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计把吴邪和端儿带到一房门口就离开了,他俩推门而入,看到一中年男子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看到他们,神色一动,连忙起身迎上来,问候道:“小三爷您怎么来了?”

    “杨叔,我来看看齐老爷子,许久没见了。”吴邪点头叫了那杨管事一声,不动声色地环视房中一遭,坐下来问道:“您来这是做什么?”

    “生意上的那点事呗。”杨管事嘿呀一声,说着,给吴邪倒了杯茶,“我不是来找齐老爷子的,是他家大爷约我在这里,我是代咱二爷来找他谈事的,他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下,所以我就一直坐这等着。”

    “齐家的大儿子?”吴邪拧眉,越听是越不对劲,怎么什么人物不好好在长沙待着,都跑来这杭州,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想着便凑到杨管事身侧,低声询问道:“杨叔,我怎么感觉这几天行里人都挺活跃的,就因为之前销声匿迹的齐老爷子突然来杭州了?”

    “小三爷,你还不知道呢?”杨管事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从衣服内口袋里掏出一张信函,递给他,说:“三天后杭州要办个古董鉴定会,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能来的都会来,说是在安都酒店举办,场馆大着呢,周边地区大大小小的铺子凡是收到信函的都会有个展位,还请来许多懂门道的人搞鉴定,普通藏友也能拿宝贝进场找人看,二爷就被邀请当专家了,但是他给拒了。”

    絮叨了一通,杨管事见吴邪一直盯着信函翻来覆去地看,便疑惑地问道:“小三爷,您的吴山居应该也收到了,是不是让您那伙计随手丢什么地方了,您待会儿可以回去找找,应该没漏掉您。”

    吴邪应下,思索着自己手里确实有枚蛇眉铜鱼无法查清楚来历,不若在鉴定会上找人打听打听看谁识得这物件。

    聊了十多分钟,从门口进来一戴着金丝眼镜的青年人,他朝屋里的三人歉意地躬身,说:“让各位久等了,我是这宅子的管家,姓周,刚才在忙其他的事,便没顾得上三位,实在抱歉。”

    杨管事和吴邪连忙客套说无事,寒暄了几句,周管家带着三人出了屋往院内深处走,遇到一岔路,对吴邪二人说道:“小三爷和这位小姐沿着路继续走,老爷就在凉亭那儿等着呢。”接着面向杨管事,“我带您去找大爷,他刚从后门进来。”

    四人分道扬镳,吴邪和端儿一路分花拂柳,在长廊尽头看到了一修筑在湖边的凉亭,亭中有一老人,正拄着拐杖站着看书。

    二人走到凉亭里,才发现亭子的四根柱子中间位置皆用木板横向相连,上面摆满了各式线状古籍,偶有文房四宝、铜炉香盒、龟壳铜钱放置一头,将亭子围了半圈,后面再用木板格挡,从湖上吹来的凉风是一点儿凉意都没有了,只有吹起余香袅袅,簌簌书声。

    “齐爷爷,好久不见,您还是这般精神矍铄。”话是这般说,吴邪见齐铁嘴站得颤颤巍巍,过去扶他坐下,抬手示意他看向端儿,说:“这是我朋友,叫端儿,我听说您这几年好像在收集玉石,正好她手里边有块玉璧,我便带她过来了,你看看成色怎么样。”

    吴邪向端儿给去一个眼神,她会意地从包里拿出玉璧,从容地递给齐铁嘴,说:“给您。”

    “你小子,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了?”他没理会端儿,只斜睨了吴邪一眼,眼神带笑,没有不满,却又冷落了端儿,让她伸出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

    吴邪接过放到桌上,替她解了围。她弄不明白眼前这老人的态度,慌得缩在椅子上低垂着头不敢作声,生怕被齐铁嘴给赶出去。

    吴邪察觉出端儿的惊惶,从盘里依次拿出三个茶杯放在桌上,依次倒了一杯,先是递给齐铁嘴,说:“这不是听说您来杭州了吗,想着有几年不见了,便来看看您。”再把一杯推到端儿身前,张开口型对她说“别怕”。

    “不知是谁传出去的消息,我来这第一天门槛都快被人给踏破了,什么人都想来见见我,见着人了又心猿意马,扯些有的没的,惹人心烦。”齐铁嘴不悦地轻哼道,坐在椅子上抬手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枯槁的双手似是见证了诸般沧桑,“这还养病呢,别是越养越病,累死我自己。”

    “这不都听说过您的名头嘛,您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好不容易打听到您的行踪,所以就想上门拜访,一堵真容。”吴邪跟着陪笑,坐直身子,局促地握紧双手,“我们来时便看到有个人被赶了出来,看那架势,我们还以为进不来呢。”

    “吴家小子,他们不是来看我的。”齐铁嘴却是神秘莫测地摇了摇头,看着吴邪和蔼可亲地说道:“他们是来看我算的卦、卜的签,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你说是不是?”

    嚯!这个致命问题。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吴邪觉得口干舌燥,抿了口热茶,稍不留意烫了舌尖,还不能露出疼痛的样子,因而眉头是拧一块儿的,嘴角仍要坚持弯上去,呈现笑模样。

    “吴家小子,茶是要慢慢品的,你这样牛饮是糟蹋了这好茶。”齐铁嘴觑了眼吴邪的糗样,终于是被他逗笑了,“你这冒冒失失的样子倒是有点儿像你爷爷,他也经常这样,无事不登三宝殿,不从我嘴里撬出点儿东西是绝不罢休的,你该不会也这样缠人吧?”老人打他们一进凉亭就注意到了吴邪手里拿的盒子,很是精明得句句绵里藏针,跟个老顽童似的偏要看小辈慌手慌脚。

    吴邪撇去鬓角的汗珠,眼珠僵在框子里凝视着虚空的一点,在脑子里盘算着话术,他咽了咽口水,勉强地笑道:“叫您看出来了,齐爷爷。”他把放到脚边的盒子拿上桌,打开锁扣,掀开盖子,里面装的是一个手心大小的青铜铃铛,“我近期得了这铃铛,想来您应该认识,便拿来向您请教一下这铃铛以及老一辈的事。”

    瞧上一眼,便知何物。齐铁嘴眼皮一阖,嘴角下压,抬手就把盒子给盖上了,眼不见为净,也没管吴邪诧异的脸色,恢复成谦和可亲的模样,手摸上搁置一旁的玉璧,仔细端详,不由感慨道:“小姑娘这是你的玉璧?”他屈指敲了敲,放到耳畔听响儿,忽地眉头一皱,质问道:“你怎得拿块儿假的来?”

    见老人脸色严肃,端儿扳正身子,绞尽脑汁回忆取出玉璧的经过,从棺椁里带出后她一直隐藏得很好,从来未经手过他人,没有掉包的问题,怎么可能是假的。她扫视了一圈映着光泽的玉璧,眸子哆哆嗦嗦地和齐铁嘴对视,倔强地回道:“不可能是假的,就是真的,您再看看,这是真的。”

    没料到她会顶嘴,叫吴邪也看向玉璧好几眼,记起当初通电话时她兴奋的语调,说着卖掉赚钱,应该做不得假。方想开口替她争辩,齐铁嘴亦是不满地摇头,坚持道:“假的,始终都是假的。”眼瞅着小姑娘脸色霎时灰败的似零落凋谢的花蕊,身板抖如筛糠,五指紧抓着扶手,力气大得好似能抓出几道划痕。

    为了不让自己的黄花梨划出印子,齐铁嘴眸色一动,从旁边架子上取来一把小木槌,沿着玉璧边缘轻轻敲打,见没有裂纹,又加重力道,一击下去,一层轻薄的玉皮从玉璧上脱落,他手指掰开剩余的玉皮,一个完完整整,真真正正的玉璧暴露在日光之下。

    “假是做不得真的,因为真的,始终都是真的。”他大笑着把玉璧递给犹处于震惊之中的端儿,拍手拂去粘在手里的碎片,调谑道:“我说是假的你还不信,果真是人老了,被人嫌弃喽。”

    她凝视着两掌中的玉璧,不,现在应该是一块儿金镶玉,摸上去似在抚摸美人嫩滑的藕臂,又有着雪山的冷意,将她刚才突然升起的热汗压了下去,正中央的金球又似雪山上的一汪温泉,组装在一起颇成意境。真正的玉璧更加精致,她想到方才簌簌掉落的玉皮,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是同样的把戏,用一层玉皮作伪装。”

    吴邪惊奇地问起玉璧的来历,以及她口中的玉皮,她便大致将自己的经历讲述了出来,她手指滑过镶嵌其上的金球,不经意地拨动,金球便翻了个面,原本琐细的纹路换成了状似黑玛瑙的圆形物质,俯瞰之下,像是鱼的眼睛。

    “多谢您的指点。”她轻轻将玉璧放到桌上,歉意地说:“是我眼拙,没看出来这一层,叫您看笑话了。”

    “我可不敢笑话你。”上年纪了,一大乐趣确实是看小辈出糗,但此次可是不同,齐铁嘴抬手抚摸脸颊上的沟沟壑壑,难得没了玩笑的心思,“吴邪啊,你先出去,我和她单独聊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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