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赤深深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不卑不亢,从容不迫的年轻男子,眼里闪过一丝阴鸷之色,“你们这等架势可不像是请哪!”

    “不过……”洛赤眼神戏谑,有恃无恐地道,“我倒想听听,空口无凭的你们凭什么要抓我回衙门”

    罗捕头见此在手中的那一沓画纸一阵翻找过后,最终在最下面找到了那张画着龙形玉佩的宣纸,并将之展开递到洛赤的面前,“十五号城外的破庙里发生了一起凶杀案,而在凶杀案的现场里发现了这枚玉佩,而据知情人提供,这枚玉佩为你所有”

    洛赤认真地瞧过画纸,点头一脸认真地道,“画得很像”

    “这么说,你承认了?”罗峰未想到事情竟然进展得如此顺利,不禁有些激动。

    洛赤眼中戏谑更浓,“那枚玉佩前几年我离家出走时并未带走,不过你也瞧见了,近几年我父亲被降职,一家老小也被赶出原来的府邸,恶霸当道,但凡家里能值点钱的东西都落入了他们的手里,如果你们实在对这枚玉佩的去向感兴趣的话,不如我等下将近些年来我家搜刮过物品的那些人一一列出名单,你们按照名单一一找他们盘问即可……”

    “洛公子当我们都是傻子吗?三言两语地就能被你糊弄过去?”

    “是不是胡说,回去问问你家县令大人不就心里有数了?”

    见一直未曾开口的周觅嗪此时也说了话,原本就觉心虚的罗捕头更觉连头都不敢抬了……

    洛赤口中说的洛家被抢一事,他是知道的,不光知道,还几次洛克阳推着轮椅去府衙报案时还是他接待的……

    想到行动不便的洛克阳几经周折地进到府衙,自己极尽羞辱讽刺,百般刁难的模样……

    他便又是一阵汗颜……

    他嘿嘿笑着,满是讨好,“本就是上门向洛公子请教而已,洛公子既说是没有,那我们便回去回话也能交得了差了……”

    说着他拉了拉梗着脖子还要继续纠着不放的罗峰的衣袖,摇摇头,示意他见好就收……

    罗峰虽心有不甘,可也知再无更确凿的证据之前,就算将洛赤捉拿回去,也无法定罪……

    想到屋里,破庙外的那些凌乱的脚印……

    而今之计,他唯有以退为进……

    因而他神色微松,故作随意地道,“如此,还请洛公子以及跟在你身边的那些侍从们合作,提供一下脚印”

    罗捕头见周觅嗪眉头微皱,忙一脸讨好地道,“小世子天潢贵胃,身份尊贵,自然是不用麻烦的”

    周觅嗪却似颇不待见,冷哼一声,偏过头去,再也不瞧他一眼……

    见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的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不禁有些尴尬……

    心中虽有气,但也知自己的身份,不敢发作,唯有埋头闷声出了洛府后,方才向着将方才收集起来的脚印图纸卷好小心收进怀里的罗峰低声吼道,“都怪你!我说不来的吧,如今跑这一趟,功没捞到也就算了,还开罪了小世子,你我是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爹,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咱们只是秉公办事而已,怎么就叫得罪了?”罗峰不以为然。

    “死的不过就是个没名没姓的普通女子而已,挂个悬案,或者随意找个替罪羊将案子结了也就是了……何必非要揪着不放得罪上面的人呢?峰儿,你也太任性了些,爹说得话你好歹也得听上两句”

    罗峰素来不满自己爹媚上欺下,视无权无势的寻常百姓命如草芥的行视作风……

    若放在平常他据理力争,势要与他辩个是非曲折出来……只是现在……他手上还有厚厚一沓的脚印需要比对……实在不宜在这与他争论口舌是非,浪费自己的时间……

    便出言安抚他道,“能让名动京城的安将军亲临现场的女子能是普通的女子吗?”

    “况且,这起案子已经进入了安将军的视线之中,爹你一直不是想让我在安将军麾下谋得一官半职,只是苦于没有银子疏通关系……”

    “可如今不一样了,这件案子便是天赐良机,只要我们尽心将案子破了,一定能令安将军刮目相看,到那时,还愁进不了他的麾下?”

    罗捕头摩挲着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不过,那小世子也不是个省油的主儿……而且你老爹我昨天特意找一位在宫中当差的朋友打听过了,如今小世子的父王也就是当今皇上的三哥康王爷已奉召入京,前几日已经到了……听说康王爷进京这还是宫中一位娘娘的主意呢……”

    “这里面的水太深,咱们千万可得小心行事,毕竟就凭咱们父子俩,人微言轻,无论得罪这些贵人中的哪一位他们随便动动手指,就够咱们死一万次的……”

    “好了……好了……”罗峰听得头疼,双手拍在他的肩一边推着他向前走,一边敷衍着他道,“这好歹还在汴京城,还是在天子脚下,我就不信,谁还能胆大包天敢杀了我们不成?”

    “呸呸呸!”罗捕头转头口水喷了他一脸,“童言无忌!”

    “我都多大了,还童言无忌……”

    “知道自己这般大了,说话怎么还不过脑子呢”

    而洛家后院之中,洛赤一行人神色阴郁地目送罗峰父子二人离去。

    “你是与这父子二人有仇吗?干嘛老是揪住你不放?”

    “与他们倒没有,当他们手中拿的那一沓画纸倒像是安一缓的笔墨”

    他与安一缓同窗几年,自然是认得的。

    原本漫不经心的周觅嗪闻言此事可能牵扯到安一缓,不禁神色一凝,深邃的眸子中笼罩上了一股阴霾,“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安一缓的人,安一缓指使他们过来的?”

    “不然呢?”洛赤眼神讥讽,转身正要回房之时,却瞥见鬼鬼祟祟地躲在墙角后,探出半个头,聚精会神地竖起耳朵正在偷听的吴管家……

    他眉头一扬,“吴管家,躲在那里多见外,不如出来与我们一起说说你的看法?”

    吴管家脸一白,挠头嘿嘿笑着,含糊几句随后找了个借口快步离去。

    洛赤冷笑一声,进屋坐下,“他们与我无冤无仇,若不是安一缓再背后指使,他们怎么会又怎么敢与我,与我们作对?”

    “如此……”周觅嗪眼中杀机渐浓,“那这些人便留不得了!”

    对待自己的敌人他从不手软。

    “不过是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而已,处理他们哪还用得着你我费心……”洛赤替在自己对面坐下的周觅嗪将他面前的茶杯斟满,云淡风轻地道,“我们真正要在意的是,安一缓已经知道你我在汴京城……”

    “知道便知道了吧,我好歹也是皇亲国戚,我就不信他还能拿我怎么着”

    “康王爷还不知道你我入京的消息,不如稍后你我去康王府邸走上一遭?”

    想到周康知道他入京的消息之后,他这潇洒的日子便算是终结了,周觅嗪不禁仰天长啸,“非得这么快吗?我这好容易才过几天清净的日子”

    “如今安一缓已经知道破庙发生的那起凶杀案与我有关,相信不久这件事便会传进皇上的耳朵里,到时虽有贤妃娘娘在旁周旋,可皇上一定会唤王爷对质,若不尽早将此事告知给他,及早应对,恐怕到时会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好好好……我都听你的还不成嘛……”周觅嗪嬉皮笑脸地应道……

    只是一柱香后,一杯茶水铺天盖地浇在了他那张嬉皮笑脸的俊脸之上……

    而他的对面,始作俑者的周康气得直将桌子拍得啪啪作响,“糊涂东西!你与那女子有什么深仇大恨,竟敢一入汴京就在天子脚下杀人!”

    周觅嗪不紧不慢地用自己的衣袖擦干脸上的茶水。

    他对周康如此反应早有所料……

    “父王,你窝窝囊囊了一辈子,难道让我也要如此窝囊吗?”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个道理!”

    “忍?”周觅嗪嗤笑道,“不如你告诉我我要忍到什么时候才能不忍?”

    “我在战场上厮杀惯了,学不会你们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也不想学”

    “你!”

    “康王爷”

    眼瞧着在第二个茶杯向周觅嗪的脸砸来之时,洛赤挡在了他的面前。

    周康上下打量过站在自己面前,后背挺得笔直的洛赤,冷笑道,“不必说,想必便是你鼓动我那个蠢儿子做出这等蠢事来的吧?”

    洛赤笑笑,并未回是,也未回不是,只是道,“关于这件事,康王爷或许换个角度去想对我们而言也算不得是件坏事”

    “你什么意思?”

    洛赤环视侍奉在四周的众多侍卫一眼,笑笑并未说话……

    周康挥手,“你们下去吧”

    那些侍卫领命退下,随着紧掩的房门,周康,周觅嗪以及洛赤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后……

    伴随他们一同消失在众人视线里的还有那围绕在三人之间不可言说的,似夹带着阴谋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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