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江折跌撞着被人从宫门“请”了出来,守在宫门的几个侍卫在东厂的人走后立马上前去扶他。

    他疼得冷汗直冒,浑身打着哆嗦,扶着墙险些站不稳,却还是一挥手将靠近自己的人都推开。

    一位年纪较长的侍卫走近,颇有些语重心长地劝解他,“江大人,我们每回见您这副模样,都替您疼,您又何苦如此固执……”

    侍卫们这一两个月来时常见到他在宫中受完刑,然后被东厂的那些太监们“送”出来,东厂的权利不小,可就连锦衣卫指挥使同知都受到如此的待遇,可想而知是谁下达的命令了。

    他们好奇江折到底做了什么事才惹得圣上不高兴,以致于进了宫再出来时总是这个让人忍不住唏嘘的结果。

    江折在京城之中没有家,可以称得上属于他自己落脚的地方只有都尉府里那间房间,而他要从宫门走到都尉府,一般人正常情况下都要走半个多时辰,更何况此时的江折迈个步子都极为费力。

    他们有意送他回府,却奈何自己还有宫门要守,轻易脱不了岗,又想到江折或许是因为不愿在其他人面前露出自己虚弱的这一面,所以并没有让人来接他。

    “多谢关心,我没事,可以走回去的。”

    江折知道他们是关心他,但是这于他而言并没有意义,他费力地露出一个微笑,汗水便从额上落下,擦过眼睫,像是一滴泪,更加让人心生不忍。

    侍卫们正欲说些什么,就见他扶着外墙慢慢地走远,一时之间只能叹息,为了成就某件事,大人物也有大人物的不易。

    ……

    越王府,林净君与崔廷云一同出了门,秦越本想今夜将林净君留在府上的,可这崔廷云向来是会挑好时候的,硬是将他的计划打乱了。

    崔府的小厮和车夫来接崔廷云与林净君,跟在车马后面的还有秦越安排的侍卫在暗中守护。

    一路上崔廷云都在讲他这几日过得多么无聊,都察院近几日也少见的清闲下来了,他若是再不忙活些什么,人就真的要变迟钝了。

    林净君有些忧心,她本想提起,如若他能接受去做其他的事情的话,是否能够改变主意暂且不去与袁洗鸣见面。

    毕竟文去澜与影的关系不浅,而他那一出神出鬼没又变换自如的功夫,若非只他一人会的话,就代表他们身边或许随时随地都有影的眼线,且不论影已在京城中布置许久。

    她有预感,这次鬼兵的案子与影也脱不开关系,可鬼兵杀了百姓厌恶至极的人,城中百姓人人称快,但它作为百姓嘴中“好”的存在,又将城中的乞丐带往了何处呢?

    城门守卫丝毫没有察觉到有可疑人进出,这番操作不免让她想起了敦索与她说的,文去澜的手下能够将他与敦鹤带进城中且无人怀疑他们的身份。

    鬼兵之事是否又是文去澜的设计呢,他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澄景?”崔廷云用肩膀撞了撞她的肩,恹恹的病容上满是对她的担心,“在想什么呢?”

    林净君有些累了,看着好友担心自己的模样,心中多了些安慰,“无事,我只是在想要如何感谢你。”

    崔廷云冒着危险,也要来帮助她调查袁洗鸣府上的事情,她却不知自己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还了他的恩情。

    “想要感谢我?”感觉到林净君有些低落的情绪,他一拍她的肩,深吸一口像是能装满一肚子的豪气,待好友看向自己时,他才提起嘴角,“那就帮我顺利娶到苏悯儿吧。”

    “!”林净君愣住了,她从未听自己的好友提起过喜欢悯儿的事情,她还以为这件事情两方或许都是不情愿的。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崔廷云身子一塌往后靠去,眼睛看着车顶,有些嗔怪的意味,“她只爱黏着你,一旦我主动靠近,或许就会被她躲得远远的了。”

    想来好友会有一日为情所困,林净君竟然有些词穷与好笑,“既然你有意,不如找个时间与她聊聊?”

    “那要是朋友都做不成呢?”崔廷云喃喃出口,见林净君也在替自己发愁,“算了算了,如今这光景,若没说清楚,之后也必然要捅破这张窗户纸的。”

    “且让我做些功课,好替你出个馊主意。”

    二人相视一笑,又吵了些话,很快就到了林净君府上了。

    下了马车,雪琳与银云依旧等在门口,崔廷云掀开车帘,见到银云,高兴地喵了几声,张开双臂等着银云投怀送抱,可银云哪里理他。

    “澄景做事不厚道,说好的替我在银云面前美言几句的。”

    “今日出门前忘了,改日你来我府上,我让它认个亲,之后就不需要再做这些了。”

    雪琳听了,抱着银云嗤嗤地笑,她没想过自家大人嘴还能这么损人。

    “好啊你个澄景。”崔廷云笑着指着她,“下次我来,你要是不让它出言,我就赖在你府上不走了。”

    银云此时适时地喵叫了一声,几人都看向了雪琳怀中的银云,崔廷云更是忍俊不禁,扬了下手示意自己走了。

    直到目送着马车走出巷子,林净君才转身与雪琳进了门。

    雪琳频频往院中看,期待着这个家的另外一位能早些回来,“大人,若堇今夜是有事情回不来吗?还是要更晚一些?”

    她日日守在府中,只盼着林净君与若堇能平安回来,但近来事情接二连三找上林净君,如何避都是避不开的,她也很清楚。

    林净君告诉了她若堇今夜在袁洗鸣府上蹲守一事,忽然又想起之前安排若堇去了杨余纹府上却意外发现二人“自杀”的事情,她也有些担心,但此时状态不佳,她不会功夫,去了也是白搭。

    “明日我早些起床,去袁府外偷偷与他见一面。”林净君轻声说,解开了衣裳,走去屏风后洗漱,终于能将裹胸褪去,她谓叹了一声,将脱去的衣裳整齐地叠放在一旁的架子上,钻进了热水中。

    雪琳拿着胰子和澡巾进来,手中还抓着一封信,仍旧是折了一角的。

    热气蒸腾,林净君伸出手来用澡巾擦干手,接过了那封信,轻松撕开,看到了丰念写给她的关于今日与苏太傅商讨邬答使者的对策。

    “因无法确定邬答使者罗古所说是否为真,需避开罗古等人向邬答有司再次确认实际人员名单,若与罗古所言有差,天极鸿胪寺驿站使臣应当严令以告,各城加紧关防,也将将此事告知圣上,务必取得邬答合理的答复。”

    简而言之,就是各城池需要重视放入放出人员,与邬答国内确认后再做其他的举措。

    而罗古等人已在珺城,走得快的话,不过三日就能到达,天极驿站传信更快些,加上与邬答有司商谈,也最多三日内就能得到确切的消息。

    林净君将信纸重新塞入信封交给雪琳,雪琳立即走到灯前,将其烧个干净。

    “这信是天将黑时有人送过来的,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爱闹腾的小孩。”她当时还在好奇这是谁家小孩来讨糖吃了,当给她信的时候,她差点要把小孩掳进门来,哪有人这么光明正大地把信拿出来给人的啊,她立马用身体挡住了,塞了小孩一把梨花饴。

    林净君闭着眼睛,听着雪琳向自己说着她遇到的事情,有让她高兴的,比如说银云不知道从哪里叼回来了一吊钱,她给它买了一条鱼干犒劳;还有让她生气的,比如胭脂铺生意太好,旁边几家店铺外都挤满了人,挡着她要进去的路,老板也都在说,门槛都踏烂换新的了,他铺子里的生意也没看好起来……

    第二日离上朝还有一个时辰,林净君就洗漱好出门了,雪琳本想跟着一起去袁府,可她哈欠打个不停,林净君干脆让她回去再睡一会儿。

    天边不过一缕亮光,倒也算不上摸黑出行,她独自一人朝着袁府走去,整理着近日来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身后有人紧紧跟随着。

    叮铃一声,夹杂着细如丝缕的铜钱叩地声传出,林净君本能地想要停住脚步往后看,却因为预感到不对劲,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欲望。

    又是叮铃一声,这回有股奇异的淡香从她的身后飘荡出来,她立马想起了敦索对她说的话,装作咳嗽一般用袖子捂住了口鼻,虽说是要沾了水,可现在只能这样,她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往袁府走去。

    叮铃,这声像是踩上了她的心脏,她不可避免地变得更加紧张,可思维却意外地更加冷静,鬼兵不是向来是五人出行吗?可这脚上拴了银铃的声音,并不像是五人的行列。

    叮铃,声音更近了,面前就是巷子的尽头,再往外走就是临近袁府的大街,虽说有若堇在,可她若是直接去了袁府被他所救,是否会打草惊蛇造成麻烦呢?

    叮铃,林净君停住了脚步,追在她身后的人一定已经发现她加快的步伐了,既然与袁府还有一段距离,她此时已然与身后之人碰上了。

    传言鬼兵个子很高,她不过比寻常男子低了一些的身高,在这人面前,还只是背窝在他胸下的高度,并没有贴得很近,但这热量源源不断从身后传来,林净君遇上的不是鬼,却依旧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容易放大自己的感官,容易多想则会带给自己更大的压力。

    林净君踩了身后那人一脚,力道并不算重,随即往前踏出一步,调转脚尖,她要看清楚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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