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隐藏的大鱼
黑瞎子听到动静，俯身查看，顿时被鱼头腐蚀喷洒出的气味熏出了半米远。张起灵蹲下身用指腹抹了把地上的血迹，仔细端详，确实为普通的鱼血，但有着温度，擦去指腹上的血，上面果不其然变得红彤彤的，隐隐有丝灼烧感。
他又拿手电照向大鼎整体，其形制巨大，至尊至贵，鼎身四周铸有精巧的云水纹和鱼纹，线条流畅清晰，端的是古朴肃穆。腹部应该是铸有某些字样，但被血迹覆盖，只露出了残缺的笔划，无法辨认。
或许是有着图腾崇拜的民族，他推测，但要判断是不是鱼，还有待进一步确认，毕竟有蟠龙纹铜镜在前，可总感觉方才消失的鱼头不简单。
想着端儿肯定感兴趣，他又拿了几片鱼鳞放进了口袋里。环顾周遭，也没了旁的线索，便和久等了的黑瞎子向着甬道前进。
甬道宽阔幽邃，青砖上涂抹了吸光的涂料，他们的手电无法照射太远，近前应该是没有机关的，可安全前进。
两人并行走了大约十分钟后，黑瞎子突然出声道：“你没觉得地面越来越滑了吗？”灯光向下一照，青砖表面和缝隙里在往外冒水珠，流水淌了薄薄的一层，抬脚用力一踩，冒出的水更多。
“怎么样？还走不走？”黑瞎子照常吊儿郎当的模样，视隐忧于无物，似乎很感兴趣。
张起灵也注意到了，并且两侧墙壁和顶部也挂着水珠，只怕是越深入，水积攒得越多，到后面能直接灌满甬道，届时想离开会很麻烦，还会弄湿一身衣服。他示意黑瞎子往回走，没必要再冒险了，他们无法确定在主墓的哪个位置，像个无头苍蝇乱逛风险更大，只会得到细碎的线索，不若从墓门进入，保险一些。
他们俩爬上地面，小钟在外面等着，见他俩安全出来，松了口气，开口问是否遇到了之前进入的人，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一时失落。
张起灵回到松树树根上坐着，从口袋里拿出几片鱼鳞给端儿瞧，她一眼便看出了陪葬墓玉石的表层是用这个做的，看它的质地和颜色俨然与水晶差不多，轻轻摸上去，光滑洁净，手感微凉，闻着有股冷香，似寒冬时节的雪，被更厚重的鱼腥味覆盖，比较浅淡，但是味道持久，是鱼鳞本身的味道。
“这是你下到盗洞里面拿出来的？去得还挺久，还以为你们出事了。”端儿坐得腿有点儿僵，站起身走了两步，落叶踩得沙沙响。“有危险吗？要是没什么危险，我也想下去看看，这里起码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进去。”
她果然是感兴趣，张起灵拉着她坐下不让去，怕出事。况且鱼头已经腐蚀掉了，没什么可查看的了。
端儿瞧着张起灵严冷的面容有些憋屈，拿脚尖踢落叶，顽皮地偏要往张起灵腿上踢，意料之中被他眼神锁定，掐了把柔嫩的脸颊，果不其然换来她变本加厉的捉弄。可是她今天没了往常的兴致，知道保存精力，闹了一会儿，索性一把抱住他的劲腰，倚靠着他肩膀睡下了。
再醒来时，从树冠透下来的日光没那么刺眼了，四周隐约有鸟振翅归巢的声音，从似远似近的地方传来，一派安宁。端儿起身滑入大坑，张起灵、黑瞎子、小钟和一众伙计围在墓门前，在商量怎么把门打开。
墓门为青铜铸就，约三米高，两米宽，重量可想而知。她方才睡着的时候，他们试着推了推，但纹丝不动，小钟带了炸药，正拿着往墓门旁边放。
炸药是远程遥控的，一伙人撤离得远远的。小钟按下按钮，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脚下的地面也跟着一时颤动，细碎的石子蹦来蹦去，叶子扑簌簌地掉落，惊起群鸟凄厉的鸣叫。土坑里掀起漫天尘土，纷纷扬扬，在光线里清晰可见。等尘土消散，众人站在上面向坑底俯瞰，两扇墓门合拢的位置炸开了一个洞，刚刚好容一人通过。
检查好物资和补给，黑瞎子和张起灵率先钻了进去，小钟吩咐伙计们看守，便跟在端儿后面进去了。
进去后是一条甬道，甬道铺的是汉白玉，两边墙面画的是仕女图，的确更加讲究，显得更加宽敞亮堂。楼梯向下，尽头是三块巨大的封墓石，封墓石横向堆叠，有些交错不平，从上到下把通道堵了个严实，就是中间石头的左侧被凿开了，从洞口可以看到后面依旧是一条平缓的通道。
黑瞎子检查石头刻凿的痕迹，发现不是最近动手的，而且整个洞口，里面宽，外面窄，像是从里面往外面凿，没凿开多少就放弃了。他让小钟拿铲子把这个洞捅开，再挖得宽一点儿，好过去。
端儿推测是有什么陪葬奴婢没有死透，从里面往外跑，结果遇到了封墓石，想法设法地找工具刨开，但是墓门之前是完好无损的，他们这一路走过来也没遇到白骨，应该就是堵死在了封墓石后，没有出来。
他们三个自始至终就打定主意不干一丝一毫额外的工作，所以这会儿挖洞的活儿就轮到了小钟，他是没有怨言的，纵使累得额角冒汗也不敢，毕竟自己的生命安全交给他们仨了。
要按照端儿之前的脾性，怎么说也要好心地上前帮忙，但她近日似乎因为跟黑瞎子混在一起，也学会了抱臂支腿靠墙的大爷样儿，就是腿短胳膊短的，有一丝装腔作势的违和感，很是滑稽，惹得对面的黑瞎子一阵发笑。
封墓石具有极佳的硬度，小钟费了老大劲儿把洞给刨开，收好工具，然后自告奋勇地率先钻了过去，他们仨在这头等待。他支起胳膊使力，跟鸭子下水似的一蹬腿，就十分顺利地到达那头。
再是端儿，她刚卸下背包，就听见小钟突然一声惊天的惨叫，连连移着步子，跺得地面异常响。她从洞口探头望，他乱晃的手电光不小心让她晃到了眼，不适地眯起眼睛，疑惑地询问情况。
小钟稳住手腕，缓缓下移，灯光下先是发现了一个头盖骨，继而是支撑的骷髅身子，累累白骨上依稀穿着衣服，身形矮小，蜷着身子缩在墙角，稍不注意很容易忽视。
他刚一落地就踩到了一嘎嘣脆的东西，低头看是一个人手，这才像只麻雀一样乱蹦跶，从嗓子眼里惊叫出声。他长舒口气，平缓心跳，回道：“没事没事，就是有个骷髅，吓我一跳。”
三人明了没有危险，便依次钻了过去，像一堵墙一样围着白骨看。白骨脚底确实散落着两根铁杵，应该就是这位欲要从里向外打洞。它上身的衣服破成了一条一条的破布，尤其是左胸膛那里，似乎有抓扯的痕迹，把衣服撩开，肋骨没了一半，断口部分呈锯齿状，从肋骨断裂的弧度来看，应该是在生前，被某个东西直接连肉带骨咬掉的。
眼前蓦地浮现出一副惊心动魄的血腥场面，逃跑与追逐，求生与哺食，以及跨越时间的哽咽与撕咬，绝望与餮足。四人面色凝重，皆预料到了潜在隐患，抬腿向前缓慢行进，分外谨慎。
“断口整齐，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咬死了，这东西嘴还挺大，一口咬下去半边身子都没了。”黑瞎子出言缓解气氛，“你觉得它现在藏在哪里啊？小钟。”
“黑爷，这我哪知道啊。”小钟吓得一哆嗦，手电筒险些没拿稳。黑瞎子有意戏弄他，指了指拐角，吓唬道：“你说它会不会突然拐过来？”小钟哆哆嗦嗦地从包里把刀掏出来，握在身前，嘀嘀咕咕地嘴皮子乱动，给自己壮胆。
反观端儿，眉头紧锁，总不见舒展。她心有疑窦，不得解答，拉了拉张起灵的衣袖，想到白骨那里的一处细节，发问道：“小哥，那个人骨的血迹我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那么大一口应该流很多血，但是除了墙上的喷射状血迹和它衣服上残留的之外，淌出来的要少很多，周边的石板很干净，连血珠都没有。”
端儿在脑海里早已模拟好了一场追逐场面，她连说带比划地和张起灵讲述自己的猜想和疑惑，试图传达给他。其实他已然联想到了之前下的盗洞，见到的那颗硕大的鱼头，以及不断冒水的甬道。
若是这样的话，水稍稍漫过膝盖或是大腿的时候，大鱼能借着水势一跃而起，咬中胸膛，将撕扯掉的骨肉吞下。大鱼或许并非是捕食者的角色，而是墓室的守备者，这才只是把人咬死，而不是囫囵吞下。然后那人倚靠着墙滑落，喷洒的血迹被退下的水流带走，较高位置和衣服纤维里除不去便留了下来。
这可做一解释，若真是有这般可怖的怪物，他们这一行是危险重重，需多加留意，随时做好撤离的准备。
他又拿手电照向大鼎整体，其形制巨大，至尊至贵，鼎身四周铸有精巧的云水纹和鱼纹，线条流畅清晰，端的是古朴肃穆。腹部应该是铸有某些字样，但被血迹覆盖，只露出了残缺的笔划，无法辨认。
或许是有着图腾崇拜的民族，他推测，但要判断是不是鱼，还有待进一步确认，毕竟有蟠龙纹铜镜在前，可总感觉方才消失的鱼头不简单。
想着端儿肯定感兴趣，他又拿了几片鱼鳞放进了口袋里。环顾周遭，也没了旁的线索，便和久等了的黑瞎子向着甬道前进。
甬道宽阔幽邃，青砖上涂抹了吸光的涂料，他们的手电无法照射太远，近前应该是没有机关的，可安全前进。
两人并行走了大约十分钟后，黑瞎子突然出声道：“你没觉得地面越来越滑了吗？”灯光向下一照，青砖表面和缝隙里在往外冒水珠，流水淌了薄薄的一层，抬脚用力一踩，冒出的水更多。
“怎么样？还走不走？”黑瞎子照常吊儿郎当的模样，视隐忧于无物，似乎很感兴趣。
张起灵也注意到了，并且两侧墙壁和顶部也挂着水珠，只怕是越深入，水积攒得越多，到后面能直接灌满甬道，届时想离开会很麻烦，还会弄湿一身衣服。他示意黑瞎子往回走，没必要再冒险了，他们无法确定在主墓的哪个位置，像个无头苍蝇乱逛风险更大，只会得到细碎的线索，不若从墓门进入，保险一些。
他们俩爬上地面，小钟在外面等着，见他俩安全出来，松了口气，开口问是否遇到了之前进入的人，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一时失落。
张起灵回到松树树根上坐着，从口袋里拿出几片鱼鳞给端儿瞧，她一眼便看出了陪葬墓玉石的表层是用这个做的，看它的质地和颜色俨然与水晶差不多，轻轻摸上去，光滑洁净，手感微凉，闻着有股冷香，似寒冬时节的雪，被更厚重的鱼腥味覆盖，比较浅淡，但是味道持久，是鱼鳞本身的味道。
“这是你下到盗洞里面拿出来的？去得还挺久，还以为你们出事了。”端儿坐得腿有点儿僵，站起身走了两步，落叶踩得沙沙响。“有危险吗？要是没什么危险，我也想下去看看，这里起码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进去。”
她果然是感兴趣，张起灵拉着她坐下不让去，怕出事。况且鱼头已经腐蚀掉了，没什么可查看的了。
端儿瞧着张起灵严冷的面容有些憋屈，拿脚尖踢落叶，顽皮地偏要往张起灵腿上踢，意料之中被他眼神锁定，掐了把柔嫩的脸颊，果不其然换来她变本加厉的捉弄。可是她今天没了往常的兴致，知道保存精力，闹了一会儿，索性一把抱住他的劲腰，倚靠着他肩膀睡下了。
再醒来时，从树冠透下来的日光没那么刺眼了，四周隐约有鸟振翅归巢的声音，从似远似近的地方传来，一派安宁。端儿起身滑入大坑，张起灵、黑瞎子、小钟和一众伙计围在墓门前，在商量怎么把门打开。
墓门为青铜铸就，约三米高，两米宽，重量可想而知。她方才睡着的时候，他们试着推了推，但纹丝不动，小钟带了炸药，正拿着往墓门旁边放。
炸药是远程遥控的，一伙人撤离得远远的。小钟按下按钮，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脚下的地面也跟着一时颤动，细碎的石子蹦来蹦去，叶子扑簌簌地掉落，惊起群鸟凄厉的鸣叫。土坑里掀起漫天尘土，纷纷扬扬，在光线里清晰可见。等尘土消散，众人站在上面向坑底俯瞰，两扇墓门合拢的位置炸开了一个洞，刚刚好容一人通过。
检查好物资和补给，黑瞎子和张起灵率先钻了进去，小钟吩咐伙计们看守，便跟在端儿后面进去了。
进去后是一条甬道，甬道铺的是汉白玉，两边墙面画的是仕女图，的确更加讲究，显得更加宽敞亮堂。楼梯向下，尽头是三块巨大的封墓石，封墓石横向堆叠，有些交错不平，从上到下把通道堵了个严实，就是中间石头的左侧被凿开了，从洞口可以看到后面依旧是一条平缓的通道。
黑瞎子检查石头刻凿的痕迹，发现不是最近动手的，而且整个洞口，里面宽，外面窄，像是从里面往外面凿，没凿开多少就放弃了。他让小钟拿铲子把这个洞捅开，再挖得宽一点儿，好过去。
端儿推测是有什么陪葬奴婢没有死透，从里面往外跑，结果遇到了封墓石，想法设法地找工具刨开，但是墓门之前是完好无损的，他们这一路走过来也没遇到白骨，应该就是堵死在了封墓石后，没有出来。
他们三个自始至终就打定主意不干一丝一毫额外的工作，所以这会儿挖洞的活儿就轮到了小钟，他是没有怨言的，纵使累得额角冒汗也不敢，毕竟自己的生命安全交给他们仨了。
要按照端儿之前的脾性，怎么说也要好心地上前帮忙，但她近日似乎因为跟黑瞎子混在一起，也学会了抱臂支腿靠墙的大爷样儿，就是腿短胳膊短的，有一丝装腔作势的违和感，很是滑稽，惹得对面的黑瞎子一阵发笑。
封墓石具有极佳的硬度，小钟费了老大劲儿把洞给刨开，收好工具，然后自告奋勇地率先钻了过去，他们仨在这头等待。他支起胳膊使力，跟鸭子下水似的一蹬腿，就十分顺利地到达那头。
再是端儿，她刚卸下背包，就听见小钟突然一声惊天的惨叫，连连移着步子，跺得地面异常响。她从洞口探头望，他乱晃的手电光不小心让她晃到了眼，不适地眯起眼睛，疑惑地询问情况。
小钟稳住手腕，缓缓下移，灯光下先是发现了一个头盖骨，继而是支撑的骷髅身子，累累白骨上依稀穿着衣服，身形矮小，蜷着身子缩在墙角，稍不注意很容易忽视。
他刚一落地就踩到了一嘎嘣脆的东西，低头看是一个人手，这才像只麻雀一样乱蹦跶，从嗓子眼里惊叫出声。他长舒口气，平缓心跳，回道：“没事没事，就是有个骷髅，吓我一跳。”
三人明了没有危险，便依次钻了过去，像一堵墙一样围着白骨看。白骨脚底确实散落着两根铁杵，应该就是这位欲要从里向外打洞。它上身的衣服破成了一条一条的破布，尤其是左胸膛那里，似乎有抓扯的痕迹，把衣服撩开，肋骨没了一半，断口部分呈锯齿状，从肋骨断裂的弧度来看，应该是在生前，被某个东西直接连肉带骨咬掉的。
眼前蓦地浮现出一副惊心动魄的血腥场面，逃跑与追逐，求生与哺食，以及跨越时间的哽咽与撕咬，绝望与餮足。四人面色凝重，皆预料到了潜在隐患，抬腿向前缓慢行进，分外谨慎。
“断口整齐，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咬死了，这东西嘴还挺大，一口咬下去半边身子都没了。”黑瞎子出言缓解气氛，“你觉得它现在藏在哪里啊？小钟。”
“黑爷，这我哪知道啊。”小钟吓得一哆嗦，手电筒险些没拿稳。黑瞎子有意戏弄他，指了指拐角，吓唬道：“你说它会不会突然拐过来？”小钟哆哆嗦嗦地从包里把刀掏出来，握在身前，嘀嘀咕咕地嘴皮子乱动，给自己壮胆。
反观端儿，眉头紧锁，总不见舒展。她心有疑窦，不得解答，拉了拉张起灵的衣袖，想到白骨那里的一处细节，发问道：“小哥，那个人骨的血迹我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那么大一口应该流很多血，但是除了墙上的喷射状血迹和它衣服上残留的之外，淌出来的要少很多，周边的石板很干净，连血珠都没有。”
端儿在脑海里早已模拟好了一场追逐场面，她连说带比划地和张起灵讲述自己的猜想和疑惑，试图传达给他。其实他已然联想到了之前下的盗洞，见到的那颗硕大的鱼头，以及不断冒水的甬道。
若是这样的话，水稍稍漫过膝盖或是大腿的时候，大鱼能借着水势一跃而起，咬中胸膛，将撕扯掉的骨肉吞下。大鱼或许并非是捕食者的角色，而是墓室的守备者，这才只是把人咬死，而不是囫囵吞下。然后那人倚靠着墙滑落，喷洒的血迹被退下的水流带走，较高位置和衣服纤维里除不去便留了下来。
这可做一解释，若真是有这般可怖的怪物，他们这一行是危险重重，需多加留意，随时做好撤离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