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江月下山
深夜十二点，一辆白色的丰田海狮拐进淮阳的一个村子，车轮压上水泥路，开得很稳。村里人睡得早，看不见几家灯火。拐过一个弯时，某户人家的狗还撵出来追着“汪汪汪”了几声。
往村里深开了七八分钟，最终拐进小路，进了村南头偏僻的一座农民房。水泥墙，红色琉璃瓦，两层楼，院坝方正宽敞，是河南典型的建筑风格。
车进院时，车灯一照，晃得蹲门口抽烟的老黄眯了眯眼，意识到来人了，忙站起来，几下将烟抽干净，扔地下踩了，迎上来，脸色有些局促。
副驾驶的伙计先下去，和老黄聊了几句，接了房子钥匙，就要打发人。
“谢了兄弟。”
老黄忙点点头，同时接过人塞过来的钱，这是用来打点办事的，随后识趣地往外走。
车子已经在下人了，一溜就下来五六个年轻男人，体型匀称，脚步稳健。一看就是长期受过严苛训练的，和他们这种如今混在当地的“杂牌军”完全不一样。
好奇心使然，出院子时，他余光扫了眼后车门，本以为车上的人都下来完了，谁知竟然走下来一个女人。
梳利落的高马尾，身姿纤细轻盈，模样标志，气质极为不同。高帮皮靴落地，她扫量了下四周，淡淡收回眼神，仿佛是在评判这里的条件，给出的评价应该是勉强二字。
老黄心想，还挑上了，为了迎接你们这群人，老子可还收拾过。之前大家伙住的时候，那都是有张床，倒头就睡了。“家”里派出来的，难道就精米吃多，受不了粗糠了？真讲究。
吐槽归吐槽，他心里还是羡慕的，这可是“家”里出来的，他都多久没回去过了。想起那些久远的记忆，心中不由对这些人更艳羡了几分。
不对，这是，老黄忽然发现女人的样子有点眼熟，是她！竟然是她！这次行动，“家”里居然把她派出来了？！
仿佛可乐瓶的汽一下子冲到瓶口，老黄难以遏制地激动起来。竟然是她，这可算得上“家”里的传奇人物了，一号大杀器啊。平时都只闻其事迹，难以窥真容的。
他之所以认出她来，还是因为多年前的一次任务，下血窟。当时，下地的二十号人全都死了。尸体在里面被绞烂了，厚厚一层血泥铺满了地窟，但是东西还没带出来。
这时候，“家”里带来了她。一个人，一把刀，下地，三天三夜没传回音讯上来。
他都在想，肯定是死下头了，人成了肉泥，说不定都臭了。
但“家”里带来她的人却很自信，唇角浮着微笑道。
“她会完成任务的。”
果然，第四天清晨，她出来了。
胳膊，大腿都被绞烂了，赤脚踩在地上，自己的血肉和地窟里的血泥混合在一起，俨然血沼泽里爬出来的血腥怪物。
两天时间，她就将东西拿到手了。返回时，她被墓里的东西盯上，于是躲进之前下地死去的人的血泥里，用土把自己埋起来......才用了三天时间出来。
她踩着血脚印一步一步爬出地窟，将带出来的东西交给人，俯首道。
“鳞，完成任务。”
老黄现在都还记得，她那张脸，裹着血泥，没有一丝表情和情绪，仿佛一个只用输入目标就会拼死完成任务的机器人。
也是那时候，他知道了她的名字。
夜间的凉风一吹，将老黄的思绪带回现在，看到来的人是她，他之前没底的心一下子定了，头号大杀器都来了，这趟稳了。
无声啧啧嘴，脚刚踩在院坝的最后一点水泥上，就见女人转过身，看向车上，语气没有起伏道。
“你打算睡车上？”
还有人？老黄忙用眼神点了点院内的人数，先头下车的，加上她，已经八个了，还有人？
正想着，一只纤白的手把住车门，却没下来，坐在车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
“到啦？睡得我腰酸背痛的，你扶我一把。”
话落，那只纤白的手伸出车门，在空中高高抬着，手指掐了点兰花，跟老佛.爷驾到似的，矜贵姿态端足了。
嘿，老黄都气笑了，“家”里什么时候养出这种下车都要扶的“高贵人”了？还敢要大杀器扶？看她不把你手砍断！
他走出院坝，拐上通往村道的小路，和院里的车平行，准备将车上那个没下来的女人看清楚，他倒要看看是个什么妖精。
那只纤白的手仍悬在半空，仿佛没人扶，她就真不打算下来了。
车门口的女人背对着，看不清表情，但双手抱怀，摆明了不打算惯着那只手的主人。
“人要有爱心，快，扶我一下。”
那只悬在空中的手晃了晃，催促着。
女人错开眼神，不打算理她。
对，就是这样，老黄暗自道，大杀器才不是会伺候人的主，就该下巴昂得高高的，目中无人！
快走上村大道了，车门口的两人还僵持着。因为她们的身影交叠在一起，老黄一直没看清车上的到底是何方妖孽。
渐渐地，先前下车的几个男人都进了屋，院内只剩车上车下的两个人。一个坚持伸手，一个简直不扶，场面仿佛春晚名小品《扶不扶》。
老黄心想，你俩就这样吹一晚上风吧。
吹了声口哨，他正打算回头看路，却见站在车门口的女人忽然伸手了，速度很快，像是极不耐烦地抓住空中的那只手，将车上的人拽了下来。
还真扶了？！
虽然看起来是拽，但她居然真地伸手了？！
这不代表着让步嘛，不，老黄表示不能接受。
“哎哟，你就不能轻一点吗？”
被拽下来的小哑巴捂着手腕，不高兴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随后举起自己的手，严词道。
“这是手，不是刀。”
“影”：（哼，人家当猪蹄拔的。）
林鳞面无表情，“我知道，所以我只用了三分力。”
小哑巴气笑了，“那我应该说谢谢你吗？”
林鳞转身就走，“不用。”
“喂，林鳞。”
小哑巴一屁股蹲下，大声喊道。
“我腿上的伤还没好，你背我进去。”
林鳞不理她，脚已经迈进门槛了，背后的小哑巴忙追了一句。
“我们可是一家人，你得照顾好我！”
脚步停住，林鳞微深吸了一口气。又来，每次只要她一耍赖想干什么，就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可是一家人！你要.....”
什么一家人，她姓张的，倒是适应得快得很，张家人脸皮都这么厚吗？现在听到“一家人”这几个字，自己都要过敏了。
背后的小哑巴仍在持续哀嚎，如同索命的鬼魂。
“林鳞，背我进去，我走不了。”
“我腿痛，这伤还是你刺得我。你不背我，我回去就和汪岑他们告状说你不管我，林鳞，背我......”
僵持了几秒，为了不让小哑巴把村里的人吵醒，林鳞转身，往院里走。
看她走回来，蹲地上的小哑巴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眼睛发亮。
“林鳞，背我。”
林鳞果断无视，拽起她的一条胳膊，将人从地上拖起来，就往屋里走。
小哑巴又夸张地嚎起来。
“我的手，我的腿，我的身体，我的嘴，我现在骂你，你后不后悔？”
“林鳞，痛——”
她是顺着梯子就会往上爬的，这段时间，林鳞已经把她的个性摸清楚了。给点阳光就能开成一朵太阳花，灿烂得让人讨厌。
对于开始唱rap的小哑巴，林鳞直接抬手，捂向她的嘴。
还没捂住，就被某人握住手，凑近过来，贼兮兮道。
“林鳞，那边有个人一直在看我们，你说，他是不是喜欢我？”
最后，她还嘻嘻笑了两声，像是不好意思。
林鳞一瞥眼，院外的小路上，站着个男人。即便夜色昏暗，也能看见他张大的嘴，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正是老黄，瞠目结舌地看着这边。他觉得自己对大杀器的认知崩塌了。
印象中，“鳞”怎么可能这么好脾气地配合人？她连周围人都懒得看一眼的，眼高于顶，只有任务，心无旁骛。
现在这样，他接受不了，那人给“鳞”灌了什么迷魂汤吗？
片刻，林鳞收回眼神，冷声道。
“他的眼睛应该没有问题。”
言下之意，只要眼睛没问题，都不会喜欢上你。
小哑巴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
“为什么？我不漂亮吗？”
她瞬间凑到林鳞面前，林鳞脖子后仰，扫了下这张平淡到极致的脸。
这张脸，只能说很普通，不出挑，没特色，见过就会忘那种。
“林鳞，我不漂亮吗？”
小哑巴重复道，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那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眼睫很长，像两把小扇子。瞳仁很亮，水盈盈的，如同映着星星的池水。
整张脸，唯一出色的，就是这双眼睛了，漂亮得像不该是这张脸拥有的。
进了屋，林鳞松开她的手，将这张脸推开，只道。
“你不像张家人。”
她之前接触的几个张家人，没一个这样的，厚脸皮，鬼滑头，耍无赖，瞎话张口就来，还喜欢演戏......
说完，她径直进了一楼的一间房，先前下车的七个男人已经在等了，该是要商量事。
“影”当时一看这阵容，就吐槽道。
（七个小矮人和白雪公主。）
小哑巴：“那我呢？”
“影”：（和一个矮倭瓜。）
原地，小哑巴生气道。
“你怎么还相貌歧视呢？相貌都是天生的，我长得像我爹妈，我骄傲！”
“影”都觉得无语。
（傻逼，老子看你不像爹妈，像王八。）
“那你可把自己骂进去了，影，我们两个长得也很像啊。”
小哑巴嘿嘿了两声，“影”长得和张起灵一样，她长得像张起灵，等式对换，他们两个长得也很像啊。
“影”难得被怼无语了。
（.......高兴个屁，你现在这张脸又不像老子。）
林鳞进屋和人谈事了，小哑巴一个人被晾在客厅，正想凑进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哪知林鳞突然出来了一趟，扔下一句。
“二楼有房间，你先上去睡。”
小哑巴还没开口，她就进去了，然后又出来一个男人，表情严肃道。
“我带你上去。”
上楼前，小哑巴悄悄往那间房里扫了一眼，几个人围着桌子，墙上贴了些照片，连着红线，隐隐约约在说“失踪”之类的。
“到了。”
男人将她带到二楼的一间卧室。很简单，一个大衣柜，两个床头柜，一张大床，普通的农民家庭装修。应该是收拾过的，床单被套看起来很干净。
不过，窗户有护栏，是怕她跑？
“你休息吧。”
男人硬声硬气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要出去，却没下楼，而是在门口守着她。
小哑巴在屋里转了转，没什么特别的，东西都被提前收整过，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刚进屋前，她注意到二楼的其他房间堆着一些装备和衣物。
说明，之前还有一批人在这里住过。
而这个民房，显然是汪家的暂时驻地。那么，先一批到这里的人去哪了？失踪了？
绕到窗边，夜深露重，窗外一片漆黑，只有很远处才有隐约的灯火，是城里了吧。
在床上躺了会儿，楼下的谈话一直没结束，房间门口也一直守着人。
侧首，瞟了眼门口站着的男人。
小哑巴无声无息地坐起来，下床，慢慢走向门口，悄悄站到他背后，拍了下他的肩。
男人霎时回头，小哑巴弯了弯唇，静静看着他，轻声道。
“看着我的眼睛。”
男人的视线微微下移，对上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的杏眸，映着他的样子，好像两颗漂亮的宝石，很亮，像有魔力，把人往里吸。
渐渐地，男人的眼神开始涣散。
小哑巴轻声问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男人无意识道：“找东西。”
小哑巴：“找什么？”
男人：“伏羲骨。”
心念一动，小哑巴继续引导道。
“什么是伏羲骨？”
男人呆呆地摇头。
“不知道。”
小哑巴：“之前住这儿的人呢？”
男人跟着回答，“失踪了。”
小哑巴：“也是来找伏羲骨？”
男人点点头，“对。”
小哑巴：“找伏羲骨干什么？”
男人摇头，“不知道....不知道....”
看来问不出什么名堂了，他知道的东西很少，注意到楼下的动静，小哑巴打了个响指，转身往屋里走。
门口，男人的眼睛重新聚焦，有些迷茫。下意识看向屋内，见小哑巴依旧在床上躺着，才转过身去。
小哑巴躺在床上假寐，合上眼睛，整理着思绪。
此前，一定还有一批先头部队来找伏羲骨，应该是失踪了，所以才有这第二批的到来。
这几个伙计，知道的东西应该不多，估计只接收到要找伏羲骨的任务，但不知道要拿来干什么。
要想得到更多的信息，只能从林鳞身上下手。她是带队的，肯定知道更多的东西。
为什么要来这里找伏羲骨呢？他们怎么知道伏羲骨在这里？
“影”凉凉道。
（吴邪没教过你历史嘛？伏羲定都在陈，就是河南淮阳。这里设有他的陵墓，太昊陵。）
（虽然墓里没他老人家的真身，只为纪念修建的。但历史都传言，伏羲死在这里。）
小哑巴心下了然，难怪。
不过，历史上虽然伏羲有真人原型，是远古时代的氏族部落首领。但后期已被神话了，不论是找公元前7600年前那位首领的尸骨，还是神话中的三皇之一，都不可能啊。
“影，伏羲骨，有什么作用吗？”
神的骨头，能拿来做什么？
“影”：（《太平御览》第九卷引录《王子年拾遗记》中谈“伏羲坐于方坛之上，听八风之气，乃画八卦。”）
（可以说，伏羲实际还是一位大巫师。）
（巫师的骨头，施以巫术，加上神力.....）
他笑得意味深长。
（谁知道呢。）
这么一说，小哑巴不由想起阿奇。
在白荧的记忆里，身为阵法高手的阿奇，老苗医从小给他用各种药泡澡。加以巫术辅助，所以他们的骨头会有特殊的作用，例如驱邪，或作为补阵的最好材料.......
所以，伏羲这样一位神，他的骨头，会不会也像阿奇他们一样，有特殊的作用呢？
门外传来动静，是林鳞上来了。
小哑巴起身，刚好看见她让守门的男人下去，她走进来。
“谈完了？”
目光随着林鳞走进屋，合上房门，小哑巴盘腿坐在床上。
“说什么呢，这么神秘，不能让我听吗？”
林鳞看了她一眼，意思估计是“你就没有一点自觉性吗？你这个张家人还想混进会议？”
小哑巴熟练道：“我们可是一家人，要相互信任。马上都要行动了，你还什么都瞒着我，这不好吧。”
“下去就知道了。”
说话间，林鳞坐上床，掀开被子，作势要休息。
小哑巴看得眨眼睛，“你要和我一起睡？”
“你.....”
像是预料到她会说什么，林鳞打断她的话。
“我看着你，少动歪脑筋。”
她不知从哪摸出一对手铐，一只铐上小哑巴，另一只铐着她自己。
小哑巴愣了愣，“不至于吧，我不跑。”
林鳞没说话，铐着手腕的手往下一扯，小哑巴一时没注意，被拽下去，脑袋在床靠上一撞，“咚。”
“嘶，我的头！”
小哑巴气愤地捂头爬起来，林鳞已经在床上躺得板板正正，合上眼睛，下命令道。
“睡觉。”
嘴里嘀嘀咕咕无声骂了好几句，小哑巴忿忿关上灯，“砰”的在床上躺下，又猛地转头瞪身边的某人。
睡觉衣服不脱，鞋子不脱，捂这么严实，难道身上有鬼.....
“再看，就给你来一针。”
闭着眼的林鳞忽然出声，倒把小哑巴吓了一跳。
小哑巴撇撇嘴，敷衍道。
“睡了睡了。”
以为自己是医生，打针有瘾是吧？
她翻过身，一把扯过被子，尽数裹住，又左蹭右蹭，将自己裹得像个毛毛虫。
随后，将被铐住的手，甩到两人中间，划分楚河汉界。
黑暗中，林鳞睁开眼睛，扫了眼身上空空的自己，侧眸，旁边的某人都快变蛹了。
幼稚。
她侧过身，背对某人，结果腕上的手铐又将她往回牵了牵。于是，只能和小哑巴一样将手铐甩到床中间，恰似一道银河。
.......
凌晨，窗外雾气飘荡，明天应是个大晴天。村庄里的一切静悄悄的，连狗叫都没了。
黑暗中，小哑巴睁开眼，侧眸，身边的人已经呼吸均匀，进入了睡眠。
悄悄的，小哑巴松开身上的被子，慢慢蹭过去。
脑海中的“影”看得翻白眼。
（猥琐至极。）
小哑巴都不敢在心里回他，生怕惊动了林鳞。
无声无息凑过去，挨到林鳞耳边，准备如法炮制，利用魇术的小把戏看能不能让她吐点信息出来。
声音放轻，她在林鳞耳边轻轻喊道。
“鳞...鳞...鳞...”
喊到第三声的时候，林鳞有了回应，转过身来，平躺在床上。
见状，小哑巴模仿着汪岑的语气，又在她耳边小声问道。
“鳞...伏羲骨拿到了吗？”
林鳞闭着眼，神色宁静。摇摇头，轻声回道。
“没有。”
小哑巴：“为什么还没拿到？”
林鳞无意识的，跟着她的话答。
“地下，有变。我会尽快拿到的。”
小哑巴想问她地下发生了什么，又怕她因此警觉，于是转了话锋。
“鳞，必须拿到伏羲骨，你可知道它的重要性。”
睡梦中，林鳞微微皱眉，似乎想了想。
“知道，我会拿到.....不会耽误zhu....”
最后一个字，小哑巴没听清，放轻声音，低语声恍恍蛊惑人心。
“zhu什么？”
林鳞：“骨...zhu...zhu....”
小哑巴听了会儿，觉得字音很像“煮骨”，煮骨？煮伏羲骨？他们要喝伏羲的骨头汤？
林鳞仍旧念叨着，“煮...煮....”
看她煮半天煮不出来个名堂，怕她被刺激到，小哑巴赶紧换了话题。
“鳞，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在汪家的这些天，林鳞这个人是明显不同的，特殊的。汪家上下对她态度微妙，但她的位置却挺高，不然这次也不会让她带队。
对于她的身份，小哑巴有了猜测，需要验证。
“身份....身份....”
林鳞喃喃了几句，在小哑巴以为她要说出答案的时候，她忽然睁开眼，眸锐利似刀，亮得吓人。
为了听清她说话，贴在她唇边的小哑巴：“.....”
默了几秒，小哑巴起身，捡起床上的被子，往她身上盖了盖。
“天气凉，别感冒了。”
林鳞冷冷看着她，“你趴我身上干什么？”
小哑巴一本正经道：“你睡觉磨牙，吵到我了。”
“是吗？”
林鳞坐起身，腕上的手铐一扯。小哑巴就被带过去，忙不迭撑住她两边的床铺，像只海豚一样仰起头。
林鳞的表情似笑非笑，带着嘲讽。
“所以，你就凑近听是吗？”
小哑巴干笑了两声，“你太吵了，我听听声音，怕你牙齿咬合出问题。”
说完，起身，退回自己的位置，躺下，打了个哈欠。
“既然你醒了，那我就睡了。”
还没等盖上被子，林鳞就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眸色凌厉道。
“你耍什么花招？”
小哑巴拍了几下她的手，脖间的力度反而越来越紧，掐得呼吸困难。
“天地良心....我只是...关心你。”
林鳞冷哼一声，“满嘴谎话。”说罢，手下力度加重。
小哑巴一脚蹬在她的腰上，将其踹开，却忘了两人手上的手铐，顺着就被带起来。
起身之际，又扯住床上的被子，往林鳞脑袋上一罩！
林鳞翻身下床，同时将被子一扯，紧带着把小哑巴拽下来，一拳挥向她的脑袋。
“咚。”
小哑巴抬手挡住，顺势来到床下，右脚踢向她。林鳞侧身避开，就踢到背后的大衣柜，“砰”，柜门直接破了个洞。
左边是床，右边是衣柜，两人在这条并不宽敞的小通道里你来我往，瞬间过了好几招。
林鳞抬起手，腕上的手铐带得小哑巴低身一转，她顺势将其圈进怀里，用手将人捆住。
小哑巴挣了几下没挣脱，发现林鳞比自己力气还大，瞬间放弃，低头，一口咬在她的手上。
林鳞却不松手，任凭她咬，甚至抓住她的另一只手，将她捆得更紧。
小哑巴满口血腥地抬起头，背对着她，嘴角流下一道血迹，徒增了几分妖气，回头骂道。
“你属铁锤的嘛，这么硬？”
林鳞：“你属狗的？”
小哑巴趁机往后一蹬，挣脱一只手，两人的距离就此分开。身后的林鳞却再次猛拽手铐，于是她顺着卸力往床上一滚，翻到床的另一边。
哪知，林鳞也紧跟着翻过来，两人腕上的手铐跟着打架，用力不均，方向一左一右，齐齐往地上滚去。
“咚。”
落地后，小哑巴抓住机会，用手铐往林鳞脖子上一绕，用她先前的方法捆住她自己。林鳞一挣，两人撞到窗下的墙后，又反滚回床下逼仄的低地。
两人从床上打到地上，最后打到床下，僵持住。
林鳞背抵着地，小哑巴背抵着床板，空间狭小，一上一下，双方对峙，小哑巴暂居上峰。
林鳞被她用手臂压着脖子，腿也被制住，一时动弹不得，只得道。
“松手。”
灰暗的视线中，小哑巴狡猾地歪歪头。
“我不，万一你又掐我怎么办？”
林鳞想起身，但做不到，耐着性子道。
“你松手，睡觉，当一切没发生过。”
小哑巴不相信，“你觉得我很天真吗？这么明显的谎话。”
林鳞欲言又止，眼睛忽然看向小哑巴背后的床板，似乎看见了什么。
虽然很黑，但小哑巴没错过她的变化，微微侧眸，也猜到床板下肯定有东西。
再转眼，对上林鳞的眼神，同样的势在必得。
几秒钟后，两人同时发作，林鳞挣脱她的钳制，一脚踹向床板，小哑巴跟着起身。
“咚！”
床直接被踹翻了，电光火石间，一个黑色的东西从床板下掉出来。
林鳞，小哑巴同时去抢，手腕翻转，招式纷飞，快得只剩残影。
顷刻间，两人就手上功夫过了十几招，身形短暂交叠后，齐齐往前一翻，身姿轻盈。
落地后，小哑巴快速拉开距离，退后一步，扬了扬手中的东西，俏皮道。
“我赢了。”
林鳞要来抢，小哑巴举起手中的东西，作势威胁道。
“你再来，我就把它捏烂。”
林鳞这才作罢，伸手，冷声道。
“东西拿来。”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鳞，发生什么了？”
几个汪家人睡在楼下，凌晨听到楼上吵得像拆家一样，就赶紧跑上来。
进门，一开灯，屋里可谓狼藉一片。柜子烂了，床翻了，被子铺在地上。
房间正中央，两个拆家的二哈彼此铐着手铐，正在对峙。
“......”
小哑巴拿到的是一盒录像带，最后把东西交出去了，但作为条件，她也得看录像带的内容。
林鳞同意了。
回到一楼，一个汪家人找来一台小型播放机，将床板下藏着的录像带放进去。
录像带里的视频并不长，画面很黑，最开始只能听到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快到腹心了。”
“测量，地下深度八十八米。氧气质量，充足。”
“有大型生物活动迹象，发现脱壳鳞片，猜测为蛇，龟类等，生活在水中，暂未遇见。”
“地下深度约八十米处，发现地下水，地下水深度约六十米至一百米，温度零下，暂未发现其他生命迹象。”
“.......”
随后，是一阵杂音，有水流，还有沙沙沙的声音，应该是在换装备。
紧接着，画面中出现手电光，一个人从远处跑过来，拿起录像设备。能看见，他们背后就是一条宽约六米的地下暗河。
手电光一扫，照亮了对岸，是通往地下更深处的峡谷。
“我们将持续前进，抵达地下一百米，寻找任务目标。”
最后的画面，是十多号穿好下水装备的人，慢慢走向暗河......
视频的最后一秒，一晃而过，小哑巴忽然觉得其中一个男人很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在长沙，蛮三死之前....
不动声色，小哑巴扫量了下林鳞和周围的人，皆是沉默。
她不经意道：“视频里的，是之前来这儿的人？”
几个汪家人没回答，只有林鳞“嗯”了一声。
微微垂眸，眼睫微颤，复抬起，小哑巴笑了笑。
“都是你们的人吧，怎么留录像带报信还用藏的呢？”
录像带放在床底下，肯定是有人藏得。之前林鳞他们谈论说，前面下地的人都失踪了，那这盒录像带又是怎么飞上来的？
林鳞反应很快，立即对几个汪家人道。
“去找，一定有人从下面上来了，跑不远。”
“是。”
几个汪家人觉也不睡了，拿上东西，全都出了门。
也是怪得很，既然从底下逃上来了，不和汪家联系，只悄悄溜回屋子，留下这样一盒录像带，是希望人发现还是不发现呢？
小哑巴打了个哈欠，反正问题转移出去了，打算上楼睡觉。
一动，手还被林鳞铐着呢，于是对她扬扬手。
林鳞：“干什么？”
小哑巴理所当然道：“你们忙你们的，我困了，我要睡觉。”
“影”骂道：（真是个猪。）
小哑巴更理所当然道：“猪怎么了，猪也要睡觉。”
林鳞手腕用力，将她拽回沙发上坐着。
“就在这儿睡。”
放她上去，指不定又搞出什么名堂。
小哑巴弯唇一笑，凑过去，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这么舍不得我啊？”
林鳞无情推开她的脑袋，单手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过来一趟。”
十多分钟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急忙赶来，正是老黄。
老黄一进屋，瞬间就注意到客厅沙发上的两人。
林鳞靠在沙发上，单手拿着小型播放机，正在反复看录像带里的视频。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颇为严肃。
再看旁边那个，歪着脑袋，靠着沙发背，慢慢滑到林鳞的肩膀上。林鳞起身侧过，那颗脑袋就倒在沙发上，睡得都不知道梦几百回周公了。
“家”里，几时出了这样的懒鬼！
老黄自然知道小哑巴就是之前非要人扶下车的那个“妖精。”如今一看，这妖精既不美，还懒得很，没个正形！
“之前下地，去了多少个？”
是林鳞开口了，老黄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心里不禁点头。这才像“家”里出来的，这模样，这气质，一看就是能“继承大统”的！
忙回道：“之前下去了十八个人，都没上来。”
后半句，他低了低头，自觉脸上无光，这可是他的地盘，人却出了事。
林鳞点了点头，和录像带里的人数倒是对上了的，续问道。
“一个都没上来？”
老黄头更低了，“我守在洞口，一个都没上来，才急忙往家里递了信。”
林鳞将那盒录像带甩到茶几上。
“你认识这是什么吧？”
老黄一瞧，讶异道。
“这不是，队伍专用的录像带嘛，怎么会？”
林鳞：“从我床底下找到的。”
眸色微凌，她的问题变得尖锐。
“既然人一个都没上来，录像带是鬼放在我床下的吗？”
老黄不敢回这话，只说自己马上去排查，一定把人找出来。
林鳞脸上没什么表情。
“去吧，你失的责，得自己弥补。”
“是是是。”
老黄忙点头，退出屋子时，不由再次瞟了眼沙发上的两人。
林鳞随手将铐着的小哑巴拎起来，往沙发的另一边一甩，靠回沙发背。
小哑巴披头散发，骂骂咧咧地爬起来。
“你干什么？”
林鳞道：“你磨牙，吵到我了。”
小哑巴瞬间扑过去，要掐她的脖子。
老黄看得直摇头，这些年来，“鳞”这种无心无情的人也变了。世道也变了，丑妖精都能出来作妖蛊惑人心了。
.......
第二天中午，几个汪家人才将一个黑布蒙头裹身的人拎回来，往地上一扔。
那人立即瑟缩着，蜷成一团，像个黑蛆。
林鳞轻扬下巴，示意道。
“把他身上的布掀开。”
听说要掀裹身布，那人害怕地哆嗦起来，一个劲儿地往角落里缩。
一个汪家人上前，将其拎出，掀开脑袋上的黑布，瞬间露出一张没有皮的脸。
小哑巴看得吓了一跳。
这人的脸像是被活刮下来，只剩一层红猩的肉，凝成了疤，勉强辨得出还有个五官。
林鳞也皱了眉，“你既然逃出来，为什么不向家里递消息？”
那人蜷缩在地上，模样惊恐，讷讷道。
“骨...骨飞天....做神仙...做神仙....”
闻声，林鳞神情一变，立即决定。
“今晚下地。”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长白山。
二道白河小镇，因近来接连降温，加上秋末初冬，人们早早穿上羽绒服大袄子，过来旅游的游客更是冻得直跺脚。都说，今年的第一场雪可能快来了。
纠结再三，告别了张起灵，收拾行李下山出来找自家失联的小蠢货的江月，站在车站门口，有点犯难。
钱不够，之前小哑巴带回山的那些东西，太多太重，她就只挑了一些带下山，大部分用来换了钱，但还是不太够。
她记得，那个小蠢货说吴邪是杭州人，可要去杭州找人的话，就捉襟见肘了。况且，只凑车费也不行，总得有些应急钱。
其实，她本来没打算下山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小哑巴二次下山后，她总是心神不定，老觉得要出事。加上，前段时间，小哑巴和她断了联系，再感受不到小哑巴的存在。
几番纠结，加上门内的张起灵再次传信出来，她终于决定，下山来找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小蠢货。
可没想到，她也和小哑巴一样，遇到了下山后的第一个现实问题，没钱。
车票倒是勉强能买，但万一小哑巴不在杭州，她得去沙漠的话，钱就不够了。
正犹豫的时候，旁边凑过来一个贼兮兮的男人。
“妹子，是不是没钱坐车啊？”
江月转过头，上下扫了男人一眼。
刚才就一直鬼鬼祟祟盯着她看，终于过来搭腔了，是想拐骗她？
好巧不巧，男人正是蛮三和四仁原先那个团伙的，常在附近游荡。望了好久的风，终于盯上这么个没钱坐车的女孩，一看就很好骗，带回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想着，男人不由笑得有几分猥琐和殷勤。
“妹子，跟哥走，吃香的喝辣的。”
想起小哑巴也曾在长白山下被拐骗，现在又骗到自己头上了，江月是真气笑了，点头道。
“好啊，我跟你走。”
往村里深开了七八分钟，最终拐进小路，进了村南头偏僻的一座农民房。水泥墙，红色琉璃瓦，两层楼，院坝方正宽敞，是河南典型的建筑风格。
车进院时，车灯一照，晃得蹲门口抽烟的老黄眯了眯眼，意识到来人了，忙站起来，几下将烟抽干净，扔地下踩了，迎上来，脸色有些局促。
副驾驶的伙计先下去，和老黄聊了几句，接了房子钥匙，就要打发人。
“谢了兄弟。”
老黄忙点点头，同时接过人塞过来的钱，这是用来打点办事的，随后识趣地往外走。
车子已经在下人了，一溜就下来五六个年轻男人，体型匀称，脚步稳健。一看就是长期受过严苛训练的，和他们这种如今混在当地的“杂牌军”完全不一样。
好奇心使然，出院子时，他余光扫了眼后车门，本以为车上的人都下来完了，谁知竟然走下来一个女人。
梳利落的高马尾，身姿纤细轻盈，模样标志，气质极为不同。高帮皮靴落地，她扫量了下四周，淡淡收回眼神，仿佛是在评判这里的条件，给出的评价应该是勉强二字。
老黄心想，还挑上了，为了迎接你们这群人，老子可还收拾过。之前大家伙住的时候，那都是有张床，倒头就睡了。“家”里派出来的，难道就精米吃多，受不了粗糠了？真讲究。
吐槽归吐槽，他心里还是羡慕的，这可是“家”里出来的，他都多久没回去过了。想起那些久远的记忆，心中不由对这些人更艳羡了几分。
不对，这是，老黄忽然发现女人的样子有点眼熟，是她！竟然是她！这次行动，“家”里居然把她派出来了？！
仿佛可乐瓶的汽一下子冲到瓶口，老黄难以遏制地激动起来。竟然是她，这可算得上“家”里的传奇人物了，一号大杀器啊。平时都只闻其事迹，难以窥真容的。
他之所以认出她来，还是因为多年前的一次任务，下血窟。当时，下地的二十号人全都死了。尸体在里面被绞烂了，厚厚一层血泥铺满了地窟，但是东西还没带出来。
这时候，“家”里带来了她。一个人，一把刀，下地，三天三夜没传回音讯上来。
他都在想，肯定是死下头了，人成了肉泥，说不定都臭了。
但“家”里带来她的人却很自信，唇角浮着微笑道。
“她会完成任务的。”
果然，第四天清晨，她出来了。
胳膊，大腿都被绞烂了，赤脚踩在地上，自己的血肉和地窟里的血泥混合在一起，俨然血沼泽里爬出来的血腥怪物。
两天时间，她就将东西拿到手了。返回时，她被墓里的东西盯上，于是躲进之前下地死去的人的血泥里，用土把自己埋起来......才用了三天时间出来。
她踩着血脚印一步一步爬出地窟，将带出来的东西交给人，俯首道。
“鳞，完成任务。”
老黄现在都还记得，她那张脸，裹着血泥，没有一丝表情和情绪，仿佛一个只用输入目标就会拼死完成任务的机器人。
也是那时候，他知道了她的名字。
夜间的凉风一吹，将老黄的思绪带回现在，看到来的人是她，他之前没底的心一下子定了，头号大杀器都来了，这趟稳了。
无声啧啧嘴，脚刚踩在院坝的最后一点水泥上，就见女人转过身，看向车上，语气没有起伏道。
“你打算睡车上？”
还有人？老黄忙用眼神点了点院内的人数，先头下车的，加上她，已经八个了，还有人？
正想着，一只纤白的手把住车门，却没下来，坐在车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
“到啦？睡得我腰酸背痛的，你扶我一把。”
话落，那只纤白的手伸出车门，在空中高高抬着，手指掐了点兰花，跟老佛.爷驾到似的，矜贵姿态端足了。
嘿，老黄都气笑了，“家”里什么时候养出这种下车都要扶的“高贵人”了？还敢要大杀器扶？看她不把你手砍断！
他走出院坝，拐上通往村道的小路，和院里的车平行，准备将车上那个没下来的女人看清楚，他倒要看看是个什么妖精。
那只纤白的手仍悬在半空，仿佛没人扶，她就真不打算下来了。
车门口的女人背对着，看不清表情，但双手抱怀，摆明了不打算惯着那只手的主人。
“人要有爱心，快，扶我一下。”
那只悬在空中的手晃了晃，催促着。
女人错开眼神，不打算理她。
对，就是这样，老黄暗自道，大杀器才不是会伺候人的主，就该下巴昂得高高的，目中无人！
快走上村大道了，车门口的两人还僵持着。因为她们的身影交叠在一起，老黄一直没看清车上的到底是何方妖孽。
渐渐地，先前下车的几个男人都进了屋，院内只剩车上车下的两个人。一个坚持伸手，一个简直不扶，场面仿佛春晚名小品《扶不扶》。
老黄心想，你俩就这样吹一晚上风吧。
吹了声口哨，他正打算回头看路，却见站在车门口的女人忽然伸手了，速度很快，像是极不耐烦地抓住空中的那只手，将车上的人拽了下来。
还真扶了？！
虽然看起来是拽，但她居然真地伸手了？！
这不代表着让步嘛，不，老黄表示不能接受。
“哎哟，你就不能轻一点吗？”
被拽下来的小哑巴捂着手腕，不高兴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随后举起自己的手，严词道。
“这是手，不是刀。”
“影”：（哼，人家当猪蹄拔的。）
林鳞面无表情，“我知道，所以我只用了三分力。”
小哑巴气笑了，“那我应该说谢谢你吗？”
林鳞转身就走，“不用。”
“喂，林鳞。”
小哑巴一屁股蹲下，大声喊道。
“我腿上的伤还没好，你背我进去。”
林鳞不理她，脚已经迈进门槛了，背后的小哑巴忙追了一句。
“我们可是一家人，你得照顾好我！”
脚步停住，林鳞微深吸了一口气。又来，每次只要她一耍赖想干什么，就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可是一家人！你要.....”
什么一家人，她姓张的，倒是适应得快得很，张家人脸皮都这么厚吗？现在听到“一家人”这几个字，自己都要过敏了。
背后的小哑巴仍在持续哀嚎，如同索命的鬼魂。
“林鳞，背我进去，我走不了。”
“我腿痛，这伤还是你刺得我。你不背我，我回去就和汪岑他们告状说你不管我，林鳞，背我......”
僵持了几秒，为了不让小哑巴把村里的人吵醒，林鳞转身，往院里走。
看她走回来，蹲地上的小哑巴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眼睛发亮。
“林鳞，背我。”
林鳞果断无视，拽起她的一条胳膊，将人从地上拖起来，就往屋里走。
小哑巴又夸张地嚎起来。
“我的手，我的腿，我的身体，我的嘴，我现在骂你，你后不后悔？”
“林鳞，痛——”
她是顺着梯子就会往上爬的，这段时间，林鳞已经把她的个性摸清楚了。给点阳光就能开成一朵太阳花，灿烂得让人讨厌。
对于开始唱rap的小哑巴，林鳞直接抬手，捂向她的嘴。
还没捂住，就被某人握住手，凑近过来，贼兮兮道。
“林鳞，那边有个人一直在看我们，你说，他是不是喜欢我？”
最后，她还嘻嘻笑了两声，像是不好意思。
林鳞一瞥眼，院外的小路上，站着个男人。即便夜色昏暗，也能看见他张大的嘴，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正是老黄，瞠目结舌地看着这边。他觉得自己对大杀器的认知崩塌了。
印象中，“鳞”怎么可能这么好脾气地配合人？她连周围人都懒得看一眼的，眼高于顶，只有任务，心无旁骛。
现在这样，他接受不了，那人给“鳞”灌了什么迷魂汤吗？
片刻，林鳞收回眼神，冷声道。
“他的眼睛应该没有问题。”
言下之意，只要眼睛没问题，都不会喜欢上你。
小哑巴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
“为什么？我不漂亮吗？”
她瞬间凑到林鳞面前，林鳞脖子后仰，扫了下这张平淡到极致的脸。
这张脸，只能说很普通，不出挑，没特色，见过就会忘那种。
“林鳞，我不漂亮吗？”
小哑巴重复道，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那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眼睫很长，像两把小扇子。瞳仁很亮，水盈盈的，如同映着星星的池水。
整张脸，唯一出色的，就是这双眼睛了，漂亮得像不该是这张脸拥有的。
进了屋，林鳞松开她的手，将这张脸推开，只道。
“你不像张家人。”
她之前接触的几个张家人，没一个这样的，厚脸皮，鬼滑头，耍无赖，瞎话张口就来，还喜欢演戏......
说完，她径直进了一楼的一间房，先前下车的七个男人已经在等了，该是要商量事。
“影”当时一看这阵容，就吐槽道。
（七个小矮人和白雪公主。）
小哑巴：“那我呢？”
“影”：（和一个矮倭瓜。）
原地，小哑巴生气道。
“你怎么还相貌歧视呢？相貌都是天生的，我长得像我爹妈，我骄傲！”
“影”都觉得无语。
（傻逼，老子看你不像爹妈，像王八。）
“那你可把自己骂进去了，影，我们两个长得也很像啊。”
小哑巴嘿嘿了两声，“影”长得和张起灵一样，她长得像张起灵，等式对换，他们两个长得也很像啊。
“影”难得被怼无语了。
（.......高兴个屁，你现在这张脸又不像老子。）
林鳞进屋和人谈事了，小哑巴一个人被晾在客厅，正想凑进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哪知林鳞突然出来了一趟，扔下一句。
“二楼有房间，你先上去睡。”
小哑巴还没开口，她就进去了，然后又出来一个男人，表情严肃道。
“我带你上去。”
上楼前，小哑巴悄悄往那间房里扫了一眼，几个人围着桌子，墙上贴了些照片，连着红线，隐隐约约在说“失踪”之类的。
“到了。”
男人将她带到二楼的一间卧室。很简单，一个大衣柜，两个床头柜，一张大床，普通的农民家庭装修。应该是收拾过的，床单被套看起来很干净。
不过，窗户有护栏，是怕她跑？
“你休息吧。”
男人硬声硬气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要出去，却没下楼，而是在门口守着她。
小哑巴在屋里转了转，没什么特别的，东西都被提前收整过，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刚进屋前，她注意到二楼的其他房间堆着一些装备和衣物。
说明，之前还有一批人在这里住过。
而这个民房，显然是汪家的暂时驻地。那么，先一批到这里的人去哪了？失踪了？
绕到窗边，夜深露重，窗外一片漆黑，只有很远处才有隐约的灯火，是城里了吧。
在床上躺了会儿，楼下的谈话一直没结束，房间门口也一直守着人。
侧首，瞟了眼门口站着的男人。
小哑巴无声无息地坐起来，下床，慢慢走向门口，悄悄站到他背后，拍了下他的肩。
男人霎时回头，小哑巴弯了弯唇，静静看着他，轻声道。
“看着我的眼睛。”
男人的视线微微下移，对上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的杏眸，映着他的样子，好像两颗漂亮的宝石，很亮，像有魔力，把人往里吸。
渐渐地，男人的眼神开始涣散。
小哑巴轻声问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男人无意识道：“找东西。”
小哑巴：“找什么？”
男人：“伏羲骨。”
心念一动，小哑巴继续引导道。
“什么是伏羲骨？”
男人呆呆地摇头。
“不知道。”
小哑巴：“之前住这儿的人呢？”
男人跟着回答，“失踪了。”
小哑巴：“也是来找伏羲骨？”
男人点点头，“对。”
小哑巴：“找伏羲骨干什么？”
男人摇头，“不知道....不知道....”
看来问不出什么名堂了，他知道的东西很少，注意到楼下的动静，小哑巴打了个响指，转身往屋里走。
门口，男人的眼睛重新聚焦，有些迷茫。下意识看向屋内，见小哑巴依旧在床上躺着，才转过身去。
小哑巴躺在床上假寐，合上眼睛，整理着思绪。
此前，一定还有一批先头部队来找伏羲骨，应该是失踪了，所以才有这第二批的到来。
这几个伙计，知道的东西应该不多，估计只接收到要找伏羲骨的任务，但不知道要拿来干什么。
要想得到更多的信息，只能从林鳞身上下手。她是带队的，肯定知道更多的东西。
为什么要来这里找伏羲骨呢？他们怎么知道伏羲骨在这里？
“影”凉凉道。
（吴邪没教过你历史嘛？伏羲定都在陈，就是河南淮阳。这里设有他的陵墓，太昊陵。）
（虽然墓里没他老人家的真身，只为纪念修建的。但历史都传言，伏羲死在这里。）
小哑巴心下了然，难怪。
不过，历史上虽然伏羲有真人原型，是远古时代的氏族部落首领。但后期已被神话了，不论是找公元前7600年前那位首领的尸骨，还是神话中的三皇之一，都不可能啊。
“影，伏羲骨，有什么作用吗？”
神的骨头，能拿来做什么？
“影”：（《太平御览》第九卷引录《王子年拾遗记》中谈“伏羲坐于方坛之上，听八风之气，乃画八卦。”）
（可以说，伏羲实际还是一位大巫师。）
（巫师的骨头，施以巫术，加上神力.....）
他笑得意味深长。
（谁知道呢。）
这么一说，小哑巴不由想起阿奇。
在白荧的记忆里，身为阵法高手的阿奇，老苗医从小给他用各种药泡澡。加以巫术辅助，所以他们的骨头会有特殊的作用，例如驱邪，或作为补阵的最好材料.......
所以，伏羲这样一位神，他的骨头，会不会也像阿奇他们一样，有特殊的作用呢？
门外传来动静，是林鳞上来了。
小哑巴起身，刚好看见她让守门的男人下去，她走进来。
“谈完了？”
目光随着林鳞走进屋，合上房门，小哑巴盘腿坐在床上。
“说什么呢，这么神秘，不能让我听吗？”
林鳞看了她一眼，意思估计是“你就没有一点自觉性吗？你这个张家人还想混进会议？”
小哑巴熟练道：“我们可是一家人，要相互信任。马上都要行动了，你还什么都瞒着我，这不好吧。”
“下去就知道了。”
说话间，林鳞坐上床，掀开被子，作势要休息。
小哑巴看得眨眼睛，“你要和我一起睡？”
“你.....”
像是预料到她会说什么，林鳞打断她的话。
“我看着你，少动歪脑筋。”
她不知从哪摸出一对手铐，一只铐上小哑巴，另一只铐着她自己。
小哑巴愣了愣，“不至于吧，我不跑。”
林鳞没说话，铐着手腕的手往下一扯，小哑巴一时没注意，被拽下去，脑袋在床靠上一撞，“咚。”
“嘶，我的头！”
小哑巴气愤地捂头爬起来，林鳞已经在床上躺得板板正正，合上眼睛，下命令道。
“睡觉。”
嘴里嘀嘀咕咕无声骂了好几句，小哑巴忿忿关上灯，“砰”的在床上躺下，又猛地转头瞪身边的某人。
睡觉衣服不脱，鞋子不脱，捂这么严实，难道身上有鬼.....
“再看，就给你来一针。”
闭着眼的林鳞忽然出声，倒把小哑巴吓了一跳。
小哑巴撇撇嘴，敷衍道。
“睡了睡了。”
以为自己是医生，打针有瘾是吧？
她翻过身，一把扯过被子，尽数裹住，又左蹭右蹭，将自己裹得像个毛毛虫。
随后，将被铐住的手，甩到两人中间，划分楚河汉界。
黑暗中，林鳞睁开眼睛，扫了眼身上空空的自己，侧眸，旁边的某人都快变蛹了。
幼稚。
她侧过身，背对某人，结果腕上的手铐又将她往回牵了牵。于是，只能和小哑巴一样将手铐甩到床中间，恰似一道银河。
.......
凌晨，窗外雾气飘荡，明天应是个大晴天。村庄里的一切静悄悄的，连狗叫都没了。
黑暗中，小哑巴睁开眼，侧眸，身边的人已经呼吸均匀，进入了睡眠。
悄悄的，小哑巴松开身上的被子，慢慢蹭过去。
脑海中的“影”看得翻白眼。
（猥琐至极。）
小哑巴都不敢在心里回他，生怕惊动了林鳞。
无声无息凑过去，挨到林鳞耳边，准备如法炮制，利用魇术的小把戏看能不能让她吐点信息出来。
声音放轻，她在林鳞耳边轻轻喊道。
“鳞...鳞...鳞...”
喊到第三声的时候，林鳞有了回应，转过身来，平躺在床上。
见状，小哑巴模仿着汪岑的语气，又在她耳边小声问道。
“鳞...伏羲骨拿到了吗？”
林鳞闭着眼，神色宁静。摇摇头，轻声回道。
“没有。”
小哑巴：“为什么还没拿到？”
林鳞无意识的，跟着她的话答。
“地下，有变。我会尽快拿到的。”
小哑巴想问她地下发生了什么，又怕她因此警觉，于是转了话锋。
“鳞，必须拿到伏羲骨，你可知道它的重要性。”
睡梦中，林鳞微微皱眉，似乎想了想。
“知道，我会拿到.....不会耽误zhu....”
最后一个字，小哑巴没听清，放轻声音，低语声恍恍蛊惑人心。
“zhu什么？”
林鳞：“骨...zhu...zhu....”
小哑巴听了会儿，觉得字音很像“煮骨”，煮骨？煮伏羲骨？他们要喝伏羲的骨头汤？
林鳞仍旧念叨着，“煮...煮....”
看她煮半天煮不出来个名堂，怕她被刺激到，小哑巴赶紧换了话题。
“鳞，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在汪家的这些天，林鳞这个人是明显不同的，特殊的。汪家上下对她态度微妙，但她的位置却挺高，不然这次也不会让她带队。
对于她的身份，小哑巴有了猜测，需要验证。
“身份....身份....”
林鳞喃喃了几句，在小哑巴以为她要说出答案的时候，她忽然睁开眼，眸锐利似刀，亮得吓人。
为了听清她说话，贴在她唇边的小哑巴：“.....”
默了几秒，小哑巴起身，捡起床上的被子，往她身上盖了盖。
“天气凉，别感冒了。”
林鳞冷冷看着她，“你趴我身上干什么？”
小哑巴一本正经道：“你睡觉磨牙，吵到我了。”
“是吗？”
林鳞坐起身，腕上的手铐一扯。小哑巴就被带过去，忙不迭撑住她两边的床铺，像只海豚一样仰起头。
林鳞的表情似笑非笑，带着嘲讽。
“所以，你就凑近听是吗？”
小哑巴干笑了两声，“你太吵了，我听听声音，怕你牙齿咬合出问题。”
说完，起身，退回自己的位置，躺下，打了个哈欠。
“既然你醒了，那我就睡了。”
还没等盖上被子，林鳞就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眸色凌厉道。
“你耍什么花招？”
小哑巴拍了几下她的手，脖间的力度反而越来越紧，掐得呼吸困难。
“天地良心....我只是...关心你。”
林鳞冷哼一声，“满嘴谎话。”说罢，手下力度加重。
小哑巴一脚蹬在她的腰上，将其踹开，却忘了两人手上的手铐，顺着就被带起来。
起身之际，又扯住床上的被子，往林鳞脑袋上一罩！
林鳞翻身下床，同时将被子一扯，紧带着把小哑巴拽下来，一拳挥向她的脑袋。
“咚。”
小哑巴抬手挡住，顺势来到床下，右脚踢向她。林鳞侧身避开，就踢到背后的大衣柜，“砰”，柜门直接破了个洞。
左边是床，右边是衣柜，两人在这条并不宽敞的小通道里你来我往，瞬间过了好几招。
林鳞抬起手，腕上的手铐带得小哑巴低身一转，她顺势将其圈进怀里，用手将人捆住。
小哑巴挣了几下没挣脱，发现林鳞比自己力气还大，瞬间放弃，低头，一口咬在她的手上。
林鳞却不松手，任凭她咬，甚至抓住她的另一只手，将她捆得更紧。
小哑巴满口血腥地抬起头，背对着她，嘴角流下一道血迹，徒增了几分妖气，回头骂道。
“你属铁锤的嘛，这么硬？”
林鳞：“你属狗的？”
小哑巴趁机往后一蹬，挣脱一只手，两人的距离就此分开。身后的林鳞却再次猛拽手铐，于是她顺着卸力往床上一滚，翻到床的另一边。
哪知，林鳞也紧跟着翻过来，两人腕上的手铐跟着打架，用力不均，方向一左一右，齐齐往地上滚去。
“咚。”
落地后，小哑巴抓住机会，用手铐往林鳞脖子上一绕，用她先前的方法捆住她自己。林鳞一挣，两人撞到窗下的墙后，又反滚回床下逼仄的低地。
两人从床上打到地上，最后打到床下，僵持住。
林鳞背抵着地，小哑巴背抵着床板，空间狭小，一上一下，双方对峙，小哑巴暂居上峰。
林鳞被她用手臂压着脖子，腿也被制住，一时动弹不得，只得道。
“松手。”
灰暗的视线中，小哑巴狡猾地歪歪头。
“我不，万一你又掐我怎么办？”
林鳞想起身，但做不到，耐着性子道。
“你松手，睡觉，当一切没发生过。”
小哑巴不相信，“你觉得我很天真吗？这么明显的谎话。”
林鳞欲言又止，眼睛忽然看向小哑巴背后的床板，似乎看见了什么。
虽然很黑，但小哑巴没错过她的变化，微微侧眸，也猜到床板下肯定有东西。
再转眼，对上林鳞的眼神，同样的势在必得。
几秒钟后，两人同时发作，林鳞挣脱她的钳制，一脚踹向床板，小哑巴跟着起身。
“咚！”
床直接被踹翻了，电光火石间，一个黑色的东西从床板下掉出来。
林鳞，小哑巴同时去抢，手腕翻转，招式纷飞，快得只剩残影。
顷刻间，两人就手上功夫过了十几招，身形短暂交叠后，齐齐往前一翻，身姿轻盈。
落地后，小哑巴快速拉开距离，退后一步，扬了扬手中的东西，俏皮道。
“我赢了。”
林鳞要来抢，小哑巴举起手中的东西，作势威胁道。
“你再来，我就把它捏烂。”
林鳞这才作罢，伸手，冷声道。
“东西拿来。”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鳞，发生什么了？”
几个汪家人睡在楼下，凌晨听到楼上吵得像拆家一样，就赶紧跑上来。
进门，一开灯，屋里可谓狼藉一片。柜子烂了，床翻了，被子铺在地上。
房间正中央，两个拆家的二哈彼此铐着手铐，正在对峙。
“......”
小哑巴拿到的是一盒录像带，最后把东西交出去了，但作为条件，她也得看录像带的内容。
林鳞同意了。
回到一楼，一个汪家人找来一台小型播放机，将床板下藏着的录像带放进去。
录像带里的视频并不长，画面很黑，最开始只能听到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快到腹心了。”
“测量，地下深度八十八米。氧气质量，充足。”
“有大型生物活动迹象，发现脱壳鳞片，猜测为蛇，龟类等，生活在水中，暂未遇见。”
“地下深度约八十米处，发现地下水，地下水深度约六十米至一百米，温度零下，暂未发现其他生命迹象。”
“.......”
随后，是一阵杂音，有水流，还有沙沙沙的声音，应该是在换装备。
紧接着，画面中出现手电光，一个人从远处跑过来，拿起录像设备。能看见，他们背后就是一条宽约六米的地下暗河。
手电光一扫，照亮了对岸，是通往地下更深处的峡谷。
“我们将持续前进，抵达地下一百米，寻找任务目标。”
最后的画面，是十多号穿好下水装备的人，慢慢走向暗河......
视频的最后一秒，一晃而过，小哑巴忽然觉得其中一个男人很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在长沙，蛮三死之前....
不动声色，小哑巴扫量了下林鳞和周围的人，皆是沉默。
她不经意道：“视频里的，是之前来这儿的人？”
几个汪家人没回答，只有林鳞“嗯”了一声。
微微垂眸，眼睫微颤，复抬起，小哑巴笑了笑。
“都是你们的人吧，怎么留录像带报信还用藏的呢？”
录像带放在床底下，肯定是有人藏得。之前林鳞他们谈论说，前面下地的人都失踪了，那这盒录像带又是怎么飞上来的？
林鳞反应很快，立即对几个汪家人道。
“去找，一定有人从下面上来了，跑不远。”
“是。”
几个汪家人觉也不睡了，拿上东西，全都出了门。
也是怪得很，既然从底下逃上来了，不和汪家联系，只悄悄溜回屋子，留下这样一盒录像带，是希望人发现还是不发现呢？
小哑巴打了个哈欠，反正问题转移出去了，打算上楼睡觉。
一动，手还被林鳞铐着呢，于是对她扬扬手。
林鳞：“干什么？”
小哑巴理所当然道：“你们忙你们的，我困了，我要睡觉。”
“影”骂道：（真是个猪。）
小哑巴更理所当然道：“猪怎么了，猪也要睡觉。”
林鳞手腕用力，将她拽回沙发上坐着。
“就在这儿睡。”
放她上去，指不定又搞出什么名堂。
小哑巴弯唇一笑，凑过去，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这么舍不得我啊？”
林鳞无情推开她的脑袋，单手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过来一趟。”
十多分钟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急忙赶来，正是老黄。
老黄一进屋，瞬间就注意到客厅沙发上的两人。
林鳞靠在沙发上，单手拿着小型播放机，正在反复看录像带里的视频。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颇为严肃。
再看旁边那个，歪着脑袋，靠着沙发背，慢慢滑到林鳞的肩膀上。林鳞起身侧过，那颗脑袋就倒在沙发上，睡得都不知道梦几百回周公了。
“家”里，几时出了这样的懒鬼！
老黄自然知道小哑巴就是之前非要人扶下车的那个“妖精。”如今一看，这妖精既不美，还懒得很，没个正形！
“之前下地，去了多少个？”
是林鳞开口了，老黄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心里不禁点头。这才像“家”里出来的，这模样，这气质，一看就是能“继承大统”的！
忙回道：“之前下去了十八个人，都没上来。”
后半句，他低了低头，自觉脸上无光，这可是他的地盘，人却出了事。
林鳞点了点头，和录像带里的人数倒是对上了的，续问道。
“一个都没上来？”
老黄头更低了，“我守在洞口，一个都没上来，才急忙往家里递了信。”
林鳞将那盒录像带甩到茶几上。
“你认识这是什么吧？”
老黄一瞧，讶异道。
“这不是，队伍专用的录像带嘛，怎么会？”
林鳞：“从我床底下找到的。”
眸色微凌，她的问题变得尖锐。
“既然人一个都没上来，录像带是鬼放在我床下的吗？”
老黄不敢回这话，只说自己马上去排查，一定把人找出来。
林鳞脸上没什么表情。
“去吧，你失的责，得自己弥补。”
“是是是。”
老黄忙点头，退出屋子时，不由再次瞟了眼沙发上的两人。
林鳞随手将铐着的小哑巴拎起来，往沙发的另一边一甩，靠回沙发背。
小哑巴披头散发，骂骂咧咧地爬起来。
“你干什么？”
林鳞道：“你磨牙，吵到我了。”
小哑巴瞬间扑过去，要掐她的脖子。
老黄看得直摇头，这些年来，“鳞”这种无心无情的人也变了。世道也变了，丑妖精都能出来作妖蛊惑人心了。
.......
第二天中午，几个汪家人才将一个黑布蒙头裹身的人拎回来，往地上一扔。
那人立即瑟缩着，蜷成一团，像个黑蛆。
林鳞轻扬下巴，示意道。
“把他身上的布掀开。”
听说要掀裹身布，那人害怕地哆嗦起来，一个劲儿地往角落里缩。
一个汪家人上前，将其拎出，掀开脑袋上的黑布，瞬间露出一张没有皮的脸。
小哑巴看得吓了一跳。
这人的脸像是被活刮下来，只剩一层红猩的肉，凝成了疤，勉强辨得出还有个五官。
林鳞也皱了眉，“你既然逃出来，为什么不向家里递消息？”
那人蜷缩在地上，模样惊恐，讷讷道。
“骨...骨飞天....做神仙...做神仙....”
闻声，林鳞神情一变，立即决定。
“今晚下地。”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长白山。
二道白河小镇，因近来接连降温，加上秋末初冬，人们早早穿上羽绒服大袄子，过来旅游的游客更是冻得直跺脚。都说，今年的第一场雪可能快来了。
纠结再三，告别了张起灵，收拾行李下山出来找自家失联的小蠢货的江月，站在车站门口，有点犯难。
钱不够，之前小哑巴带回山的那些东西，太多太重，她就只挑了一些带下山，大部分用来换了钱，但还是不太够。
她记得，那个小蠢货说吴邪是杭州人，可要去杭州找人的话，就捉襟见肘了。况且，只凑车费也不行，总得有些应急钱。
其实，她本来没打算下山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小哑巴二次下山后，她总是心神不定，老觉得要出事。加上，前段时间，小哑巴和她断了联系，再感受不到小哑巴的存在。
几番纠结，加上门内的张起灵再次传信出来，她终于决定，下山来找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小蠢货。
可没想到，她也和小哑巴一样，遇到了下山后的第一个现实问题，没钱。
车票倒是勉强能买，但万一小哑巴不在杭州，她得去沙漠的话，钱就不够了。
正犹豫的时候，旁边凑过来一个贼兮兮的男人。
“妹子，是不是没钱坐车啊？”
江月转过头，上下扫了男人一眼。
刚才就一直鬼鬼祟祟盯着她看，终于过来搭腔了，是想拐骗她？
好巧不巧，男人正是蛮三和四仁原先那个团伙的，常在附近游荡。望了好久的风，终于盯上这么个没钱坐车的女孩，一看就很好骗，带回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想着，男人不由笑得有几分猥琐和殷勤。
“妹子，跟哥走，吃香的喝辣的。”
想起小哑巴也曾在长白山下被拐骗，现在又骗到自己头上了，江月是真气笑了，点头道。
“好啊，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