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晚宴结束后,师生陆续离开礼堂。邓布利多在起身时侧头朝两人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棠海面无表情地回应,指尖却下意识攥进掌心。

    台下人头攒动,如同无数道河流汇入海洋,拥挤在礼堂那扇大开的厚重雕花木门处。乌泱泱的黑色袍子镶着四色围边,呼映着每一张长桌上还在模拟着室外的风微微飘动的学院旗帜。棠海一时有些目眩,她使劲眨了眨眼,再抬头却落入了一片黑夜里的星光璀璨。眼神汇聚,斯内普低头望着她,目光沉静而澄澈仿佛一汪深泉,明明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棠海突然就释然了,逃是逃不掉的,至少他们还有很多年平静的生活可以一起度过,车到山前必有路,她会陪着他,无论未来要面对什么。如果斯内普执意要站在黑暗中背负骂名,那么她宁愿陪伴着他一起前行。

    宵禁后的霍格沃茨躲在群山环绕中的静谧深夜里,拾级而上,能看到从不同角度掠过窗外的遮月云彩微微透着光,将不规则边缘渲染得格外分明。

    如果说昨夜是突破如瀑雨丝的理智包裹疯狂生长缠绕的爱意,今夜就是暗藏着羞怯的云朵时不时舒展又卷起。晚餐过后,并肩而行的两个人保持着过于长久的沉默,怀揣着各自的心事,却还没有一个适合开口说话的引子,就像明明都知道此行处在顶楼的目的地,却还是脚步缓慢地磨蹭着。

    视线扫过楼梯转角的阴影处,轻微的呼吸声隐藏在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棠海瞥了一眼,作为曾经的夜游王者,她太过了解霍格沃茨每一个可以容身的空隙。

    “宵禁期间夜游,格兰芬多扣十分!”严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黑袍笼罩的阴影下,男生紧贴着墙壁低头站立。

    再扣就真成了格兰分少了,棠海靠着窗户歪头看天空,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这算不算曾经淋过雨的学生长大成为老师后开始撕伞了。

    处理完违反校规的学生后还要送其回寝室。男生怯怯瞄了一眼冷着脸的斯内普,下意识选择了向另一侧的棠海靠拢。

    “你叫什么名字?”棠海试图打破这种押运犯人似的气氛。

    “奥尔西诺·斯拉斯顿,教授我看过你们的演出!”

    “是嘛,哪一场呀?”

    “今年五月份在伦敦,棠小姐我们超级有缘分噢!我也学过架子鼓......”

    虽然是一年级新生,但不得不说格兰芬多的学生确实勇,顶着一旁脸黑得快要自燃的魔药学教授的阴冷目光,男生完全没有察觉到半分不对劲,仍然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讲着音乐。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参加过演出,”幽怨低沉的声音一出,周遭一片寂静,等待下一句话的时间仿佛冻结了似的漫长,“还不止一场?”

    还不是因为你当初非要跟我冷战?棠海吸了吸鼻子,只感觉空气里好大的醋味。但这话总不能当着学生的面讲,她只得拍拍斯内普的肩膀试图打圆场,“下次,下次邀请你来看我的告别演出。”

    “啊?”男孩儿愣了一下,“您不打算......”

    “我今年又多承担了一个年级,教学任务比较忙,不一定每次排练都能去,”棠海耸了耸肩,那无奈的语气和神情任谁看都是十二分的诚挚,但斯内普知道其实她这学年每周才多出来两节课,依旧清闲的很,“正好乐队准备招新的鼓手,打算去试试吗?”

    直到看着他爬进胖夫人画像背后的通道里,画像缓缓关闭,棠海才将视线从刚刚男孩消失的背影处挪开。等到古怪姐妹的最后这位成员加入进来,她这个临时帮手就可以放放轻松一心准备剩下的事情了。

    已经很晚了,棠海刚准备转身离开,余光却注意到了斯内普因为抿起嘴唇而紧绷着的下颌线。

    “怎么了?”突然来了兴致的她像挑逗猫咪一样伸手屈起食指挠了挠他的下巴,正准备收回来时却被对方猛地握住,只紧攥了那一下,便又似乎是怕弄疼她般松了点力气。

    “你可以继续留在乐队里的,做你想做的,黑魔王那边我会去——”

    “我们一起。”

    急促的话语□□脆利落地打断,男人本就不稳的面色变得愈发复杂。设下静音咒和闭耳塞听咒的周遭显得异常安静,连满墙的挂像都闭着眼睛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整个霍格沃茨就像是沉没浸泡在高浓度的安眠药水里般熟睡着。

    “西弗勒斯,我从未打算一直留在乐队里,退出来和你、和我们的计划没有任何关系,而且,魂器是我毁的,伏地魔的手下都是我杀的,你也不要总想着在这件事情上把我摘出去。”她缓缓回握住对方同样冰凉的手,不知是因为夜深露重还是心情沉重,体感温度骤降。

    “你不能去,你根本不明白这会有多危险!”

    “可关系是藏不住的,即使你回到他身边,也会因为我而难以博得其信任,只有让他确信我们两个人都站在他那一侧,计划才能顺利进行下去。”

    “我可以,相信我,我一个人可以。”

    黑眸敛不住波澜,斯内普还在试图劝阻着。棠海长叹了口气,她又想起了另一个平行世界里被万人嫌恶错怪的他,独自一人负重前行最终付出生命的他,总是这样,为什么总是要这样。

    她感觉到内心有种莫名的冲动,好似血液在翻涌,参杂着星星点点却又不断汇聚的难过。

    “西弗勒斯,爱是双向互动的,是给与和反馈,爱一个人不需要藏在心里,我也不需要你做那种所谓的自我感动式的付出和奉献,我要看见你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看到你是如何爱我的,而我想做的,不过只是和你在一起罢了。”棠海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平静,但语音语速还是被激动的情绪所影响,“我知道伏地魔有多残暴,钻心剜骨的滋味我何尝没体会过?但路是自己选的,如果没有遇上你,我绝不会插手分毫,可因为有你,我宁愿得罪任何人,也不愿见你受半分委屈。”

    气氛明显滞了一瞬,看着斯内普微微震动的瞳孔,棠海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的这些话太肉麻了,简直跟告白无异。她有些尴尬地别开脸,努力找补了一句,“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陷入危险的,不要再说了。”

    被斯内普拥入怀中的时候,从微微震动的胸腔中传来的轻笑共鸣让棠海忍不住握了握拳头。墙上的胖夫人微微睁开一只眼睛偷偷朝这边瞧过来,又在对上棠海锐利的目光时快速闭上继续装睡。

    吱呀一声,画像突然从内侧被人推开了,一只毛茸茸的脑袋在通道口探头探脑地环视了一圈四周,却正好忽略了被相框挡住的另一侧死角。

    被打扰了清净的两人十分不悦地松开手,静静站立在墙边看某个作死夜游的学生蹑手蹑脚地从通道里伸出双腿去够地面,又偷偷摸摸地伸出手去关画像门,然后在通道口被咔哒一声合上的瞬间,正对上两位教授早已等候多时的锋利视线。

    见了鬼般的嚎叫声回荡在夜晚的霍格沃茨中,映衬着一旁胖夫人那一脸被盖过了优美歌喉似的面如死灰。

    不愧是格兰芬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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