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做什么刮出的伤?”

    诊所里的护士一边包扎,一边心疼地责备景安之,这么帅的男孩儿,连手腕都显得清冷英俊,却被道道腥红的疤痕破损了美感。

    “不小心受的伤,不碍事。”

    景安之精神还有些颓困,许是昨晚疯狂写歌词一气呵成,睡了没几个小时的原因。他简略回答护士的话,一边跟余虞请了个假。

    “老师,受了点伤,下午再去学校。”

    余虞语气关怀:“你又跟别人打架来?”

    景安之笑着揭过:“您别脑补,这次真的就是单纯意外,而且伤也不严重,下午就能返校。”

    余虞听到他语气诚恳,半信半疑地答应了下来,景安之长呼一口气,甩了甩被包扎好的手臂,又被小护士警告:“哎,你这两天尽量少活动这条手!”

    景安之当然不会听,但他还是礼貌说了句谢谢。

    回家后电脑屏幕依然闪烁,景安之又看了两遍歌词,修改了几个字眼,最后一敲鼠标定了终稿。

    痛苦催生艺术,这句话景安之深信不疑。

    《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本就是写给心理疾病受众的救赎歌曲,景安之填的这版词,也是以一位双相情感障碍患者为视角展开,由最初的无尽绝望、渴望一了百了到中期的挣扎与嘶吼,再到结尾以旁人的称谓给予鼓励,升华出爱与希望的主题。秋田弘编曲宿命而辉煌,中岛美嘉的原唱充沛而轻盈,他填的词,自然也不能落了俗笔。

    搞定一切已近中午,景安之抬了抬手腕,没什么大事,于是作死地出门买了趟菜,回家钻进了厨房,一边游刃有余地准备午饭一边用耳朵和肩膀夹住电话,呼叫路惟炫。

    “喂?安之?”

    “嗯,你中午回趟新高,去找任蔚和姜喑,然后叫他们来我这儿吃饭。”

    “啊?你没在学校?你自己过来不就行了吗?”

    “想喝西湖牛肉羹了吗?”

    景安之说完这句话,路惟炫秒懂。

    炫儿爷有三个爱好:泡妞、做游戏、喝西湖牛肉羹。

    泡妞是因为他天生犯贱,做游戏是他的梦想,为了这个目标路惟炫高三直接申请了居家自学,鼓捣游戏。而西湖牛肉羹就纯纯是景安之惯的。

    景安之从小自己养活自己,父母都忙,锻就了他远超同龄人的生活自理能力,下厨不在话下,而且炒菜味道极佳,有阵子路惟炫和任蔚酒都不去喝,就窝在景安之的出租屋等他投喂。景安之的厨艺中,又有一道拿手绝活就是西湖牛肉羹,风味醇正,清香不腻,是路惟炫挚爱。

    但景安之近年很少亲自下厨,宁可将就烧烤店的油腻砂锅也懒得动手做美食,路惟炫一直深以遗憾,听到他难得要开刀,他立马精神,骑上电瓶车就奔去新高。

    “姜喑,任蔚,景爷亲自下厨,叫我们中午去他那里吃。”

    “卧槽!走!”本来还昏昏欲睡的任蔚瞬间精神抖擞,拉起女孩的手就往外走。

    只不过这个女孩不是姜喑,而且崔妍。

    “蔚子,你……”

    反应过来,崔妍尴尬笑笑,任蔚脸皮厚,说:“哈哈,我搞对象了,现在就安之一个人单着。”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万年铁树开了花,路惟炫心里还是忍不住撼动,连对着崔妍都客气了起来:“啊,嫂子好嫂子好,今天没带什么祝福礼物,下次一定补上。”

    崔妍摆手:“不用不用”,脸颊有一丝泛红。

    姜喑倒是淡定从容地收拾完书包,务实地问了一句:“景安之做饭好吃吗?”

    路惟炫和任蔚立马喊起来:“整条学校快餐店加一起,比不上安之一道西湖牛肉羹。”

    姜喑大步流星迈出门:“走!”

    一行四人浩浩荡荡,打扮各异。路惟炫烫着耀眼金发,永远朝气十足;任蔚套着松松垮垮的校服,帮崔妍提着包,脸上全是没出息的幸福;崔妍素面朝天,鞋子干净,一看就是十八岁的学生;姜喑化着妆,气质娇艳却不与少年感违和,身材高挑,引人瞩目。

    按景安之门铃,姜喑暗暗打量,他租的屋子虽然小,但处在市中心地段,可算不上廉价,也不知道这哥们是有钱还是没钱。

    开了门,景安之左手缠着白色绷带,路惟炫立马紧张起来:“安之,赵子潮他们干的?”

    姜喑一颗心也随之吊起。

    景安之神色不变:“没,太久不下厨,碰到的伤,别瞎想。”

    听到他这么说,大家也就欣然接受,最后崔妍留在末尾,看向自己学校的传奇校霸,总归内心还是有一丝忐忑。

    景安之出人意料地露了笑,很浅却很撩,但呈现在自家兄弟女朋友眼中就是干净而厚重,他说:“蔚子是真心喜欢你,我们也就是一家人,快进来吧。”

    圈子以景安之为主,现如今他发了话,崔妍做为任蔚对象的三嫂地位才正式立住,以后崔妍也能接受到不一样的尊重。

    任蔚拍了拍哥们肩膀表示感谢,景安之也不客气,让他去端菜。

    一道道菜被陆续端上餐桌,景安之足足准备了七个热菜一个凉菜,还有一大盅西湖牛肉羹,盛上米饭,色香味俱佳,其余四人垂涎三尺。

    “景厨神,在下佩服!”姜喑拱拱手。

    景安之帮她舀了碗汤。而任蔚幸福地为崔妍剥着焖虾,小情侣处在热恋期,他亲手喂她吃进嘴里,路惟炫没想到平日最风流的自己竟然有一天会遭受双重暴击,嘴巴塞得鼓鼓的赌气不说话。

    “你想噎死自己?”景安之冷冷留下一句。

    “景厨神技艺高超,我多吃!”路惟炫没好气地怼回去。

    姜喑和崔妍两个漂亮女孩笑得花枝招展,调侃他:“炫儿哥,要不你从了咱们景爷吧,他天天把你喂饱。”

    这年头的姑娘都喜欢嗑一些奇奇怪怪的同性CP,景安之和路惟炫一直是新高这届头号CP户,私底下以他俩为原型的段子甚至小说都络绎不绝。

    路惟炫幽怨地看了景安之一眼:“别介!景爷说不准心里早名花有主了呢,可没我的容身之地。”

    姜喑双眼冒星星:“谁啊?”

    景安之夹了个可乐鸡翅直接扔到她嘴里:“食不言寝不语。”

    这个问题成了姜喑这顿饭最大的遗憾。

    吃完饭,路惟炫像大爷回自家一样仰在沙发上,崔妍将双腿搭在任蔚双腿上咬耳朵,景安之一人收拾,姜喑便帮他。

    厨房很窄,纵使两人身材瘦削也显得有些拥挤。景安之轻声道:“你先出去吧。”

    姜喑戴着手套快速洗着碗,干起活来丝毫没有大小姐习性,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景安之,手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她语气冷静,丝毫没有刚才的小女孩姿态,景安之突然想起来,姜喑比他大两岁,很多事情都比他想象得要通透,他不可能扯个谎就瞒住她。

    他手上速度慢了下来,轻叹一声:“喑姐,很多事情说开了就没劲了。”

    姜喑好言相劝:“景安之,你得有个坦诚的倾诉对象。”

    确实,景安之身边有几个走得近的朋友,路惟炫和任蔚是,余虞也是,未来崔妍可能也会是,他很大程度上对他们足够诚实,但做不到百分百坦诚。

    他骨子里还是那个喜欢遇事独自扛起来,沉默着踽踽独行的浪人。

    只不过,这一次的对方是姜喑。他没办法欺骗她。

    “自己用壁纸刀割的,很幼稚是不是?”景安之语带自嘲。

    “为什么?”姜喑黛眉轻蹙,漂亮的眸子里有不解也有心疼。

    景安之黑漆漆却明亮的瞳孔与她对视,他说不清,索性:“姜喑,我不想说。”

    她听到这个回答没生气,反而有些高兴:“不想说就不说,但什么时候你想说了一定要告诉我。”

    景安之目光微动。

    是的,尊重,理解,陪伴。

    几天前,面对她的自白,他说:“你想说,我就听。”

    现在,面对他的难言之隐,她说:“不想说就不说,但你想说了一定要告诉我。”

    他们相处中最难得的,就是都在尝试一个最温暖的方式靠近彼此,这也正是他们所稀缺的爱。

    姜喑收拾完要离开,景安之突然不知哪来的劲儿,拿手扼住她的手腕,姜喑本就白皙的皮肤立即出现鲜明红色。

    她被迫转身,对上他那双藏着难以言喻的晦涩眼神。

    姜喑第一次感受到心跳漏了一拍的酥痒感。

    “姜喑,你会一直都在吗?”

    姜喑此时感到有些闷热,答非所问:“景安之,我现在就在你身边。”

    挽不回的过去,不确定的将来,都比不上珍贵的当下。

    握住她手腕的是他,十八岁陪在他身边的是她。

    世事沧海桑田,但十八岁那年喜欢过的人一直鲜活在心里面,年轻而耀眼。

    这天景安之最终放开了手,第一次承认自己甘拜下风:“姜喑,如果哪天你要离开,千万不要告诉我,这样我还能借口恨你。”

    也是这天,离开景安之家的姜喑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超出了正常朋友的范围,他对她有感觉,而她对他,也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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