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寒星寂寥，冷月如钩。
塞北高原的月辉像一池澄水，将山川万物浸得透亮，苍黑的山脊罩了一层冷光，山脉朝着四面八方铺陈开去，犹如一头头训练有素的巨兽蛰伏于苍茫大地之上。
恍惚间，天际传来几声狼嚎，远处群山的轮廓便渐次隐没进夜色里了。
宋清和仰面躺在冰冷的土炕上，寒气直往她骨缝里钻。她手腕处传来阵阵锐痛，胳膊别在背后，手脚被麻绳捆了个结实。
她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被人换成了广袖长裙，裙摆和鞋袜上沾满泥浆，最外层的罩衫也脏兮兮的，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刚从泥地里拔出来的白萝卜。
房梁上挂着的陈年蛛网终于承载不住灰尘的重量，扑簌簌地坠落下来，掉了她一头一脸。
“咳咳……呸呸呸！”
宋清和不耐烦地眯起眼睛，她的眼睛很亮，微微上扬的眼尾处悬着一粒小痣，那痣红如榴火，衬得这张明艳的脸愈发张扬。她那双眼睛一旦眯起来，总好像憋着一肚子坏水儿似的。
宋清和这会儿的确憋着坏呢，她正盘算着回去要怎么收拾那个黑了心肝的亲舅舅。
她父母早亡，自幼在外婆膝下长大，亲舅舅宋含章好赌成性，屡教不改，为了赌资不惜铤而走险，外婆去世前特意立下遗嘱，将祖宅和遗产全部留给了宋清和。
宋含章得知此事后恼羞成怒，威逼利诱不成，就持刀割伤了宋清和的脸。从额头左侧向右纵贯至眼角的伤口狰狞地翻卷，只差一点儿，那把锋利的刀刃就要刺穿她的眼睛！
当时宋清和虽然年纪小，却也不是吃素的。她四处寻求法律援助，将宋含章一告到底，最终以遗产侵占和故意伤害罪亲手把他送进了监狱。
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吃的熊心豹子胆，这才出狱没几年，居然又搞起了绑架，绑的还是她这个人民警察！
这小日子过得可真刑啊，越来越有判头了！
一灯如豆，冷风挤进门窗的缝隙，吹得烛火熄了又燃，晦暗的光线照得屋内影影绰绰。轻咳声引得炕尾的黄衣女子瑟缩了一下，宋清和瞥了一眼窗外浓重的夜色，心底越发惆怅。
她从昏迷中醒来时天就已经黑透了，山里夜路不好走，她原本想等到天色破晓、众人昏昏欲睡之际再脱身，可是身后这位恐怕撑不了太久了。
宋清和躺的位置紧挨着窗户，油纸破烂不堪，只剩下几根木棍还横七竖八地戳在窗沿上。她屏息凝神仔细听着四周的动静，屋外传来男人的喧嚷，那些人的口音非常奇怪，夹杂着很多她从未听到过的俚语。
“老八，等下把饭送过去。”一个男声说道。
那个叫老八的男子似有不满，粗声粗气地问：“二哥！宋家那秧子咱绑就绑了，陈家那个可是陈家人自己送上门来的，一个不值钱的玩意儿，既然换不成赎金，那留着还有什么用？”
二哥拍着桌子厉声呵斥：“蠢货！大哥不在，老子就管不了你了？让你送你就送，哪来那么多废话！”
“老八，别计较那仨瓜俩枣的，契苾冒给的饷银哪回少了你的？咱们只要能助家主成事，日后天下尽归家主，到时候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有人插嘴劝他。
老八仍是愤愤不平，却不敢再大声抱怨，含糊不清地嘟囔道：“留着也是白白糟蹋粮食，不如让兄弟们快活快活！”
男人们哄的一声笑开了，有人兴奋地高声附和：“是啊二哥！老八这话说得不错，咱爷们儿也开开荤，尝尝这大乾的高门贵女是个啥滋味儿！”
一时间，不堪入耳的淫辞秽语夹杂着嬉笑叱骂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这方院落年久失修，窗沿早就破损了，土炕上散落着不少碎石。宋清和一面留心屋外的动静，一面在土炕上摸索，寻找着相对尖锐的石块，试图将腕上的麻绳割断。
可还没等她找到趁手的石头，挣扎间，那绳子竟像头发丝似的啪地一声绷断了！
宋清和动作一滞，她嘴角抽了抽，从背后摸出一截两指粗的长麻绳。
这是什么质量……假冒伪劣啊？
她一把扯断脚上的绳子，嫌弃地拍了拍手，起身走到门边向外探察。绑匪们大概是觉得两个娇生惯养的贵女掀不起什么风浪，此刻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外只挂着一把大铁锁。
那木门四下漏风，实在破败，比起开锁，卸门可能都会更容易一些。
就在这时，她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那名黄衣女子蜷缩在炕尾，双脚以不正常的姿态弯曲着，脚踝处血肉淋漓，伤口深可见骨，殷红的鲜血正沿着炕边不停滴落。
宋清和心想，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恐怕就是被家人出卖的陈小姐了。
陈家是有多大的仇啊，把自家人往火坑里推，难道是跟宋含章一样，家门里也出了个赌徒？
见宋清和走过来，黄衣女子不自然地往旁边闪躲了一下，像是在害怕对方靠近。宋清和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毕竟她之前每回出任务，当事人十有八九都会畏惧她脸上的疤痕。
见那女子的衣袍脏乱不堪，宋清和撩起层层外衫，从里面扯下一块干净的衬布，先是简单包扎了一下女子脚踝处的伤口，接着拾起墙角的废木板固定好她的腿。
“别怕，我是警察，”宋清和头也不抬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半晌才答道：“……陈潜。”
“哪个潜？”
“潜虽伏矣……”
女子的声音如同干涸的枯井，几不可闻地挤出几个暗哑的字。
“知道这是哪儿吗？”
“肃州。”
“宿州……还是肃州？”
宋清和一头雾水，这两个地方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那女子沉默地垂着头不再开口，宽大的衣衫随着消瘦的身体空荡荡地堆叠在土炕上。宋清和的动作算不上温柔，尽管她疼得浑身颤抖，却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陈潜，再坚持一下，我带你出去。”
***
夜已深，绑匪们聚在东偏房里吆五喝六，院内空无一人，三面院墙塌了大半，只剩断壁残垣。院门口倒是留了两个看门的举着火把来回走动，今夜负责值守的是瘦猴和豁牙子。
“快别睡了！万一大哥回来发现你躲懒，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怕什么，等大哥从黑山赶回来都到下半夜了。”豁牙子抹了一把口水，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你知不知道，契苾冒每回给咱们发饷银，都会多给大哥一个包袱！”
瘦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稀奇的，兄弟们都知道啊，契苾冒让大哥把那个包袱埋在黑山的老松树底下，到时候自会有人前来取走。不过，话说回来，大哥今晚上就是在忙活这档子事儿吧？”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只跟你说，你可别告诉旁人……我亲眼见过来取包袱的人！”豁牙子的语气里流露出明晃晃的得意。
“你就吹吧，大哥去送了这么多回都没见过那个人，就凭你？”瘦猴摇头嗤笑，将火把塞进豁牙子怀里，“你先守着，我去屋后头解个手。”
土窑里，宋清和已经将主意打到了炕头的窗户上。
那扇破门板虽然容易卸，但锁头和铁链碰撞难免会发出声响。好在窗户开得不算高，窗台上的木棍应该是风化了，脆得很，她三两下就将它们齐齐掰断，然后随手把长裙扎进腰间的勒帛，露出了裙底的合裆裤。
虽然鼓鼓囊囊的看着不甚美观，但好歹方便行动不是？
陈潜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很快回过神来，学着宋清和的样子，把自己的衣衫打结系紧。
待二人整理好行头，宋清和悄无声息地翻身出去，动作干脆利落得像一只敏捷的猫。
陈潜见状也紧跟在宋清和身后，她咬紧牙关，拖着伤腿爬上窗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手心里也冒出了汗，眼看就要一头栽下墙去，宋清和却在窗外稳稳地接住了她。
她搀着陈潜走了几步，陈潜的腿脚使不上力，软绵绵地拖在地上。宋清和眉头微蹙，搀扶的胳膊暗中用力，不知道是陈潜太过瘦弱，还是她不敢将重心完全压在她身上，她总觉得陈潜好像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似的。
待她们挪到小院的断墙前，陈潜额前的碎发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在这儿等我。”
宋清和小声嘱咐，陈潜虚弱地点了点头。不料，她刚闪身出去，迎面就撞上个尖嘴猴腮的男人。
“天杀的，解个手冻死老子了！”那男人低头系着裤带，嘴里骂骂咧咧的，抬头看见面前冷不丁地冒出个黑影来，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
“你……”
不等他喊出第二个字，宋清和一拳就砸在他的上唇处，出招又快又狠，那男人应声倒地，登时没了声息！
豁牙子也听到了瘦猴前半句咒骂，他扯着嗓子口齿不清地调侃道：“得了吧，就你那二两肉能冻着啥？”
糟了！
宋清和眉头紧皱，看着散落一地的牙齿和明显瘪下去的脸，她能感觉到这人的头骨在她的拳下应声而碎……她本来是想把人给打晕的，怎么连牙都掉光了？
她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陈潜被眼前这一幕吓得手抖如筛糠，她哆哆嗦嗦地推着宋清和的胳膊，嘴里连声催促：“快走，我的腿断了，走不了多远的……别管我了，你快走！”
宋清和诧异地看了陈潜一眼，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人质让警察先走的。
“瘦猴，瘦猴！我跟你说话呢，你他娘的装什么哑巴啊！”
眼看院门口的火光就要往这边来了，宋清和对陈潜道了一声得罪，将她一把抱起扛在肩上拔腿就跑！
陈潜的身体骤然腾空，头朝下趴在宋清和的肩上，她的肚子被硌得生疼，整个人呆若木鸡，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寒风掠过她汗津津的额头，她呆呆地想——“警察”二字听起来像是个官职，可这人的言谈举止处处透着古怪，和那些官吏大不相同，难不成是这位女侠的江湖名号？她力气好大，跑得也好快！
宋清和此刻也回过神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己的身体素质竟在一夜之间突飞猛进了！
狼嚎声隐隐传来，在寒风中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地飘荡。远处山尖上云雾低垂，半轮明月穿破云层，月亮四周是白蒙蒙的光雾，破碎的明亮映照着地上仓促的影。
院子附近方圆百里都是连绵起伏的荒山，危峰兀立，不见人烟。下山的路有好几条，宋清和挑了最不显眼的那条快步离去。
塞北高原的月辉像一池澄水，将山川万物浸得透亮，苍黑的山脊罩了一层冷光，山脉朝着四面八方铺陈开去，犹如一头头训练有素的巨兽蛰伏于苍茫大地之上。
恍惚间，天际传来几声狼嚎，远处群山的轮廓便渐次隐没进夜色里了。
宋清和仰面躺在冰冷的土炕上，寒气直往她骨缝里钻。她手腕处传来阵阵锐痛，胳膊别在背后，手脚被麻绳捆了个结实。
她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被人换成了广袖长裙，裙摆和鞋袜上沾满泥浆，最外层的罩衫也脏兮兮的，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刚从泥地里拔出来的白萝卜。
房梁上挂着的陈年蛛网终于承载不住灰尘的重量，扑簌簌地坠落下来，掉了她一头一脸。
“咳咳……呸呸呸！”
宋清和不耐烦地眯起眼睛，她的眼睛很亮，微微上扬的眼尾处悬着一粒小痣，那痣红如榴火，衬得这张明艳的脸愈发张扬。她那双眼睛一旦眯起来，总好像憋着一肚子坏水儿似的。
宋清和这会儿的确憋着坏呢，她正盘算着回去要怎么收拾那个黑了心肝的亲舅舅。
她父母早亡，自幼在外婆膝下长大，亲舅舅宋含章好赌成性，屡教不改，为了赌资不惜铤而走险，外婆去世前特意立下遗嘱，将祖宅和遗产全部留给了宋清和。
宋含章得知此事后恼羞成怒，威逼利诱不成，就持刀割伤了宋清和的脸。从额头左侧向右纵贯至眼角的伤口狰狞地翻卷，只差一点儿，那把锋利的刀刃就要刺穿她的眼睛！
当时宋清和虽然年纪小，却也不是吃素的。她四处寻求法律援助，将宋含章一告到底，最终以遗产侵占和故意伤害罪亲手把他送进了监狱。
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吃的熊心豹子胆，这才出狱没几年，居然又搞起了绑架，绑的还是她这个人民警察！
这小日子过得可真刑啊，越来越有判头了！
一灯如豆，冷风挤进门窗的缝隙，吹得烛火熄了又燃，晦暗的光线照得屋内影影绰绰。轻咳声引得炕尾的黄衣女子瑟缩了一下，宋清和瞥了一眼窗外浓重的夜色，心底越发惆怅。
她从昏迷中醒来时天就已经黑透了，山里夜路不好走，她原本想等到天色破晓、众人昏昏欲睡之际再脱身，可是身后这位恐怕撑不了太久了。
宋清和躺的位置紧挨着窗户，油纸破烂不堪，只剩下几根木棍还横七竖八地戳在窗沿上。她屏息凝神仔细听着四周的动静，屋外传来男人的喧嚷，那些人的口音非常奇怪，夹杂着很多她从未听到过的俚语。
“老八，等下把饭送过去。”一个男声说道。
那个叫老八的男子似有不满，粗声粗气地问：“二哥！宋家那秧子咱绑就绑了，陈家那个可是陈家人自己送上门来的，一个不值钱的玩意儿，既然换不成赎金，那留着还有什么用？”
二哥拍着桌子厉声呵斥：“蠢货！大哥不在，老子就管不了你了？让你送你就送，哪来那么多废话！”
“老八，别计较那仨瓜俩枣的，契苾冒给的饷银哪回少了你的？咱们只要能助家主成事，日后天下尽归家主，到时候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有人插嘴劝他。
老八仍是愤愤不平，却不敢再大声抱怨，含糊不清地嘟囔道：“留着也是白白糟蹋粮食，不如让兄弟们快活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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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和动作一滞，她嘴角抽了抽，从背后摸出一截两指粗的长麻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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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木门四下漏风，实在破败，比起开锁，卸门可能都会更容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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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和心想，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恐怕就是被家人出卖的陈小姐了。
陈家是有多大的仇啊，把自家人往火坑里推，难道是跟宋含章一样，家门里也出了个赌徒？
见宋清和走过来，黄衣女子不自然地往旁边闪躲了一下，像是在害怕对方靠近。宋清和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毕竟她之前每回出任务，当事人十有八九都会畏惧她脸上的疤痕。
见那女子的衣袍脏乱不堪，宋清和撩起层层外衫，从里面扯下一块干净的衬布，先是简单包扎了一下女子脚踝处的伤口，接着拾起墙角的废木板固定好她的腿。
“别怕，我是警察，”宋清和头也不抬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半晌才答道：“……陈潜。”
“哪个潜？”
“潜虽伏矣……”
女子的声音如同干涸的枯井，几不可闻地挤出几个暗哑的字。
“知道这是哪儿吗？”
“肃州。”
“宿州……还是肃州？”
宋清和一头雾水，这两个地方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那女子沉默地垂着头不再开口，宽大的衣衫随着消瘦的身体空荡荡地堆叠在土炕上。宋清和的动作算不上温柔，尽管她疼得浑身颤抖，却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陈潜，再坚持一下，我带你出去。”
***
夜已深，绑匪们聚在东偏房里吆五喝六，院内空无一人，三面院墙塌了大半，只剩断壁残垣。院门口倒是留了两个看门的举着火把来回走动，今夜负责值守的是瘦猴和豁牙子。
“快别睡了！万一大哥回来发现你躲懒，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怕什么，等大哥从黑山赶回来都到下半夜了。”豁牙子抹了一把口水，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你知不知道，契苾冒每回给咱们发饷银，都会多给大哥一个包袱！”
瘦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稀奇的，兄弟们都知道啊，契苾冒让大哥把那个包袱埋在黑山的老松树底下，到时候自会有人前来取走。不过，话说回来，大哥今晚上就是在忙活这档子事儿吧？”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只跟你说，你可别告诉旁人……我亲眼见过来取包袱的人！”豁牙子的语气里流露出明晃晃的得意。
“你就吹吧，大哥去送了这么多回都没见过那个人，就凭你？”瘦猴摇头嗤笑，将火把塞进豁牙子怀里，“你先守着，我去屋后头解个手。”
土窑里，宋清和已经将主意打到了炕头的窗户上。
那扇破门板虽然容易卸，但锁头和铁链碰撞难免会发出声响。好在窗户开得不算高，窗台上的木棍应该是风化了，脆得很，她三两下就将它们齐齐掰断，然后随手把长裙扎进腰间的勒帛，露出了裙底的合裆裤。
虽然鼓鼓囊囊的看着不甚美观，但好歹方便行动不是？
陈潜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很快回过神来，学着宋清和的样子，把自己的衣衫打结系紧。
待二人整理好行头，宋清和悄无声息地翻身出去，动作干脆利落得像一只敏捷的猫。
陈潜见状也紧跟在宋清和身后，她咬紧牙关，拖着伤腿爬上窗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手心里也冒出了汗，眼看就要一头栽下墙去，宋清和却在窗外稳稳地接住了她。
她搀着陈潜走了几步，陈潜的腿脚使不上力，软绵绵地拖在地上。宋清和眉头微蹙，搀扶的胳膊暗中用力，不知道是陈潜太过瘦弱，还是她不敢将重心完全压在她身上，她总觉得陈潜好像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似的。
待她们挪到小院的断墙前，陈潜额前的碎发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在这儿等我。”
宋清和小声嘱咐，陈潜虚弱地点了点头。不料，她刚闪身出去，迎面就撞上个尖嘴猴腮的男人。
“天杀的，解个手冻死老子了！”那男人低头系着裤带，嘴里骂骂咧咧的，抬头看见面前冷不丁地冒出个黑影来，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
“你……”
不等他喊出第二个字，宋清和一拳就砸在他的上唇处，出招又快又狠，那男人应声倒地，登时没了声息！
豁牙子也听到了瘦猴前半句咒骂，他扯着嗓子口齿不清地调侃道：“得了吧，就你那二两肉能冻着啥？”
糟了！
宋清和眉头紧皱，看着散落一地的牙齿和明显瘪下去的脸，她能感觉到这人的头骨在她的拳下应声而碎……她本来是想把人给打晕的，怎么连牙都掉光了？
她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陈潜被眼前这一幕吓得手抖如筛糠，她哆哆嗦嗦地推着宋清和的胳膊，嘴里连声催促：“快走，我的腿断了，走不了多远的……别管我了，你快走！”
宋清和诧异地看了陈潜一眼，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人质让警察先走的。
“瘦猴，瘦猴！我跟你说话呢，你他娘的装什么哑巴啊！”
眼看院门口的火光就要往这边来了，宋清和对陈潜道了一声得罪，将她一把抱起扛在肩上拔腿就跑！
陈潜的身体骤然腾空，头朝下趴在宋清和的肩上，她的肚子被硌得生疼，整个人呆若木鸡，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寒风掠过她汗津津的额头，她呆呆地想——“警察”二字听起来像是个官职，可这人的言谈举止处处透着古怪，和那些官吏大不相同，难不成是这位女侠的江湖名号？她力气好大，跑得也好快！
宋清和此刻也回过神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己的身体素质竟在一夜之间突飞猛进了！
狼嚎声隐隐传来，在寒风中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地飘荡。远处山尖上云雾低垂，半轮明月穿破云层，月亮四周是白蒙蒙的光雾，破碎的明亮映照着地上仓促的影。
院子附近方圆百里都是连绵起伏的荒山，危峰兀立，不见人烟。下山的路有好几条，宋清和挑了最不显眼的那条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