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五年。

    李世民怔怔地看着天上,表情很复杂,他自小和长姐感情不错关系甚笃,后来起义时又一起攻克长安,他是非常惋惜姐姐的英年早逝的,所以也对姐夫、侄子照顾有加。早在天幕出现提到要盘点历史中的女将时,他便笑言定有家姐一席,今日一见果真没料错,却没想到天幕是以这样的角度来说的。

    复杂的心绪让李世民一时都没将注意力移到天幕夸他的“千古一帝”上,但他的大舅子、好簇拥长孙无忌当然不会错过,长孙无忌一时欣喜若狂,自己认定的主公得到如此盛誉,这不也是对他们这些臣子的赞歌吗?

    长孙无忌见李世民还沉浸在情绪里,连忙上前道:“陛下,看来天幕马上要提到我大唐事了,不如请重臣们进宫同观?”不巧正值家宴,在场的外臣除了他之外,也就是柴绍在侧,念及此,他看了一眼柴绍,发现对方面色复杂,神情恍惚地盯着天幕,他摇了摇头,看来这次是指望不上他了。

    被提醒的李世民回神颌首认可了这个提议,吩咐人去办,回头又看了眼失神的姐夫柴绍,暗叹口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感受到妻子默默靠近,他与妻子对视一眼,在妻子抚慰的微笑中,才渐渐平静了心绪,又抬头看向天幕。

    隋末。

    比起尘埃落定的唐初,显然当事人尚在的隋末情况就要复杂了许多。

    上一次被天幕指名道姓谈及未来父子内斗夺位,虽然趋于外部压力,面上李家还一片团结,但这一层假面的底下是波涛暗涌。

    再加上由于天幕明示未来是李家天下,尽管引得一部分有志之士前来投效,但也将矛头对准了李家,天下反隋义军无数,凭何是你李家夺得天下?

    迫于这样内忧外患的形势下,虽然依然取下了长安,但李渊还是回绝了属下请进帝位的建议,迎立杨广之孙杨侑为帝,想要观望时机。

    而感受到父兄暗自防备的李世民感到很苦闷,他有志于结束眼前这个乱世,可如今事态的发展却让他感到错愕,天幕说他夺得了皇位,虽让一些有才之士来投奔他,却让他站在了父亲和大哥的对立面,尽管表面不显,但明眼人都知道实际上李家已经分成了两个阵营,他们都可是他的至亲啊,此时他们之间也还没来得及到剑拔弩张的地步,这如何让他不难受?

    “二郎,天幕夸你是‘千古一帝’呢!”尚且年轻的长孙无忌一脸激动地嚷道,不怪他如此失态,要知道那次天幕的箴言,虽然暗示李渊不慈,可反过来也是在说二郎不孝啊,自古孝道为先,顶着个不孝的名头,这对世民可不是什么好事,但如今天幕言之凿凿盖棺二郎是‘赫赫有名的千古一帝’,这岂非天命在他?

    李世民注意到这个信息,自然也很兴奋,他才十八岁,经历了家庭的烦恼,却得到了如此赞誉,怎能不开心,不过他还记得起这次的主角应当是自己姐姐,这几月来,他也是见识到姐姐出色的军事天赋,两人感情也很不错,见天幕为她鸣不平,虽然把自己弄成对比,却也不生气,心中也为长姐惋惜,心道若未来他掌权,定对长姐委以重任。

    而真正的当事人平阳公主李秀宁皱眉看着天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规矩,先从时代背景是说。”

    “冼夫人一节提过,经过魏晋南北朝时期数个朝代的改朝换代,最终是隋文帝杨坚夺得了天下,建立了隋朝。”

    “隋文帝在位二十四年,统一货币,整顿户籍,推行均田制,设置粮仓,锐意改革、励精图治、躬行节俭、政绩卓著。”

    “基本上,他留下了一个稳定富足的王朝给继承人。”】

    被夸赞的杨坚满脸错愕地和妻子对视一眼,被后世认可的喜悦也掩不住思及天幕言外之意的寒意,他的脸色骤然阴沉下去。

    在讲述那出色的平阳昭公主和她的兄弟所谓的千古一帝唐太宗时,为何要提到他大隋?

    这其中的隐意已经让杨坚几乎感到晕眩,再看妻子独孤皇后脸上也是寒霜密布。

    但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急不可耐地盯着天幕希望她能说个清楚。

    结果天幕的下一句就让他们如遭雷击。

    【“可惜,他选错了继承人。”

    “隋文帝和妻子独孤伽罗两人少年夫妻感情甚笃,史书上说‘帝未登庸,早俪宸极,恩隆好合,始终不渝’。他曾允诺妻子‘誓无异生之子’,尽管独孤皇后死后开了小差,但毫无疑问的,除了独孤皇后所生的五子五女外,隋文帝再无其他子嗣,他用实际行动捍卫了自己的誓言,当然这也跟独孤皇后确实生了不少,让他无子嗣之忧不无关系。”】

    隋朝之前的人都很震惊,居然有皇帝能信守这样的誓言。

    “誓无异生之子……”刘彻格外不能理解,万一她生的儿子资质不行,担不起这天下怎么办?

    【“一个皇帝能坚守这样的誓言。”

    “这原本能成为一段佳话。”

    “可是错选的败家子,却让这一切蒙上了一层阴霾。”】

    独孤伽罗脸色煞白,败家子?是杨勇吗?果然还是错选了他?

    【“原本太子杨勇是长子,作为嫡长子名正言顺被立为太子,可惜喜好奢侈又专踩他老妈的雷区——宠妾灭妻,导致在隋文帝面前分量很重的独孤皇后为之不喜,再加上正好遇上一个比他聪明的演技帝弟弟杨广。”

    “没有悬念,他被废了。”

    “这兄弟俩还有一段令人唏嘘的轶事,十二年前,隋炀帝杨广的墓葬不慎被挖出,而那个负责的开发商就叫杨勇,此事纯属巧合,却让知晓这段历史的人不得不感叹一声是否‘自有天意’呀。”】

    且不提其他不相干的人听到这儿,议论纷纷大发感叹。

    作为当事人的皇帝杨广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他怒火中烧地拔出架上的长剑,狂怒着向外走了几步,却恍惚中又停下,似乎才想起杨勇早就被他赐死了,他环顾一圈四周,见所有人都一脸恐惧地伏在地上,他在原地呆立片刻,忽狂笑着丢掉手中的剑,再不看天幕一眼,径直回到殿中,随手将跪在案旁一脸惶恐的一个美人拉起搂在怀里,一脸癫狂地说道:“来吧美人,陪朕喝酒,趁朕的这颗好头颅尚在哈哈哈……”

    而还是晋王的杨广则没这个心情了,汹涌的杀意和刺骨的寒意一瞬间在他胸中交替,他恨恨地抬头看向天幕,隋炀帝……隋炀帝……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是他?自己还没有当上太子,也没有当上皇帝,却被预告今后会成为一个败家子……一个昏君,他的皇帝梦就此终结了。

    但很快杨广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东宫方向,阴沉沉一笑,就算是他做不了这个皇帝,也绝不会让杨勇这个蠢货坐上皇位。

    而东宫这边。

    “杨广!杨广!你的野心果然暴露了!”杨勇又是愤怒又是欣喜,他觉得这下天幕揭露了杨广的真面目,父皇母后必不会再废了他选杨广了!

    这头皇宫内呆若木鸡的夫妇俩面面相觑,虽然天幕语焉不详,但两人都是绝顶聪明的人,哪里猜不到到底出了什么事。

    想着,向来性格坚强的独孤伽罗忽然落下泪来,她又是悲痛又是悔恨地说:“都怪我……那罗延,都怪我……”她既为兄弟相残而悲痛,又为影响丈夫选了个败家子,导致夫妻辛辛苦苦打下的天下风雨飘摇,多年心血付之东流而悔恨。

    杨坚心中也是悲愤交加,可夫妻恩爱多年,哪里忍心看到一向骄傲的妻子这般模样,他紧紧握住妻子的手,道:“难道我是偏听偏信的人吗?废太子这般大事最后必定是我下定决心,如今错了,又怎能全部怪罪于你?”这般说着,他仍是不甘心,“就凭天幕几句话,怎能就定广儿错处,也许是臣子狼子野心呢?”他仍不太愿意承认夫妻二人看错了人,错付江山,宁可相信是敌人太强大。

    独孤伽罗默默垂泪,心如刀绞。

    【“杨广身为隋文帝夫妇的嫡次子,本来与皇位是无缘的,但他天生聪颖,又深受父母宠爱,如何甘心只是因为比大哥晚出生,就将至高无上的权位拱手让人?”

    “这几乎是天底下每个皇子的内心所想,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杨广果断付诸行动,并且成功了。”

    “再说一遍,杨广是个演技帝,特别会给自己立人设。为了取而代之,杨广要先获取父母的喜爱和认可,于是他对症下药,父亲崇尚节俭,他就在父亲面前表现出一副简朴做派,母亲厌恶宠妾灭妻,他就装出一副爱重妻子不进女色的模样。而对外,杨广也是一副谦卑谨慎、洁身自好的作风,获得了朝臣的认可。”

    “杨广拼命演戏挖他哥墙角,而与之对比的是他哥杨勇却一派任情天真,明知父母喜恶,却偏偏要踩雷区,父亲爱好简朴他却作风奢靡,母亲最喜夫妻情重他却宠妾灭妻。”

    “就他这般态度,再加上杨广有心算无心的陷害,也不怪隋文帝夫妇会废了他而立杨广。”】

    嬴政皱眉,怪不得,这二人一对比,就算是自己也会弃杨勇而选杨广,谁能想到这杨广居然都是装模作样哄骗父母呢?

    他的这些孩子也会在自己面前演戏吗?一细想他忽然转头看向扶苏,在对方一脸疑惑中又收回目光,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这傻儿子没这个本事。

    就在其他人心有余悸地回忆自家孩子是不是也是个演技帝的时候,杨坚却脸色铁青,怒不可及地叫人将晋王杨广带上来,顺便派人去查查杨广是不是真的表里不一。

    【“可惜,隋文帝夫妇也绝料不到,自己面前的乖儿子,在他们死后,却开始放飞自我、任意妄为,败光了他们的心血。”

    “这也就罢了。更可怕的是,隋炀帝杨广将好不容易才安稳了二十余年的天下又搞得一团糟,乱世又开启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个人的肆意妄为,却让天下百姓为他买单,家天下的可怕,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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