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你去西市人伢子那儿卖身,我会把你买下来,让你有个正儿八经的来历。”

    “好的小姐!那……那净空仙人从此消失,被你的家人发现怎么办?”

    南柯问着,谢婴沉思片刻,回答他道:“方才血色碎片那一遭,也不知有没有闲杂人等看到。”

    可南柯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主人别担心!就算有人看见,只要我依照他今日的记忆造一场梦,保准他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所以主人,您将来有什么打算?我们要继续留在韩家吗?”南柯继续问。

    谢婴却犹豫了,她说:“嗯,若是之后能去一趟英灵殿便好了。”

    英灵殿存放着逍遥门历代弟子的遗骸和元神,内有强大的生命符咒,能保他们意识不灭,也许,谢婴还能与师父说上话。

    可南柯却答道:“去不得,自我从地牢脱出后,再想进逍遥山已是寸步难行,据说逍遥门今年设下禁制,唯有有缘人方可上山,无缘人入山后只会鬼打墙,怎样也无法登顶。”

    “罢了,日后再说吧。”

    ——

    时隔一月骨灵终于归来,还帮助自己收了个小跟班,谢婴顿时心里踏实了几分。

    骨灵念了道咒语,骨玉的四周白雾升腾,在谢婴的掌心凝结成一个小人来,白雾稀稀落落,看不清楚具体的模样,只能依稀辨别骨灵的头、身子与四肢。

    谢婴觉得神奇极了,忍不住戳了一下骨灵,手指却径直穿过了白雾。

    “不用试了,这只是我幻化的虚影,没有实体,在骨玉或是你周身一丈距离时才可以出现。”骨灵的身子从谢婴手里飘起,施施然坐在了谢婴的肩上。

    “骨灵,前两日我与柳湘凝审问张嬷嬷时,注入了一丝真气到骨玉当中,张嬷嬷的头上便出现了‘真’或是‘假’,这是因何?”

    谢婴终于问出了困惑她已久的问题,尽管经过她私下的多次尝试,已经大概摸清了这门本事。

    骨灵道:“这是骨玉赋予你的能力之一,骨玉源自于至真至纯之人的一根肋骨,历经七七四十九天炼化而成,其内咒法无数、千变万化,可惜你没有灵根,无法催动大量真气去探索,只能运用最基础的能力——推演术。”

    “推演术?”

    “是的,骨玉可以推演吉凶,占卜人动机的善恶。现如今你真气薄弱,催动真气进入骨玉,只能让它帮你辨别一个普通人说话的真假,若遇上修为高深之人就无法奏效。待日后按照我的法门去修炼,便能掌握更加高深的推演之术。”

    “原来如此……怪不得用它试南柯却没有任何反应。”

    骨灵轻飘飘的几句话馋得谢婴险些流口水,若前世有这门法宝,凭借自己的功力岂不是能透析世间一切善恶?何至于被鹤临骗了这许多年!

    “可有一日夜里,你识海里出现了‘凶’字。”南柯下意识补充道。

    谢婴掌掴他的脑袋,没好气地说:“好气啊,我的事情全被你看光了!!”

    南柯委屈地捂着脑袋道:“可我也跟你分享了自己的记忆。”

    说到这里谢婴更气了,两眼一翻便说:“你还好意思说!你记忆里的事情不是吃吃喝喝就是睡觉,唯独有意思一点的还是遇到我师傅那段!”

    南柯的那双黑瞳却忽然深邃了几分,他缓缓说道:“作为一只百年修为的食梦兽,我有预感,今后的每一天都会是我人生最精彩的片段。”

    谢婴一怔,旋即无奈笑道:“就你会说话。”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南柯定定地望着谢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骨灵的声音打断。

    “若是夜里下意识修炼,真气源源不断地涌入骨玉之中,也有可能唤醒骨玉更深层次的能力,占卜吉凶。”骨灵道。

    谢婴眼睛一亮,道:“这也太厉害!我干脆支个摊帮人算命得了!”

    骨灵宠溺笑道:“你就这点出息,还没学到本事倒先想着做梦了。”

    南柯摸了摸脑袋,下意识嘿嘿一笑,道:“谁叫小姐收了我这么个灵兽呢?”

    众人相视一笑,各自骨子里的苦楚都烟消云散,唯余眼前欢乐。

    ——

    次日,西市街头。

    南柯可怜巴巴地蹲在奴隶窝里,有洁癖的他险些被脏兮兮的草席臭晕过去,唯有等待谢婴的信念支撑着他。

    而另一边,谢婴在韩丰年醒后告诉他,昨日夜里净空仙人悟得仙法,已回去闭关筹备突破事宜,让谢婴先在梁州待着,等他闭关再收为弟子。

    韩丰年顿时气得不行,吹胡子瞪眼大骂净空仙人不讲信用,仙人闭关短则三五年长则十数年,谢婴一介凡人之躯哪里等得了这么久?

    他才不管那些劳什子理由,竟敢糊弄他的宝贝女儿,真该死啊!

    谢婴一边安抚一边说:“算了,反正邪祟已除,今后也不会有什么祸患了,而且,九歌也很想和阿父一直待在一起呀,阿父难道不想九歌留下吗?”

    宝贝女儿一撒娇,韩丰年心都化了,托着谢婴的胳膊转了个圈,再紧紧抱住,说道:“还是九歌好,知道心疼阿父,不像有些臭小子,干事从不让我省心!”

    不用想也知道,阿父说的是韩攸肃。

    跟韩丰年软磨硬泡了很久,谢婴终于得到了出去玩一个时辰的准许,且要带足家丁,乡绅富户不得坐马车,谢婴牵了匹白色小马急匆匆去往西市。

    可她还是来迟了一步。

    “这位老板,你这里没有那种瘦瘦高高的、白白嫩嫩的小奴婢吗?怎么都是些歪瓜裂枣,多寒碜啊。”

    谢婴今日特意打扮了番,贵重的珠宝佩戴得满满当当,都是韩丰年从京畿带回来的、当下最时兴的款式,她穿了身华贵的貂绒蜀锦的长裙,衬得小脸愈发精致,像是那种能一口气买下一百个奴隶的贵夫人。

    “哎这位夫人来得不巧,不瞒您说啊,若是您早来一盏茶的工夫,便能看到今日刚到的极品货色!要不您看看别的,这小子身子壮实、眼睛水灵灵的,收回家里做什么都行!”

    那人伢子拽起来一个少年,暧昧地望了眼谢婴,谢婴心里也是了然,随手让茵茵递了一袋银子给他,道:“这普通的我可看不上眼,我只要最好的,若是追回了极品货色,重重有赏。”

    可那人伢子却犯了难,叹口气说:“不是我不帮夫人追,实在是不敢呐……”

    谢婴一抬眼,锐利的目光射向人伢子,勾起唇角道:“是什么样的人竟敢跟我抢?”

    可人伢子却如临大敌般噤了声,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谢婴歪了歪脑袋正觉得好奇,难道自己有这么大的威慑力?

    正胡思乱想着,身后传来一阵略带笑意的男声:“大小姐是在找我吗?”

    那熟悉的声音如毒蛇吐信般响起,谢婴顿时起了满身鸡皮疙瘩,连呼吸都停滞了几息。

    她缓缓回身,果真是鹤临。

    勉强扯出一个笑,谢婴鞠礼道:“见过鹤将军。”

    乌驹上的男人束了马尾,一身黛紫骑装,踏着脚踏的鹿皮靴离谢婴不过咫尺,额角微微出汗,似是刚从校场归来。

    鹤临忽然俯身朝女孩脖颈之间伸手,惊得后者一个激灵下意识躲开,防备的眼神如同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般可爱。

    “只是一片落叶罢了。”鹤临笑眯眯地说,似是对女孩的反应极为满意,心情一片大好。

    可谢婴却不大好,她低垂着眼帘淡淡说道:“今日爹爹吩咐九歌去东市买蜜饯,时辰不早了,九歌先行告……”

    话还未说完谢婴忽然觉得身子一轻,如腾云驾雾般甩在了天上,还未等她有所反应,紧接着便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她仓皇失措地下意识抓紧身边人的衣领。

    只听鹤临附耳说道:“什么蜜饯竟还要大小姐亲自出马,本将倒要尝尝有多好吃。”

    说罢策马而去,韩家的家丁见状赶忙上前追赶,却被鹤临手下持刀阻拦,茵茵趁乱钻进人群,往韩家的方向奔去。

    ——

    “什么?!”

    听说谢婴被人强行带走,韩丰年气得头发倒立,一双眼睛险些喷出火来。

    韩攸肃刷一下站起身,道:“我这便去东市追赶!”

    “那人一身紫衣,像极了……”茵茵磕磕绊绊地说着,“像极了那日来的贵客……”

    “鹤临?”韩丰年如同被冰水浇了个彻底般浑身一颤,民不与兵斗,若是寻常富家子弟倒也罢了,抓起来打一顿再送官,谁敢跟韩家计较?

    可他是鹤临,是驻守梁州的边境将领。

    除了三年前的那庄被封锁的旧案,让鹤临跌落神坛成了个边境史,但上头仍然有人在保他。哪怕托位清官递呈奏折,中间也需要过多道关隘,民间弹劾鹤临的人无数,却次次石沉大海。

    韩丰年颓败地坐下,道:“若是他看上了九歌,那该如何是好?”

    一年前以冲喜为由促使年仅十四的九歌与漱玉成婚,一来漱玉本是奴仆,各方面都好掌控,韩丰年能将愚笨的九歌护在自己羽翼之下,保她一生无忧;二来断了外面那些人求娶的念头,不让九歌落入士族纷争。

    可人算不如天算,终究还是低估了鹤临的贼心。

    已嫁为人妇又如何?鹤临连他顶头上司的身子都敢觊觎,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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