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从崔廷云的喉头处涌进嘴里,接着又从嘴角流出,滴落在地,他立马擦去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苏悯儿看到了。

    “你没事吧?!”苏悯儿朝他走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崔廷云立马背过身去,一手捂着腹部,另一手捂嘴闷声好似在笑着。

    “你是在笑吗?”她拍上崔廷云的后背,十分困惑,又反应过来,说不定他这回也在逗自己。

    二人绕了一会儿,崔廷云才清清嗓子转过身来,嘴角的血液已经擦干净了,他微笑着后退一步,“突然想起太傅还有件事吩咐我去办,今天就先不带你去喝酒了。”

    “不去就不去,你有任何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商量的。”苏悯儿怀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她早先知道崔廷云说话直爽,近来接触才发现或许是苏府让他拘束许多?

    “好,掌事大人。”

    直到崔廷云走远了,苏悯儿才低头去看地上的那滴血,她不知道崔廷云在瞒着她什么,但她尊重他的选择,正如他没有像他人对阙音阁有偏见一样,反而对她的身份抱有宽容。

    手镯滑动,凉感沁入肌肤,听见竹林中踏步声起,她回头一看,是兰心,却毫不意外,“你又来这儿干什么?”

    “愫儿小姐误会我了,我只是奉阁主的吩咐来给小姐您赠礼的,您与崔公子珠联璧合,但愿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素来冷脸的兰心这回竟然带着微笑出现在她的面前,苏悯儿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多谢,但我不需要。”

    就算她这样说了,兰心依旧上前要将匣子递到她面前来,几个月前她就与兰心挑明了她的不满,谁知一切都像是她在单方面为难下属,少不了让阙音阁内的人议论一番。

    兰心脸上的笑在她眼里愈发成了对她不怀好意的讽刺,于是便挥手将匣子打翻在地,当匣子打开之际,里面渗出了血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立刻散发出来。

    “愫儿小姐您这是要干什么?”兰心假模假样地斥责,立刻蹲下将血淋淋的东西收拾好。

    “你是专门来恶心我的吗?”苏悯儿由衷地反呕,因为上回与阁主面谈没有诚心袒露阁主所问的问题,因而她早就做好自己会逐渐淡化自己在阙音阁中地位的准备,但没想到竟然会在她即将大婚时用这样幼稚的手段来惹她不快。

    “并不是。”兰心重新恢复了自己平日里的神情,冷漠又凌厉地看向苏悯儿,脚下却踩着那渗入血液的土地,缓慢地扭转脚尖,似乎想要靠这种方式掩盖:住方才发生的一切。

    凉风吹不散竹林中的血腥味,苏悯儿不耐只想离开,她猜到了那匣子里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她说不出口。

    “阁主只跟我说,这是您会需要的东西,一定要送到您手上。”

    “我不用。”苏悯儿转身就走,又担心兰心会继续跟着她,“你再把这个东西放到我面前来,我就立马把你赶出阙音阁,别忘了你的契书还在我那儿,去留只能由我来定。”

    苏悯儿脚步快,没理会兰心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双手微颤,直到摸上了镯子,她心神定下些许。

    阙音阁不问姑娘出身,只要全心全意为阁中出力,就都是一家人,可苏悯儿这会儿才明白,规矩都是阁主定的,他妄图干涉姑娘们阁外的生活就几乎无人能够拒绝得了。

    她不觉得自己是多么特别的人,但又不得不认清因为自己身份的原因,她与旁人还是有些区别。她曾明里暗里地了解到一些人是出于各种原因,在家中待着不如进了阁中落得自由畅快,可她是毫无负担地进来的,若是规矩实在不遂她的意,她随时都能走。

    阁主问及她家人的事情,她拒绝了,甚至旁敲侧击地打听自己爷爷的事情,她就知道自以为隐藏得还不错得身份早就被人看透了,这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让她不快,由此萌生了要离开的想法。

    但阙音阁带给她的快乐,也是深刻而又真实的,她犹豫着在等待一个时机,兰心之举,婚礼将至,这恰好就是她该做出改变的时候了吧。

    只是,一旦离开阙音阁,她就无法再得到关于师哥的消息了。

    独自走在竹林间的小径上,她忆起了前不久与秦越商量过的事情,她要在京城为秦越做接应,可离开阙音阁的她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再去找盟友。

    而最靠谱的盟友是谁,她心中已有答案,或许她该更加坦率一些……

    时间一晃而过,今日已是林净君随同秦越早起练习的第七天,她托人送往京城的镯子应当在前两天就到了。

    素衣早就安排好了热水在房内,就等着她回来。

    “林姑娘,我去找了最为了解康梁的人,她叫顾辛妗,不知道您要不要见见?”

    素衣说话的腔调总是有些奇怪,林净君走至屏风处换下衣裳,解开束发,淡淡说道,“你与顾辛妗早先相识。”

    原该是疑问,在素衣听来却是断言,心中一紧,这些日子以来,她终于知道文主为何会如此重视这个女子,聪颖大胆,很轻易就能看透他人心思,无论放在哪儿都能发挥她最大的效用。

    而她素衣,心生羡慕却无可奈何。

    “是的。”她做好准备被盘问,但并未等来林净君发问,房间中响起拨动水流的声音,只能放下话,“林姑娘,顾辛妗今日午时会来此处,那届时我安排她在厅中与您见面。”

    “嗯。”

    得来一个肯定,素衣就退出房门了,她从袖中取出那张纸条,当日便是通过这张纸条找到的顾辛妗去处,但并未在那草野里破败房子中见到任何人,幸而她留下了信,用只有她二人能够看懂的书写方式。

    她在房外守着,不一会儿就有下人来报,门口有个自称是主上师弟的人来访,收到消息要来与林净君碰面。

    “先生的师弟?”素衣进入影这么久,可从未听说过主上有师弟,“当是假冒,赶走。”

    话音刚落,陌生男子推搡着下人们从拐角的拱形门后走了出来,腰间别着一把剑,虽有男人的体魄,脸上却还有少年的稚气。

    “你没资格赶我。”

    素衣听完有些头大,直到铜币扔到她的手中,她取下铜币中心卡着的那张纸条,才发现有文主盖印,确定了带剑男人的身份。

    “抱歉,素衣眼拙。”她屈身行礼,想着他为何到此。

    “林大人呢?”

    下人们面面相觑,他们少见有人这样称呼姑娘,更为好奇这个男人与林净君的关系,该是熟识才对,若是这般,素衣不确定他的身份倒是正常的。

    “林姑娘在沐浴。”素衣上前几步,挡在他面前,生怕男人不知廉耻去开姑娘的房门。

    可他突然脸色一红,眼神窃窃不敢去望紧闭的门窗,更是没注意到素衣这般防备的动作。

    半刻钟过去,里面才传来林净君懒懒的声音,她唤素衣,打开了门,抬眼便见到了若堇。

    “若堇。”她喃喃出声,她在苏杭时就明白了若堇有他自己的事要办,总有一日他们会再见面,而这一日来得意外,她未曾料想。

    素衣见着若堇越过她,凑到了林净君身边,愈发觉得自己的单薄,这种单薄不关乎身体,只关乎魅力。

    能够吸引人为博得她一句肯定,为让她高兴,能为她卖命的魅力。

    素衣将手伸至面纱下,抚摸着带给她无尽痛苦的脸庞,颤抖着再次看见了那个引诱着她往外窥视的孔洞,烈阳灼痛她的眼睛,刺激得她去捂住暴露在阳光下的双眼。

    人如其面,若她是江折,她也不会喜欢自己这样的人。

    林净君真是好命啊,当初作为京官,交到不少好友,在她出事时少有落井下石之辈。现在反叛,又多的是人相护,连江折都愿意抛弃前途大好的锦衣卫指挥同知身份,随她到了此处做小小一个侍卫。

    素衣进屋将铜币和盖印的信纸放在桌上,带着丫鬟们收拾房间,忙里忙外无心去听林净君与若堇对话一般。

    “知道银云在哪吗?”

    二人对话刚开始,若堇都没想到林净君会先问他这个问题,虽然能猜到林净君并不是想给他压力,但他还是跪在了她的身边。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有违自己向林净君做出的承诺的,“银云我送至崔廷云府上了,雪琳姐让我带着银云同她一起走,我没赶上……”

    林净君静静地抚摸着他的头,听着若堇这段时间的遭遇,偶有触动,手上动作就停下一瞬。

    若堇便挑着让她触动的部分去讲,说他如何从秦越府上的地牢中逃出,如何被人救出,又如何机缘巧合同她在康梁见面……

    唯独一点没说,他真正为何跪下,乞怜摇尾?可林净君不打算问了,她收回手,却又被攥住。

    “大人,我喜欢你。”

    若堇脸上尽是悲戚,他做的事情与林净君君所为背道而驰,却总想得到她的原谅,谁都能唾弃他背主,但他迫切于林净君的谅解。

    “林净君,我喜欢你。”

    话出口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轻松,心跳如擂鼓,他重新将林净君的手放到自己的头顶,摩挲着日思夜想的爱人的手背,壮士断腕般决绝,将爱的话题抛出,妄图让自己变得轻松。

章节目录

当上少卿后死对头怒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萤越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萤越并收藏当上少卿后死对头怒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