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悄悄靠近
“嘶——”
自四周阴暗角落，密密麻麻生出无数危险的低吼，朝小哑巴两人缓缓靠近。
“什么声音？”
起身一看，吴邪手中的白光一打，竟有无数双亮晶晶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小哑巴不禁后脖发凉，脚上那个并不存在的伤口开始痛起来。
“是蛇。”
是幻象中被蛇柏禁锢的黑蛇，数量非常庞大，团成一个包围圈，将他们围了起来。
“是黑毛蛇，”吴邪抽出刀，横在身前，黑眸警惕，“数量太多了，我尽量冲出一个缺口，你先出去。”
小哑巴和他后背相抵，隐约感受到她身体传递过来的瑟瑟冰凉。吴邪不禁侧过点身子，尽最大范围内将小哑巴护在背后。
“不要，我们一起走。”
尽管害怕，但在听见吴邪让自己先走的时候，小哑巴还是下意识回道。
如果她说对水的恐惧是附骨之疽，如影随形。那么对蛇的恐惧，就如同暗中射出的利箭，箭上带毒，痛入骨髓，骨寒毛竖。
但她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克服不了这些恐惧，她将一辈子活在阴影之下。
我不能再逃避恐惧了，不能。
“小心！”
吴邪忽然高喝一声，拉过小哑巴的手臂，往左一砍，击落弹起射来的一条黑毛蛇。
“哒，”的一声，两截蛇身落地，激起蛇群愤怒，仿佛大军进攻的号角。数道蛇的嘶吼声响起，十几条黑毛蛇炸开翅膀，高高飞起，朝正中间的两人亮出尖利的毒牙。
小哑巴握紧手中的短刀，强忍想要退却的惧意，对准一条蛇口大张的黑毛蛇，用力一劈，将其击落。
甚至来不及多停顿一秒，又有数条黑蛇朝她袭来。她忙回刀挡砍，上刺，下劈，将速度在短时间内提升至最快。刀影快到看不清，凌厉带风。
“左边！”
小哑巴往左迈跨一步，和吴邪快速交换位置。由下往上，刀尖直直插进黑毛蛇的七寸，冰冷的蛇鳞擦着她的手背而过，激起一阵颤栗。
“下面！”
吴邪握住她的肩膀快速一推，一接，小哑巴在中心转了个圈。吴邪高举那把形似狗腿的刀，将两条想从下方偷袭的蛇尽数斩断。
而后，她和吴邪后背紧靠，彼此为矛为盾，将后背留给对方，全心对抗自己那面的黑毛蛇。
“这些黑毛蛇在消耗我们的体力。”
很快，吴邪就发现了这些黑毛蛇的算计。
攻击他们的一直是最里圈的蛇，等他们将其杀完后，外圈的蛇再补上。一阵一阵的攻击，并不是一拥而上，而是有计划地在消耗他们的体力。
真是翻天了，这么聪明。
一条黑毛蛇刮着脸颊飞过，小哑巴仰身堪堪躲过，杏眸微凝。尽管里圈的黑毛蛇死伤惨重，但外层的蛇数量仍然非常多。再这么下去，即使没被咬中，耗也得把他们耗死。
余光瞥见一旁黑幽幽的方形水池，小哑巴想起拖着青菱落入水中的蛇柏，立即道。
“吴邪，蛇柏！”
吴邪侧眸看了眼水池，当即会意。
两人立即配合，一边对抗黑毛蛇进攻，一边利用刀，石头，以及身边可利用的一切东西，制造出尽可能大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蛇柏依靠声音分辨活物，而且以幻象中的场景来看，这些黑毛蛇在很久之前是受蛇柏禁锢的。只要把蛇柏引来，他们就能破除现在的困局。
思及，小哑巴甚至边杀蛇，边叫起来。
“啊啊啊啊——”
“九头蛇柏，你快来啊啊啊啊——”
喊着喊着，声调乱转，莫名又开始唱起来。
“小蛇柏～穿花衣～马上马上来这里～”
“这里有水池呀～这里有大蛇～还有两个聪明的小黄鹂～”
歌声一出，离得最近的吴邪首先感受到VIP360度的杜比全景音质，脚下差点一滑。握刀的手微微一抖，随后又反应极快地砍杀了几条飞来的蛇。
分心道：“伊伊，你这是《小燕子》还是《小黄鹂》啊？”
这些歌都谁教得啊？肯定是胖子！
小哑巴旋身往右一侧，劈开右方的黑毛蛇，像跳舞一样，莫名得意道。
“这是我自创的《小蛇柏》，好听吗？”
“影”骂道：（好听你大爷！妈的，杰伦听了沉默，俊杰听了吐血！）
（给老子闭嘴！）
吴邪很给面子地回了一句。
“好听，比黑瞎子唱得好听多了。”
此时，地面。
坐在废弃吊车上的黑瞎子，左脚踩在没了玻璃的车窗上，哼着歌，突然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看着车窗外被高高吊起来的黎簇，嘴角扬起不正经的笑容。
“一会儿把你放下去，你就一直往前跑，不然.......”
他转了下手中的木仓，木仓口指着黎簇。
“我打爆你的屁股。”
被吊着的黎簇讷讷看着他，“你是杀手还是变态啊？”
“少废话。”
黑瞎子按下吊车的拉杆。
黎簇猛地下坠，重重摔在沙子里。还来不及喊痛，就被黑瞎子用木仓口指着喊他快跑。
好汉不吃眼前亏，帅哥肚里能撑船，老子不和这个变态计较。
黎簇拔腿就朝前面跑，恨不得就此跑出沙漠。
背后的黑瞎子遥遥追来一句。
“喊起来。”
神经病啊，和吴邪从一个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骂归骂，黎簇还是认命边跑边开始喊。
“啊啊啊啊啊——”
声音拖长，有气无力的。
“砰！”
一声木仓响，打在他脚边。
黎簇吓了一跳，隐约看着沙子底下有个黑黢黢的东西缩了回去，他转身，朝吊车上的黑瞎子骂道。
“诶，你来真的啊你？！”
黑瞎子：“别逼逼，继续跑。”
他将脚从车窗拿下来，神色多了几分认真，重新举起木仓。
黎簇往脚下一看，沙子里游出数条蛇一样的藤蔓，正在缠他的脚。少年当即吓得尖叫，朝前大步跑起来逃命。
“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黑爷救我啊啊啊啊啊啊——”
地上地下，黎簇的叫声和小哑巴的叫声奇异地同步起来。
“啊啊啊啊啊，蛇柏你快来啊——”
黑毛蛇见把他们的力气消耗得差不多，开始发起最后的总攻。
铺天盖地的黑毛蛇在空中炸开翅膀，齐刷刷地朝两人飞来，蛇口大张，毒牙发亮。
“小心！”
吴邪揽住小哑巴的肩膀，迅速往后一撤，手腕翻转，横过刀锋，直直切开一圈围来的黑毛蛇。
小哑巴站定后，又立即反手将背后偷袭的黑毛蛇砍开，后怕道。
“好险好险，刚刚那条蛇差点飞我嘴里！”
“影”幸灾乐祸道：（飞嘴里就吃啊，黑毛蛇刺身，别人想吃还吃不了呢。）
小哑巴：“我谢谢你，闭嘴吧！”
所有的黑毛蛇都开始出动了，将他们围住，根本冲不出去。小哑巴一边狼狈地砍蛇，躲避，一边在心里绝望道，蛇柏大人，你要是再不来，我的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哧——”
就在这时，耳畔忽而响起一道急速的破空声。
千呼万唤始出来，到处忙碌接单的蛇柏终于赶到了现场，强势一扫，卷走数条黑毛蛇。
那些张着大嘴的黑毛蛇，只差一点就能咬到人，被蛇柏狠狠一嘴巴子抽落在地！
小哑巴当即一喜。
“活菩萨呀大蛇柏，你终于来了！”
蛇柏的到来，在战场上凌厉乱扫。一群黑毛蛇的攻势被打乱，赶紧匆匆忙忙地爬进暗处的石缝，宛如被主人赶回圈里的鸡鸭，乖巧得很。
而没等小哑巴开心几秒，赶走黑毛蛇的蛇柏脑袋一转，瞬间盯上了背后的她和吴邪。
小哑巴干笑了两声，“你不会想吃我们吧？”
“是我把你叫来的，你不能这么没礼貌哦～”
最后几个字，颤音都出来了。
吴邪眼神警惕，不动声色地拉着小哑巴后退，同打量他们的蛇柏对峙，低声道。
“这些蛇柏和幻象里的不一样。”
当年喂蛇柏的是青菱他们，而随着祭祀后，青菱操控的那部分蛇柏跟着她一起死去。那眼下的这些蛇柏，就是当年没被“驯服”的那一部分！
想到此处，眼前的蛇柏猛然发起攻击，朝两人直直刺来！
“哧——”
危急时刻，吴邪迅速推开身边的小哑巴，提刀一砍。
一刀没砍断，蛇柏快速缠着他的腰，将他捆起来，黑色藤蔓飞快缠绕，力度一再收紧。
“吴邪！”
小哑巴被推开，侥幸脱困，回身站起来，蛇柏捆绑住吴邪离地已有两米高。吴邪奋力挣扎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对自己喊道。
“快走！”
小哑巴怎么可能走，眼神慌乱地看了眼四周，并没有可以借助的工具。
空中，吴邪已经被蛇柏整个包裹起来，一丝不漏，宛如一个大大的黑蛋。
“吴邪！”
“吴邪！”
听不到回答，小哑巴更加焦急起来，捡起地上吴邪掉落的刀，朝蛇柏劈砍，却分毫未损。
“吴邪！”
不对，这条蛇柏抓住人为什么不跑？而是老实待着这里等她砍。
当初青菱放血养蛇柏，从而得以操控部分蛇柏为她驱使。剩下的一部分，虽然不会听她指挥，但也不会主动攻击她。
想必现在的这条蛇柏也是，是不会主动攻击小哑巴的。
那它现在等在这里是.......
小哑巴仰头，空中包裹住吴邪的蛇柏悄悄冒出了一个尖，黑色藤蔓晃了晃，仿佛一个嘴馋的小孩儿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懂了。
她抬起手，手心并没有幻象中的放血伤口，但马上就要有了。
一咬牙，小哑巴挥刀割出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涌出。
那条尖尖的藤蔓瞬间飞下来，贴着她的伤口，藤蔓化针般钻进去，尖端似有细微的电流，夹杂着钻心的疼痛，疯狂吸食着她的血液。
小哑巴冷汗生出，几乎站不稳。
或许是太久没人放血喂它了，它的速度非常快，力度非常大，大有要把小哑巴的血吸干的架势。而随着吸血的动作，捆住吴邪的黑色藤蔓开始慢慢放松。
小哑巴强忍着疼痛，硬生生站着任凭蛇柏吸血，等吴邪被松开落在地上后，她赶紧朝人喊道。
“吴邪！你没事吧？吴邪！”
吴邪摔在地上，迟迟没有回应。
小哑巴急得想去看他，但蛇柏缠着她的手不放，她只能将蛇柏生生从伤口里拔出来，带出了红猩的肉，血滴答滴答直掉。
沾血的黑色藤蔓好似还没吃饱，又一个劲儿往伤口里钻。
她将蛇柏摔在地上，朝吴邪跑过去，将他扶起来。
“吴邪，吴邪！”
吴邪恍恍睁开眼，脸色有些发青，空气涌入肺部，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小哑巴赶紧帮他拍后背，见一旁的蛇柏还想过来吸血，忙把吴邪扶起来往外走。
“我们先离开这里。”
现在剩下的这些蛇柏，可不是当初青菱驯服的那部分，一吸血是直接奔着把人吸干去的，千万不能被缠上。
将吴邪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一用力，小哑巴没把人拉起来，反把自己摔在了地上。
果然是出来太久了，身体越来越虚弱，力气也比不上之前了。
小哑巴翻身爬起来，咬牙将吴邪扶起来，脚下发软，跌跌撞撞地往水池右侧旁的甬道走去。
身后的蛇柏没吸够血，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在地上游爬。
“咳咳咳——咳咳咳——”
吴邪咳得很厉害，小哑巴一手抓住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手抱住他的肩膀，每一步都走得直往地上掉。
“咳咳咳——放开我吧咳咳咳我自己走咳咳咳——”
刚迈上甬道的台阶，小哑巴正想说话，吴邪忽然侧过身子，抱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笼在怀里。
耳旁，蛇的嘶吼声擦着吴邪的手臂刮过。
小哑巴再次睁开眼，吴邪手上已经多了两个深深的血洞。
“吴邪！”
她侧身，抽出刀，登时将那条落在地上的黑毛蛇砍成了两截。
身后的蛇柏听到动静，快速蹿上前，对暗处还想搞偷袭的黑毛蛇们狠狠一扫。
“砰——”
“吴邪，吴邪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痛不痛？”
小哑巴着急地望着吴邪，杏眸闪烁，满是担忧。
吴邪鸦羽般的眼睫眨了眨，泛白的唇角有气无力地勾出些弧度。
“别哭.....蛇毒没那么快发作。”
“对了，我有血清。”
小哑巴忽然想起自己从青菱房间里顺过血清，着急在口袋里到处摸，脸色瞬间慌张起来。
“怎么没有，怎么没有呢。”
不对，那是幻象里的事，血清还在青菱的房间里！
“吴邪，吴邪你撑住，我马上带你去拿血清。”
青菱的房间就在上几层，很快的，很快的。
小哑巴扶着吴邪赶紧往楼上走，见他眼睫疲倦地眨动着，生怕他睡过去，于是一边赶路一边和他说话。
“吴邪，吴邪你别睡，你和我说说话。”
“吴邪，吴邪。”
吴邪现在身上不止是被毒蛇咬得伤，还有强入幻象的副作用，也开始显现了。他睁眼变得非常费力，瞳孔微散，身体使不上力气，四肢变得沉起来。
“吴邪，你和我说说话。”
“你别睡吴邪，我害怕。”
焦急之下，话中不禁有了哭腔。
吴邪神色疲倦，眼睫颤抖，闻声，混沌的眸色微微生出一分清明。
虚声道：“别哭......我没事.....”
“好，我不哭，”小哑巴应道，“你也别睡好不好，你和我说说话。”
吴邪好像又快睡过去了，声音很低。
“说什么.......”
小哑巴想法设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一会儿问他现在想吃什么，一会儿问他冷不冷热不热，叽叽喳喳地，像个小麻雀。
吴邪微阖着眼睛，乖乖地跟着问一句，答一句。
“不想吃....火腿肠。”
“那你怎么进幻象的？”
“不告诉...你。”
小哑巴停了一下，将他的大半身子靠在自己肩膀上，竭力支撑着他的重量，继续往前走。
额头冷汗直冒，没力气了也不敢停下，继续和他说话。
“那你刚刚喊那个火腿肠人什么？你认识它吗？”
吴邪过了一会儿才回，语气略略起伏了一下，像是也在意这件事。
“不认识.....”
小哑巴：“它叫什么？”
“齐....羽.....”
“那它为什么和你长得那么像啊？”
“不知道.....就是很像........”
“它为什么要杀嘎鲁？”
吴邪仔细想了想，半晌才道。
“可能......是想....帮我们....”
当初火腿肠人混进队伍，杀掉嘎鲁，一是因为他是汪家人，二其实也是帮了他们。或许是看在青菱的面子吧。
小哑巴：“那它只想引我入幻象的话，为什么非要脱衣服跳舞呢？”
假黎簇的那支舞，现在对她还有阴影呢。
闻言，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一致认为——它可能就是个喜欢脱衣服跳舞的变态！
上了一层楼后，小哑巴很快发现蛇柏竟然又悄悄跟了上来。
蛇柏见了血，虽然放了吴邪，但也惹上了麻烦，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上来把她的血吸干净。
思及，小哑巴脚步加快，想要把它甩开。
当年汪家人追捕青菱，来到这里，上面几层楼都有被炸过的痕迹，断路横多。小哑巴扶着吴邪，不知怎么就跑到一个悬崖边上来了，前面是几十米深的黑漆漆的大坑。
正想找路离开，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老板！”
“江伊伊！”
“是你们吗？！”
小哑巴左右扫视，发生声音竟然来自悬崖对面，是王盟。
他站在一扇石门门口，正跳起来朝这边不停挥手。
他的喊声很快引来先前被甩开一段距离的蛇柏，小哑巴担心再被蛇柏盯上，加上吴邪身上的蛇毒，只能先朝他喊道。
“我们一会儿再来找你——”
“好——”
王盟双手举在嘴边当大喇叭，回喊道。
“记得快点来接我啊——”
“知道了——”
回了一声，眼见蛇柏要冲出甬道了，小哑巴赶紧扶着吴邪拐进石壁旁的一条小道。
七拐八弯，又爬了两层楼，终于找到幻象中青菱的房间。
推开灰尘厚厚的门进去，再合上。小哑巴依着感觉把吴邪扶到床上躺下，赶紧去翻柜子里的血清。虽说已经放这几十年了，但有总比没有好。
幸好，幸好，柜子里还剩下一支。
小哑巴翻出针筒，立即给吴邪注射了。
“吴邪，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吴邪闭着眼睛，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
小哑巴守了他好久，确定他的身体没有异样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刚准备坐下歇会儿，喉头疾速涌上一股甜腥，她立即弯腰吐了出来。
“噗——”
血吐了一地，她伸手想擦，发现手心的伤口还在流血。于是赶紧翻出纱布胡乱一裹，将地上还有门外一路流过来的血迹处理干净，避免蛇柏找来。
做好这一切后，她仿佛整个人被抽去所有力气，瘫坐在床边，爬不起来。
“影”：（你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撑不到回长白山就得死。）
（哼，吴邪这小子倒是祸害遗千年，刚好有支血清，怎么没毒死他。）
小哑巴没说话，沉默着将手心的伤口重新包扎好。眼下她的身体不比从前，虚弱一天比一天更甚，伤口的愈合也在变慢。
合拢裹着纱布的手心，小哑巴撑着床沿爬起身。吴邪还在昏迷，幻象的副作用，蛇毒，他没那么快清醒。
想起先前遇见的王盟，她决定先回去看看。
从房间里搜罗了些药品，乱七八糟的东西，将房门小心隐藏好，小哑巴原路返回，回到悬崖边。
“王盟——”
身处悬崖对面的王盟倒是没受什么伤。据他说，他被蛇柏拉下来后，就一直跑，不知怎么就跑到了这里。进退不得，于是就待了下来，等大家来碰面。
问起黎簇呢，他当时幸运没被拉下来，现在应该还在外面。
王盟:“江伊伊，老板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被蛇咬了，打了血清，还在休息。”
回完话，小哑巴不禁有些疑惑。
“你怎么知道我叫江伊？”
她好像从来没说过啊。
闻言，王盟挠挠后脑勺，自己也觉得纳闷。
“不知道，就是很自然地喊出来了。”
“对了，有刀吗？我这被拖下来，身上什么都没有，万一再遇上个什么就完了。”
小哑巴倒是带了药和工具过来，但是，两人身处悬崖两边，中间横着几十米宽的深坑，该怎么传递东西呢？
最后，还是她想了个办法，让蛇柏快递，朝悬崖对面的王盟空投了一个大礼包。
王盟看着飞过来的蛇柏，直呼神奇。
“江伊伊，你可以啊，本事变大了！”
小哑巴重新将手心的伤口包扎好，心想不过是有血能使蛇柏干闪送罢了。
蛇柏从悬崖对面抽身回来，藤蔓上卷着一块压缩饼干，递过来。
小哑巴接过，疑惑地朝对面看去。
王盟笑着朝自己挥挥手。
“快吃吧，当时老板那块。”
当时黎簇递给吴邪，吴邪又扔给他的那块饼干。
小哑巴握住饼干往回走，眼眶微热，尽管很饿，但没舍得吃。
回到青菱的房间后，吴邪还没醒。她寻着记忆，找出柜子里的蜡烛点燃，昏黄色的火光恍恍将房间照亮。一切和幻象中一样，只是灰尘遍布，尽是狼藉。
房间角落里有卫生间，里面的水龙头“吱呀吱呀”了好久，吐出浑浊的水。放了几分钟后，水变得清澈起来。小哑巴找不到毛巾，干脆扯下自己衣裳的一块布，打湿，将吴邪躺着的床铺收拾干净，再扶着他躺下，将桌椅一一摆放好。
吴邪没那么快醒来，王盟暂时安全，他们可能得在这多休息一段时间。
将房间大致收整好，她自己身上倒是变得脏兮兮的，混合着血，灰尘。翻了翻青菱的衣柜，里面大多是藏袍，时间久远，蒙了灰尘，但比她自己的衣裳还是好很多。
瞟了眼床上昏迷的吴邪，小哑巴拿了一件青色的藏袍，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放水，拆开头发，用手接了冷水开始洗头。
大致将头发洗干净后，又将血污的衣服脱下，待冰冷的水滑过皮肤，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她的脑子无比清醒。
古潼京的局如同一个巨大的沙漏，所有人都想知道里面的秘密。而秘密的深处，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尸塚。青菱是最先死去的尸体，由她的死，吸引来越来越多想窥探秘密的人。
当年来追捕青菱的汪家人，没有一个离开古潼京，消息很可能没有传递出去。导致古潼京一直是一片神秘的禁地。
白荧，青菱死后，她们当初要做的事情一定没有停止。
试想，她们发现汪家成为了计划的阻力，那要怎么做呢？
吴邪如今在做的事情，目地或许和青菱，白荧相同。
而小哑巴，她又在其中承担了怎样的角色呢？
“影，你一定知道吧？”
小哑巴看着自己开始虚化的指尖，神情平淡。
“影”：（你要是脑子稍微清醒点，现在就应该别管这些破事，马上回长白山，别连累老子和你一起送死。）
小哑巴：“我不能回去。”
“影”骂道：（吴邪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吗？都快死了还不舍得离开他？！）
“不，我要留下来，不止是因为吴邪。”
墙上有面蒙满灰尘的镜子，小哑巴用手接水，擦出一道水痕，看着镜中的自己，杏眸清莹。
“我说过的，该是我承担的责任，我会承担的。”
忽地，她惊觉发现，当时在走廊和自己对话的，并不全是几十年前的青椒。
有一个，是现在的火腿肠人。
它说：“江伊，青菱死后，你将成为下一个青菱。”
意思是说，青菱死后，自己将要承担起原本她身上的一切。
............
吴邪发现自己又在做梦了。
梦中，那年魔鬼城，雨林，西王母宫的画面一一闪过。潘子给小哑巴扎辫子，胖子在树下扇风，闷油瓶在前面探路，阿宁在收拾装备........再接着，三叔也来了，骂他不该跟过来。小花帮他说了几句话，“三爷，你骂吴邪他不也跟过来了嘛，没事就好。”
然后，黑瞎子笑着走过来调侃喊他“小三爷。”他身后，牵着和他戴同款墨镜的江月。看见小哑巴，两个人立即掐了起来。他忙着将两个小丫头拉开，喊小花帮忙，一人抓一个........
再接着，他又回到了吴山居，小哑巴歪着脑袋趴在书桌上耍赖。“啊啊啊这些字太难了，我不会写，吴邪～”王盟在旁边偷吃她的零食，自己哄小哑巴练完字就给她买好吃的。隔壁铺子的狗又在外面汪汪叫，喊小哑巴出去玩.........
后来，不知怎么又跑到了巴乃。小哑巴从院子外面跑进来，被鹅追得哇哇叫，躲到闷油瓶背后直喊“爹，救我！”胖子和他哈哈大笑，云彩帮忙赶鹅，阿贵叔也拿着竿子跑过来，那只小黄狗来福憨头憨脑地跟着跑来跑去.........
然后是北京小花的院子里，大家一起喝酒吃饭，所有人都在。再之后，是四姑娘山，红线，螳螂人，小哑巴和自己一起缩在帐篷门口，为闷油瓶和胖子担忧。他们回了长沙，整顿三叔的盘口，带着人又回到巴乃，祭坛，阿奇，岑真............
最后，是小哑巴提着刀走进黑暗的甬道，蓦然回头对自己笑。
“吴邪，如果我也有下辈子，你带我去看西湖的荷花吧。”
他一下慌了，不停地喊。
“伊伊，快回来！”
“伊伊，听话，快回来——”
“伊伊——”
小哑巴正在擦头发，突然听见外面的吴邪在喊自己，于是赶紧拉开卫生间的门走出去。
“吴邪，我在这里。”
床上昏迷的吴邪猛然坐直身，睁开眼睛，黑眸少见地露出慌乱和急色，寻着声音望去。
小哑巴穿着一件青色藏袍，全身笼着层微凉的水气。擦得半干的黑发被她攥在手心里，手腕一转，用一截胡杨木枝边盘头发，边朝自己走来。
“吴邪，怎么了？”
她站到自己面前，皎白的脸颊还沾着水珠，杏眸盈盈，黑发被盘成一个单螺髻。
一刹那，吴邪有些恍惚，分不清她是白荧，是青菱，还是小哑巴。
直到小哑巴凑近来摸他的额头，又喊了一声“吴邪，”他才恍恍回神，下意识抱住面前的人，湿润的发尖擦过他的脸侧，心里起伏着无端而来的后怕。
“伊伊。”
怀抱里真实的触感，让他的心落到了实处。
吴邪告诉自己，这不是闷油瓶的白荧，也不是齐羽的青菱，而是他的江伊。
小哑巴跌坐在床沿，神色微怔，慢半拍地拍了拍吴邪的后背，他将自己抱得很紧。情绪中似乎有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还有失而复得的惊喜，以及渐渐消下去的慌乱。
“我在，吴邪。”
她轻拍着吴邪的后背，问道。
“怎么了，你做噩梦了吗？”
吴邪似乎还陷在某种情绪里，嘴里低声呢喃着。
“别走，别走........”
小哑巴回抱住他，认真道。
“吴邪，我不会走的。”
她不知道的是，吴邪喊得是那个张家古楼再也没有回头的自己。
过了会儿，吴邪依旧没有放开她，反而把她越抱越紧。小哑巴只能拍着他的后背，小心道。
“吴邪，我不走，你先把我放开行吗？”
她不自在地动了动。
“我快喘不过气了。”
不对，她本来就不会喘气。
思及，小哑巴耸了耸鼻子，忽地，似有细微的气流涌动。
不对，她好像会喘气了！
“影”：（你他妈死而复生啊，说喘气就喘气。）
“不是，我真地会喘气了，我有呼吸了！”
小哑巴登时从人怀里弹起来，鼻子一耸一耸的，开始到处乱嗅。好似一只到处找胡萝卜的兔子。
鼻子好像变得通畅起来，周围所有微小的味道，都变得清晰无比。
蜡烛的味道，血的味道，灰尘的味道，还有吴邪身上清苦的烟味。
“吴邪，我真的有呼吸了！”
她兴奋地拉着吴邪的手，往自己的鼻间放，用力地吸气呼气。
“吴邪，对不对，我真的有呼吸了！”
指尖微凉的气流拂过，有些痒。吴邪微缩了下手指，笑道。
“对，你有呼吸了。”
“影”懒洋洋道：（恭喜你啊，离真正的人又近了一步。）
不过，她怎么会突然有呼吸呢？
和吴邪商讨一番后，两人都认为是幻象中的青菱帮得忙，是她让小哑巴拥有了呼吸。
“青菱，谢谢你。”
小哑巴微垂眼眸，心中感念，唇边扬起小小的弧度。
“对了，吴邪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你给我打了血清吗？”
“对，青菱的房间里还有一支，我就给你用了，应该不会有副作用吧？”
吴邪：“既然我现在都好了的话，应该不会有副作用的。”
“那就好，”小哑巴高兴起来，指着放血清的柜子，“里面还有一些东西，你要看看吗？之前还有关于那个降神台的资料，可惜现在没有了。”
吴邪唇角微弯，“一会儿再看吧。”
小哑巴偏头看了他一眼，听话，感觉有些奇怪，又说上来为什么。
“好，吴邪你饿了吗？我拿吃的给你。”
她开始翻王盟之前给的饼干，之前塞到包里了，放在吴邪的身侧。
包在床沿里侧，她不好拿，于是朝吴邪指了指。
“吴邪，包。”
吴邪微偏了下脑袋，像是没听清。
“啊？”
“包。”
小哑巴又指了一下，同时开始摸自己身上还有没有别的吃的。
身边的吴邪久久没有动静，小哑巴不禁有些奇怪。
“吴邪，包？”
吴邪没动，黝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薄唇微抿，像是有些纠结。
过一会儿，他慢慢张开手，靠近，抱住了自己。
被抱住的小哑巴：“？ ？ ？”
眼睫眨了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吴邪说。
“吴邪，我说得是包，你身边的那个包。”
“...........”
吴邪好像僵了一瞬，而后慢慢将手松开，侧过身去，一副好像无事发生的样子。
小哑巴看得在心里偷笑。
吴邪侧过身，手指在里侧床沿摸了摸，摸到那个黑色的包，握住，转身递过来。
“给。”
小哑巴看得皱眉，接过包，不禁抬手在吴邪眼前晃了晃，瞬间发现了是哪里不对劲。
吴邪双眼无神，瞳孔微散，根本没看着自己。
自己拿手在他面前晃，他都没有反应。
小哑巴一瞬间慌了，用手再次晃了晃，这次被吴邪抓住手腕，调侃道。
“你给我扇风呢？”
小哑巴看着他，却笑不出来，再次开口，声音不禁轻颤。
“吴邪......你是不是....看不见了？”
“.........”
吴邪没说话，但小哑巴已经有了答案，不由焦急。
“是进入幻象的副作用对吗？你看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
吴邪的反应很淡定。
“刚刚。”
说着话的时候，眼前的小哑巴开始模糊起来，然后眼前就黑了。
“怎么办，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治，需要什么，我去帮你找？”
小哑巴说着就要往地上跳，被吴邪拉住，劝道。
“没事，只是暂时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好了。”
“那要是，要是一直........”
后面的结果，小哑巴说不出口，鼻子瞬间酸了。
吴邪看不见，却能敏锐地感觉到她的情绪，微侧首，问道。
“是不是要哭了？”
小哑巴嘴硬道：“没有。”手快速抹了一把眼睛。
一听就在撒谎，吴邪宽慰她道。
“放心，我有数的，很快就会好的。”
他现在的症状其实有点像雪盲，强入幻象，致眼损伤，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他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说着安慰自己的话。
小哑巴越看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又担忧又急，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怪自己，害吴邪担心强入幻象，所以才会这样。
吴邪察觉到她的担忧和愧疚，拉住她的手腕在床边坐下，逗她道。
“当初你不会说话的时候叫小哑巴，现在我看不见了，是不是得叫小瞎子？”
“不行，”小哑巴知道他在逗自己，顺着道，“你叫小瞎子就和外面的那个黑瞎子一样了。”
吴邪微挑了下眉。
“那行，还是把瞎子这个名字给黑眼镜留着吧。”
与此同时，刚由地面转地.下工作，正在黑暗走廊探路的黑瞎子再次打了一个喷嚏。
黎簇有些幸灾乐祸。
“你感冒了？”
黑瞎子偏头看了他一眼。
“开玩笑，黑爷的身体不比你这个小屁孩强，肯定是吴邪那个不尊师重道的兔崽子在骂我呢。”
闻言，黎簇不禁问道。
“吴邪还没死？”
黑瞎子：“当然没死了，祸害遗千年嘛，像小三爷这种\'祸害’指不定能成黑山老妖呢。”
黎簇觉得也是，吴邪那个神经病没那么容易死。
不过，他悄悄瞥了眼前面的黑瞎子，心里腹诽道。
这个黑瞎子也是个神经病，找吴邪就找吴邪，还非得拉着自己一起来找，刚刚还用自己钓蛇柏。果然，吴邪身边的人都有毛病！
“哎哟，什么东西？！”
一时没注意，脚下踩中块石头，少年立即如临大敌。
黑瞎子回头瞟来一眼，笑道。
“以后你出去可千万别说和我混过，丢人。”
黎簇拍拍手里的灰，不屑道。
“我才不稀罕说呢，就你那三角猫功夫。”
话音刚落，前面的黑瞎子忽然转身，挥拳袭来。
黎簇慌不迭躲蹿，脑袋正正被拍了一掌。后退几步，见黑瞎子一脚踢来，他赶紧侧身屈膝，往前一踢。膝盖仿佛踢在一块铁板上，骨头都快碎了！
少年“咚”地摔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膝盖直喊痛。
“你属铁板的？”
“不过你身手可以啊黑爷。”
说着，他又毫不吝啬地竖了个大拇指。
黑瞎子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若有所思道。
“你刚那一脚，招式很眼熟啊，哑巴张的功夫？”
黎簇一边搓着自己的膝盖，一边回道。
“什么哑巴张，我是和吴伊，就是吴邪身边的那个女人学得。诶，你们肯定也认识吧？”
他刚刚那招，是之前和小哑巴学得，照虎画猫，虽然不伦不类，但依稀看得出大致。
黑瞎子：“我和她没吴老板那么熟，我和她姐姐熟点。”
“姐姐？”
黎簇从地上爬起来，好奇问道。
“吴伊还有个姐姐？”
黑瞎子转过身，往前方走去，悠悠然回道。
“对啊，是一只牙尖嘴利的小野猫。”
.............
这边，得知王盟现在的处境还算安全，吴邪也不着急去找他。
“行吧，就让他在那待会儿吧，有吃有喝的。”
“算算时间，黑眼镜他们也该下来了。”
小哑巴：“他们？”
“对，还有黎簇。”
那也就是说，都会下来了。
王盟身处的悬崖对面，那扇石门，将会成为他们下一个目标。
古潼京的秘密解开了一个，但远不止如此。
“既然他们也要下来，那就不着急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小哑巴见吴邪一醒就计划这个那个的，像是一刻都停不下来。他那双眼睛更是红得吓人，血丝遍布。
她抬手，将他的眼睛抚合上。
吴邪也顺从地没再睁开，同她一起安静地靠在床靠上，耳边只有烛光轻微摇晃的声音。
他忽然问：“伊伊，在青铜门的日子，你们是怎么过得？”
“嗯.......”小哑巴想了想，“有时候和江月吵会儿架，有时候和江月打会儿架。”
吴邪弯唇笑了下，“还有呢？”
小哑巴：“有时候在地上画画，有时候在石头上刻字。”
“有时候，江月会离开门口，去附近的地宫里看看，搜集一些资料和线索。”
“她去的时候，我得在门口守着张起灵。我经常和门里面的张起灵聊天，但是从来没有收到过回复。”
“不过，我能感觉到，他一直在里面。”
据小哑巴所说，她和江月一直交错守在青铜门外，陪伴张起灵，确保没有空缺。
吴邪不禁感叹，闷油瓶，当初你费劲心思将她们留在门外，想让她们不受束缚，去过自己的生活。可是，你有没有想到这两个小丫头都是倔性子，不肯离开青铜门，非要陪着你呢。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吴邪，小哑巴也不会离开青铜门的，会一直在那里守着张起灵。
吴邪：“伊伊，在那里，时间是不是过得很慢？”
小哑巴想了想，点头又摇头。
“在那里，其实是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但江月不理我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无聊。只能自己捡颗石头，在地上画画。”
吴邪想象得到那个画面。被小哑巴叽叽喳喳说厌烦的江月，盘腿坐在地上，闭着眼，皱着眉，不理她。小哑巴转头和青铜门里的张起灵说话，也得不到回复。只能自己瘪瘪嘴，就地坐下，捡块石头，在地上画画玩。
小哑巴：“嗯.......其实大部分的时候我们就坐着，不说话也不睡觉，什么也不做，真地很无聊。不过，张起灵应该比我们更‘无聊’吧，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门里面，是怎么样的。”
话落，她低下头，神情有些落寞。
虽然无聊，但她其实有点想江月和张起灵了。
出来这么久，她数地辗转，还没送过消息回去呢。
吴邪揉揉她的脑袋。
“那等这里结束了，我送你回去见他们好不好？”
“不要。”
小哑巴立即摇头。
“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吴邪：“为什么？”
小哑巴：“总之现在还不能回去。”
她不肯说原因，但吴邪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薄唇微抿着，没说话。
小哑巴偏头看向他，吴邪微皱着眉，眼睫垂落，神色似乎有些凝重。
她想了想，忽然道。
“吴邪，其实我这次出长白山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要完成，没完成我不能走。”
吴邪侧过头来，问。
“什么？”
“让你高兴。”
闻言，吴邪起先怔了一下，而后唇角上扬，眉目变得柔和起来，衬得无神的瞳仁也似乎泛起了涟漪，恰似青山春水风拂过。
小哑巴同样笑问道：“吴邪，你高兴吗？”
“高兴。”
他点了下头，在心里补充道。
在沙漠里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一直很高兴。
“吴邪，你脖子上怎么有颗痣啊？”
小哑巴忽然道。
“我记得，照片上，你好像没有这颗痣的。”
听话，吴邪下意识伸手摸了下自己脖颈上的那颗痣。
“这颗痣啊，你给我的。”
“啊？”
小哑巴没听懂。
这颗痣，是当时张家古楼小哑巴离开前抱着他哭时，泪水滴落的位置，后来竟然慢慢长出了一颗痣。
“原来是这么来的。”
小哑巴不禁伸出手，朝那颗痣探去，快要碰到时，对上吴邪的眼睛，尽管知道他现在看不见，还是立马缩了回来。
像是注意到了她的动静，吴邪问。
“怎么了？”
“没，没什么。”
话中有着被抓包的些许慌乱。
吴邪歪了下头，眼睛准确地定位她的位置，戏谑道。
“看照片很仔细嘛，连我以前没痣都知道。”
那双幽深的黑眸看着自己，瞳仁无神，变得模糊起来，却更像两颗有魔力的黑曜石，生出一种朦胧的色彩，让人的小心思无所遁形起来。
小哑巴不好意思地为自己狡辩。
“我就是眼神比较好。”
“是吗？”吴邪故意反问道，“是说我现在眼神不好了？”
小哑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赶紧推着他躺下。真是救命，怎么看不见了，眼睛还是像会说话一样，她都不敢撒谎。
吴邪躺下休息后，总算安分了，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
小哑巴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守着他。
“你睡吧。”
吴邪：“睡不着。”
小哑巴试探道：“那我给你唱首歌？”
“..........”
吴邪：“不用了。”
之前那首《小蛇柏》，够他“回味”一阵了。
说起来，江月和小哑巴还真是互补。一个会的东西，另一个就不会，一个擅长的东西，另一个就不擅长。例如江月唱歌不错，小哑巴就五音不全。
那唱歌的腔调真地是，二手梅瑰听了落泪，黄铃听了惭愧。
躺着躺着，困意就来了，只差一点进入梦乡的时候。
吴邪忽然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人一会儿摸摸他手腕上的疤，一会儿戳戳他脖子上的痣，像个不安分听课的学生，这里摸摸，那里弄弄。
在他的困意被搅得乱七八糟，刚想睁眼的时候，突然有道目光直勾勾的停在自己脸上。
莫名地，他想打个冷颤。
这虎丫头想干什么？
什么也没干，那道目光只是一直盯着他看了好久好久，而后轻轻挪开。
吴邪刚放松不到一秒，鼻间忽地凑近一道温热的气息，轻轻呼出的气流，如云卷云舒。和自己呼出的气交.织在一起，微凉，温热，而后变得有些湿润。
一颗心瞬间被提起来，他生怕这个虎丫头下一秒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身体不自觉绷紧，完全不敢动。
而那道气息没有再靠近的打算，只是在他唇边轻轻嗅了嗅，而后小声嘀咕了一句。
“原来是这个味道的。”
她是在闻自己身上那道苦涩的烟味。
闻过后，那道温热的气息撤去。离开前，轻飘飘一缕吹气落在自己的唇间。温的，很快变凉，润.湿.了小片唇瓣。
吴邪不自觉抿了下唇，而很快，那道目光又折返回来，盯着自己看。
他抿唇的动作生生僵在，任凭她打量，宛如一条案板上的鱼。
心里直呼，这丫头是老天爷派来折磨他的吧？
她好像是在看自己嘴唇上的那块小痂，目光灼灼，感觉都快烧起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地怀疑道。
“应该不是我咬得吧。”
“我的牙齿没这么锋利。”
“对。”
像是想明白了，那道目光终于挪开。
接着，床沿边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她无聊地在动来动去。
半晌，她该是累了，才悄悄趴着床沿睡了。
吴邪一直等到她呼吸均匀后，身体才放松下来，睁开眼睛。
虽然看不见，侧眸，还是精准地看向了她趴着的位置。
手在床沿摸了摸，轻抚到她柔软的发顶，还有着水的润意，头发还没完全干。
片刻，他抬手，想拍她一下，手却在快碰到她的脑袋时准确停下。
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里才响起一道声音。
语调微扬，好似有些气恼。
“对什么对呀。”
自四周阴暗角落，密密麻麻生出无数危险的低吼，朝小哑巴两人缓缓靠近。
“什么声音？”
起身一看，吴邪手中的白光一打，竟有无数双亮晶晶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小哑巴不禁后脖发凉，脚上那个并不存在的伤口开始痛起来。
“是蛇。”
是幻象中被蛇柏禁锢的黑蛇，数量非常庞大，团成一个包围圈，将他们围了起来。
“是黑毛蛇，”吴邪抽出刀，横在身前，黑眸警惕，“数量太多了，我尽量冲出一个缺口，你先出去。”
小哑巴和他后背相抵，隐约感受到她身体传递过来的瑟瑟冰凉。吴邪不禁侧过点身子，尽最大范围内将小哑巴护在背后。
“不要，我们一起走。”
尽管害怕，但在听见吴邪让自己先走的时候，小哑巴还是下意识回道。
如果她说对水的恐惧是附骨之疽，如影随形。那么对蛇的恐惧，就如同暗中射出的利箭，箭上带毒，痛入骨髓，骨寒毛竖。
但她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克服不了这些恐惧，她将一辈子活在阴影之下。
我不能再逃避恐惧了，不能。
“小心！”
吴邪忽然高喝一声，拉过小哑巴的手臂，往左一砍，击落弹起射来的一条黑毛蛇。
“哒，”的一声，两截蛇身落地，激起蛇群愤怒，仿佛大军进攻的号角。数道蛇的嘶吼声响起，十几条黑毛蛇炸开翅膀，高高飞起，朝正中间的两人亮出尖利的毒牙。
小哑巴握紧手中的短刀，强忍想要退却的惧意，对准一条蛇口大张的黑毛蛇，用力一劈，将其击落。
甚至来不及多停顿一秒，又有数条黑蛇朝她袭来。她忙回刀挡砍，上刺，下劈，将速度在短时间内提升至最快。刀影快到看不清，凌厉带风。
“左边！”
小哑巴往左迈跨一步，和吴邪快速交换位置。由下往上，刀尖直直插进黑毛蛇的七寸，冰冷的蛇鳞擦着她的手背而过，激起一阵颤栗。
“下面！”
吴邪握住她的肩膀快速一推，一接，小哑巴在中心转了个圈。吴邪高举那把形似狗腿的刀，将两条想从下方偷袭的蛇尽数斩断。
而后，她和吴邪后背紧靠，彼此为矛为盾，将后背留给对方，全心对抗自己那面的黑毛蛇。
“这些黑毛蛇在消耗我们的体力。”
很快，吴邪就发现了这些黑毛蛇的算计。
攻击他们的一直是最里圈的蛇，等他们将其杀完后，外圈的蛇再补上。一阵一阵的攻击，并不是一拥而上，而是有计划地在消耗他们的体力。
真是翻天了，这么聪明。
一条黑毛蛇刮着脸颊飞过，小哑巴仰身堪堪躲过，杏眸微凝。尽管里圈的黑毛蛇死伤惨重，但外层的蛇数量仍然非常多。再这么下去，即使没被咬中，耗也得把他们耗死。
余光瞥见一旁黑幽幽的方形水池，小哑巴想起拖着青菱落入水中的蛇柏，立即道。
“吴邪，蛇柏！”
吴邪侧眸看了眼水池，当即会意。
两人立即配合，一边对抗黑毛蛇进攻，一边利用刀，石头，以及身边可利用的一切东西，制造出尽可能大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蛇柏依靠声音分辨活物，而且以幻象中的场景来看，这些黑毛蛇在很久之前是受蛇柏禁锢的。只要把蛇柏引来，他们就能破除现在的困局。
思及，小哑巴甚至边杀蛇，边叫起来。
“啊啊啊啊——”
“九头蛇柏，你快来啊啊啊啊——”
喊着喊着，声调乱转，莫名又开始唱起来。
“小蛇柏～穿花衣～马上马上来这里～”
“这里有水池呀～这里有大蛇～还有两个聪明的小黄鹂～”
歌声一出，离得最近的吴邪首先感受到VIP360度的杜比全景音质，脚下差点一滑。握刀的手微微一抖，随后又反应极快地砍杀了几条飞来的蛇。
分心道：“伊伊，你这是《小燕子》还是《小黄鹂》啊？”
这些歌都谁教得啊？肯定是胖子！
小哑巴旋身往右一侧，劈开右方的黑毛蛇，像跳舞一样，莫名得意道。
“这是我自创的《小蛇柏》，好听吗？”
“影”骂道：（好听你大爷！妈的，杰伦听了沉默，俊杰听了吐血！）
（给老子闭嘴！）
吴邪很给面子地回了一句。
“好听，比黑瞎子唱得好听多了。”
此时，地面。
坐在废弃吊车上的黑瞎子，左脚踩在没了玻璃的车窗上，哼着歌，突然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看着车窗外被高高吊起来的黎簇，嘴角扬起不正经的笑容。
“一会儿把你放下去，你就一直往前跑，不然.......”
他转了下手中的木仓，木仓口指着黎簇。
“我打爆你的屁股。”
被吊着的黎簇讷讷看着他，“你是杀手还是变态啊？”
“少废话。”
黑瞎子按下吊车的拉杆。
黎簇猛地下坠，重重摔在沙子里。还来不及喊痛，就被黑瞎子用木仓口指着喊他快跑。
好汉不吃眼前亏，帅哥肚里能撑船，老子不和这个变态计较。
黎簇拔腿就朝前面跑，恨不得就此跑出沙漠。
背后的黑瞎子遥遥追来一句。
“喊起来。”
神经病啊，和吴邪从一个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骂归骂，黎簇还是认命边跑边开始喊。
“啊啊啊啊啊——”
声音拖长，有气无力的。
“砰！”
一声木仓响，打在他脚边。
黎簇吓了一跳，隐约看着沙子底下有个黑黢黢的东西缩了回去，他转身，朝吊车上的黑瞎子骂道。
“诶，你来真的啊你？！”
黑瞎子：“别逼逼，继续跑。”
他将脚从车窗拿下来，神色多了几分认真，重新举起木仓。
黎簇往脚下一看，沙子里游出数条蛇一样的藤蔓，正在缠他的脚。少年当即吓得尖叫，朝前大步跑起来逃命。
“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黑爷救我啊啊啊啊啊啊——”
地上地下，黎簇的叫声和小哑巴的叫声奇异地同步起来。
“啊啊啊啊啊，蛇柏你快来啊——”
黑毛蛇见把他们的力气消耗得差不多，开始发起最后的总攻。
铺天盖地的黑毛蛇在空中炸开翅膀，齐刷刷地朝两人飞来，蛇口大张，毒牙发亮。
“小心！”
吴邪揽住小哑巴的肩膀，迅速往后一撤，手腕翻转，横过刀锋，直直切开一圈围来的黑毛蛇。
小哑巴站定后，又立即反手将背后偷袭的黑毛蛇砍开，后怕道。
“好险好险，刚刚那条蛇差点飞我嘴里！”
“影”幸灾乐祸道：（飞嘴里就吃啊，黑毛蛇刺身，别人想吃还吃不了呢。）
小哑巴：“我谢谢你，闭嘴吧！”
所有的黑毛蛇都开始出动了，将他们围住，根本冲不出去。小哑巴一边狼狈地砍蛇，躲避，一边在心里绝望道，蛇柏大人，你要是再不来，我的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哧——”
就在这时，耳畔忽而响起一道急速的破空声。
千呼万唤始出来，到处忙碌接单的蛇柏终于赶到了现场，强势一扫，卷走数条黑毛蛇。
那些张着大嘴的黑毛蛇，只差一点就能咬到人，被蛇柏狠狠一嘴巴子抽落在地！
小哑巴当即一喜。
“活菩萨呀大蛇柏，你终于来了！”
蛇柏的到来，在战场上凌厉乱扫。一群黑毛蛇的攻势被打乱，赶紧匆匆忙忙地爬进暗处的石缝，宛如被主人赶回圈里的鸡鸭，乖巧得很。
而没等小哑巴开心几秒，赶走黑毛蛇的蛇柏脑袋一转，瞬间盯上了背后的她和吴邪。
小哑巴干笑了两声，“你不会想吃我们吧？”
“是我把你叫来的，你不能这么没礼貌哦～”
最后几个字，颤音都出来了。
吴邪眼神警惕，不动声色地拉着小哑巴后退，同打量他们的蛇柏对峙，低声道。
“这些蛇柏和幻象里的不一样。”
当年喂蛇柏的是青菱他们，而随着祭祀后，青菱操控的那部分蛇柏跟着她一起死去。那眼下的这些蛇柏，就是当年没被“驯服”的那一部分！
想到此处，眼前的蛇柏猛然发起攻击，朝两人直直刺来！
“哧——”
危急时刻，吴邪迅速推开身边的小哑巴，提刀一砍。
一刀没砍断，蛇柏快速缠着他的腰，将他捆起来，黑色藤蔓飞快缠绕，力度一再收紧。
“吴邪！”
小哑巴被推开，侥幸脱困，回身站起来，蛇柏捆绑住吴邪离地已有两米高。吴邪奋力挣扎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对自己喊道。
“快走！”
小哑巴怎么可能走，眼神慌乱地看了眼四周，并没有可以借助的工具。
空中，吴邪已经被蛇柏整个包裹起来，一丝不漏，宛如一个大大的黑蛋。
“吴邪！”
“吴邪！”
听不到回答，小哑巴更加焦急起来，捡起地上吴邪掉落的刀，朝蛇柏劈砍，却分毫未损。
“吴邪！”
不对，这条蛇柏抓住人为什么不跑？而是老实待着这里等她砍。
当初青菱放血养蛇柏，从而得以操控部分蛇柏为她驱使。剩下的一部分，虽然不会听她指挥，但也不会主动攻击她。
想必现在的这条蛇柏也是，是不会主动攻击小哑巴的。
那它现在等在这里是.......
小哑巴仰头，空中包裹住吴邪的蛇柏悄悄冒出了一个尖，黑色藤蔓晃了晃，仿佛一个嘴馋的小孩儿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懂了。
她抬起手，手心并没有幻象中的放血伤口，但马上就要有了。
一咬牙，小哑巴挥刀割出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涌出。
那条尖尖的藤蔓瞬间飞下来，贴着她的伤口，藤蔓化针般钻进去，尖端似有细微的电流，夹杂着钻心的疼痛，疯狂吸食着她的血液。
小哑巴冷汗生出，几乎站不稳。
或许是太久没人放血喂它了，它的速度非常快，力度非常大，大有要把小哑巴的血吸干的架势。而随着吸血的动作，捆住吴邪的黑色藤蔓开始慢慢放松。
小哑巴强忍着疼痛，硬生生站着任凭蛇柏吸血，等吴邪被松开落在地上后，她赶紧朝人喊道。
“吴邪！你没事吧？吴邪！”
吴邪摔在地上，迟迟没有回应。
小哑巴急得想去看他，但蛇柏缠着她的手不放，她只能将蛇柏生生从伤口里拔出来，带出了红猩的肉，血滴答滴答直掉。
沾血的黑色藤蔓好似还没吃饱，又一个劲儿往伤口里钻。
她将蛇柏摔在地上，朝吴邪跑过去，将他扶起来。
“吴邪，吴邪！”
吴邪恍恍睁开眼，脸色有些发青，空气涌入肺部，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小哑巴赶紧帮他拍后背，见一旁的蛇柏还想过来吸血，忙把吴邪扶起来往外走。
“我们先离开这里。”
现在剩下的这些蛇柏，可不是当初青菱驯服的那部分，一吸血是直接奔着把人吸干去的，千万不能被缠上。
将吴邪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一用力，小哑巴没把人拉起来，反把自己摔在了地上。
果然是出来太久了，身体越来越虚弱，力气也比不上之前了。
小哑巴翻身爬起来，咬牙将吴邪扶起来，脚下发软，跌跌撞撞地往水池右侧旁的甬道走去。
身后的蛇柏没吸够血，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在地上游爬。
“咳咳咳——咳咳咳——”
吴邪咳得很厉害，小哑巴一手抓住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手抱住他的肩膀，每一步都走得直往地上掉。
“咳咳咳——放开我吧咳咳咳我自己走咳咳咳——”
刚迈上甬道的台阶，小哑巴正想说话，吴邪忽然侧过身子，抱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笼在怀里。
耳旁，蛇的嘶吼声擦着吴邪的手臂刮过。
小哑巴再次睁开眼，吴邪手上已经多了两个深深的血洞。
“吴邪！”
她侧身，抽出刀，登时将那条落在地上的黑毛蛇砍成了两截。
身后的蛇柏听到动静，快速蹿上前，对暗处还想搞偷袭的黑毛蛇们狠狠一扫。
“砰——”
“吴邪，吴邪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痛不痛？”
小哑巴着急地望着吴邪，杏眸闪烁，满是担忧。
吴邪鸦羽般的眼睫眨了眨，泛白的唇角有气无力地勾出些弧度。
“别哭.....蛇毒没那么快发作。”
“对了，我有血清。”
小哑巴忽然想起自己从青菱房间里顺过血清，着急在口袋里到处摸，脸色瞬间慌张起来。
“怎么没有，怎么没有呢。”
不对，那是幻象里的事，血清还在青菱的房间里！
“吴邪，吴邪你撑住，我马上带你去拿血清。”
青菱的房间就在上几层，很快的，很快的。
小哑巴扶着吴邪赶紧往楼上走，见他眼睫疲倦地眨动着，生怕他睡过去，于是一边赶路一边和他说话。
“吴邪，吴邪你别睡，你和我说说话。”
“吴邪，吴邪。”
吴邪现在身上不止是被毒蛇咬得伤，还有强入幻象的副作用，也开始显现了。他睁眼变得非常费力，瞳孔微散，身体使不上力气，四肢变得沉起来。
“吴邪，你和我说说话。”
“你别睡吴邪，我害怕。”
焦急之下，话中不禁有了哭腔。
吴邪神色疲倦，眼睫颤抖，闻声，混沌的眸色微微生出一分清明。
虚声道：“别哭......我没事.....”
“好，我不哭，”小哑巴应道，“你也别睡好不好，你和我说说话。”
吴邪好像又快睡过去了，声音很低。
“说什么.......”
小哑巴想法设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一会儿问他现在想吃什么，一会儿问他冷不冷热不热，叽叽喳喳地，像个小麻雀。
吴邪微阖着眼睛，乖乖地跟着问一句，答一句。
“不想吃....火腿肠。”
“那你怎么进幻象的？”
“不告诉...你。”
小哑巴停了一下，将他的大半身子靠在自己肩膀上，竭力支撑着他的重量，继续往前走。
额头冷汗直冒，没力气了也不敢停下，继续和他说话。
“那你刚刚喊那个火腿肠人什么？你认识它吗？”
吴邪过了一会儿才回，语气略略起伏了一下，像是也在意这件事。
“不认识.....”
小哑巴：“它叫什么？”
“齐....羽.....”
“那它为什么和你长得那么像啊？”
“不知道.....就是很像........”
“它为什么要杀嘎鲁？”
吴邪仔细想了想，半晌才道。
“可能......是想....帮我们....”
当初火腿肠人混进队伍，杀掉嘎鲁，一是因为他是汪家人，二其实也是帮了他们。或许是看在青菱的面子吧。
小哑巴：“那它只想引我入幻象的话，为什么非要脱衣服跳舞呢？”
假黎簇的那支舞，现在对她还有阴影呢。
闻言，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一致认为——它可能就是个喜欢脱衣服跳舞的变态！
上了一层楼后，小哑巴很快发现蛇柏竟然又悄悄跟了上来。
蛇柏见了血，虽然放了吴邪，但也惹上了麻烦，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上来把她的血吸干净。
思及，小哑巴脚步加快，想要把它甩开。
当年汪家人追捕青菱，来到这里，上面几层楼都有被炸过的痕迹，断路横多。小哑巴扶着吴邪，不知怎么就跑到一个悬崖边上来了，前面是几十米深的黑漆漆的大坑。
正想找路离开，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老板！”
“江伊伊！”
“是你们吗？！”
小哑巴左右扫视，发生声音竟然来自悬崖对面，是王盟。
他站在一扇石门门口，正跳起来朝这边不停挥手。
他的喊声很快引来先前被甩开一段距离的蛇柏，小哑巴担心再被蛇柏盯上，加上吴邪身上的蛇毒，只能先朝他喊道。
“我们一会儿再来找你——”
“好——”
王盟双手举在嘴边当大喇叭，回喊道。
“记得快点来接我啊——”
“知道了——”
回了一声，眼见蛇柏要冲出甬道了，小哑巴赶紧扶着吴邪拐进石壁旁的一条小道。
七拐八弯，又爬了两层楼，终于找到幻象中青菱的房间。
推开灰尘厚厚的门进去，再合上。小哑巴依着感觉把吴邪扶到床上躺下，赶紧去翻柜子里的血清。虽说已经放这几十年了，但有总比没有好。
幸好，幸好，柜子里还剩下一支。
小哑巴翻出针筒，立即给吴邪注射了。
“吴邪，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吴邪闭着眼睛，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
小哑巴守了他好久，确定他的身体没有异样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刚准备坐下歇会儿，喉头疾速涌上一股甜腥，她立即弯腰吐了出来。
“噗——”
血吐了一地，她伸手想擦，发现手心的伤口还在流血。于是赶紧翻出纱布胡乱一裹，将地上还有门外一路流过来的血迹处理干净，避免蛇柏找来。
做好这一切后，她仿佛整个人被抽去所有力气，瘫坐在床边，爬不起来。
“影”：（你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撑不到回长白山就得死。）
（哼，吴邪这小子倒是祸害遗千年，刚好有支血清，怎么没毒死他。）
小哑巴没说话，沉默着将手心的伤口重新包扎好。眼下她的身体不比从前，虚弱一天比一天更甚，伤口的愈合也在变慢。
合拢裹着纱布的手心，小哑巴撑着床沿爬起身。吴邪还在昏迷，幻象的副作用，蛇毒，他没那么快清醒。
想起先前遇见的王盟，她决定先回去看看。
从房间里搜罗了些药品，乱七八糟的东西，将房门小心隐藏好，小哑巴原路返回，回到悬崖边。
“王盟——”
身处悬崖对面的王盟倒是没受什么伤。据他说，他被蛇柏拉下来后，就一直跑，不知怎么就跑到了这里。进退不得，于是就待了下来，等大家来碰面。
问起黎簇呢，他当时幸运没被拉下来，现在应该还在外面。
王盟:“江伊伊，老板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被蛇咬了，打了血清，还在休息。”
回完话，小哑巴不禁有些疑惑。
“你怎么知道我叫江伊？”
她好像从来没说过啊。
闻言，王盟挠挠后脑勺，自己也觉得纳闷。
“不知道，就是很自然地喊出来了。”
“对了，有刀吗？我这被拖下来，身上什么都没有，万一再遇上个什么就完了。”
小哑巴倒是带了药和工具过来，但是，两人身处悬崖两边，中间横着几十米宽的深坑，该怎么传递东西呢？
最后，还是她想了个办法，让蛇柏快递，朝悬崖对面的王盟空投了一个大礼包。
王盟看着飞过来的蛇柏，直呼神奇。
“江伊伊，你可以啊，本事变大了！”
小哑巴重新将手心的伤口包扎好，心想不过是有血能使蛇柏干闪送罢了。
蛇柏从悬崖对面抽身回来，藤蔓上卷着一块压缩饼干，递过来。
小哑巴接过，疑惑地朝对面看去。
王盟笑着朝自己挥挥手。
“快吃吧，当时老板那块。”
当时黎簇递给吴邪，吴邪又扔给他的那块饼干。
小哑巴握住饼干往回走，眼眶微热，尽管很饿，但没舍得吃。
回到青菱的房间后，吴邪还没醒。她寻着记忆，找出柜子里的蜡烛点燃，昏黄色的火光恍恍将房间照亮。一切和幻象中一样，只是灰尘遍布，尽是狼藉。
房间角落里有卫生间，里面的水龙头“吱呀吱呀”了好久，吐出浑浊的水。放了几分钟后，水变得清澈起来。小哑巴找不到毛巾，干脆扯下自己衣裳的一块布，打湿，将吴邪躺着的床铺收拾干净，再扶着他躺下，将桌椅一一摆放好。
吴邪没那么快醒来，王盟暂时安全，他们可能得在这多休息一段时间。
将房间大致收整好，她自己身上倒是变得脏兮兮的，混合着血，灰尘。翻了翻青菱的衣柜，里面大多是藏袍，时间久远，蒙了灰尘，但比她自己的衣裳还是好很多。
瞟了眼床上昏迷的吴邪，小哑巴拿了一件青色的藏袍，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放水，拆开头发，用手接了冷水开始洗头。
大致将头发洗干净后，又将血污的衣服脱下，待冰冷的水滑过皮肤，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她的脑子无比清醒。
古潼京的局如同一个巨大的沙漏，所有人都想知道里面的秘密。而秘密的深处，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尸塚。青菱是最先死去的尸体，由她的死，吸引来越来越多想窥探秘密的人。
当年来追捕青菱的汪家人，没有一个离开古潼京，消息很可能没有传递出去。导致古潼京一直是一片神秘的禁地。
白荧，青菱死后，她们当初要做的事情一定没有停止。
试想，她们发现汪家成为了计划的阻力，那要怎么做呢？
吴邪如今在做的事情，目地或许和青菱，白荧相同。
而小哑巴，她又在其中承担了怎样的角色呢？
“影，你一定知道吧？”
小哑巴看着自己开始虚化的指尖，神情平淡。
“影”：（你要是脑子稍微清醒点，现在就应该别管这些破事，马上回长白山，别连累老子和你一起送死。）
小哑巴：“我不能回去。”
“影”骂道：（吴邪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吗？都快死了还不舍得离开他？！）
“不，我要留下来，不止是因为吴邪。”
墙上有面蒙满灰尘的镜子，小哑巴用手接水，擦出一道水痕，看着镜中的自己，杏眸清莹。
“我说过的，该是我承担的责任，我会承担的。”
忽地，她惊觉发现，当时在走廊和自己对话的，并不全是几十年前的青椒。
有一个，是现在的火腿肠人。
它说：“江伊，青菱死后，你将成为下一个青菱。”
意思是说，青菱死后，自己将要承担起原本她身上的一切。
............
吴邪发现自己又在做梦了。
梦中，那年魔鬼城，雨林，西王母宫的画面一一闪过。潘子给小哑巴扎辫子，胖子在树下扇风，闷油瓶在前面探路，阿宁在收拾装备........再接着，三叔也来了，骂他不该跟过来。小花帮他说了几句话，“三爷，你骂吴邪他不也跟过来了嘛，没事就好。”
然后，黑瞎子笑着走过来调侃喊他“小三爷。”他身后，牵着和他戴同款墨镜的江月。看见小哑巴，两个人立即掐了起来。他忙着将两个小丫头拉开，喊小花帮忙，一人抓一个........
再接着，他又回到了吴山居，小哑巴歪着脑袋趴在书桌上耍赖。“啊啊啊这些字太难了，我不会写，吴邪～”王盟在旁边偷吃她的零食，自己哄小哑巴练完字就给她买好吃的。隔壁铺子的狗又在外面汪汪叫，喊小哑巴出去玩.........
后来，不知怎么又跑到了巴乃。小哑巴从院子外面跑进来，被鹅追得哇哇叫，躲到闷油瓶背后直喊“爹，救我！”胖子和他哈哈大笑，云彩帮忙赶鹅，阿贵叔也拿着竿子跑过来，那只小黄狗来福憨头憨脑地跟着跑来跑去.........
然后是北京小花的院子里，大家一起喝酒吃饭，所有人都在。再之后，是四姑娘山，红线，螳螂人，小哑巴和自己一起缩在帐篷门口，为闷油瓶和胖子担忧。他们回了长沙，整顿三叔的盘口，带着人又回到巴乃，祭坛，阿奇，岑真............
最后，是小哑巴提着刀走进黑暗的甬道，蓦然回头对自己笑。
“吴邪，如果我也有下辈子，你带我去看西湖的荷花吧。”
他一下慌了，不停地喊。
“伊伊，快回来！”
“伊伊，听话，快回来——”
“伊伊——”
小哑巴正在擦头发，突然听见外面的吴邪在喊自己，于是赶紧拉开卫生间的门走出去。
“吴邪，我在这里。”
床上昏迷的吴邪猛然坐直身，睁开眼睛，黑眸少见地露出慌乱和急色，寻着声音望去。
小哑巴穿着一件青色藏袍，全身笼着层微凉的水气。擦得半干的黑发被她攥在手心里，手腕一转，用一截胡杨木枝边盘头发，边朝自己走来。
“吴邪，怎么了？”
她站到自己面前，皎白的脸颊还沾着水珠，杏眸盈盈，黑发被盘成一个单螺髻。
一刹那，吴邪有些恍惚，分不清她是白荧，是青菱，还是小哑巴。
直到小哑巴凑近来摸他的额头，又喊了一声“吴邪，”他才恍恍回神，下意识抱住面前的人，湿润的发尖擦过他的脸侧，心里起伏着无端而来的后怕。
“伊伊。”
怀抱里真实的触感，让他的心落到了实处。
吴邪告诉自己，这不是闷油瓶的白荧，也不是齐羽的青菱，而是他的江伊。
小哑巴跌坐在床沿，神色微怔，慢半拍地拍了拍吴邪的后背，他将自己抱得很紧。情绪中似乎有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还有失而复得的惊喜，以及渐渐消下去的慌乱。
“我在，吴邪。”
她轻拍着吴邪的后背，问道。
“怎么了，你做噩梦了吗？”
吴邪似乎还陷在某种情绪里，嘴里低声呢喃着。
“别走，别走........”
小哑巴回抱住他，认真道。
“吴邪，我不会走的。”
她不知道的是，吴邪喊得是那个张家古楼再也没有回头的自己。
过了会儿，吴邪依旧没有放开她，反而把她越抱越紧。小哑巴只能拍着他的后背，小心道。
“吴邪，我不走，你先把我放开行吗？”
她不自在地动了动。
“我快喘不过气了。”
不对，她本来就不会喘气。
思及，小哑巴耸了耸鼻子，忽地，似有细微的气流涌动。
不对，她好像会喘气了！
“影”：（你他妈死而复生啊，说喘气就喘气。）
“不是，我真地会喘气了，我有呼吸了！”
小哑巴登时从人怀里弹起来，鼻子一耸一耸的，开始到处乱嗅。好似一只到处找胡萝卜的兔子。
鼻子好像变得通畅起来，周围所有微小的味道，都变得清晰无比。
蜡烛的味道，血的味道，灰尘的味道，还有吴邪身上清苦的烟味。
“吴邪，我真的有呼吸了！”
她兴奋地拉着吴邪的手，往自己的鼻间放，用力地吸气呼气。
“吴邪，对不对，我真的有呼吸了！”
指尖微凉的气流拂过，有些痒。吴邪微缩了下手指，笑道。
“对，你有呼吸了。”
“影”懒洋洋道：（恭喜你啊，离真正的人又近了一步。）
不过，她怎么会突然有呼吸呢？
和吴邪商讨一番后，两人都认为是幻象中的青菱帮得忙，是她让小哑巴拥有了呼吸。
“青菱，谢谢你。”
小哑巴微垂眼眸，心中感念，唇边扬起小小的弧度。
“对了，吴邪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你给我打了血清吗？”
“对，青菱的房间里还有一支，我就给你用了，应该不会有副作用吧？”
吴邪：“既然我现在都好了的话，应该不会有副作用的。”
“那就好，”小哑巴高兴起来，指着放血清的柜子，“里面还有一些东西，你要看看吗？之前还有关于那个降神台的资料，可惜现在没有了。”
吴邪唇角微弯，“一会儿再看吧。”
小哑巴偏头看了他一眼，听话，感觉有些奇怪，又说上来为什么。
“好，吴邪你饿了吗？我拿吃的给你。”
她开始翻王盟之前给的饼干，之前塞到包里了，放在吴邪的身侧。
包在床沿里侧，她不好拿，于是朝吴邪指了指。
“吴邪，包。”
吴邪微偏了下脑袋，像是没听清。
“啊？”
“包。”
小哑巴又指了一下，同时开始摸自己身上还有没有别的吃的。
身边的吴邪久久没有动静，小哑巴不禁有些奇怪。
“吴邪，包？”
吴邪没动，黝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薄唇微抿，像是有些纠结。
过一会儿，他慢慢张开手，靠近，抱住了自己。
被抱住的小哑巴：“？ ？ ？”
眼睫眨了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吴邪说。
“吴邪，我说得是包，你身边的那个包。”
“...........”
吴邪好像僵了一瞬，而后慢慢将手松开，侧过身去，一副好像无事发生的样子。
小哑巴看得在心里偷笑。
吴邪侧过身，手指在里侧床沿摸了摸，摸到那个黑色的包，握住，转身递过来。
“给。”
小哑巴看得皱眉，接过包，不禁抬手在吴邪眼前晃了晃，瞬间发现了是哪里不对劲。
吴邪双眼无神，瞳孔微散，根本没看着自己。
自己拿手在他面前晃，他都没有反应。
小哑巴一瞬间慌了，用手再次晃了晃，这次被吴邪抓住手腕，调侃道。
“你给我扇风呢？”
小哑巴看着他，却笑不出来，再次开口，声音不禁轻颤。
“吴邪......你是不是....看不见了？”
“.........”
吴邪没说话，但小哑巴已经有了答案，不由焦急。
“是进入幻象的副作用对吗？你看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
吴邪的反应很淡定。
“刚刚。”
说着话的时候，眼前的小哑巴开始模糊起来，然后眼前就黑了。
“怎么办，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治，需要什么，我去帮你找？”
小哑巴说着就要往地上跳，被吴邪拉住，劝道。
“没事，只是暂时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好了。”
“那要是，要是一直........”
后面的结果，小哑巴说不出口，鼻子瞬间酸了。
吴邪看不见，却能敏锐地感觉到她的情绪，微侧首，问道。
“是不是要哭了？”
小哑巴嘴硬道：“没有。”手快速抹了一把眼睛。
一听就在撒谎，吴邪宽慰她道。
“放心，我有数的，很快就会好的。”
他现在的症状其实有点像雪盲，强入幻象，致眼损伤，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他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说着安慰自己的话。
小哑巴越看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又担忧又急，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怪自己，害吴邪担心强入幻象，所以才会这样。
吴邪察觉到她的担忧和愧疚，拉住她的手腕在床边坐下，逗她道。
“当初你不会说话的时候叫小哑巴，现在我看不见了，是不是得叫小瞎子？”
“不行，”小哑巴知道他在逗自己，顺着道，“你叫小瞎子就和外面的那个黑瞎子一样了。”
吴邪微挑了下眉。
“那行，还是把瞎子这个名字给黑眼镜留着吧。”
与此同时，刚由地面转地.下工作，正在黑暗走廊探路的黑瞎子再次打了一个喷嚏。
黎簇有些幸灾乐祸。
“你感冒了？”
黑瞎子偏头看了他一眼。
“开玩笑，黑爷的身体不比你这个小屁孩强，肯定是吴邪那个不尊师重道的兔崽子在骂我呢。”
闻言，黎簇不禁问道。
“吴邪还没死？”
黑瞎子：“当然没死了，祸害遗千年嘛，像小三爷这种\'祸害’指不定能成黑山老妖呢。”
黎簇觉得也是，吴邪那个神经病没那么容易死。
不过，他悄悄瞥了眼前面的黑瞎子，心里腹诽道。
这个黑瞎子也是个神经病，找吴邪就找吴邪，还非得拉着自己一起来找，刚刚还用自己钓蛇柏。果然，吴邪身边的人都有毛病！
“哎哟，什么东西？！”
一时没注意，脚下踩中块石头，少年立即如临大敌。
黑瞎子回头瞟来一眼，笑道。
“以后你出去可千万别说和我混过，丢人。”
黎簇拍拍手里的灰，不屑道。
“我才不稀罕说呢，就你那三角猫功夫。”
话音刚落，前面的黑瞎子忽然转身，挥拳袭来。
黎簇慌不迭躲蹿，脑袋正正被拍了一掌。后退几步，见黑瞎子一脚踢来，他赶紧侧身屈膝，往前一踢。膝盖仿佛踢在一块铁板上，骨头都快碎了！
少年“咚”地摔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膝盖直喊痛。
“你属铁板的？”
“不过你身手可以啊黑爷。”
说着，他又毫不吝啬地竖了个大拇指。
黑瞎子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若有所思道。
“你刚那一脚，招式很眼熟啊，哑巴张的功夫？”
黎簇一边搓着自己的膝盖，一边回道。
“什么哑巴张，我是和吴伊，就是吴邪身边的那个女人学得。诶，你们肯定也认识吧？”
他刚刚那招，是之前和小哑巴学得，照虎画猫，虽然不伦不类，但依稀看得出大致。
黑瞎子：“我和她没吴老板那么熟，我和她姐姐熟点。”
“姐姐？”
黎簇从地上爬起来，好奇问道。
“吴伊还有个姐姐？”
黑瞎子转过身，往前方走去，悠悠然回道。
“对啊，是一只牙尖嘴利的小野猫。”
.............
这边，得知王盟现在的处境还算安全，吴邪也不着急去找他。
“行吧，就让他在那待会儿吧，有吃有喝的。”
“算算时间，黑眼镜他们也该下来了。”
小哑巴：“他们？”
“对，还有黎簇。”
那也就是说，都会下来了。
王盟身处的悬崖对面，那扇石门，将会成为他们下一个目标。
古潼京的秘密解开了一个，但远不止如此。
“既然他们也要下来，那就不着急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小哑巴见吴邪一醒就计划这个那个的，像是一刻都停不下来。他那双眼睛更是红得吓人，血丝遍布。
她抬手，将他的眼睛抚合上。
吴邪也顺从地没再睁开，同她一起安静地靠在床靠上，耳边只有烛光轻微摇晃的声音。
他忽然问：“伊伊，在青铜门的日子，你们是怎么过得？”
“嗯.......”小哑巴想了想，“有时候和江月吵会儿架，有时候和江月打会儿架。”
吴邪弯唇笑了下，“还有呢？”
小哑巴：“有时候在地上画画，有时候在石头上刻字。”
“有时候，江月会离开门口，去附近的地宫里看看，搜集一些资料和线索。”
“她去的时候，我得在门口守着张起灵。我经常和门里面的张起灵聊天，但是从来没有收到过回复。”
“不过，我能感觉到，他一直在里面。”
据小哑巴所说，她和江月一直交错守在青铜门外，陪伴张起灵，确保没有空缺。
吴邪不禁感叹，闷油瓶，当初你费劲心思将她们留在门外，想让她们不受束缚，去过自己的生活。可是，你有没有想到这两个小丫头都是倔性子，不肯离开青铜门，非要陪着你呢。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吴邪，小哑巴也不会离开青铜门的，会一直在那里守着张起灵。
吴邪：“伊伊，在那里，时间是不是过得很慢？”
小哑巴想了想，点头又摇头。
“在那里，其实是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但江月不理我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无聊。只能自己捡颗石头，在地上画画。”
吴邪想象得到那个画面。被小哑巴叽叽喳喳说厌烦的江月，盘腿坐在地上，闭着眼，皱着眉，不理她。小哑巴转头和青铜门里的张起灵说话，也得不到回复。只能自己瘪瘪嘴，就地坐下，捡块石头，在地上画画玩。
小哑巴：“嗯.......其实大部分的时候我们就坐着，不说话也不睡觉，什么也不做，真地很无聊。不过，张起灵应该比我们更‘无聊’吧，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门里面，是怎么样的。”
话落，她低下头，神情有些落寞。
虽然无聊，但她其实有点想江月和张起灵了。
出来这么久，她数地辗转，还没送过消息回去呢。
吴邪揉揉她的脑袋。
“那等这里结束了，我送你回去见他们好不好？”
“不要。”
小哑巴立即摇头。
“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吴邪：“为什么？”
小哑巴：“总之现在还不能回去。”
她不肯说原因，但吴邪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薄唇微抿着，没说话。
小哑巴偏头看向他，吴邪微皱着眉，眼睫垂落，神色似乎有些凝重。
她想了想，忽然道。
“吴邪，其实我这次出长白山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要完成，没完成我不能走。”
吴邪侧过头来，问。
“什么？”
“让你高兴。”
闻言，吴邪起先怔了一下，而后唇角上扬，眉目变得柔和起来，衬得无神的瞳仁也似乎泛起了涟漪，恰似青山春水风拂过。
小哑巴同样笑问道：“吴邪，你高兴吗？”
“高兴。”
他点了下头，在心里补充道。
在沙漠里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一直很高兴。
“吴邪，你脖子上怎么有颗痣啊？”
小哑巴忽然道。
“我记得，照片上，你好像没有这颗痣的。”
听话，吴邪下意识伸手摸了下自己脖颈上的那颗痣。
“这颗痣啊，你给我的。”
“啊？”
小哑巴没听懂。
这颗痣，是当时张家古楼小哑巴离开前抱着他哭时，泪水滴落的位置，后来竟然慢慢长出了一颗痣。
“原来是这么来的。”
小哑巴不禁伸出手，朝那颗痣探去，快要碰到时，对上吴邪的眼睛，尽管知道他现在看不见，还是立马缩了回来。
像是注意到了她的动静，吴邪问。
“怎么了？”
“没，没什么。”
话中有着被抓包的些许慌乱。
吴邪歪了下头，眼睛准确地定位她的位置，戏谑道。
“看照片很仔细嘛，连我以前没痣都知道。”
那双幽深的黑眸看着自己，瞳仁无神，变得模糊起来，却更像两颗有魔力的黑曜石，生出一种朦胧的色彩，让人的小心思无所遁形起来。
小哑巴不好意思地为自己狡辩。
“我就是眼神比较好。”
“是吗？”吴邪故意反问道，“是说我现在眼神不好了？”
小哑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赶紧推着他躺下。真是救命，怎么看不见了，眼睛还是像会说话一样，她都不敢撒谎。
吴邪躺下休息后，总算安分了，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
小哑巴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守着他。
“你睡吧。”
吴邪：“睡不着。”
小哑巴试探道：“那我给你唱首歌？”
“..........”
吴邪：“不用了。”
之前那首《小蛇柏》，够他“回味”一阵了。
说起来，江月和小哑巴还真是互补。一个会的东西，另一个就不会，一个擅长的东西，另一个就不擅长。例如江月唱歌不错，小哑巴就五音不全。
那唱歌的腔调真地是，二手梅瑰听了落泪，黄铃听了惭愧。
躺着躺着，困意就来了，只差一点进入梦乡的时候。
吴邪忽然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人一会儿摸摸他手腕上的疤，一会儿戳戳他脖子上的痣，像个不安分听课的学生，这里摸摸，那里弄弄。
在他的困意被搅得乱七八糟，刚想睁眼的时候，突然有道目光直勾勾的停在自己脸上。
莫名地，他想打个冷颤。
这虎丫头想干什么？
什么也没干，那道目光只是一直盯着他看了好久好久，而后轻轻挪开。
吴邪刚放松不到一秒，鼻间忽地凑近一道温热的气息，轻轻呼出的气流，如云卷云舒。和自己呼出的气交.织在一起，微凉，温热，而后变得有些湿润。
一颗心瞬间被提起来，他生怕这个虎丫头下一秒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身体不自觉绷紧，完全不敢动。
而那道气息没有再靠近的打算，只是在他唇边轻轻嗅了嗅，而后小声嘀咕了一句。
“原来是这个味道的。”
她是在闻自己身上那道苦涩的烟味。
闻过后，那道温热的气息撤去。离开前，轻飘飘一缕吹气落在自己的唇间。温的，很快变凉，润.湿.了小片唇瓣。
吴邪不自觉抿了下唇，而很快，那道目光又折返回来，盯着自己看。
他抿唇的动作生生僵在，任凭她打量，宛如一条案板上的鱼。
心里直呼，这丫头是老天爷派来折磨他的吧？
她好像是在看自己嘴唇上的那块小痂，目光灼灼，感觉都快烧起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地怀疑道。
“应该不是我咬得吧。”
“我的牙齿没这么锋利。”
“对。”
像是想明白了，那道目光终于挪开。
接着，床沿边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她无聊地在动来动去。
半晌，她该是累了，才悄悄趴着床沿睡了。
吴邪一直等到她呼吸均匀后，身体才放松下来，睁开眼睛。
虽然看不见，侧眸，还是精准地看向了她趴着的位置。
手在床沿摸了摸，轻抚到她柔软的发顶，还有着水的润意，头发还没完全干。
片刻，他抬手，想拍她一下，手却在快碰到她的脑袋时准确停下。
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里才响起一道声音。
语调微扬，好似有些气恼。
“对什么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