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儿。”下了朝，萧辰便溜达到了凤阳宫，看梁钰还在琢磨着那本册子，鼓着腮帮子，委屈巴巴地说，“你都看一天了，我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大活人站在这儿，不比这玩意儿好看嘛。”说着就要把她手上的册子抢过来扔掉，结果被梁钰直接甩了个眼刀，他悻悻地把手放下，蹭在梁钰身边，“钰儿~”
梁钰叹口气，她站起身，把册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把萧辰拉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则往萧辰怀里一窝。正当萧辰美滋滋地享受着美人主动入怀的喜悦之时，梁钰调整好坐姿，便又把一旁的册子拿过来看，气得萧辰当场就要做一个白日宣淫的昏君。
“别闹。还没成亲呢。”梁钰安抚地摸了摸萧辰的头，“瑶瑶跟我说，小商说这几个人有问题。”她指了指商宁问的那几人。
“嗯？”萧辰凑过去，“什么问题？”
“没问题。”梁钰皱皱眉，“这几个人，什么也没做。”
“哦？”萧辰又仔细看了看这几个人进出的时辰和做的事，又翻了翻其他几页，突然冷笑，“哼，什么也没做？什么都不做跑天牢干什么？野餐？”
“可之前我们不是怀疑，幕后之人会下黑手吗？”
“嗯……”萧辰想了想，突然看着梁钰笑了，他蹭了蹭梁钰脖子，“哎呀，你说我们操这份心干嘛。”
梁钰疑惑地看着他。
“谁闯的祸让谁收拾去，那人比你聪明比我能干，更重要的是对你就像护犊子的老母鸡似的，让她操这个心去。放心吧，这事儿我来安排。”说着抱起梁钰就往内室走，“还有点时间，咱们就快快活活地做鸳鸯去咯！”
梁钰还想说什么，却抵不过萧辰死缠烂打，只得依了他。
商宁盘着腿坐在牢里闭目养神。面上虽看不出波澜，但心里却着实忐忑不安。这场赌博她没把握。
年瑶看着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对梁钰可谓是忠心耿耿。她也从来都不怀疑梁钰收买人心的本事。所以之前跟年瑶说的那些“推断”，她一定会只字不差地传达给梁钰。就算她不说，这天牢里的眼线也一定会回禀梁钰。
那梁钰接下来会做什么呢？其实上面记录的短短数语，若较起真来，还真不能说她发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问题。不过那几个进来既没有拷问她，也没有搜查她的东西的人，或许真的有问题，或许是某些大人物派进来探情况的，亦或许就是好奇自己同僚频频进来是干什么的……不过无论是什么原因，这点就足够了。
她睁开眼，眼神冰冷。而她赌的就是梁钰背后那人的多疑！
她从来都相信皇家人的多疑。以前梁国的皇帝也好、太子也好，就算是梁钰这位公主也好，没一个敦厚良善之辈。这萧宫里……呵呵，就算她从未接触过萧国宫廷中人，她也毫不怀疑萧国皇室的多疑。只不过会疑到哪一步，又会因此而对自己有多大的帮助……
商宁不自觉地一下一下地敲着手边被摊开的册子……
“嘶。”她收回手，之前被上过刑的十指还有些生疼，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想到用后宫里那些惩罚宫妃宫女的法子整她，用的工具花样百出，还专找那些不明显又特别疼的地方下手——指头、穴位……她撇撇嘴，又把思绪转了回来。
反正至少在这段时间自己能少受点罪了。若是按照正常情况，梁钰他们应该是想让自己继续作饵引出幕后之人，而对络绎不绝前来审问她的人也不会有所干涉，说不定还会明里暗里鼓励更多的人来，自己没清醒就罢了，终归是感受不到疼痛。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各种感觉渐渐都回来了，自己这小身板可禁不起一次又一次折磨。
如今给他们指个路子，只要他们调查，那些进过天牢的还是准备进来的，无论是谁，多多少少都能得到点消息，便不敢轻举妄动再来给自己找事儿。
商宁伸个懒腰，正准备躺下，就见不远处熟悉的火红衣衫风风火火地朝她过来了。
“快换衣服跟我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堆衣服就朝她的脸砸了过来。
商宁把衣服从脸上扒拉下来，呆呆地望着年瑶。
“陛下和钰姐姐要见你，赶紧的！”说着就要上手给商宁更衣。
“诶诶诶。”商宁抓着年瑶的手，不让她动，谁知又碰到的手上的伤，她不禁倒吸一口气，“嘶。”
年瑶一听，自知自己太过心急了，她斜眼瞅见牢门外还有几个狱卒，便赶紧松开手出去赶人，又叫被派过来跟她一起的侍卫陈清守着门，这才又返回来，十分歉意地看着商宁，“那个……那个，对不起呀，我……我太着急了。你的伤……”
商宁摆摆手示意无事。她也不急着换衣服，只是抱着那堆衣服坐下来，笑着问年瑶，“皇上和梁钰为何要见我？”
年瑶摇摇头，“他们什么也没说，就让我和外头那个一起把你带进宫。”
方才商宁瞥了一眼，年瑶说的外头那个一副侍卫打扮，应当是皇帝的人。她望着年瑶，也不出声，就盯着她笑，笑得年瑶直发毛。“你……你……笑什么？”
“你把我跟你说的事，告诉梁钰了吧？”商宁托着下巴问。
年瑶一惊，张口就想否认，但看着商宁的模样，却又把话咽了回去，终是点点头，“我……我……确实答应了你不跟别人说，去帮你查查那些进来审问你的人的底细，但……但耐不住被发现啊……”她声音越来越低，“被发现了之后，钰姐姐问起，我也不好隐瞒……”
“我没有怪你。”商宁笑了笑，她也只是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想。虽然她没发现那册子上的人有什么不对劲，但也不能排除他们的嫌疑。这还没过几天梁钰和皇帝就要见自己，难不成是有所发现？
商宁摇摇头，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其在这儿想还不如去瞧瞧，看那二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商宁洗漱了一下，换上普通宫女的衣服，年瑶又递了张□□给她，“你现在毕竟还是天牢重犯，最好避讳一点。”商宁看了看那面具，想了想，开口问，“是阿钰让你带来的？”
年瑶一愣，继而摇摇头，“没，是我自己带来的。”
商宁缓缓点头，“胭脂水粉带了吗？”年瑶赶忙掏出递给商宁，又递了面小铜镜给她。家伙事儿准备得这么齐全，倒是让商宁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年瑶，看得她不由红了脸，“女……女孩子嘛……”
商宁也不打趣她了，对着镜子拿脂粉把自己惨白的脸修饰了一下，又从地上蹭了点灰在脸上捣鼓了一会儿，很快便弄完了。之前跟假扮成胡礼的白知初学过一点，毕竟做了那么久的骗子，白知初把胡礼的易容术学了个七七八八。他说胡礼易容术可谓是出神入化，若是想易容成一个陌生人，一般的□□痕迹太重，遇到真正的高手更容易穿帮，所以用自己的脸加一点小技巧修饰一番才是最精妙的，而且修补起来更加便捷，墙皮、地灰、甚至是植物的汁水都能成为很好的原料。
年瑶盯着商宁看了许久，“为何不用□□？”眼前之人这么一打扮，若不是之前相熟，乍一看还真看不出跟之前那个是同一个人。但多瞧两眼，却也还是能认出来。
“认不出我的始终认不出，能认出我的，你说还有谁？”商宁笑着望向年瑶。
“你是说……”年瑶并非是个蠢人，她很快就明白过来，“所以钰姐姐她们也没有让你易容，就是为了下饵？”
下饵。商宁被年瑶这个说法逗乐了。不错，试想原本在天牢的人突然大摇大摆地又出来了，若是遇到有心之人，必定上钩，只要他们动，就不怕没有破绽。
商宁跟着年瑶和陈清往凤阳宫去了。萧宫不小，一路上弯弯道道的，商宁不是个认路的，从前出门都是靠着阿绿才能回家，她也不是个风雅之人，对那雕梁画柱也没什么兴趣，这一路上索性低着头朝前走。
年瑶和陈清没有带商宁往人多的地方走。虽说要作饵，但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万一碰上些正直的老古董，也会惹到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对有心人来说，无论往哪走他们都能得到消息。
“哎哟。”
“好大的胆子！”
还没等商宁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宦官尖利的声音。膝盖被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她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哪里来的奴才，竟敢冲撞世子！”宦官厉声道。
“世子赎罪。”陈清上前一步，又朝方才的宦官恭敬地道了句，“卓大人恕罪。”
卓一一看是陈清，态度立马温和起来，“原来是陈大人。太皇太后得知世子近日回了上京，念叨得紧，这不赶紧让我去把世子请来。”卓一一边说着，一边瞥着地上跪着的商宁，面色不善。“老奴这皮糙肉厚的被撞伤了不要紧，世子身份尊贵……”
陈清和年瑶赶忙又向旁边的世子赔罪。
这卓一不同于其他宦官。据说，他并非一开始就是宫中的宦官，而是为了保护徐元清特地入了宫，后因为一些事情，受了重伤，原本徐元清要将他送出宫却被他断然拒绝，反而将错就错当了徐元清的心腹宦官。他心机深沉、身手了得，对徐元清忠心耿耿，更难得的是，他一心只为徐元清一人，对名利禄之类的并没有兴趣，这也断了一些人想要借他攀龙附凤的心思。和徐元清的关系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更像亲人。因此，在这宫中的地位更不是寻常人所能比，就连如今的皇帝对卓一也十分尊重。都让这样的人气得自称“老奴”了，陈清和年瑶心里着实咯噔了一下。
“不敢。”陈清又告了一声罪，连年瑶也赶忙行礼，“这是刚来的宫女，不懂规矩，冲撞了世子，还请世子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罢了。”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入众人耳畔，商宁感觉到站在他面前的陈清和年瑶原本僵硬的身体着实放松了下来。“卓叔莫气。别跟这些宫人一般见识，姨母还等着呢。”
“你呀……”就听卓一声音立马软了下来，语气满是宠溺和无奈。他看了看商宁，又看了看年瑶，最后恨恨地那食指戳了戳陈清的脑门，这才又领着那世子继续往前走去。直到看不见二人了，年瑶才赶忙把商宁拉起来。
“噗。”刚碰到商宁，却见她呕出了一口血，身子一歪，趴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了！”年瑶吓得一把抱住商宁，陈清也赶紧查看一番，“还好，伤得不重。幸好卓大人手下留情了。一会儿找太医给看看，休养几日应当无事。能走么？”他四下看了看，他们走的并非宫人寻常走的路，人不多。
“无事，多谢陈大人。”商宁朝陈清和年瑶点点头。年瑶帮商宁整理了一下，又叫了个小宫女去找太医去凤阳宫，三人便继续朝凤阳宫走去。
“方才是夏府的那位世子？”路上，年瑶问。此前她一直和父亲年力镇守边关，直到最近年力调任兵部尚书她才回来。所以对上京的事情了解不多。
“可不是。”陈清点点头，“卓大人可不是个残暴的人，但能让他气得朝一个小宫女动手的，除了咱们太皇太后，也只有镇国夫人和这位镇国公世子了。”陈清想了想，还是叮嘱到，“年姑娘，你之后若是在这上京长住，可千万记得离那位世子远一点。”
“为何？”年瑶问，连商宁也忍不住好奇地竖起耳朵。
“听说那位世子自小便体弱多病，很容易受伤或生病，直到被一位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看中，带出去游历，这才慢慢好起来。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会遇上他，那位世子常年在外，每年只有过年前后会回来过个年，其他的日子都在各地，几乎无人知晓其行踪。只是没想到今年这么早就回了。”
“不过，你们也看到方才的事了。就算那位世子不与人为难，可宫里宫外从上至下全是护犊子的人，所以为了他和你们自己的安危，离他远一点。”陈清摇摇头。
年瑶点点头。
商宁面色却沉了下来。体弱多病？方才若不是那位世子挡了一下，自己可不止是吐口血那么简单。她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陈清和年瑶。方才她感觉得很清楚，那卓大人起势时用的内劲就算离得很远也让她浑身战栗，绝对比最后打在她身上的分量重得多，还有临走前那周身的杀气……虽然不会武功，但这一路接触了这么多武林人士，他们动手之前身上所泄出的内劲，她多多少少还是能感受到的。年瑶和陈清没有反应，说明挡住卓大人的不是他们，那就只有可能是那位世子了。他在卓大人出手的同时，挡了一大半的力道，足以说明那世子并不文弱。
堂堂世子，又有那么多人保驾护航，却还是要隐藏实力扮猪吃虎，这宫里果然是……有趣……商宁笑了笑，不知道小钰儿能不能应付过来呢。
“多日不见，功力见涨啊。”卓一揣着手慢悠悠地走着，哪还有方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卓叔过奖，是卓叔手下留情了。多日不见，卓叔竟也和小宫女计较上了。”世子夏凌也揣着手跟在一旁慢悠悠地恭维。
“混小子。”卓一踹了他一脚。“这还没过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不是知道姨母想我了嘛。”夏凌嬉皮笑脸地说。
“滚蛋。我又不是那帮老娘……妇人，乐意听你在这儿油腔滑调。”卓一深吸了口气，这么多年在这宫里习惯了阿谀奉承，只有跟夏家父子俩才敢肆无忌惮。那镇国公夏白一副大老粗的模样，张口闭口都是“家里那帮老娘们”，害的自己差点就大逆不道了。
夏凌听得一乐，却也十分欣慰。自小卓一对他就十分宠爱，据父亲和母亲说，他还没受伤时，整个人鲜活而充满了生机。可是因为那件事……卓一受的不止是身体上的伤，他整个人性情大变，再加上多年在宫里走动，做派也越来越像那些宦官，阴晴不定，有时甚至压不住心底那份残暴。太皇太后和母亲都再巾帼不让须眉到底也是女子，男子的心事她们不懂，萧王爷往日里算是个装模作样的文雅人，只有在战场上才肆意洒脱，平常要么不开口，开口气死人。幸好还有自家老爹时不时跟卓一这里溜达，虽然总是口不择言，把卓一气得半死，但却也渐渐让他心胸开阔起来。
“我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娘娘叽叽干嘛，不就少了块肉么。你看老子，少多少块肉也比旁边那块木头英勇！”萧王府和国公府挨着，那块木头说的自然就是萧渊。
“乐啥呢。”屁股上又被踹了一脚，夏凌收回思绪，冲卓一一呲牙，“想我爹。”
“那老东西……”卓一随是嘴上不饶人，却还是说道，“前几日阴雨，他借口没来找我下棋，恐怕又是他身上那些旧伤又发作了，我那有几壶南边进贡过来的药酒，有奇效，一会儿给他带过去。”
“得嘞！”夏凌拱手作揖。
“快点，别叫太皇太后等急了。”说着卓一又是一脚要踹过去，夏凌呲溜一下向前窜去，卓一笑着摇摇头。
“你看我家这小子，好玩吧？羡慕吧？你没有吧？喏，给你玩，玩坏了算我的，我再给整一个！哈哈哈！”此话一出自然少不得被自家夫人徐瑾儿一阵毒打。但说来也有趣，从小到大见谁都哭哭唧唧的小夏凌就喜欢缠着卓一，自那时起，卓一便发誓，定要护这孩子周全一世。
梁钰叹口气，她站起身，把册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把萧辰拉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则往萧辰怀里一窝。正当萧辰美滋滋地享受着美人主动入怀的喜悦之时，梁钰调整好坐姿，便又把一旁的册子拿过来看，气得萧辰当场就要做一个白日宣淫的昏君。
“别闹。还没成亲呢。”梁钰安抚地摸了摸萧辰的头，“瑶瑶跟我说，小商说这几个人有问题。”她指了指商宁问的那几人。
“嗯？”萧辰凑过去，“什么问题？”
“没问题。”梁钰皱皱眉，“这几个人，什么也没做。”
“哦？”萧辰又仔细看了看这几个人进出的时辰和做的事，又翻了翻其他几页，突然冷笑，“哼，什么也没做？什么都不做跑天牢干什么？野餐？”
“可之前我们不是怀疑，幕后之人会下黑手吗？”
“嗯……”萧辰想了想，突然看着梁钰笑了，他蹭了蹭梁钰脖子，“哎呀，你说我们操这份心干嘛。”
梁钰疑惑地看着他。
“谁闯的祸让谁收拾去，那人比你聪明比我能干，更重要的是对你就像护犊子的老母鸡似的，让她操这个心去。放心吧，这事儿我来安排。”说着抱起梁钰就往内室走，“还有点时间，咱们就快快活活地做鸳鸯去咯！”
梁钰还想说什么，却抵不过萧辰死缠烂打，只得依了他。
商宁盘着腿坐在牢里闭目养神。面上虽看不出波澜，但心里却着实忐忑不安。这场赌博她没把握。
年瑶看着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对梁钰可谓是忠心耿耿。她也从来都不怀疑梁钰收买人心的本事。所以之前跟年瑶说的那些“推断”，她一定会只字不差地传达给梁钰。就算她不说，这天牢里的眼线也一定会回禀梁钰。
那梁钰接下来会做什么呢？其实上面记录的短短数语，若较起真来，还真不能说她发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问题。不过那几个进来既没有拷问她，也没有搜查她的东西的人，或许真的有问题，或许是某些大人物派进来探情况的，亦或许就是好奇自己同僚频频进来是干什么的……不过无论是什么原因，这点就足够了。
她睁开眼，眼神冰冷。而她赌的就是梁钰背后那人的多疑！
她从来都相信皇家人的多疑。以前梁国的皇帝也好、太子也好，就算是梁钰这位公主也好，没一个敦厚良善之辈。这萧宫里……呵呵，就算她从未接触过萧国宫廷中人，她也毫不怀疑萧国皇室的多疑。只不过会疑到哪一步，又会因此而对自己有多大的帮助……
商宁不自觉地一下一下地敲着手边被摊开的册子……
“嘶。”她收回手，之前被上过刑的十指还有些生疼，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想到用后宫里那些惩罚宫妃宫女的法子整她，用的工具花样百出，还专找那些不明显又特别疼的地方下手——指头、穴位……她撇撇嘴，又把思绪转了回来。
反正至少在这段时间自己能少受点罪了。若是按照正常情况，梁钰他们应该是想让自己继续作饵引出幕后之人，而对络绎不绝前来审问她的人也不会有所干涉，说不定还会明里暗里鼓励更多的人来，自己没清醒就罢了，终归是感受不到疼痛。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各种感觉渐渐都回来了，自己这小身板可禁不起一次又一次折磨。
如今给他们指个路子，只要他们调查，那些进过天牢的还是准备进来的，无论是谁，多多少少都能得到点消息，便不敢轻举妄动再来给自己找事儿。
商宁伸个懒腰，正准备躺下，就见不远处熟悉的火红衣衫风风火火地朝她过来了。
“快换衣服跟我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堆衣服就朝她的脸砸了过来。
商宁把衣服从脸上扒拉下来，呆呆地望着年瑶。
“陛下和钰姐姐要见你，赶紧的！”说着就要上手给商宁更衣。
“诶诶诶。”商宁抓着年瑶的手，不让她动，谁知又碰到的手上的伤，她不禁倒吸一口气，“嘶。”
年瑶一听，自知自己太过心急了，她斜眼瞅见牢门外还有几个狱卒，便赶紧松开手出去赶人，又叫被派过来跟她一起的侍卫陈清守着门，这才又返回来，十分歉意地看着商宁，“那个……那个，对不起呀，我……我太着急了。你的伤……”
商宁摆摆手示意无事。她也不急着换衣服，只是抱着那堆衣服坐下来，笑着问年瑶，“皇上和梁钰为何要见我？”
年瑶摇摇头，“他们什么也没说，就让我和外头那个一起把你带进宫。”
方才商宁瞥了一眼，年瑶说的外头那个一副侍卫打扮，应当是皇帝的人。她望着年瑶，也不出声，就盯着她笑，笑得年瑶直发毛。“你……你……笑什么？”
“你把我跟你说的事，告诉梁钰了吧？”商宁托着下巴问。
年瑶一惊，张口就想否认，但看着商宁的模样，却又把话咽了回去，终是点点头，“我……我……确实答应了你不跟别人说，去帮你查查那些进来审问你的人的底细，但……但耐不住被发现啊……”她声音越来越低，“被发现了之后，钰姐姐问起，我也不好隐瞒……”
“我没有怪你。”商宁笑了笑，她也只是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想。虽然她没发现那册子上的人有什么不对劲，但也不能排除他们的嫌疑。这还没过几天梁钰和皇帝就要见自己，难不成是有所发现？
商宁摇摇头，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其在这儿想还不如去瞧瞧，看那二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商宁洗漱了一下，换上普通宫女的衣服，年瑶又递了张□□给她，“你现在毕竟还是天牢重犯，最好避讳一点。”商宁看了看那面具，想了想，开口问，“是阿钰让你带来的？”
年瑶一愣，继而摇摇头，“没，是我自己带来的。”
商宁缓缓点头，“胭脂水粉带了吗？”年瑶赶忙掏出递给商宁，又递了面小铜镜给她。家伙事儿准备得这么齐全，倒是让商宁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年瑶，看得她不由红了脸，“女……女孩子嘛……”
商宁也不打趣她了，对着镜子拿脂粉把自己惨白的脸修饰了一下，又从地上蹭了点灰在脸上捣鼓了一会儿，很快便弄完了。之前跟假扮成胡礼的白知初学过一点，毕竟做了那么久的骗子，白知初把胡礼的易容术学了个七七八八。他说胡礼易容术可谓是出神入化，若是想易容成一个陌生人，一般的□□痕迹太重，遇到真正的高手更容易穿帮，所以用自己的脸加一点小技巧修饰一番才是最精妙的，而且修补起来更加便捷，墙皮、地灰、甚至是植物的汁水都能成为很好的原料。
年瑶盯着商宁看了许久，“为何不用□□？”眼前之人这么一打扮，若不是之前相熟，乍一看还真看不出跟之前那个是同一个人。但多瞧两眼，却也还是能认出来。
“认不出我的始终认不出，能认出我的，你说还有谁？”商宁笑着望向年瑶。
“你是说……”年瑶并非是个蠢人，她很快就明白过来，“所以钰姐姐她们也没有让你易容，就是为了下饵？”
下饵。商宁被年瑶这个说法逗乐了。不错，试想原本在天牢的人突然大摇大摆地又出来了，若是遇到有心之人，必定上钩，只要他们动，就不怕没有破绽。
商宁跟着年瑶和陈清往凤阳宫去了。萧宫不小，一路上弯弯道道的，商宁不是个认路的，从前出门都是靠着阿绿才能回家，她也不是个风雅之人，对那雕梁画柱也没什么兴趣，这一路上索性低着头朝前走。
年瑶和陈清没有带商宁往人多的地方走。虽说要作饵，但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万一碰上些正直的老古董，也会惹到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对有心人来说，无论往哪走他们都能得到消息。
“哎哟。”
“好大的胆子！”
还没等商宁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宦官尖利的声音。膝盖被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她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哪里来的奴才，竟敢冲撞世子！”宦官厉声道。
“世子赎罪。”陈清上前一步，又朝方才的宦官恭敬地道了句，“卓大人恕罪。”
卓一一看是陈清，态度立马温和起来，“原来是陈大人。太皇太后得知世子近日回了上京，念叨得紧，这不赶紧让我去把世子请来。”卓一一边说着，一边瞥着地上跪着的商宁，面色不善。“老奴这皮糙肉厚的被撞伤了不要紧，世子身份尊贵……”
陈清和年瑶赶忙又向旁边的世子赔罪。
这卓一不同于其他宦官。据说，他并非一开始就是宫中的宦官，而是为了保护徐元清特地入了宫，后因为一些事情，受了重伤，原本徐元清要将他送出宫却被他断然拒绝，反而将错就错当了徐元清的心腹宦官。他心机深沉、身手了得，对徐元清忠心耿耿，更难得的是，他一心只为徐元清一人，对名利禄之类的并没有兴趣，这也断了一些人想要借他攀龙附凤的心思。和徐元清的关系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更像亲人。因此，在这宫中的地位更不是寻常人所能比，就连如今的皇帝对卓一也十分尊重。都让这样的人气得自称“老奴”了，陈清和年瑶心里着实咯噔了一下。
“不敢。”陈清又告了一声罪，连年瑶也赶忙行礼，“这是刚来的宫女，不懂规矩，冲撞了世子，还请世子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罢了。”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入众人耳畔，商宁感觉到站在他面前的陈清和年瑶原本僵硬的身体着实放松了下来。“卓叔莫气。别跟这些宫人一般见识，姨母还等着呢。”
“你呀……”就听卓一声音立马软了下来，语气满是宠溺和无奈。他看了看商宁，又看了看年瑶，最后恨恨地那食指戳了戳陈清的脑门，这才又领着那世子继续往前走去。直到看不见二人了，年瑶才赶忙把商宁拉起来。
“噗。”刚碰到商宁，却见她呕出了一口血，身子一歪，趴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了！”年瑶吓得一把抱住商宁，陈清也赶紧查看一番，“还好，伤得不重。幸好卓大人手下留情了。一会儿找太医给看看，休养几日应当无事。能走么？”他四下看了看，他们走的并非宫人寻常走的路，人不多。
“无事，多谢陈大人。”商宁朝陈清和年瑶点点头。年瑶帮商宁整理了一下，又叫了个小宫女去找太医去凤阳宫，三人便继续朝凤阳宫走去。
“方才是夏府的那位世子？”路上，年瑶问。此前她一直和父亲年力镇守边关，直到最近年力调任兵部尚书她才回来。所以对上京的事情了解不多。
“可不是。”陈清点点头，“卓大人可不是个残暴的人，但能让他气得朝一个小宫女动手的，除了咱们太皇太后，也只有镇国夫人和这位镇国公世子了。”陈清想了想，还是叮嘱到，“年姑娘，你之后若是在这上京长住，可千万记得离那位世子远一点。”
“为何？”年瑶问，连商宁也忍不住好奇地竖起耳朵。
“听说那位世子自小便体弱多病，很容易受伤或生病，直到被一位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看中，带出去游历，这才慢慢好起来。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会遇上他，那位世子常年在外，每年只有过年前后会回来过个年，其他的日子都在各地，几乎无人知晓其行踪。只是没想到今年这么早就回了。”
“不过，你们也看到方才的事了。就算那位世子不与人为难，可宫里宫外从上至下全是护犊子的人，所以为了他和你们自己的安危，离他远一点。”陈清摇摇头。
年瑶点点头。
商宁面色却沉了下来。体弱多病？方才若不是那位世子挡了一下，自己可不止是吐口血那么简单。她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陈清和年瑶。方才她感觉得很清楚，那卓大人起势时用的内劲就算离得很远也让她浑身战栗，绝对比最后打在她身上的分量重得多，还有临走前那周身的杀气……虽然不会武功，但这一路接触了这么多武林人士，他们动手之前身上所泄出的内劲，她多多少少还是能感受到的。年瑶和陈清没有反应，说明挡住卓大人的不是他们，那就只有可能是那位世子了。他在卓大人出手的同时，挡了一大半的力道，足以说明那世子并不文弱。
堂堂世子，又有那么多人保驾护航，却还是要隐藏实力扮猪吃虎，这宫里果然是……有趣……商宁笑了笑，不知道小钰儿能不能应付过来呢。
“多日不见，功力见涨啊。”卓一揣着手慢悠悠地走着，哪还有方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卓叔过奖，是卓叔手下留情了。多日不见，卓叔竟也和小宫女计较上了。”世子夏凌也揣着手跟在一旁慢悠悠地恭维。
“混小子。”卓一踹了他一脚。“这还没过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不是知道姨母想我了嘛。”夏凌嬉皮笑脸地说。
“滚蛋。我又不是那帮老娘……妇人，乐意听你在这儿油腔滑调。”卓一深吸了口气，这么多年在这宫里习惯了阿谀奉承，只有跟夏家父子俩才敢肆无忌惮。那镇国公夏白一副大老粗的模样，张口闭口都是“家里那帮老娘们”，害的自己差点就大逆不道了。
夏凌听得一乐，却也十分欣慰。自小卓一对他就十分宠爱，据父亲和母亲说，他还没受伤时，整个人鲜活而充满了生机。可是因为那件事……卓一受的不止是身体上的伤，他整个人性情大变，再加上多年在宫里走动，做派也越来越像那些宦官，阴晴不定，有时甚至压不住心底那份残暴。太皇太后和母亲都再巾帼不让须眉到底也是女子，男子的心事她们不懂，萧王爷往日里算是个装模作样的文雅人，只有在战场上才肆意洒脱，平常要么不开口，开口气死人。幸好还有自家老爹时不时跟卓一这里溜达，虽然总是口不择言，把卓一气得半死，但却也渐渐让他心胸开阔起来。
“我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娘娘叽叽干嘛，不就少了块肉么。你看老子，少多少块肉也比旁边那块木头英勇！”萧王府和国公府挨着，那块木头说的自然就是萧渊。
“乐啥呢。”屁股上又被踹了一脚，夏凌收回思绪，冲卓一一呲牙，“想我爹。”
“那老东西……”卓一随是嘴上不饶人，却还是说道，“前几日阴雨，他借口没来找我下棋，恐怕又是他身上那些旧伤又发作了，我那有几壶南边进贡过来的药酒，有奇效，一会儿给他带过去。”
“得嘞！”夏凌拱手作揖。
“快点，别叫太皇太后等急了。”说着卓一又是一脚要踹过去，夏凌呲溜一下向前窜去，卓一笑着摇摇头。
“你看我家这小子，好玩吧？羡慕吧？你没有吧？喏，给你玩，玩坏了算我的，我再给整一个！哈哈哈！”此话一出自然少不得被自家夫人徐瑾儿一阵毒打。但说来也有趣，从小到大见谁都哭哭唧唧的小夏凌就喜欢缠着卓一，自那时起，卓一便发誓，定要护这孩子周全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