忆中鲜血淋漓的旧伤。

    熟悉的责备话语仿佛再次回荡在耳边:“在我们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去哪儿了?”陪伴她长大的,她的兄长,她的家人,永远不会原谅她。这个事实如同梦魇一般,纠缠不休,愧疚的火焰一次又一次地死灰复燃,折磨着她。

    好像被什么东西突然蛰了一下,维多利亚猛地抽回手,转身背对着他,故作平静:“我知道了。”她觉得自己鼻子发酸,眼眶有点湿润,费了很大的劲儿才保持住了平常的语调。

    “你能把项链还回去吗?记得擦干净,不能留下指纹。”

    “我知道了!”维多利亚大声回应,指甲刺进掌心,“会还回去的!现在可以请你离开,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吗?”

    理智告诉她,她的错,不该迁怒他人。所以在她情绪失控之前,维多利亚把埃德加赶了出去。

    *

    她已经单方面和埃德加冷战了好几天了。

    没有生气,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维多利亚一直以为自己是毫不在意他人的看法的,或者说,只有特定的某些人才值得她去在意。最初加入盗贼公会的时候,她就是自暴自弃地想寻找一个能够逃避一切的地方。

    毫无疑问,她主动变成了自己之前最讨厌、最鄙夷的那种人。也算是一种惩罚自己的方式,还故意让自己忙碌得没有精力和任何时间去胡思乱想,才避免精神崩溃的状态。

    但是她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很有天赋。

    布林乔夫(注4)说,她是他见过的最灵巧、几乎箭无虚发的弓箭手(当然了,也不看她之前的老师是谁),且体形纤细,脚步轻盈,简直是天生的潜行“艺术家”。

    就连唯一的短板也被她迅速地解决掉了——在她把自己关在公会的训练室里,废寝忘食地苦练了一连好几个礼拜后,满脸疲惫、眼眶通红的维多利亚再次出现在公会会长墨瑟·弗雷面前,十秒之内就毫不费力地当场撬开了大师级别的锁。

    后来她发现,无论自己去到哪里,死亡都像是诅咒一样随之而来,避无可避。

    维多利亚曾在黑暗和阴影中重拾信心,发掘潜力,享受自由。公会提供的身份似乎能让她能够掩埋自己的过去,得到一种自欺欺人的安全感。

    在这期间,她毫不担心自己哪天会出了意外,甚至可以说,她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去执行各种冒险任务的。因此,她后来胆子大到跑去和魔神打交道,甚至和不止一位。

    看吧,当初恣意妄为的报应这就来了。

    她苦笑一声,在床上翻了个身,握紧了脖子上的塔洛斯护符。尽管此时已是深夜,但她毫无睡意。

    银色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如烟似雾。对于如何处理和埃德加的关系,她感到迷茫,既不想和他走得太近,又矛盾地告诫自己,他们只是互惠互利的盟友,没必要想这么多。

    在这个新世界,会不一样吗?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如果不能继续“老本行”,那她以后可以做什么呢?维多利亚感觉自己的未来是一片迷雾,失去了目标。

    突然,窗户外传来了咚咚几下敲击玻璃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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