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手指捻过一页,眸子移到另一面书页上,端儿动静再大,也只当无所察觉。

    那厢端儿脑袋蒙在厚实的棉被里一时喘不过气,翻身一滚,跟只破壳而出的雏鸟一般向上拱了拱,意外安分地平躺着,双眼雾腾腾地望着虚空一处,思绪繁缛,恍若无边无际的海洋,投掷一颗石子未见海平面升高,但稍不谨慎,石子多了,总会出其不意地引起她的烦忧,以至不知该先考虑哪一个才好。

    她如是问自己,寻找身世重不重要?解开身体的异常变化重不重要?想不想知道所谓的“青铜门”?要不要详问张起灵有关他的秘密?这些皆披上了一层伪装,看似咫尺之遥,可随着隐秘的趋近,欲图掀开面纱,叠加起来的期待与惊喜,到头来不过是烟消云散,空空一场。她如旧难改习性,不怕经历对与错,只怕自己会后悔。

    她微阖眼帘,忧愁却未退下眉梢,余光里映入张起灵修长的双腿,良心发现应该给他盖被子,半抬身子扯过被子搭在他腿上,顺势蹭过去揽住他的腰,五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他腰腹,不知是在思索,还是在挑逗。

    因为前些日子安置了一台暖风机,就放在床头柜旁边,以至他俩的睡衣都从毛绒绒的款式换成了春夏穿的真丝睡衣,她手心触摸着,感觉料子很是柔滑舒适,还以为抚摸的是光滑的镜面。不过叫她这般揉弄,衣服下边的皮肤像点着了似的愈发滚烫,她下意识地瞅了张起灵一眼,继而手指不老实地钻进他衣服里,指腹浅浅地擦了一下,明白是在干坏事,羽睫紧张地不住颤抖,做贼心虚地抬头,就和骤然冷脸的张起灵对视上了。

    “是衣服太滑溜了。”不是她不招闲,就是突然出现了一个缝隙,露出了点皮肤,天这么冷,怎么还能露肉呢,她就是给他拽衣服,手一不小心就伸了进去,然后脑子就停滞了,揪着那处腰腹,诱使她摸了一下。

    “又不是没摸过,干嘛这次这么激动!”端儿这次偏就嘴硬,即便整个人已经羞耻到冒热气了,也死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好好穿衣服知不知道,离回温还早着呢,要是生病了怎么办,想担心死我吗。”

    一对晶莹的眸子慌里慌张地躲闪他的目光,小嘴巴不停地埋怨天气、埋怨他让自己不省心,其实就是为自己找借口,见起不了什么作用,他目光依旧如冰锥一般要把她扎透,吓得她掩饰性地翻身下床,踱着步子将暖风机从她这边搬到他那边,还狡辩说不能冻着他。

    难为她绞尽脑汁想些乌七八糟的蹩脚推辞了,张起灵合上书,捏了捏鼻梁骨,将书放在床头柜上,见时间不早了,便打算躺下入睡。

    被抓现行不是最尴尬的,被发现之后人家还不搭理才是,端儿郁闷地双手叉腰盯着已闭眼睡觉的张起灵,刚才是被踩了尾巴的胆小老鼠,此刻是不所察觉、出尽糗态的傻狍子,所以说,若是触动不了他,她自己的独角戏没有观众,最是惹她伤心。

    这就是拿捏住她后颈的一招,干嘛非要这般对付她!

    不行,怒火好像冒尖了!

    讨回来!讨回来!

    端儿掀开被子,眸子不停地往张起灵脸上瞄,齿贝咬着唇瓣,思忖须臾,不动声色地躺好,侧身抱住他,脑袋拱来拱去,挤进他臂弯里,手指点了点他下巴,轻声道:“先不说晚安,你不能睡,我要用愿望。”

    只见他慵懒地撩开眼皮,从鼻腔里哼出声,大抵是表示自己不会睡的意思,她了然地点点头,因着心中思量,手心迟缓地摩挲他腰腹,犹犹豫豫,偏巧再折磨折磨他。

    张起灵不知她作何想法,被她招惹得有些心慌意乱,抬手捉住她的手,拢在自己手心,不让她再继续动作。

    端儿被他这一打扰,短暂熄了捉弄他的心思,挑衅地冲他挑了挑眉,五指就势滑进他的指缝,指腹按在他指骨上,揉弄了几下,才将唇瓣靠近他耳廓,问道:“长白山的天宫里,我昏迷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他面色如常,手掌筋骨却僵硬了一下,那微弱的力道牵动着她向他送去探寻的视线,捕捉到在光影掩映下朦胧旖旎的瞳孔,刹那间化为神秘的夜光。

    沿着这处异常,她挣开他手心的束缚,手掌似藏匿在草丛里的毒蛇,贴着他胸膛向上,压住衣服的第一颗扣子,灵活地解开一颗、两颗,露出他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皮肤,轻轻地按在他锁骨上,双眼不离他面庞分毫,恶劣地想看他失控。

    “那换一个好不好?”她大发慈悲地拍了拍他,为自己的伎俩得意忘形,“你去到云顶天宫所为何事?”

    似黄昏时刻漂泊不定的晚霞,她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擦过他的下颌,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块皮肤变为嫣红才停手,抚摸着他白净的面皮,将他侧脸面对着她,望进眸子里,继续蛊惑道:“要不要再换一个?告诉我青铜门是什么?”

    果然眼神接触才是最有效的,细密如织的睫毛昭示着他找回了出走的思绪,端儿还担心他不会交代,耍些小手段果真是有用。

    “告诉我吧,告诉我吧,张起灵。”端儿略为欣喜地盯着他,五指拢在他脖颈处,伸指讨好地揉弄他的耳垂。

    眼见着他要张嘴,她还怕他声音小听不清,焦急地凑近,可是她还是低估了他的忍耐力,她都这么磨人了,怎么还是不上当,就算不正当,可好歹温柔一点儿啊,推开她就推开吧,力气能不能小一点儿。

    “我不就问个问题吗?想知道多一些关于你的事情都不行?干什么像防贼一样防我?”张起灵背过身去了,她对着他宽厚的脊背咬牙切齿,肚子里还有憋闷着,不大舒畅,她气愤地起身趴在他肩膀上,戳了戳他的面皮,不住强调道:“这是愿望!愿望!你要实现我的愿望!”

    张起灵不想搭理她了,动手动脚不说,不占理还偏能自己造出一个歪理来,她给他的愿望画了个圈,这也不要想,那也不要想,到头来竟要求他知无不言,好不公平,而且也没以前乖顺了,更加胆大包天,手都伸到他胸口去了。

    “你不说是不是?”她摇了摇他的肩膀,眼珠不怀好意地转来转去,在打歪脑筋,“我告诉你哦,小哥,这可是你唯一一次需要张张嘴就能实现的愿望,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不赶快把我的愿望耗掉,继续留着的话,指不定哪天呢,在你抵抗我的时候,我就把它用掉了,到时候你也就任我宰割了。”

    这确实是个需要他深思熟虑下的威胁,精神损耗与皮肉折磨到底哪一个最让他遭不住。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转动眸子,随即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清空,好险,差点儿着了她的道。

    其实最初不愿坦诚言说的缘由没那么复杂,就是不愿她卷入纷争,虽然他也不认为以她现有的断断续续的经历能够整合清楚事情的原貌,但是因着他在其中扮演的不可或缺的角色以及深陷的程度,她可能就会在他顾及不到的地方入了局,再想脱身怕是困难了。

    这种模模糊糊、懵懵懂懂的状态刚刚好,知道的不多,不至于深陷其中,知道的也不少,不至于仿徨迷失,徘徊在边缘,未接触核心,能够进退自如,游刃有余,随时抽身远离,不会成为他人的威胁,亦不给自己埋下隐患。

    傻猫,明明推理的时候挺聪明的,怎么这点儿道理都不懂。

    面对端儿的喋喋不休,张起灵伸手按下台灯,卧室立马漆黑一片,唯有从窗帘缝隙里渗透出的柔和月光打在被子上。

    待双眸适应黑暗,感受着她不甘心地抓皱他的衣服,他翻过身,在她埋怨的目光里为她提了提被子,大手盖在她脑壳上摸了摸,胳膊揽着她,准备好后闭上眼不再动作了。

    这是休止的信号,她纵使再好奇也只能放下了,长舒口气,不知怎的有些庆幸他没有回答,她是观他态度不好才打算闹腾一下的,既然他率先认输,那她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但只怕之后也没机会询问了,又搁置了一个谜团,在角落里暗自腐朽。

    “行吧,绕过你这一回。”注视着他裸-露的胸膛,她脑袋蹭了蹭,将他领口敞得更大,脸颊贴进温暖的皮肤,调整好睡姿,道声晚安。

    翌日,端儿起了个大早出去逛早市,在卖水果的摊子前听街坊邻居们交谈,说是正月十五晚上会在人民公园放烟花,她听到时瞬间眼睛放光,回家来和张起灵商量去看烟花,他发觉出她的欢欣和兴奋,都顾不上吃早饭了,手舞足蹈地和他比划,生怕他会拒绝似的,他不好泼冷水,便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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