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尚且年轻,娇纵一些也是有的,这就还需皇上慢慢教她”

    “你方才说公主还拿贤妃跟安将军以前的过往说事?”

    “是的,奴才是听见公主说娘娘与安将军不干不净……娘娘当时是又气又急眼都红了……”

    “放肆!”周朝一脸恼怒地大声喝出声,将面前的李玉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低头叩首,手里的托盘却还高高举起。

    “安将军的事清儿早就跟朕说过了,朕都不在意,什么时候竟轮到她一晚辈在这捕风捉影的了?!”

    “还敢大庭广众之下给清儿难堪,确实也太不懂事了!”

    “过几日便是她母后出殡的日子,朕近来身体虽不好,想着总该顾及多年的夫妻情份,以及给公主一个面子,便是带病都要去送送,给她一份殊荣……”

    “皇上重情重义,那是自然”

    “只是现在,朕不禁要重新考虑该不该去了……”

    “公主被朕娇纵得太过,太不知礼数,朕以为这是为她好,而今看来却不是如此,公主已十九岁有余,寻常人家在她这个年纪早已成亲生子,可她那终身大事却至今没有着落,焉知不是朕宠溺太过的缘由……”

    “此时若再不改,那可才真是毁了她一辈子了”

    跪在地上的李玉闻听此言,脸上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来。

    “皇上慈父情话,有朝一日公主定能体谅皇上的良苦用心”

    “对了……清儿如何了?”

    “娘娘一切都好”

    “那便好,方才是她受委屈了,朕记得去年康王爷奉上的那柄玉如意颇为不错,莹白剔透,品相不凡,清儿应该喜欢,你去库房寻来送进她的宫里”

    “是”

    皇后出殡那日虽声势浩大,凡送殡队伍所过之处,汴京城中皆挂有白幡,行人退避,以示悼念,可遗憾的是,皇上称病并未出席,只有周觅欢与一众妃嫔相送,可便是如此,如今风头正盛的宠妃贤妃也以周朝卧病,侍奉病榻为由也并未到场。

    如此一来,这未免有些耐人寻味了……

    一时坊间竟生出嫡长公主在皇上面前失宠的谣言,而这谣言愈演愈烈,最后风言风语传到了宫里……

    宫中上下纷纷多加揣测,再加上自周觅欢从岳阳城回来之后,曾多次求见周朝,却都被周朝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婉拒……至今回来一月有余连周朝一面都未能见到……

    这种种迹象无不再证实随着皇后的病逝,贤妃的上位,周觅欢在周朝眼中地位大不如以前,失宠也是早晚之事……

    由此,宫中便跳出不少摆高踩低,落井下石的人出来……

    当然,这已是后话……

    再说,安重听闻安一缓与洛黄又纠葛到了一处,也是头疼不已,洛家沦落至如此地步,与他实在有脱不开的关系……

    洛黄若对此有所察觉,他也着实有些担心待她进门后会报复,再家宅不安……

    只是在他听闻安一缓的岳阳城一行身入险境,爱子心切的他也顾不得什么长辈面子,提着多年攒下的人参鹿茸眼巴巴地候在了将军府门外,岂料连着候了几日,只有一位名唤奉还的师爷出门前来接待,连安一缓的面都未能见着……

    气得他回到府里连晚饭都未吃便匆匆回了房,连摔一套杯盏骂了十几声“不孝子”后方才冷静了下来……

    坐在太师椅上定定地望着满屋狼藉,被岁月布满沟壑的脸上满是落寞之色……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安一禹的那句话,  “这正是你与哥修复关系的大好机会呀!”

    不禁一时思绪繁多,有了其他的想法……

    第二日一早,他早早乘车守在了洛府门外。

    这么多年,他这还是第一次来新搬迁的洛府之所,落败萧瑟得令他再联想起自己此番来意眉头便不自觉地紧皱。

    一个上午,除了一位开门的老叟出来拿着扫帚随意扫了几下门前的落叶之外,便再无旁人进去。

    一直快到中午,随安重前来的车夫站在墙角抽完第四锅旱烟,烟杆叩在墙角将烟锅里面的余灰叩掉后,预备再点起一锅之时……

    洛府里终于出来人了,正是一身白衣的洛黄无疑。

    她的身侧还跟着一位年纪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小娃娃,此时那小娃娃正牵着她的手蹦蹦跳跳地笑得一脸灿烂。

    见到二人出来,躲在偏僻巷角的安重连忙放下掀起的车帘一角,手指在马车的窗框上一叩,蹲在远处抽着旱烟的车夫立马领会,叩掉烟锅里的烧得正旺的烟,起身跳上马车,扬鞭赶着马车奔向洛黄的方向。

    行至前面一个生意冷清的茶馆之时,马车方才停住,安重下了马车进到茶馆里包了一间包厢,而那车夫则将马车赶向一旁,坐在马车上靠着车筐百无聊赖地擦拭着手上已被磨得发亮的铜烟杆。

    隔了片刻,洛黄方才带着洛墨走来,那车夫从车上一跃而下,来到洛黄的面前,抱拳行礼。

    “小姐,我家老爷有请”

    高手!

    洛黄警铃大作,一脸防备地将洛墨护在身后,打量着面前这位其貌不扬,腰间别着一根长长的烟杆的中年男子,“你家主人是谁?”

    “小姐进去就知道了”

    她身侧的洛墨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小手紧紧揪着洛黄的衣角不放。

    洛黄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瞥到车夫身后的那辆马车上挂着的两盏灯笼上写的安府二字,对于等下要见之人已是了然,便从容不迫地在车夫的指点下走进茶馆的包间。

    里面,安重早已等候多时,桌上的茶壶袅袅向外散发着余温,他面前青花瓷碗的黄澄色的茶水满满的丝毫未减。

    显然,这么一处小茶馆里的好茶入不得安丞相的法眼……

    “安丞相”

    “你来了,坐吧”安重扫过她身侧的洛墨一眼,神色波澜不惊地替洛黄将另一盏青花瓷碗盏洗净,摆好,再提起茶壶替她倒满。

    “小茶馆里的茶确实没什么好喝的,不过你也可以尝尝”

    “这么说来安丞相此番唤晚辈前来不是为喝茶了?”

    “当然”安重哂然一笑,“若真想请你喝茶也不会选在这里了”

    “那丞相找晚辈是有何事?”

    “岳阳城里,你跟一缓的事我都听一禹说过了,这次找你是想当面向你致谢,若不是你,只怕一缓凶多吉少……”

    “丞相客气,相信就凭安将军的才智就算没有我他也定能化险为夷”

    “过程也总要更为波折一些,老夫这一个谢字你是当得起的,不必过谦”

    洛黄见着在自己面前如此温润和煦的安重,觉得分外陌生而又怪异……

    她印象里的安重总是蹙眉望着她,一脸不耐……

    哪曾像现在这般对她如此和颜悦色过……

    这等变化,不禁让洛黄坐立不安,手心都已微微冒汗……

    而小手一直放在洛黄掌心的洛墨有所察觉,一双黑眸紧盯向她,“师父,你怎么了?”

    “师父?”安重将视线落在洛墨的身上,“这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唔……”洛黄含糊不清地应着。

    “其实当年你们洛家在汴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丑事不过是扑风捉影而已,并无实证可言,因此你大哥竟服气出走,至今下落不明,你与一缓虽未能走到最后,可你我两家终究是亲家一场,老夫对此也很是忧心……”

    “丞相究竟是想说些什么,不妨开门见山得好”

    “一缓对你的心意你应该清楚,爱屋及乌,从今以后,老夫也自当全心全意地接受你成为我们安家的儿媳”

    “只是……”

    见她如此痛快,安重一笑,“只是,老夫不知你对前事是否还心有芥蒂,若是有的话,日后你我同在一个屋檐下岂不别扭?”

    至此,洛黄这才明白安重今日是为试探自己而来……

    果真,洛家沦落至如此境地与安重怕是有脱不开的干系……

    只是,洛家如何,自她娘亲死的那刻她便已并不在意……

    她留在这里也只是为了洛墨而已……

    不过,既然安重不想将话挑明,自己又何必再提往事,再徒增嫌隙……

    “丞相是说之前我在安家之时发生的那些事吗?”

    安重只笑不语,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难道,洛黄当真未将这些年洛家所遭遇之事与自己联想在一起?

    “虽然我现在与安将军已经和离,可我心里一直拿您当自家长辈一般尊敬,您教导我也只是希望我与一缓过得好而已”

    安重闻听此番他从未料想到的答复,不禁微微一怔,对面前应对从容的洛黄也开始高看几眼……

    一时不禁语噎,半饷后方才道,“好好好……你能如此想我们就算是缘分未尽……”

    他提起茶壶又替洛黄将面前只喝了一口的茶碗满上,“洛小姐,实话说来,当初你与一缓的婚事老夫本是不同意的,可奈何一缓坚持,因此你进了我们安家的大门,而老夫一直心怀芥蒂,对你的态度也算不得好……那时若有做得不妥之处,在这里向你斟茶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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