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王族亲贵,请静听我一言。”古里甲这时缓缓踱步上前,神色庄重地传达着国王的旨意,“近期以来,国王为国事操劳过度,身心俱疲故而决定暂时歇息了不再召集议事,让天香大长公主过来监国。”

    费利姆闻言,眉宇间不禁流露出一丝好奇与关切,他忍不住追问道:“那国王想干什么?”古里甲回答:“他决定前往牧场以狩猎之名,寻求心灵的放松……”

    在那辽阔无垠的牧场之上,天空宛如一颗精心雕琢的蓝宝石,清澈而深邃。阳光如同金色的绸缎毫不吝啬地洒满每一寸土地。无边的草原,绿得深沉,绿得生机盎然仿佛是大自然铺设的一张巨大绿毯,既柔软又充满力量。就在这如诗如画的景致中,安归骑着他的骏马,如同疾风般狂奔,心中满是自由与欢畅。

    正当他的目光在广阔天地间遨游时,一抹不同寻常的洁白跃入眼帘——前方,有一只体态优雅、毛色光亮的白鹿悠然自得地漫步,它的美丽令人一见难忘。

    安归心中大喜,不由自主地策马追逐仿佛是在与大自然进行一场无声的竞赛。而那只白鹿,似乎感受到了背后的紧迫,瞬间展开了四肢,以惊人的速度逃离,留下一串清脆的蹄声回荡在草原之上。

    正当这场追逐愈演愈烈之际,一阵悠扬动听的琴声忽然自远方飘来,那声音纯净如洗,宛如天籁,瞬间抚平了所有的喧嚣与浮躁。安归不由自主地循声而去,心中充满了好奇与期待。在一片葱郁的树荫之下,他见到一位金发碧眼、肌肤胜雪的妙龄女子端坐于一块青石之上,怀中紧抱着一把古朴而精致的琴,正是这琴,演绎出了如此动人的旋律。而那白鹿似乎也找到了庇护所,悄悄躲到了大树的背后,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安心。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邂逅,安归微微一愣随即开口问道:“你是何人?又为何会独自在此抚琴?”女子的声音温柔而清澈,她轻轻回答:“我不过是个流浪至此的琴师,以琴声为伴,与自然为友。”言罢,她恳切地望着安归,请求他放过那只无辜的白鹿。

    安归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他好奇地反问道:“你觉得它可怜?那你可知这世间万物,哪一样不是生命?你平日里所食的肉食,所穿的皮毛,难道就不是生命的一部分吗?”

    女子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随即温柔而坚定地回答:“大人有所不知……我自幼便对肉食有着天生的抗拒,自断奶开荤以来但凡尝试,皆会呕吐不止,故而只能选择素食以维持生计。”

    安归闻言,脸上不禁浮现出难以置信的惊异之色,他内心深处实在未曾预料,眼前这位外表看似温婉柔弱的女子,竟蕴藏着如此非凡而深刻的见解———在西域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各国风尚虽有异同,但无一例外地都将素食视为佛门弟子的高尚选择,而将食用肉食的权利,视为一种对低等族群的恩赐。这背后,实则蕴含着深刻的观念差异。

    佛教文化的核心,无外乎“不害”或曰“不杀生”、“无伤”乃至“非暴力”。这“不害”,简而言之,便是不可轻易伤害世间任何生灵。佛教徒深信,世间万物轮回不息,每一生命的终结都非终点而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以不同的形态与面貌再次降临于这世间。因此,伤害任何生命,无异于伤害未来的自己,这其中的因果报应,不仅关乎生死轮回,更是万物间错综复杂、相互依存关系的体现,过度剥夺其他生命的存续机会无疑是在为自己种下灾祸的种子,迟早会反噬其身。

    故而“不害”成为了一条不可动摇的道德准则,是追求灵性修行与信仰虔诚者必须遵循的基本路径。素食,作为这一理念的实践,自然成为了他们的必然选择,只因草木与动物有别,它们不具备意识与情感,不在佛教“有情众生”的范畴之内,这一区分既体现了佛教的慈悲为怀,也彰显了其智慧的深远。

    女子的这一番话,不仅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更蕴含着对生命深刻的敬畏与尊重让安归不得不为之动容,心生敬意。他此刻方才真正意识到她绝非池中之物,其思想与见识,早已超越了世俗的束缚达到了一个令人仰望的高度。

    “疏梨阇,疏黎阇……唔,真是个可爱的小宝贝!”闻悉胞妹入宫监国还携来了小婴儿,正处闲暇之中的海珑麟当即将小婴儿接入寝宫,满心怜爱地轻拍其背。而刚刚食饱母乳的小婴儿仿佛能感知到母亲正代行国王之职,勤勉于国事,故而在姨母怀抱中显得格外乖巧,那双湛蓝如海的明眸忽闪,仿佛对王后寝宫内的一切陈设都充满了好奇与探索的渴望。

    “呵呵呵,真是人见人爱的小王子,其容貌之俊秀,实乃天人之姿。”很快消息不胫而走,王族贵妇闻讯后纷纷入宫觐见,她们围绕着王后言辞间不乏赞美与恭维,整个王后寝宫一时之间热闹非凡,充满了喜悦与祥和的氛围。

    尼贾提亲王家的三儿媳妮塔,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你们瞧瞧,小王子分明是精心挑选了嫡公主的高贵气质与尉屠耆的英勇特质,这两者在他身上完美融合!”

    “简直是谬论!”海珑麟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反驳道:“小王子所展现出的卓越品质,完全是源自我们陀阇迦一脉的血脉传承,与尉屠耆何干?这种无端联想,实属无稽之谈!”

    加亚西亲王家的四王女玛姆塔紧随其后连连点头附和道:“对对对,就是这样!小王子若要继承优点,那也应当是继承自他伟大的父亲安归王。毕竟,他是安归王正统血脉的延续,这一点,毋庸置疑!”

    哎,说是这样说,可这话听起来怎么就让人感觉特别别扭呢。……海珑麟轻轻拍打着小婴儿,心中暗自思量着,那股不自在如同潮水般翻涌,难以平息。她深知言语背后的深意往往比表面更加复杂,而此刻,有些话就像是一块卡在喉咙里的骨头,既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让她十分憋闷!!

    “公主,有人送来揭发信。”守门卫兵手持一封羊皮卷,穿过长廊,将其呈递至黎帕那面前,,“此信揭露了一桩令人瞠目之事——有户人家的小姐,年近十八,却依然待字闺中,违反了楼兰律法的明文规定!”

    黎帕那从容接过羊皮卷,指尖轻轻划过那粗糙而古老的材质,缓缓展开,目光如炬扫视着字里行间:【自米兰城迁居国都的苏赫巴鲁,乃是一位腰缠万贯、性情古怪的豪绅。其膝下三子四女,尤为引人注目的是那年满十八、待嫁未嫁的四小姐。无数求婚者络绎不绝却均被他以各种理由婉拒,此举无疑是对楼兰律法的公然藐视,其背后动机实乃谜团重重。】

    阅读完毕,黎帕那微微抬头,目光锐利地投向一旁的国相古里甲:“米兰城?真是巧合,听闻大人的故乡也恰好在那里。”

    古里甲闻言,心生好奇,黎帕那不紧不慢地将羊皮卷递予古里甲,同时手一挥,召唤侍卫上前:“即刻将这位拒绝嫁女儿的怪老头带来见我。我要聆听他的解释。”

    啊?苏赫巴鲁?当看清信上的内容,古里甲愣住片刻后,固然心知肚明,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坏了坏了。这段时间政务繁重,竟给忘了……

    “慢着。”古里甲急匆匆地唤住了即将离去的侍卫,转而对黎帕那说:“此事关乎重大,还是交给老臣去处理更为妥当。”黎帕那还以为国相只是想借着同乡的情分去尝试说服那个固执怪癖的老头,加上看他神色凝重言辞恳切,于是欣然应允。嗯,以老臣的沉稳性子与处事经验,定能为此事增添几分胜算吧?

    “什么?小姐出去了?”苏赫巴鲁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炬地锁定在那个自小在爱女身边侍候的侍女芙蕾达身上,斥责:“她究竟去哪儿了?作为她的贴身侍女,你为何不陪伴在侧确保她的安全?!”

    芙蕾达的脸庞布满了委屈与惶恐,她低垂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小姐……小姐她不让我跟着。”

    “你——!”苏赫巴鲁闻言,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伸出手指,几乎是指着芙蕾达的鼻尖,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怎么能如此愚钝!她说不让你跟,你就不跟了?她才初来乍到,对国都的地形和人情世故一无所知,你就这样放心让她独自一人外出?若是她迷了路,或是遭遇了那些心怀不轨的地痞无赖,你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苏赫巴鲁的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字字句句都透露出他对芙蕾达的失望与愤怒。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严厉的光芒,仿佛要将芙蕾达心中的那份疏忽与无知彻底击碎。“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傻子!气死我啦!快来人啊!”

    “老爷!”几个仆从连忙跑过来:“有何吩咐?”

    “快出去找小姐!”

    “是是是!”

    刚刚把仆从打发走,苏赫巴鲁又看见管家急匆匆跑进来:“老爷,国相大人来了说是有急事。”

    “噢?”苏赫巴鲁闻言,眼神瞬间一亮,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脸上紧绷的肌肉也随之放松,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快!快有请国相大人进来!这等大事,我们怎能片刻耽误!”

    “事态不妙啦!”古里甲尽管是首次造访,但眼前的奢华景象却丝毫未能吸引他的注意。他心中只有沉重的忧虑,仿佛乌云压顶,“有人揭发了你,而且那封揭发信,已经赫然摆在了天香大长公主的案头。你究竟打算如何应对?”

    苏赫巴鲁闻言,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某种转机:“这不正是天赐良机吗?那位军事贵族出身的小姐已经进了王宫的大门。待我面见国王,定要向他陈情……”

    “苏赫巴鲁,你太过天真了!”古里甲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峻,“王宫深处的暗流涌动远非我这个老臣能轻易窥见,更别说是你这个局外人!”原来近日频频风传国王新婚不久便找了个借口将赫丝敏禁足于深宫,此举已在军事贵族中激起了不小的波澜。古里甲担忧若此刻国王再这个骨节眼上迎娶嬣蜜,那无疑是往已经沸腾的油锅里添了一把火!“你可知,这背后的权力斗争复杂到何种地步?”他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那是对老友命运的关切,更是对当前局势的清醒认识。他深知,在这场权力的游戏里,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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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她两次驱逐汉使?”

    毡帐内,炉火正旺,一只刚刚宰杀的羊被架在火堆上,金黄的油脂滴落在火焰中发出“滋滋”的声响,伴随着诱人的香气弥漫整个空间。羊肉在火堆的炙烤下逐渐变得外焦里嫩,成为匈奴贵族餐桌的美味佳肴。

    “不可能!不可能!”壶衍鞮听闻部下紧急呈上的西域线报,他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眉头紧锁,继而连连摇头,语气中充满了对事实的不愿接受:“她绝不会有如此举措……这背后必然隐藏着狡诈的阴谋!”

    “大哥!”虚闾权渠一看长兄质疑黎帕那,毅然为她解围,“线报难道还有假?那可是我们精心布置得来的线报,岂容轻易置疑?难道你不相信我们自己的线人!”

    “线报本身的确不假,无可挑剔,”壶衍鞮面色凝重,但语气中却透露出对黎帕那行为深深的怀疑,“但问题在于我绝不相信她会真心实意地与汉人作对,更不相信她投靠匈奴!哎,她是谁呀?她的养父母是被我们的匈奴人所杀,她为了报仇亲手斩掉了珤勒尔居次的头颅……”

    虚闾权渠闻言,眉头紧锁,语气更加坚定有力:“大哥你未免太过武断!就算她不会诚心实意地投靠匈奴,但最起码驱逐汉使已经说明了她也不会和汉人站在一起吧?”

    "没道理呀。"达尔玛扎布啃着手中的羊腿骨,眉头紧锁,心中的疑惑如同草原上的迷雾越聚越浓:“尉屠耆明明被牢牢地控制在汉人手中,她这样做,难道就不担心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吗?这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啊!”

    “哼,可你别忘了她现在已经是安归的妻子了!”虚闾权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既有嘲讽也有深意:“在这世道夫唱妇随那可是天经地义。更何况她还有四个孩子全都牢牢地攥在安归的手里。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相信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做事之前自然会细细掂量,反复权衡。”

    “老弟,听我一言,务必清醒!你千万别被对那女人的情感蒙蔽了双眼!”壶衍鞮瞪大了双眼,神色凝重地说道,“我早已断言,她绝非池中之物,每一个举动背后都可能隐藏着深不可测的算计与布局。如今,我们若是掉以轻心,将来必定会为此付出难以承受的沉重代价……”

    “她受了伤,”带来消息的乌恩突然又补充一句,“是被汉人砍伤的。”这一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瞬间点燃了虚闾权渠心中的熊熊怒火。他猛地一怔,双眼圆睁,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什么?伤势如何?是否危及生命?”乌恩见状,尽管内心深知事态并未那般严峻,但仍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氛围。他答道:“二王息怒,不过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然而,这番话并未能抚平虚闾权渠心中的波澜。他紧握双拳,脸色铁青,怒火中烧地反驳道:“汉人竟也敢如此嚣张!他们平日里口口声声指责我们匈奴人蛮横无理,欺男霸女,而今看来,他们自己的行为又比我们高尚到哪里去?简直是对匈奴人莫大的侮辱!”

    虚闾权渠的话语中充满了不容反驳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对汉人行为的不满与愤慨。这一刻,整个营帐内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笼罩,让人感受到了一场风暴即将来临的压抑与紧张……

    “来来来。喝酒,消消气消消气。”壶衍鞮拿起酒碗给胞弟劝酒。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喝酒!”虚闾权渠怒气冲冲道:“应该适时鞭策鞭策安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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