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教里的邀莲婆婆问她要了个秘方,又买通了接生婆,将你爹糊弄了过去……只是……时间越久,便越难隐藏,我这才动了将你送走的心思……”

    “只是,苦了你,要在归化教里那个人吃人的地方长大……这么多年我也未尽着半分身为母亲该尽的责任……”

    “娘……”

    “好了……现在说那些也没用……”余岑娴歇了一口气,“而今还是先得解了当前的困局……”

    见着余岑娴那胸有成竹的模样,洛黄看出不寻常,“娘可有法子?”

    “你还记得之前在我房中见到伺候我名唤月影的丫鬟吗?”

    “记得”那丫鬟看上去模样寻常,实则深藏不露。

    “你且去我住的那间院子里找她,她自然会带你去找一人……”

    “那人是谁?”

    “你在归化教里可听过揽月公子虞化离……”

    那可是归化教教主的左膀右臂,听闻,他与教主乃是师徒关系。

    “当然听过……”

    “那是她的主子……”说了这些话,余岑娴似乎已有些疲乏,神色微倦,“黄儿,你去之前还得将我吊回去……”

    正低头想事的洛黄听到这话,连忙摇头,极不情愿,“我……”

    “你切莫因为一时的妇人之仁而打草惊蛇,坏了大事……”

    洛黄垂眸权衡再三,方才咬牙做下决断……

    她从房间出来后,便马不停蹄地按照余岑娴的吩咐来到她住的那处小院。

    原本偏僻远人的小院更因为主人的失势而变得更加荒芜。

    洛黄沿着院子都未有月影的踪迹,再想到不远处正在受罪的余岑娴,不禁心生无力之感……

    虽无果,她却也不敢再回,便借着自己这独步天下的轻功在廷尉府里四下搜寻起来……

    廷尉府里戒备森严,时有配着棍棒刀剑的家丁列队巡逻走过。

    幸而,月影即为奴婢,能去的场所也极为有限,守备也较为松懈。

    洛黄遍寻院内外两所奴婢所住之所皆无果,飞身跃进下一处下人房里,刚入那院墙,就见着再清冷的月下,一个瘦弱的身影正挨着水井勤勤恳恳地浆洗着衣物,麻布粗衫已挂满院中牵起的粗绳。

    洛黄抱手立在墙角,向月下那身影望去,“都这个点了还在洗衣服,你倒勤快……”

    那身影停下手中的活,抬头向洛黄望去,见到是她,疲惫不堪的脸上闪过一丝如释重负……

    天知道她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甩着手站起,一边在自己的裙摆上擦着手中的脏水,一边开启絮絮叨叨抱怨模式向洛黄走来,“自从你娘失宠被抓去之后,我在这廷尉府里便成了人人可欺最下等的丫鬟,别的丫鬟伺候主子,我伺候别的丫鬟……吃的是剩饭,洗的是粗衣……”

    洛黄瞧着几月未见同样变得消瘦憔悴,眼下的黑眼圈都大了一圈的月影,满是同情,“不愿做这任务,你该去找你的主子……”

    月影想到那个上一秒还再与你谈笑风生,下一秒便能取你首级的男子,心底一阵发凉,微微打了个寒颤……

    顿时觉得现在这种伺候丫鬟的生活也挺好的……至少安逸不是?

    洛黄却无心其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的主子在哪?”

    月影解下腰间缠的那件蓝灰围裙,随意向井里一扔,踮脚率先向墙头跃去,“你且随我来”

    洛黄忙纵身跟上,再两人快要离开小院时,前方的月影身形一顿,闷声停住。

    “怎么了?”洛黄警惕地四下端看,直以为她们行踪暴露,被人发现。

    岂料月影从怀里掏出一块墨黑色的火石,掌心运气,使其燃起火光,随后挥臂用力向远方一掷。

    那火石带着一团火星准确无比地落在院中的一处干柴上,火星在干柴舍身之下,火势大作,渐渐裹挟着离干柴不远的那些晾在院中的麻布……

    一切种种,皆在烈火焚烧之中化为灰烬……

    洛黄疑惑,“你这是再做什么?”

    月影拍拍手,双手叉腰,平淡无奇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两眼笑得浑似天上的星光,“亏得我在这里受了这么些气,如今我人都要走了,哪能不报复一下!”

    说罢,望着渐渐开始慌乱,人头攒动的底下,她带着洛黄向远处跃去……

    跟着她进了清静远人的竹林,行至不远,便在一寂静处见着一竹屋。

    月影在竹屋前数米停下,转身向洛黄道,“你在这稍等”

    她走上竹屋,轻轻叩响竹门,半饷未有回答,再叩门时,手上重了些,“少主,是我……月影……”

    片刻后,竹屋中亮起一片暗黄的灯光,虽不明亮,可在漆黑幽静的竹林里这点子光显得那般明亮耀眼。

    竹门“咯吱”一声打开,门里是一个身形欣长着一袭素袍长衫的身影,一头墨发如瀑布一般披散而下,只用一根青布随意地束在脑后,纤长白皙的手指握着一盏烛光摇曳起舞的烛灯,忽暗忽明的烛光下是他俊美无俦的脸庞……

    那等遗世而独立的模样倒令她想起一首近来跟安一缓所学的诗来……

    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在洛黄看向他时,他比手中烛光还亮的一双眸子也再瞧她……

    再看清她的模样后,薄唇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奇怪的笑来。

    “月影,快请尊使进来入座”

    洛黄抬头望着已渐渐鱼肚白的天边,却已无心再客套这许多,“不必了……虞化离,你究竟要我做什么,直言便是”

    虞化离将手里的烛台递给一旁的月影,掀袍下了台阶向洛黄而去,“洛尊使,你忘记我了不曾?论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叔呢!”

    记忆中那张带着黄金面具的脸与面前这张清秀俊美的脸庞相重叠……隐约还交叉闪过屈人尘鲜血淋漓的脸……

    那般模样深深刺痛着洛黄的双眼……

    她骤然发狠,从旁捏起一片飘落的竹叶向虞化离飞去。

    棉柔的竹叶绷直,势如破竹,如一柄尖锐的飞刀一般划破空气,径直刺向虞化离的面门……

    快要近时,却见虞化离不过眸光一转,那眼神恍若利刃一般径直劈向竹叶将之分做两半……

    “许久未见,不曾想,你一见面便要杀我?”

    “我只是提醒你,废话少说!”

    虞化离失笑,“你这急性子吃了多少亏,还是未变……”

    银白的月光倾泻而下,一身白袍似雪的虞化离缓步向洛黄靠近,上下打量着,“出了归化教后,伙食是不是比之前好多了,养得都比之前要胖一些……”

    那白里透红的圆脸蛋倒看得他手指大动,毫不客气地伸手在洛黄脸上一阵揉搓,那等熟络放松的模样倒将一旁的月影吓了一跳……

    少主……什么时候跟面前这位尊使这么熟了?!

    洛黄哪能任他摆布,一把推开他的手后,挥掌便向他打去,“我说你别在婆婆妈妈的了!我等下还急着要赶回去!”

    虞化离不慌不忙地躲过,面对气势逼人的洛黄,那从容应对的模样倒好像是再逗弄一个小孩一般,“你是急着去做你的安少夫人吗?”

    “你监视我?”洛黄住了手。

    “前段时间洛廷尉家凭空冒出的四小姐与安丞相府的大公子大婚之喜,那般声势浩大,我还用监视?”

    “你究竟是要怎样!”能不能有话直说,别再聊那些有的没得!

    洛黄发现自己每次对上这虞化离,都很抓狂!

    虞化离贱兮兮地上前搂着洛黄的肩道,“我这不是见咱俩许久未见,说正事之前先叙叙旧暖下场嘛……”

    见洛黄气得脸已渐渐发青,手也扶上腰间的软剑……忙端正神色,识相地松开洛黄的肩。

    洛黄也随之放下搭在软剑上的手,“究竟要如何你才肯救我娘……”

    “洛尊使,你怎么还不明白?救余长老出来一点都不难,难的是救她出来后该如何躲避归化教的追杀……”

    “你有何高招?愿闻其详!”

    “你可曾想过,归化教派你回去洛家是去协助你的母亲行事,打探藏宝图的下落……可你娘却自作主张,擅自将你嫁去安家,坏了归化教的大事……事情还进展得那般顺利,归化教都未从中作梗……你可知其中的缘由吗?”

    的确,这段时间,归化教似乎也太过沉寂了些……

    “那是因为,近来的归化教里动荡不堪,教主而今已无暇顾及其他……这才给了你们一个喘息之机……”

    “什么动荡?”洛黄想到自从与安一缓成亲之后,她便受制于安家一亩三分地,不得出去,已经许久为去会春楼探听消息了……

    虞化离扬唇,“庖掌教反了”脸上露出的笑容,洛黄却怎么也看不懂……

    她手心捏紧,“结果如何?”

    虞化离轻蔑一笑,“他行事太过张扬!不知收敛!被那老头有所察觉,还未行动便被按住,与他一干同伙一同扔进蛇盆,连肉带骨进了蛇腹,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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