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家这位四小姐与洛家的其他人都不一样,端的是英姿飒爽,那就像书里说的那样,巾帼不让须眉,没听说那日皇上为安大公子接风洗尘的宴席上就连安大公子手底下的大将军都不是她的对手吗?”

    “女子都讲究个温良淑德,这成日舞刀弄剑地也不太好吧……”又有人提出不同意见……

    “这有什么……”那年轻人不以为意,“安将军本就是个武将,娶一位会武功的夫人不正好一同为国效力,保家卫国呢吗?”

    “要我看,再没有更好的了!”

    “况且这四小姐你们听着陌生是因为她与寻常的闺中小姐不同,她自小在外游学,颇有见识,就是这几年才在汴京城里走动的,没听说就连当今深受皇帝宠爱的嫡长公主对她都颇为欣赏,赏了令牌,特许她每日进宫侍奉在侧嘛……”

    “而且我还听说啊,就连与安家势同水火的王御史对洛家的这位四小姐也颇为欣赏,听说,甚至几次三番向皇上讨要这位四小姐入他府里护卫……但听说是公主一直舍不得放手,王御史这才未能如愿……”

    “这御史大人还忌惮一个公主不曾?”有人却不信,“不是都说皇上无权,天下平分……”

    至于这天下是谁跟谁平分,那人却未敢细说……

    “我这不就是听说嘛,其中缘由我也不清楚……”那年轻人含糊着,“而且咱们这平常老百姓还是莫议国事的好,免得给自己找麻烦……”

    “那是……那是……”众人纷纷醒转过来,一个个借口又是送货,又是收衣服,又是榨油的……

    便就此都散了……

    一时间这些对话接连发生在汴京城的各处街头巷尾,茶馆客栈……

    不过半日的功夫这些话便传进了王崇明的耳朵里。

    他气得一把砸碎桌角的砚台,“好你个安重,想给自家儿媳妇镀金就算了,还非得将我拉下水!”

    一旁前来为他送茶点的王夫人忙躬身将摔碎的砚台碎片拾起,“老爷,气大伤身,您可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呀!”

    王崇明现在哪还管得了那么多,一想到现在传得满城风雨的那几个流言版本,他就气得脸都发白,双手不住地打颤,“现在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有说我仗势欺人想霸占洛家四小姐,幸而公主不畏强权保下洛家四小姐的清白,方才能成下一段夫妻双剑上战场的佳话!”

    “还有说我王家失势了,从皇上的手里要一个人都要看公主的脸色……”

    王崇明气得将案桌拍得“啪啪”作响……

    他是跟周朝提过一次,那次确实安重在场……其实他就是专门选安重在场的时候提的,安一缓与洛黄的过去他有所耳闻,安重不喜这位前儿媳他也瞧在眼里,故意当着他面拉拢洛黄实则就是为了恶心他……

    岂料那老狐狸……周朝的头都点了,下巴都挨胸前了……结果硬生生地被安重岔开了过去……

    这其中根本就没有传闻中不畏强权的周觅欢什么事儿!

    他那时并未得知安重要与洛家定亲的消息因而并未在意这个小插曲,只想着稍后再提……岂料竟又被安重摆了一道!

    如今洛黄成了安家的儿媳,他再开口向皇上提要将她调到自己的府里做护卫,只怕周朝也不敢贸然应允了吧!

    见王崇明恨得咬牙切齿,牙根直痒痒,王夫人忙宽慰道,“老爷,流言止于智者,老爷何等胸襟,何等见识,又何必与那些俗人计较呢……”

    “那些人自然入不了我的眼”王崇明冷哼一声,“我气的是操控这些流言蜚语背后的人……”

    这流言里将洛黄夸得快上了天,整个一自强不息,出洛家这一淤泥而不染的洁白莲花……

    “老爷您说的是安家?”

    “除了他还能有谁!”

    亏得他竟一箭双雕,为验证这一消息的可靠性竟还将自己拉了水!

    “安大人平日里虽与老爷有些不对付,可也绝不会平白损坏老爷的清誉,况且这话传出对老爷的声誉有影响,可对未来的安少夫人,洛家的四小姐的声誉何尝又没有一定的影响呢?”

    王夫人分析起来头头是道,“依小妇看,安大人是个聪明人,绝不会做出那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这其中怕是另有隐情哪!”

    “夫人此言有理”在王夫人的耐心劝诫之下,王崇明也渐渐冷静下来,“也难保是有人故意挑拨……”

    “那老爷准备如何?”

    王崇明眸光一凝,心中早已有了主意,“不管是有人挑拨还是安重有意为之,都绝不能再任凭坊间流言这般肆无忌惮地宣扬下去!”

    “明日我便吩咐下去,凡有扑风捉影,妖言惑众,污蔑朝廷命官者,一律抓回衙门,重打二十大板!”

    “老爷,这样是否太过?”

    “夫人,此事事关我,事关王家的清誉,绝不可有妇人之仁”

    王夫人见他已下定决心,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得作罢,温言软语宽慰一番后,方才退下。

    第二日,汴京城里的大街小巷里纷乱不断,随处可见捕快执刀轰赶着巷街百姓,路上还能间或瞧见几位捕快押解着一群人向衙门走去,途中推搡不断……

    安一禹瞧着在城里大肆抓铺,声势浩大的官兵,一脸忿忿地放下手中的车帘退回车里,“爹,王大人这也做得快过分了……不过是寻常百姓唠唠嗑,传点话嘛,瞧把他急得……你也不说管管?参他一本?”

    安重缓缓睁开假寐的双眼,看着空有一腔热血,不知何时才能长大的儿子,微微一叹,“一禹,你可听过近来在坊间流传的流言?”

    “听过……大致上与我们派人传出的相同……只是关于王崇明那部分似乎太添油加醋……听得我都听不下去了!”安一禹想起那些污言秽语,突然又有些理解此时王崇明为何会恼羞成怒了!

    大家族最看中的便是面子,若是任由这些谣言发酵下去,只怕王崇明都没脸在汴京城里待了。

    “我们并未让人传过那么一番话,这些话为何会凭空出现,还愈演愈烈,最终演变到了我们无法控制的地步呢?”

    “这就是谣言了,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全都变味了……”安一禹俨然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样……

    面对这般胸无城府,脑中只有一根筋的儿子,安重忧虑异常,“一禹,任何事没有偶然,也不可看表面……”

    “爹的意思是有人故意为之?”

    安重见他脑袋总算不笨,一点就透,心中总算有些宽慰,点头道,“这次谣言之中着意保留延续了你嫂子的那部分,而恶意篡改了有关王崇明的那部分,便是幕后人向王家释放出的信息,谣言是我们安家有意流传出去,意在美化一缓与洛黄的婚事……败坏王家的名声……”

    “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呀!”安一禹急忙辩解道,“这样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呀?难道只为了恶心一下王崇明?”

    “这半真半假,虚虚实实的消息王崇明一时在气头上难保分辨不出……”

    “那怎么办?要不,我亲自上门找王伯伯解释解释?或者叫王老虎带个话?”

    “不必那么麻烦……”安重捋胡,细心教导着,“我们只需什么都不做,作壁上观就好!”

    “这……”安一禹瞧着老谋深算的安重,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不太好吧?”

    “傻孩子,我们什么都不做便是让王崇明看见我们在这事上的态度!”

    安一禹好像听得要懂不懂,正低头琢磨之时,却见安重屈手在马车的窗柩上一扣,帘子外的车夫听到动静,便挥鞭驱马径自向前走去……

    婚期将近,洛家却平静如一滩死水,一天到晚偌大的府门连进出的人都未有几个,便是有故人得知洛家又再次与安家攀上了亲,提着大包小包地想来巴结,却都被洛克阳派人赶了出去……

    那般门庭冷落,哪里像有喜事临门的样子……

    最终还是安重看不过眼,派下的那几名仆从又是上街采买,又是张灯结彩地将洛家上下装饰一新,结结实实地忙活了几天后,这才焕然一新,红幔高挂,方才有了几分喜色……

    洛黄出嫁那日,她望着铜镜之中一袭凤冠霞帔的自己,恍若隔世……

    她想起那年,也是隔着这么一层红纱之下,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将她的手握住,就这样在她低头之时,猝不及防地闯进她的红盖头,进入她的视线之中……

    白皙修长的指节微曲,如同一只柔软的小兽一般扣动着她的掌心,那又痒又麻的感觉令她至今记忆犹新……

    隔着红盖头,头顶上,那人面目不清,却能听见他狡黠的笑,“我担心他们鱼目混珠,试你一试……”

    一转眼,他们已经错过了五年,这一次,无论何事,她再也不会放开他的手……

    所以,他们的这一日,她记不得称病连她婚礼都未出席的洛克阳,记不得宾客罕至,门庭冷落的洛家,记不得和风旭日……

    只记得,那日,隔着红盖头与同样一袭红衣的安一缓对目而立之时,所见之处皆是耀眼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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