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号,二十一万三千。”

    “十六号,二十一万六千。”

    ……

    “十号,三十六万三次,成交,恭喜!”

    源源不断的质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在场其他藏友皆悄声议论这般价钱拿下一个黑漆盒怕会是赔本买卖,可这瞧着眼熟的十号姑娘一直执着地举牌,一眼不错地注视着立柱上的漆盒,生出了执拗的脾气事毕要将其收入囊中,倒让旁人来了几分兴致,但总归不是自己掏腰包,只怕是又多了一件茶余饭后的谈资。

    端儿拿下漆盒,却没有想象中轻松,她抬指按压额角,疼痛依旧不得缓解,只好向后仰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拍卖会结束后才缓上来几分力气。

    处理完各种款项以及手续,她从工作人员手中取来漆盒,神经忽地钝痛,身形不稳就要摔倒,幸而张起灵及时出现,扶了一把,不然非得出事不可。

    周管家已经离去,她和张起灵结伴往吴山居走,她手捧着漆盒,没有整理好思绪与他分享自己的经历与想法,遂一路沉默,看到吴山居阖上的大门,她料想是王盟下班回家把门锁上了,她拿出吴邪给的备用钥匙,开门进屋。

    茶水已凉,顺着喉咙喝下去有些不大舒服,她颓然地放下茶杯,眼神不经意地看向张起灵,见他低垂头颅,面无表情的模样,开口问道:“你在杭州还有其他要办的事吗?”

    他摇了摇头,瞧着桌子正中间的盒子,想到她方才路上的一脸忧郁,说:“那个盒子是什么?”

    “拍回来的。”她低声呢喃道,其实这就是句废话,从现场出来她就带着了,他怎会料想不到,只是发觉自己欲要找寻的答案从来没再他面前表露过,声音便不自觉地放轻,直至耳朵捕捉不到。

    她摩挲着光滑的漆面,凝视着盖子上的兽形图案,久久不能回神。是了,就是这个图案,她才感觉心神一动,直觉之下突然失去了理性,它带着无穷无尽的吸引力,引得她疯魔了一般不管不顾地去得到它。她指尖沿着轮廓滑动,那一轮图案便被拨弄开,一个出乎意料的密码锁赫然映入眼帘。

    “盒子设定有自毁装置。”张起灵在旁观她双眼无神,手上却是下意识地探向密码按键,急忙捉住她作乱的手,用了几分握在手心,才唤回她朦胧的意识。

    端儿半敛迷茫的双眸,不自然地晃动脖颈想甩掉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想法,但似乎收效甚微。她起身走到院中透气,烦躁始终不得缓解,又像是无头苍蝇似的回到里间卧室,一边匆匆整理箱子,一边语无伦次地解释说:“我这就给吴邪发个消息,总不能一直在他这里住着,你等我一下,我收拾好行李和你去酒店住,我行李不多,一会儿就能收拾完。”

    这一晚上的反常在端儿躺床上睡觉时犹没有停止,张起灵在一侧安稳地平躺,而她则是辗转难眠,被纷纷扰扰的思绪缠绕,不得解脱。

    他注视着她的背影,担忧地将她揽进怀里,拇指拂过她青黑的眼底,颇是心疼地说道:“你有心事。”为何不与他讲,眸子似乎不与之前般清澈,他逆着窗外的月光,失落地不断擦过她细腻的脸颊,好像这般才能得到她的关注。“为什么,端儿?”

    黑夜里最适合谈心,端儿从没有过冷落张起灵的想法,只是无法明了自己为何做出种种不合常理之事,她本能地与他靠得更近,衣料紧贴着生出灼热的温度,好似只有紧紧抓住他,她才能得到些许安心。

    “我向你保证过的,以后有任何事情都不瞒你。”她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的眼眸,在他沉寂的眼波里渐渐平缓内心的郁闷,她伸手抚摸他玉石般的脸颊,眉眼期期艾艾,隐藏着诸般苦楚。

    她从初来杭州讲起,言及吴邪对她的关照和帮助,平静后的波澜始于那个再寻常不过的上午,她接触到了九门,算了让她百转千回的一卦,被直觉驱使着寻找过去的线索,她不知自己是主动还是被动,大概各有一半,身不由已却毫不自知,由是参加了让她大放异彩的鉴定会,在今日意犹未尽的夜晚被疼痛点醒,终于是收回了故人之物。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是我却有些惧怕了。”如果她不是非要找回记忆的话,原本的打算就是跟在张起灵身边一辈子,她不爱烈火烹油的生活,虽是活泼的性子,但更爱十年如一日的细水长流。她害怕自己万一得到的不是想像中的答案,自己的一番苦苦追寻变成水中月、镜中花,而当她转头回看,自己好不容易营造的美梦全部被打破,她企图在他身上构筑的理想再也拼合不出,她怕自己后悔,所以她不敢放手一搏。

    “过程与结果,到底哪一个更重要?打破自己既有的生活,在路上忙碌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我付出的一切又是否真的值得?若是前方等待我的不能简单以好坏来论,那我是否能够接受?这些都困扰着我,让我无法安眠。”

    她这般镇静地与他言语,但是他还是留意到她满目伤悲以及颤抖的身躯,她学会了隐藏,学会了伪装,当他意识到这一事实之际,他突然又回到了原点,与她最初的相遇,那藏匿在黑猫之内的世俗灵魂,他好似又不了解她了,变得更加难以捉摸,她总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成长,心境变得强大,却又始终保留一分软弱,那是留给他抚摸的逆鳞,让他可以见证她的脆弱。

    “我无法为你解答,端儿。”

    谁人没有烦恼呢,张起灵也有,但是从不与人讲述,一是他人无法共鸣,便从不强求,一是不善言辞,行动总比夸夸其谈要好。他的前路是茫茫一片,离拨云见日还有好些时候。他也不是什么圣人、导师,倾听还是可以负责的,但开导恕他无能为力。可若是换做旁人,他能心安理得的忽视,但对眼前之人,万法之下唯有坦诚。

    “小哥,我是不是又让你为难了?”

    张起灵的回答又何尝不是一种思绪的阻断,她倒是让他直白的话语惊地不知如何是好,酝酿了半天的情绪无端卡住,在胸腔里消磨来消磨去,硬是在呼吸之间释放了出去。

    遥想千年前,那位先生衣食住行全为她包揽不说,他一身非凡的本领更是倾囊相授,那时候的她实实在在有过调皮捣蛋、叛逆作乱,连狗都嫌弃的日子,那位先生不仅为她兜底,更是抽空对她进行思想教育,所谓的烦恼,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面前都不成威胁。而今,她跟随的这位是反着来,是她要推他一把,才能蹦出丁点儿的词,什么烦恼不烦恼的,都不比有一日撬开他的嘴来得困难。

    如是俩人互相无奈地看着对方,干瞪眼了不大一会儿,两人困倦得熬不住,都闭眼睡觉了。第二天,为了查清楚黑漆盒的来历,两人又回到了吴山居,一进屋就看到吴邪躺在摇椅上悠哉游哉的模样,见到他俩很是惊喜,只不过嘴角的笑意待看到盒子的时候便止住了。

    “这种样式的盒子也不是没见过,但至于出自哪里可不好说。”吴邪上下摆弄盒子,指着顶部上的兽形图案,问道:“看着像麒麟,又像是牛,加上个翅膀的话就是穷奇,你们难道也没有见过这个吗?”

    “我们就是因为搞不清楚才想到来找你。”端儿看着那方图案既熟悉又陌生,伸手将盖子滑开露出密码锁,进而补充道:“还有这个密码锁是不能进行试错的,只有一次机会,不然盒子就会启动自毁。”

    “这盒子里面的东西被传得神乎其神,都说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结果拍下来到现在还没打开,怪不得行里人都说你这次亏了。”吴邪听闻拍卖会的事,眼神十分复杂地看着她。

    端儿怅惘地闪躲视线,昨夜的冲动已覆水难收,她既是这般固执的人,能走一步是一步吧,现在还没撞上南墙,构不成困难,先想办法再说。

    面对她的恳求,正好无事可做的吴邪思忖了一下,打算先从这盒子的原主查起,他给鉴定会的主办方拨去一个电话,一阵打听,要来了拍卖会的登记名单,说是这黑漆盒出自秦家望和楼。

    “好嘛,我说谁这么缺德,卖别人打不开的盒子,原来是秦图飞那个混账东西。”吴邪一时摩拳擦掌,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走,端儿,我们去找他算账。”

    “吴邪你别冲动,我们是去请他帮忙的,不是去打架的。”端儿被突然起身活动筋骨的吴邪吓了一跳,诧异地和张起灵对视一眼,心道别再惹事,着急忙慌地跟在他身后离开了吴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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