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成套的紫砂壶……质地虽算不上好,可与这造型材质各异的各种茶杯中算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了……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这么一套成对的茶杯似乎与屋中单一简陋且并不讲究的一众物件并不相配……

    一旁候着的连天仑进忠等人见着桌上笼罩着的那层厚厚的已掩盖住桌子本身颜色的灰色与油渍混合的不明污垢,再偏头瞧着墙角灶台烧得正旺的火炉上放着的那已黑得看不出材质的水壶……

    好像方才这些杯中用来泡茶的水便是从那里面倒出来的……

    就连那泡的茶中除了飘着的几根绿莹莹的茶叶之外,杯底还有几粒不明的黑色沉淀物……

    几人顿时兴致全无,相互对视一眼,均生了要走的心思……但见安一缓未发话,也不敢动作,只得垂手继续立在原地……

    安一缓却似毫不在意,只见他端起面前的紫砂茶杯,放在面前来回打量一番后,放在唇边轻呷一口……

    “好茶……”

    见他如此,张大爷想是找到知音一般,话也多了起来,“我无儿无女的,平素又没什么爱好,就爱喝点茶而已……这可是我们这的土茶,也算不上什么顶好的茶叶,倒难为你瞧得上……”

    又见安一缓一直打量着手里的茶杯,他又笑着解释道“这套茶具是别人送给我的,倒不值什么钱,只是取个乐罢了……”

    见安一缓默然不语,张大爷活了这几十年,虽算不得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可生活在最底层,见惯人情冷暖,惯会察言观色,再加上比旁人多几十年的生活阅历,他自诩自己眼力劲倒还算不错的……

    可这年轻人坐在自己面前,神色一览无余,自己却看不见他心中所想……

    已至耄耋之年的他不禁有些局促,右手拇指不断地磨搓着手中的竹杖,“我听小芳说……”

    “老人家……”安一缓骤然起身却将张大爷吓了一跳,他仓惶向后退了一步,“你们要做什么!”

    安一缓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过片刻后,脸上再次恢复和煦的笑,“老人家莫怕,我不过见你年纪大了,这里又只有一张凳子,想将他让给你而已……”

    张大爷有些尴尬地呵呵笑了几声,“好好好……我在这村里呆了大半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岳阳城了……没见过什么世面,见你们这么多人骤然来访,自然会怕了……倒让你们见笑了……”

    在招弟的搀扶下,张大爷在凳子上落座……

    一旁生怕安一缓让他们喝茶的早就想走的仑进忠见此忙道,“想来是我们在这吓到老人家了,老大,不如我们一行在外等你?”

    左右在这也没地方坐,还没窗户,闷得要死……再加上那堵摇摇欲坠,只怕他们说话声音大一些都能震倒的墙……

    这鬼地方他们实在是一时半刻都不想待了……

    所以仑进忠这话一出,便立马得到连天几人的随声附和……

    “也好,你们出去吧”

    只是他们要走,张大爷却似乎不准备他们,他乐乐呵呵地招呼着招弟将桌上摆着的茶碗端给他们,一人一碗,一个都不放过,“实在是失礼了,这里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不如就尝尝我这泡茶的手艺”

    几人端着不尽相同的茶杯,再低头瞧着沉在杯底的那几粒不明的黑色物体,捏着鼻子仰头将这送到手里的这杯茶一饮而尽……

    事后,面对一脸希冀期盼着他们好评的张大爷,一个个在这杯茶的余威冲击下脸皱成一团,在这种情况之下依旧不忘伸出大拇指赞了一句,“好茶!”

    仑进忠几人走后,屋里就只剩下招弟在旁收拾他们遗留下的喝过的杯碗残局,招弟在屋里找了一个木盆后,便将这碗杯放了进去,端着这木盆匆匆出门去往溪边清洗。

    “老人家……”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清静下来之后,安一缓方道,“此番前来我们是想问问,您可曾从您家族长辈口中说过前面那座安桥山上发生过什么事?”

    “安桥山?”张大爷浑浊的眼神微不可闻地一缩,“我们这村子离那座山不远 世世代代都定居在这……的确是最了解那座山的了……”

    “那可有听说什么奇闻吗?”

    “奇闻?乡野鬼怪?没想到你千里迢迢竟是来听我这老头说故事的……”

    “老人家误会……我说的是几百年前那座大山不是那样的吧?”

    “那倒是……我听我爷爷说起过,几百年前有一大批工匠在那开工动土,不知再挖些什么……那时候动静闹得可大了,将安桥山旁边的居民都赶走了,我们也是后面才迁回来的……”

    “那时候,那座山里吃人的野兽多,像我们这种手上没有兵器的普通百姓也不敢靠近,因而那山里看守的侍卫撤走后也没人敢进去探查一二……上面的人严密封锁消息,而今也不懂他们在那山上干了些什么,数百名工匠们自从工期完成后也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找不到踪迹……”

    “安桥山可不小,你知道传闻中动工的具体位置吗?”

    张大爷笑道,“这我可确定不了……毕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不过……”宛如闲话家常一般他话锋一转絮絮叨叨地道,“我听我爷爷说起过,原本这座山的东边有一条山泉水从山顶流下来的,祖祖辈辈多少年都是喝的这山泉水,但近些年来那原本清澈的泉水却变得浑浊了,上面飘着一层白白的粉末……看上去像是墙灰……”

    见安一缓闻言若有所思,张大爷又是摆手一笑,“不过哪,一切都是传闻而已,那密林里不光有会吃人的野兽,还遍布各式各样的毒草,因而咱们本地人都很少会进那座密林深处……去过最远的也就是东峰上了……再往里便不知有什么了……”

    安一缓听到这里,心里已做下打算,向张大爷见礼道,“如此,晚辈大概也清楚了,打扰老人家您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晚辈就此告别”

    得他行礼,张大爷有些受宠若惊,忙拄着拐杖起身,“不过是说几句话罢了,这有什么的……能帮得上你们就好……”

    送安一缓出门之时,招弟正好端着洗净的杯盏往回走,见着安一缓一行要走,忙快步跑进屋里,将木盆放在地上之后,放下撩起的袖子毕恭毕敬地站到了安一缓的身侧。

    “老人家不必相送……晚辈见您喜欢喝茶,因而投其所好,稍后便会命人送一盒上好的茶叶过来,还望老人家莫要嫌弃”

    那老人脸上一喜,他素日里并无旁的爱好,就爱喝茶,闻言忙连声应下,“好好好……如此就多谢你的一番美意了”

    安一缓几人要走之时,老人似又想起了什么,从后将他们唤住,“慢些……”

    “怎么了?老人家可还有事?”

    “我瞧着你们对那安桥山颇感兴趣,可是要进去?”

    “是有要事需要进去走上一趟”

    “里面太大又险象环生,如果你们要去,我倒是可以推荐一人给你们带路,那人时常进去安桥山外面的丛林打猎,或许能帮得上忙……”

    安一缓眸光一敛,转瞬笑道,“如此那可真是麻烦老人家了……”

    “不麻烦……不麻烦……”

    张大爷慈眉善目地将一行人送走之后,这才颤颤巍巍地回屋,只是再进门之时瞧着招弟放在门口的木盆,里面还横七竖八地摆着他用来招待仑进忠几人的茶杯,脸上不禁怪异一笑,伸出拐杖在木盆上用力一敲,木盆发出古拙而低沉的翁鸣声……

    路上,瞧着一言不发的安一缓,仑进忠与连天二人对视一眼后,“老大,聊得怎么样?”

    “虽然桥安山比我们想象中的危险,但既已决定要去就不该畏畏缩缩地停滞不前”

    “那小的即刻就会起准备?”

    “去吧,除了该带的工具之外,另外再准备一些火药”

    “火药?”仑进忠一惊,“这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闹成太大动静可不好,况且公主先前跟小王爷说的是挖……若是炸了……他那边可不好交代哪……”

    “王府那里就留给公主去解释吧,若是挖,这么大座山咱们得挖到猴年马月去?”

    见安一缓心意已决,仑进忠不疑有他,忙颔首应道,“是!”

    一行人回了王府后,将情况大致报告给周觅欢,得她默许之后,一行人背好弓弩刀剑,准备好火药等物品之后,方才浩浩荡荡地从王府出发前往安桥山。

    在张大爷的介绍之下,一位年约三十其貌不扬的青年男子领着他们一行向安桥山东边密林深处而去。

    这男子一身粗布麻衫,手腕脚踝处的袖口裤脚皆用一根绳子收拢,背挽一柄长弓,几根木箭,一副典型的猎户打扮。

    听张大爷说起,这位青年男子无父无母,在安云村里也无田地,尚有一瓦遮头,这等条件之下,更遑论婚姻嫁娶,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平日里也就靠着进安桥山打猎维持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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