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西汉时期武将,历经文、景、武三代帝王,有‘飞将军’的外号,司马迁在《史记》中为他写过《李将军列传》,由于这篇列传文采斐然,描绘了一个机智勇敢、廉洁宽厚,以及有功不得封爵,最后被迫自刎的不幸遭遇,塑造了一位悲剧英雄的形象,因而备受历朝历代怀才不遇的文人墨客青睐。”】

    被提到的李广,嘴角一下耷拉了下去,没谁愿意以这样的形象闻名于世,更何况他还是一名武将。

    【“而在现代这位飞将军却引发了众多历史爱好者们的争议,争议点在于,司马迁到底有没有因为立场或交情等原因,给李广强行升咖。”】

    司马迁诧异地睁大了眼,升……升咖?什么意思?

    他思忖片刻,虽然不知其意,但作为文字工作者,结合这句话,他大概明白了天幕什么意思,这是说他强行吹捧李将军?

    顿时,司马迁脸上涨红,深感侮辱,别说司马家和他本人与李家本就没什么特别的交情,就算是有,他难道就会为了什么交情,就胡写乱言?

    【“司马迁的文笔不肖多说,他最出名的作品《史记》被周先生评价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可见一斑。而《李将军列传》更是其中的名篇,一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评价,让飞将军李广从此名流青史。”

    “然而近些年,许多人却颇有异议,认为李广得到的如此盛赞是有水分的,特别是与同时期的卫青和霍去病在《史记》中的待遇相比,不免让帝国双壁的粉丝颇为不满。”】

    汉武帝时期朝堂上缓缓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慢慢移向后面,那里站着一个中年官员,正是司马迁的父亲太史令司马谈,因之前有提到司马迁,这次特地被叫来。

    司马谈感受着同僚和最前方锐利的目光,一滴冷汗从他额角滑落,儿子作品被盛赞的喜悦一下消失了,心中暗叹:吾儿,你到底怎么写的?

    【“首先要申明,太史公毕竟是太史公,作为一个真正合格的史官,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但他笔下记载的史实却是公认的严谨公正,不虚美不隐恶是《史记》最大的特点,也因此一直作为后人研究汉武朝乃至更早的华夏历史之可靠史料。而且司马迁本人更是谨慎地打了补丁,称《史记》为‘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

    “不得不说,光是这种严谨公正的职业操守,就够以宋明为首的文人学一辈子了。不知道这些人有不有学过史官的操守和责任,学富五车都开始修史了,就没读过崔杼和史官三兄弟的故事?只因为本人的政治主张和当时的社会风潮,就名正言顺地在官方修史的活动中直接编造前朝都没有记载过的故事,这也配修史?编得这么栩栩如生,修什么史书呀,不去写小说真是可惜了。”】

    虽然没被点名,但某些心知肚明的男人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欧阳修低头看了眼手中才交上来的稿子,以天幕和后世人对女子的吹捧,他毫不怀疑就是指他们修的唐史。

    而武则天脸色也难看起来,这宋不就是在大唐之后吗?以宋朝这般窝囊的王朝培养出的男人会对女皇什么态度可想而知,她冷笑一声,毫不怀疑天幕提到被造谣的人就是她。

    【“要是司马迁对卫青和霍去病的记载还是很客观的,后世对两位名将累累战功的了解,其数据几乎都是来自于太史公的笔下。单看其实没什么大问题,但世间事就怕一个对比。”

    “被司马迁盛赞、大为可惜未能封侯的飞将军李广,拥有一个单独传记,战功赫赫的卫霍却紧紧巴巴地挤在一个列传里。可是哪怕司马迁妙笔生花,以各种细节描述、对比手法对此精心描绘,但后人看了又看,还是没有看出他到底有什么盖过卫霍的功绩。”

    “而对于李广难封的事,即便汉武帝算是一个刻薄寡恩的皇帝,但对李广却是非常够意思了,在前几次抗击匈奴的大战中出现失误无功情况下,仍然在漠北大战中启用李广,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虽然迷信的汉武帝私底下还要跟卫青交代一句:李广老了运气不太好,别给他安排重要任务。但是,这可是唯才是举的汉武帝呀,但凡你真有这才华,他啥人不敢重用?所以又怎么能说他没给李广封侯机会呢?分明是自己一次次都没把握住呀!”

    “鉴于此,也不怪卫霍的粉丝为偶像抱屈了,紧巴巴挤在一个列传就算了,因他们的外戚身份,还要在佞幸列传里提上一嘴,哪怕解释了一句他们靠自己才能求得上进的,但这也足够后人为他们委屈的了。”

    “因为,在后人看来,外戚身份算什么?骑奴身份算什么?私生子身份又算什么!”

    “卫霍出身在当时看来微贱,后能因外戚身份贵幸,似乎是天大的幸运。可对后世而言,这不止是他们的幸运,这也是汉武帝刘彻的幸运、大汉王朝的幸运,更是华夏民族的幸运。”

    “所以,官宦世家、出身显贵便能高人一等吗?就能理所应当地鄙视出身卑微的人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出身卑微的卫霍所展现的才华,就是在大声宣告世人:出身低贱又如何?那些备受鄙夷轻视的庶民黔首们,同样拥有着绝佳的天赋,一旦能展现,那些高高在上、垄断资源的‘天龙人’们也难以望其项背!”

    “而他们,和她们,缺的只是一个往上爬的机会罢了。”】

    又是如此狂妄、驳逆、不合时宜的言论。

    有人被戳中痛处愤愤不平,有人仍不敢置信茫然失措,也有人陷入了沉思。

    嬴政沉着脸,凝视天幕,他在想,后世究竟是怎样的世道?天幕屡屡为本因被忽略的黔首、女子这些弱势群体说话,是因为后世这些人已然身处不一样的社会了吗?一个能让这些弱势群体施展抱负、发出自己声音的时代?

    难以想象。

    但天幕说得对,他确实应该更重视底层的黔首,那卫青和霍去病就是很好的例子,一个骑奴、一个私生子,竟能成为战功赫赫的军神,这不正说明有无数人才被埋没,缺少一个出头之日吗?

    刘彻能不拘一格降人才,难道他嬴政作为始皇帝,会比他差?

    ……

    而被点到的刘彻神情复杂,千般思量万般情绪在他脑海中翻涌,最后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半晌,他转头看向司马谈,缓缓扯了扯嘴角,幽幽道:“卿之子如此本事,不能得见真人真是可惜了。”

    司马谈心颤了颤,低头回道:“陛下见谅,犬子在外游历不知去向,待他归家,必令他面圣请罪。”

    刘彻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后世人对这司马迁盛赞,倒不好对他怎样了,不过既然他史书写得好,今后就好好写书算了,但这次他得好好审查一番才行。

    再看万里之遥的草原之上。

    “将军!”

    霍去病转头就见一群五大三粗的军汉一脸激动热泪盈眶地盯着他,一时觉得没眼看。

    不过他心中如明镜一般,他毕生理想是马踏匈奴,为大汉去除边患,对于旁人的评价他并不在乎,也并不在意天幕所说的后人为他打抱不平。

    霍去病翻身上马,向前方扬了扬马鞭,大声道:“休息够了,继续向前!”

    左右下属都习惯了他沉默少言的性格,闻言也收敛情绪,跟着上马,一路向着匈奴腹地奔驰。将军什么身份性格都无所谓,能带他们打胜仗就是好将军。

    而被比较的李广,气得一口血喷了出来,“李广难封”的预言和陛下的不信任已然让他备受打击,但最让痛苦地是他以这样的形象在后世闻名,一时间,对那司马迁真是爱恨难辨。

    【“再说回来,要说太史公其实对卫霍应当也是敬佩的,列传里重点描写和赞美了卫青推功让爵、霍去病“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爱国思想。”

    “因此《史记》中出现的这样细微的区别对待,后人猜想要么是阶级认知不同,要么是卫霍作为汉武帝爱将宠臣受了一点点迁怒。”】

    刘彻挑眉,哟,这司马迁与他还有恩怨呢。

    司马谈呆滞,这这这……儿子是做了什么?

    【“这就又跟李广一家三代有关了。”

    “漠北之战中,李广任前将军,因迷路失期未能参战,回朝后难以面对于是自杀了。他有一个小儿子李敢,在此战中跟着霍去病立功封了候,回程听说父亲死讯,觉得是卫青指挥不公造成的,一时气愤以下犯上打伤了卫青,卫青为人厚道隐瞒了此事没有宣扬,但这瞒不过亲外甥霍去病。”

    “霍去病自小没有亲爹照拂,与舅舅卫青情同父子,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属下竟然伤害自己舅舅,于是在陪汉武帝在甘泉宫狩猎的时候气愤地一箭射杀了李敢。这事对错很难说,但对汉武帝而言,一个李敢又怎么比得上他的冠军侯,于是心安理得地拉了偏架,说李敢被鹿撞死了。”

    “对此甘泉宫的鹿想说:欲加之罪啊家人们。”】

    刘彻表情有些不自在,这种隐秘事怎么天幕也说出来了。

    【“然后是李广的孙子李陵,本来汉武帝觉得他有其祖风范,因此挺器重他的。后来他跟着李广利去打匈奴右贤王,原本命令他管辖军需物资,但李陵主动请战,独自率五千步兵分道出击,汉武帝同意了。”

    “可惜,这个时候,汉匈之战已不同卫霍在时,汉武帝仍是那个汉武帝,另一个美人的兄弟李广利却绝不是卫霍了!”

    “于是李陵虽率军力战,终因粮尽矢绝,救援不继而投降了。本来在当时汉匈之间的将领若是打仗时不幸被俘投降,也不算是会殃及全家的大罪,因为后面很有可能又会找到机会反复回国,因此也不会狠绝诛灭全家断其后路。”

    “但倒霉的李陵。匈奴那里有个叫李绪的汉朝降臣,在为匈奴练兵,结果传到大汉就是‘李少卿在为匈奴练兵’,皆以为是李陵。这让刘彻大怒:‘我这么器重你,你投降就算了,居然还为敌国练兵。’”

    “勃然大怒的汉武帝绝不自耗,立马将李陵家处以族刑,他母亲、兄弟和妻子都被诛杀。”

    “所以李陵是个倒霉蛋,但这件事跟司马迁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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