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安一缓一双明眸,粟米扬唇笑道,“安将军可是也按捺不住了?”

    安一缓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闻的讥诮之色,挑眉道“仑将军再不好也是皇上下令封的千牛卫大将军,有品级在身,他受辱既是朝廷受辱,朝廷受辱便是皇上受辱,臣既食朝廷俸禄,焉能不维护朝廷的名声,皇上的名声?!”

    一番有理有据的论断下来直说得只会憋红脸瞪着眼的仑进忠几人心中大快,长疏一口闷气。

    一旁的奉师爷似早有所料,三角眼微眯,捋胡浅笑……

    到底是读过书,会识字的,无理也要搅三分,这一出口便能将人架在高架子上,下下不来……

    粟米红唇微张半饷,无处可辨,凭着她肚子里那点墨水,听懂那番话都费劲,更别说反驳了……

    低头瞧着底下望着她似笑非笑的众人,她一张俏脸青紫,搬起了救兵,“皇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娇滴滴地拖长的尾音听得仑进忠心肝一阵乱颤……

    “朕知道……朕知道……”周朝拍着她的手安慰着……

    安一缓一笑,眼里却是冰冷一片,“微臣也知道娘娘绝无此意,只是娘娘既已点名说仑将军名不符实,既被皇上册封为将军,却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的手下败将,枉食俸禄,微臣自要请战向娘娘证明咱们身为将军该有的本事!”

    “哦?如此本宫倒要拭目以待喽!”

    粟米依旧不服气,眼神向洛黄一扫,“你便受累再与安将军较量一二……”

    事到如今,瞧着粟米快要吃人的模样,哪还轮得到她说不?洛黄唯有硬着头皮,抱拳颔首称是。

    “只是……”安一缓想到那日跟在洛黄身后的男孩,眼底的戏谑变得冰冷而又刺骨,“我既出战,咱们这场游戏的规则便要变上一变……”

    “哦?”周朝兴致勃勃,“按将军的意思如何去变?”

    “既然是游戏,那输赢总该有些筹码!”

    “将军请说什么筹码?”粟米也来了兴趣。

    “微臣常在边疆塞外,条件不允许,从未舒舒服服地洗过一次澡,既已回汴京城里,可身边却还是缺少一位称心如意的洗澡婢……微臣瞧着这位洛姑娘身手不错,当微臣的洗澡婢正好合适……”

    此话一出,场中顿时响起一阵不怀好意的欢呼声。

    原本打输了架情绪低落的仑进忠顿时情绪高涨,挤眉弄眼地窃笑不已。

    坐在他一旁的招弟却一脸懵地挠头问道,“将军自己不能洗吗?”

    据他所知,安一缓事事躬亲,是最不喜欢别人伺候的,怎么今日要人伺候洗澡了呢?

    众人瞧着年纪尚小,心思单纯不知何意的招弟,对视一眼,也无人与他解释,拍着他单薄的肩放声大笑起来……

    军中无聊,平日里他们聚在一起说什么带颜色的黄段子,就连自视清高的奉还都会侧耳听上几句,唯有安一缓岿然不动,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

    没想到,今日和尚也要开荤了呀!

    天下乌鸦一般黑,本就是个中翘楚的周朝更觉对自己的味口,摸着鼻子,别有深意地坏笑道,“没想到安将军年少气盛,也是性情中人哪!”

    洗澡婢当然不是字面上只为洗澡的意思了……

    是个男人几乎秒懂,只有以粟米为首的女子还晕晕乎乎地摸不着头脑……

    直到看见全场成年男性别有用心的笑声后已知人事的粟米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洛黄更是气愤难堪,她眼眶微微泛红,攥紧了手里的竹筷,咬唇一脸忿忿地望向不远处的安一缓,他当自己是什么?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任凭他们做赌注的死物吗?!

    自己绝对不会答应!

    “可以!”坐上的粟米看都未看洛黄一眼,便一脸平静地应下,“只是,安将军,如果要是你输了呢?”

    “如果我输了,但凭娘娘处置!”那等自信从容的模样就好像是从未将这个结果设想在内。

    “好!”粟米要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而今她在朝中无人,根基薄弱,周朝对安一缓格外看中,自己若是能将安一缓这等新起之秀拉到自己一边,她在后宫前朝岂不是地位更稳?

    如此,可比打压为难他图那一时之快要有趣多了!

    “娘娘……”洛黄的自尊心实在无法让她逆来顺受……

    “洛小姐”粟米不等她说完,径直打断她的话,眉头微挑,居高临下地道,“别忘了当初你爹是怎么求着我爹才将你送进来的……”

    大红色娟纱所制,用明黄色的笔墨描绘出一副副精致百鸟朝凤图的灯笼向外散发出艳丽的光辉,一阵风动,光辉随风而动,就似掀起一片红色的麦田一般美得惊心动魄……令人神色恍惚……

    恍惚着,洛黄眼前突然浮现出那日得知粟米赏了她一块可以进宫的玉牌时,手里捏着那块玉牌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的洛克阳……以及那日她在粟米面前失宠后佝偻着身形,神色落寞的模样……

    两种样子在她眼前来回闪现……

    今日或许就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不好好把握,从今以后在汴京城里怕是再没有她,她们洛家的立足之地……

    “如果你真的不想自己落入那等难堪的境地,就好好打!”

    下定决心后,洛黄的眼神开始变得坚定起来。

    对比她的如临大敌,安一缓倒是处变未惊,眸光含笑望向洛黄,只是眸光复杂,比起笑来冷冽更甚,凉得洛黄一阵心颤。

    “安将军,还请赐教!”洛黄知道安一缓这次当众出言羞辱与她,怕是还介怀与当年之事,她不敢大意,周身气机运转,紧握手中的竹筷,脚尖轻点,纵身向安一缓刺去。

    安一缓抬手在案上一拍,桌上的酒杯飞起,手掌运气虚晃,那白银铸成的酒杯隔空气势磅礴向洛黄飞去。

    洛黄手中的筷尖迎难而上,先勾着杯角弯腰顺着杯子的反向虚绕两拳,化刚为柔,最终将来势汹汹的杯子用筷尖顶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地甩向案前的安一缓。

    安一缓纵身掠起,负手来到大殿中央,洛黄的对面落定。

    而他原来所在的那块案几上面前的那壶酒被酒杯击中,“嘣”地一声壶身碎裂成几块,里面的酒漫了一桌,酒香四溢之中,被酒壶碎裂的瓷块击中的安一禹跳脚起身,抖着衣袍上溅到的酒水,咋咋呼呼地道,“哎呦,我新做的衣服哟!”

    对面的周觅欢见此向天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地撇着嘴道,“瞧这穷酸样!这件破衣服能值几个钱……”

    一句话,直将安一禹气得干瞪眼……

    而这期间,洛黄与场中的安一缓已交手过了数十招。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洛黄那已沾满血的筷尖径直刺向安一缓的颈项,被安一缓挥掌挡住之后,又反手刺向他的腰间。

    那不见血誓不罢休的架势,看得场中对他二人来历关系知根知底的安一禹一阵咋舌……

    这好歹也是曾经同床共枕过得夫妻,整的好像是有不共戴天的世仇一般不死不休!

    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自己以后就过着抛点银子逛逛花街柳巷,流连花丛,片叶不沾身的日子也挺好!

    坐在他旁边一桌的王崇敏睁眼瞧着场中并列在一起,打得热火朝天的洛黄与安一缓两人半饷,方才瞧出不对劲,一脸八卦地向安一禹这边靠了靠,“贤侄……”

    “我现在才看出来,这洛黛怎么瞧着那般眼熟啊?这名字也耳熟……”

    能不熟吗?那不就是他的嫂子,安一缓的前妻吗?

    想来这王崇敏与洛黄只有那年他孙子满月之时的一面之缘,那匆匆一瞥怕是连她的鼻子眼睛都没记住……

    倒难为他还想得起来……

    安一禹深知王崇敏与自己老爹的宿怨,也不敢多嘴,只哈哈傻笑着糊弄了过去……

    只是他虽有意隐瞒,可王崇敏却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他脑海里千回百转地,从头到尾将安一缓已知的讯息捋了个遍,最终在得知安一缓晋升之后,下人呈上来的那一沓有关安一缓前世今生的文书里找到那最不起眼的一行……

    安一缓的前妻,洛克阳神秘的第四个女儿,洛黛。

    他恍然大悟!望向场中不断来回交手的二人看透一切一般眼神开始变得有些暧昧……

    场中的洛黄把怨愤尽数发泄在了安一缓的身上,出手一招比一招狠辣,叫你跟我和离!叫你当众羞辱我!叫你身边跟着位美人!

    安一缓则边进边退,洛黄筷尖横劈向他,他向右一躲,负手绕至洛黄的身后,再举止轻佻地从她鬓间拔下那枚金簪,任凭洛黄一头青丝似瀑布一般散下。

    他宛如猫戏老鼠一般,含笑的星眸里却未见丝毫喜色,有的只有游戏人间的漫不经心与凉薄,“这枚簪子未免太过俗气”

    那可是她给了廖公公八十两银子才得来的!眼瞧着自己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东西就那般落入了安一缓的手里,洛黄气得不行,扬起手下筷尖猛力戳向他的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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