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名刺客竟如此猖狂,待我明天禀明了皇上,就派人全城通缉,定要将此人捉拿归案!”

    一不小心已将牛皮吹出去了,王崇敏在痛快之后,又有些忐忑地问道,“不知王子有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容?”

    虞化离一脸遗憾地摇头,“看见他时是在一棵树下,着实太过昏暗,而且那人穿着一身夜行衣,黒巾覆面,实在是看不清……”

    那就没戏了……

    见王崇敏一脸失望之色,虞化离笑着道 “这事说来也是丢脸,本不想再提,我还用粉将伤口盖了……岂料还是瞒不过丞相大人的眼睛……”

    “如此……倒是我多嘴了……”安重有些尴尬,“如有唐突,还请王子海涵”

    哈哈……这老狐狸也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时候……

    王崇敏有些幸灾乐祸,暗自偷笑,完全忘记了自己方才的大言不惭。

    “无妨……无妨……”虞化离摆手,从桌上端起酒壶将自己半空的酒杯满上,随后举杯站起,敬向安重,“你们中原不是有一句话叫,不知者无罪,丞相也是关心,纯属无心之失,咱们喝了这杯酒后,就一笑泯恩仇了……”

    两人虚与委蛇一番后,方举杯将酒饮尽。

    无戏可看的王崇敏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上座。

    一旁的安一缓却笑着揶揄道,“这未免也太巧了吧,我遇到了刺客恰好王子也遇到了……实在是荣幸之至……”

    这番话说出了安重心中的疑惑,二人一晚上一前一后都遇到了刺客,而且就只有他们两位与之交手,而且都受了伤……

    这事未免太过巧合了一些……

    况且,王府侍卫来报之时,他也站在王崇敏的身边,据那侍卫的描述,是一位体形修长,身穿紫衣的男子……

    那几名侍卫武功虽不济,拼了小命追着刺客跑依旧望尘莫及,可却眼力不错,跟在身后那侍卫穿的什么衣服好歹还是能瞧得见的……

    可是……

    这与筽国王子的描述似乎并不相似……

    倒是筽国王子离席之前穿的是一身紫衣……

    只是二人今日第一次见面,是因何结怨?

    这着实令人有些费解……

    故而安重也只是心中存了几分疑虑而已,并未多言……

    王崇敏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见安重不出声,他哪会当那只吃力还不讨好的出头鸟,倒也乐得端着酒杯嘿嘿笑着装傻……

    众人皆神色如常,只有洛黄紧张得手心出汗,额角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生怕别人注意到她……

    见安一缓脸上的挑衅之色,虞化离眉头一挑,答道,“那依安将军所言,本王子身上这伤是怎么来的呢?”

    “王子说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了”安一缓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丝毫不在意一旁白容清向他投来的目光。

    她从未见过安一缓向现在这样,那胡搅蛮缠的模样活像个痞子……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不苟言笑,正气凛然的安大将军吗?

    “听安将军这话,像是不相信我了?”

    “误会……误会……”安一缓摆手道,“我怎么会有这个心思呢……王子难道听不懂我的言下之意吗?我这是再巴结你呢”

    虞化离怒急反笑,笑了一阵后道,“将军此言未免太过牵强了些……本王子有说过跟你遇到的是同一位吗?我只是再称述一个事实,你今晚遇到了刺客,我正好也遇到了刺客,若硬要往缘分上扯的话,那咱们有缘就有缘在我们都很倒霉”

    按他这般说,刺客是有两位了?王崇敏将信将疑……

    “哈哈……”寂静的场中只孤独地回荡着安一禹尴尬的大笑声。

    虞化离与安一缓二人虽都脸上带笑,可话锋间你来我往火药味十足,为避免局面继续僵持下去,他唯有尬笑。

    “王子真是诙谐幽默……不过刺客这事上相信王大人会给王子一个交代的……是吗?王伯父?”

    见他将话锋转到自己身上,王崇敏如今只得硬着头皮干笑着点头应着抓那还不知有没有,一位还是两位的刺客……

    “这是既有王大人操劳,咱们今晚就别为之费神了,来来来……咱们干一杯……”

    虞化离端起酒杯回敬他一杯。

    今晚本就来欢乐的众人也不想再谈什么扫兴的刺客了,见安一禹带头,忙轮番起身向虞化离一一敬酒。

    一时之间,静待在屏风后面的丝竹声再次悠扬响起。

    洛黄见紧张的局势就这般被安一禹稀里糊涂地一笔带过,忙也松了一口气,正要在虞化离身边坐下之时,周觅欢推开正欲给自己倒酒的小玉,挑眉望向洛黄,众目睽睽之下,神色睥睨倨傲,“洛黄,你来”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殿中全部的人都能听到,并且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向被刁蛮公主点名的倒霉的洛黄望去。

    眼神复杂,有怜悯同情,有淡漠轻视,有幸灾乐祸……

    不一而足。

    其实,论起来,洛黄而今的身份还是周朝赐给周觅欢任凭她差遣的随侍,使唤她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因而,于这一事上,王崇敏也未再说些什么,神色漠然地端起酒杯自饮自斟。

    洛黄藏在裙摆后面的双手攥紧了拳头,后又缓缓松开,垂眸应了一声,“是,公主”

    她上前在众人注视之下为周觅欢将酒杯满上,转身要走之时,却被周觅欢出声唤住,“不必入座了,你就在我身边伺候吧,小玉太笨,远不如你进退得宜”

    被周觅欢众目睽睽之下说笨的小玉红了脸,向后退了一步,为洛黄留出一个最靠近周觅欢的位置,间或抬头望向洛黄的眼神里满是嫉妒之色……

    周觅欢这公主的身份压在这里宛如一座大山一般重重地顶在洛黄的胸口上,令她不敢说不……

    她一脸顺从地低着头站到了周觅欢的身后。

    见自己彪悍得力的干将离开不过几月便变得如此小媳妇,那模样不光虞化离看得不爽,就连对面的安一缓也是眉头一皱,举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后,再将酒杯重重地放下。

    “将军……”席间一直留意他神色举止的白容清抬壶为他将空了的酒杯再次满上,“您若在这里待得不开心,咱们可以回去”

    “不必了”

    望着卑躬屈膝站在周觅欢身后的洛黄,安重眼神讥讽,嘴角微微向上,露出一抹冷笑。

    “好了……”他站起身来,偏头向王崇敏道,“王大人,方才你不是找我有事要聊吗?”

    王崇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哦?哦!”

    “是是是……你瞧我着脑子……咱们这些人在这里孩子们也不好说话……老虎呀,你既是主,就该好好地招呼各位才是……”

    显然是觉得方才王老虎在席间太过沉默,都没有什么存在感,风头都被安一禹给抢过去了……

    没看见,安一禹都有一个步汀再暗送秋波了吗……

    王老虎闷闷地应了一声“是”后,再无后话……

    王崇敏瞧着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一时有些着急,但碍于人多,又不好发作,唯有叹息一声后,面有怒容地负手而去……

    安一禹瞧着走得踏着地都“咚咚”作响的王崇敏,拍着王老虎的肩道,“老虎,等下你说话”

    此时的王老虎察觉到王崇敏不悦情绪也有些低落,他平日里虽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实则心思细腻敏感……

    他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位哥哥,在朝中皆任有官职,虽职位不似王崇敏那般权倾朝野,可好歹是文官清流,说出去倍有面子……

    还得朝臣看重,娶得名门淑女,生下儿子,当真是事业姻亲两手抓呀……

    混不似他,天天无所事事,落得个纨绔子弟的名声,家世好点的看不上他,家世差点的王崇敏又瞧不上,如今耗到这个年纪,王崇敏终于要急了,也不管什么大家闺秀不大家闺秀的了,只要不是贩夫走卒的女子他都要……

    在后来他觉得贩夫走卒也挺好的,好歹自立更生,丰衣足食的不是……

    只要是个女的,让这三儿子下半辈子有着落,不至于孤苦伶仃的,他也不拘什么,只要是个女的……

    都成!

    可即便他将要求降到如此地步,这王老虎的婚事就像个顽固的牛皮癣一般,折磨得他夜不能寐……

    可到后来,于王老虎这百战百败的相亲一事之中,他总算摸着点头绪了……这问题不是出在他要求太高,而是这王老虎诚心气他,压根就没想成亲!还想着做他这自由自在的风流浪荡公子哥儿呢!

    他这仔细一捋,就拿上次诚心想要巴结他,与他结成姻亲的五品小官事中王大人来说吧……

    这位大人与他同姓,还是同乡,本还觉得有些志取相投,再听说他家有一位待字闺中的女儿之后,王崇敏对他愈发上心了,三天两头地约他喝茶……

    幸而这老头也识趣,再王崇敏地四十八次问到她那正值妙龄的女儿早就订下的那门亲事,又装模作样地摇头感叹直言可惜之时,他终于领悟到了王崇敏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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