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西门原称“仪凤门”,曾是老上海的城门之一,也是华界有名的繁荣地段,街上人头攒动,电车在此地只能缓慢行驶,形成了车人同行的特殊景观。

    泰亨里是典型的老石库门七十二家房客,工厂的工人,码头的船工,公司的小会计,邮局的打字员都是此地的住户,整条弄堂浓缩了大城市普通人的市井百态。

    果然鱼龙混杂的地方,最适合隐藏人,便装的李盛坐在永茂昌里边想边吃着汤圆,同时透过玻璃窗,警惕的观察对面泰亨里。

    之前李盛那么激进的审问,就是为了获得更多的主动权。可张疯子真是个疯子,他就死缠着你,找什么借口他都装听不懂,最后甚至保证他不抢功劳,只是喜欢抓捕的感觉。

    呵呵,我信你个鬼!然而李盛确实没有特别合理的理由能支走他,没办法,他想当冲锋就让他当吧。

    在缉捕的路上,李盛就与张充商量好,他们分别带队守着弄堂两头,自己特别选了四通八达的后弄堂,张充就守靠近主干道的前弄堂。

    毕竟到时候g党跑了,是由于地形太复杂,他们棋高一筹,不能怨我不努力对吧。

    这时玻璃门打开,手下的侦查员小跑进店汇报,已确定目标,张充小队开始行动了。李盛一点都不急,继续吃汤圆,并让手下的兄弟稍安勿躁,红队队员各个身手矫健,有雷让CC的人先趟,咱们静观其变,守好后弄堂就行。

    李盛觉得自己得慢个半拍,由于张充小队不确定红队队员住在哪间屋子,所以张充亲自扣住叛徒,让他认脸,叛徒若认出曾经的队友,CC的特务就会暗暗跟踪。

    确认那人居住的楼号门洞后,迅速包围前后门,再找个小特务假扮小商贩或邮局的人,以送东西的名义去查看那人是否在家,只要在家,下面的特务就会一哄而上,实施抓捕。

    算了下时间,他们该包围目标了,喝完最后一口汤,李盛抹了下嘴,他要去现场露个脸,不能放水放的太明显是吧。

    沿着弄堂,李盛慢悠悠的走到目标楼下,张充小队的人正好冲进去,楼里一阵鸡飞狗叫,听着就糟心。

    不一会儿,CC的人押着一个年轻人走出来,年轻人挣扎着说道:“老总,你们抓错人了,我只是个卖菜的小贩,我什么法都没犯啊。”

    “老总不会认错人,你被以前的队友黄贵卖了。”李盛佯装幸灾乐祸的在边上大声说道,其实他想提醒还没露脸的红队成员,有认识黄贵的快躲起来。

    殿后的张充呵斥道:“李科,和g党废什么话。”

    李盛微微一笑,极为大度的没再说话,这名红队队员表现的很无助,张充也没大动武,几乎很轻松的就在灶披间(厨房)抓到了他。但是李盛清楚示弱是一种心理较量的手段。

    走在最前面的张充,他还沉浸在抓捕g党的喜悦中,殊不知那名队员在路过街口的裁缝铺时,被拷住的双手做了一个复杂的手势,好像是某种暗号。

    而原本踩着缝纫机的老师傅眼神陡然凌厉,眼珠转动和身边的学徒念了些话,李盛权当自己眼瞎没看到,并默默找了个坚固的掩体。

    眼看着被押送的红队队员,离押送车只有5米的时候,突然从拥挤的人群里窜出几名蒙面抢手,对着CC的队员就是一整输出,当场击毙好几名特务。

    几个眼疾手快的队员立刻掏.枪反击,火光四射中,原本扣押的红队人员跃起数丈,生生跳出几米远脱离了掌控,队员正要追,对面的火力又集中压了过来。

    一时间火星压得人抬不起头来,反观李盛由于预判得当,早就猫在掩体后面,乐得当观众。

    不过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刚才黄贵好像说过老西门不止一个队员,只为了抓一个基层队员就如此高调,有点不像张疯子的作风啊。

    可不待李盛细想,张充对着他大声呵道:“李盛别发呆了,带队追啊!”

    李盛条件反射的掏出配.枪,松懈的神经又抽紧,绝不能给这疯子瞧出破绽来,他迅速组织侦查员分散开来,实施围堵。

    可这里的人流量实在是太大了,轿车比牛车还慢,情急之下李盛抢过路人的自行车就向前追去,张充也有样学样抢了自行车。

    两人齐头并进,顶着寒风追逐一个大个子队员,目标没拐几个弯,张充陡然飞扑过去,非常迅猛的把大个队员摁倒在地,一系列操作把李盛都看呆了,张充指挥居多,竟然是这么拼命的人。

    然而对方的身手也不弱,在枪口抵住他脑门的同时,凭借自己身材高大魁梧的优势,双手用力掰动张充手腕,一下子扭转了枪口,砰,子弹如愿打偏。

    张充奋起反抗,手肘不停地击向对方肋骨,奈何对方的抗性超乎他的想象,即便吃痛也没有松手的意思,两人就像麻花般纠缠在一起。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特工处的训练不值一提。

    砰——砰——

    子弹在水泥地上擦出金色的花火,李盛举枪射击,然而几枪都打偏了,这可不能怪他枪法不好,是你们凑的太近了,怕误伤,绝对不是为了演戏更逼真。

    在李盛狂奔过去的档口,那高大的队员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挣脱了不算强壮的张充,反手夺过枪,并一把勒住张充的脖颈,往后退去。

    “开枪啊,快开!再不开他就跑了。”张充冲李盛声嘶力竭的吼道,被挟持了还不忘工作。

    疯子!

    “闭嘴,你特么是雏儿啊,死人有什么用。”李盛心里倒想一下子把张充结果了,但是子弹从自己枪管里出来,总归有漏洞。

    三人就僵持着,忽然那人推开张充,撒丫子就往弄堂里逃窜,他速度极快又熟悉走向,李盛追着追着,很快就绕的头晕了。

    在绕了几个圈子后,还是把人追丢了,李盛佯装用力过猛,趴在墙上大喘气,他用余光轻瞥张充的动向,谁知张疯子一言不发,只是抬头仔细观察弄堂的构造。

    “跟丢了,别看了。你不走,他是不会现身的。”李盛无奈的说道。

    “刚才怎么不开枪?”张充冷冷地问道。

    对于这种愚蠢问题,李盛都懒得回答,背过身掏了掏耳朵,然而张充不依不饶的在他耳边抱怨,刚才那个大个子很可能是三队的队长云云。

    那模样就像一个数落丈夫的新媳妇,李盛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他老婆贤惠着呢,要是张充这样,他宁愿单身。

    不过这人竟然把三科的几个干部的外貌特征,全记在脑子里,应该不止三科,还很可能是上海站所有露过脸的干部,李盛觉得应该重新审视张充的疯魔程度,内心的杀意渐起……

    “报告,三线已经确定g党藏匿就藏在文庙后街。”突然冲出的CC队员打断了李盛掏铅丝的动作。

    “带路。”张充面无表情的说道。

    李盛大概猜到张充的计策是打草惊蛇,先确认这里有没有g党,然后利用分批追踪术,到一个街口就用新一批队员追,被追踪的人很容易麻痹,以为自己甩掉了尾巴,而特务就能反向查到据点,直接一网打尽。

    当他们赶到文庙后街的时候,两队的队员各个持枪严阵以待,已经秘密把一栋平房围得严严实实。

    从外面看,平房藏在树荫掩映之中,视线不算好,但是对屋里的人来说,楼下的街道却能一览无余,确实是个隐蔽的好地方。

    他手下的侦查员见到长官,立刻跑过来汇报。眼前的二层平房里,约莫有七八个g党,除了一个女人,其他都是年轻小伙子,可以断定是红队的一个安全屋,g党原本有个放风的岗哨,已经被他们控制起来。

    听完李盛像冰雕般黏在地上,脑中一片混沌,周围肃杀的氛围,让他浑身上下都极度不适。今天张充可能带了不止一两个分队,情况不妙啊。

    三线的队员已经在张充的组织下,假扮邮差试图上楼敲门试探。李盛正打算让自己的人去守后门的时候,某个形迹可疑的身影引起了队员的注意。

    李盛还没看清那人长相,说时迟,那时快,身边的队员一拥而上扑倒了他,同时把那人的胳膊拧到了背后。

    就听见那人哇哇喊疼,可队员并没有松手,双膝顶住他的腰部,大声地询问,叫什么名字,上线是谁,说。

    他们CC的人都什么毛病,李盛拨开人群,瞅到那人是个年愈六十的老伯,须发皆白,身上的破棉袄满是补丁,一看就是穷苦人家的劳力,不过有些眼熟,李盛总觉得哪里见过他。

    老伯带着哭腔辩解道:“老总,老总,你们抓错人了,我只是个拉车的。有人打电话去我们车行订车,我才过来的。”

    队员把他架起来又逼问他哪个车行?老伯直言是小西门的力生车行。附近确实有这个车行。

    “闹够了,放手!你们不敢正面对屋里的一群小伙子,跑大街上欺负一个老人家,你们张股长可真会教属下啊。”李盛出声制止。

    CC的队员嚣张惯了,让李盛睁大眼睛瞧仔细了,自己怀疑老头是g党,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自己随时可以枪毙了这老头看来,说着说着竟然拔枪威胁李盛。

    瞬间,十几把枪齐齐指向闹事的CC队员,形成对峙,侦察队都是正规军人,向来不是吃素的,谁让他们威胁自家长官。

    部署完的张充也听到异响,板着脸走过来:“李科长说笑了,g党无处不在,上至八十老翁,下至八岁的孩子都可能是他们的交通员,防不胜防。”

    “那按张股长的意思,不如把街上能喘气的都抓一遍,肯定能揪出不少g党,没有章法也是一种章法吗。”李盛绷着脸嘲讽道,“或者干脆杀良冒功,报上去,数字也好看。”

    两边长官都不肯退让,局势愈发紧张,张充眼神闪烁了一下,忽的抓住老伯的手仔细查看,那是一双布满厚茧子的手,尤其是虎口和小手指的第一、第三节关节处特别明显,确实是拉车留下的痕迹。

    “看到了吧,就是个车夫。放人。”李盛一把将老伯拉到自己身后,他向来看不惯CC的队员狐假虎威,乘机欺压百姓。

    “枪别指着自己人。”张充一挥手,CC的队员先放下枪。

    明澄的阳光下,李盛也缓缓出声:“放下——还是一样,你得人去试探,我的人去后窗驻守。”

    “随你。”张充轻飘飘的甩下几句话,又到前沿去督战了。李盛长舒一口气,挥手让手下去守后窗,还好张疯子对g党以外的人都不敢兴趣。

    老伯弯腰躲在他身后,一副卑微的样子,他眼中带着点泪花,激动的握住李盛的手表示感谢,只是那只长满厚茧的食指划过李盛的手心,似有规律,李盛一愣,陡然想起这老伯正是小何同志的御用车夫,或者说她的专属交通员。

    原来真的是自己人啊!老伯许是见他没明白,又在他手心比划了一遍,李盛这才发现老伯写了一个字:弃。

    弃什么,放弃抓捕,还是放弃放水?李盛正一头雾水,想继续追问,忽然全身犹如电流划,本能的抱着老伯闪避到石柱后。

    刚躲好,两人原本站的地方就被子弹击中,斜前方的CC队员来不及躲,直接被弹头击碎了脑袋。

    冒着弹雨,李盛迅速一瞟,身前的平房已经被火力覆盖,子弹把柏油马路打的尘土飞扬,看来他们试探失败,开始强攻了。

    气血也跟着提上来,他要想办法救同志们,手腕却被老伯死死扣住,轻轻摇了摇头,老人家嘴里说着什么,可枪声太吵,李盛唯有凭借口型猜测,老伯想说:救不了。

    为什么?自己是行动队的负责人之一,自己可以的……呵……整个人虚脱下来,四散百姓的惊呼把李盛的理智拉回,同志们被捕是板上钉钉的事,若他贸然出头,同志们救不了不说,连自己都会被怀疑。

    他必须保住自己的性命,必须继续潜伏下来,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去帮助同志。而且再让张疯子扩大战火,百姓很可能被流弹误伤。

    周围枪声不绝,李盛明白了小何同志特意找交通员提醒自己的用意,拜别老人后,就回归自己当下的工作——抓捕g党。

    沥青燃烧后的刺激性气味,熏得人胃里恶心,李盛捂着口鼻,穿梭于枪林弹雨中,那幢小楼里似乎有不少的武器,张充已经派了三拨人冲锋,还没拿下来。

    “你们这样强.冲不行,他们在楼上射.击,地理上有优势。”李盛找到掩体后的张充,认真地分析情况。

    “那又如何,子弹总有打光的时候,到时候他们一个都跑不了。”张充自信满满的说道。

    没办法,李盛只能用激将法:“是啊,到时候再死几个平头百姓一起算到你的战果里,你张股长就威风了。”

    “早就设立警戒了,你别光抱怨,怎么不出出主意?”张充反问道。

    不得不承认,张充是少数带脑子干活的人,当然他可不是好心,自负如他,只是不屑自己的战绩里掺了水,李盛又说道:“你找几个人去外面烧几个火盆再找几个鼓风机,把烟吹到二楼。”

    身旁的张充半信半疑找人去做,果然有人憋不住,边咳嗽边跑向窗户,那人刚跳窗,手铐立即把他铐上,被架着送到车上。

    “做得不错。”张充难得夸赞人。

    可李盛笑不出来,冷淡的回道:“我们就是专干抓人的,没有两下子,还能干得了这一行?”

    为了百姓们能恢复正常生活,他得速战速决,借着烟雾掩护,李盛的侦察队联合张充的队伍组织第四次冲锋,两队人从旋转的长楼梯蜂拥而上。

    屋内的人也不笨,躲在门后暗中射击,你来我往,特务一点便宜都没讨到,李盛和张充躲在一楼的厅堂里,只能从旋转楼梯的间隙观察战况。

    突然,楼上的人甩出几个铁疙瘩。

    李盛脑子飞速的运转,当他瞪大眼睛看清来物时,几乎是本能反应,扯着张充的衣领就向门外飞奔,一个长跳就势卧倒!

    轰——

    脑袋嗡嗡作响,李盛只觉得背后有滚烫的热浪飘过,伴随着强大的气流,他后心像是被熊瞎子重重拍了一巴掌,猛地喷出一口热血。

    剧烈的爆炸把门窗全都震的稀碎,玻璃渣散了一地,这一幕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至于最先上楼的特务,无一例外全去地府报道了。

    怎么会这样?同志们最后选择了与特务们同归于尽,李盛虚弱的翻了个身,二楼的窗户变成了无数重影,他紧闭双唇,把所有的呜咽合着血腥味,通通咽入肚中,对着窗户的方向,默念对不起,对不起……

    潮水般的痛楚涌上心头,李盛红着眼瞪向已经昏迷的张充,杀了张疯子!杀了他!

    巨大的信念支撑李盛坐起来,他抖动的手刚扣下保险,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恍惚中,李盛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一颗接着一颗,他已经懒得计较外面的天气,就是有人和他说晚上看见的叫太阳,他都认,因为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黑暗还是光明。

    这时,李盛感觉到有人一步一步的靠近,谁?没人回答。那人在他身边不吭声,唯有诡异的喘气声离他越来越近……

    对未知的恐惧感,令他用尽全力挣脱黑暗,终于刺目的光晕划过,他不适的用手遮挡,身上的条纹病号服表明自己在医院。

    周遭传来起此彼伏的惊呼,最先露脸的是吴秘书,然后是其他的一些手下,再瞥了眼窗外,黑漆漆没有一点颜色。已经晚上了吗?

    被叫来的医生查探一番后表示,李盛被炸弹的余波碰撞,有轻微内脏震荡,留院观察几日便可。

    手下们见李盛无甚大碍,七嘴八舌的讲起了今天的搜查情况,原来那里是g党的一个武器库,可惜基本都被他们炸完了,尸体都凑不全,仅有两个跳楼受伤的g党被带走。

    另外张充醒的更早,来探望过李盛,见他还在昏迷,不顾医生劝阻强行出院,回去工作了。

    对张疯子的行为李盛不感到意外,他现在只有对自己深深地厌弃,今天同志们的死也有自己的一份,是自己逼死他们的,讽刺的是自己想救的救不了,不想救的反倒顺手救了。

    “不好意思,探视时间已经过了,病人需要休息。”戴着口罩的医生推着医疗车进入病房。

    在吴秘书的要求下,手下们悉数离开病房,随后吴秘书贴心的关上病房门,他应该会守在门口。

    人全走了,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在紧闭的病房愈发浓重,医生丁零当啷的不知道在准备什么,李盛不关心,呆呆的望向窗外,外面似乎真的在下雨。

    “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李科长伤好了,记得请我吃饭,让我也沾沾福气。”医生忽然长叹一声,口吐清冽的女声。

    认出医生是清澄假扮的,李盛回嘴:“呵呵,我差点死在自己人手里,这种福气你想沾?”

    为了缓解压抑的氛围,清澄跟着开玩笑:“被自己人误伤了,结果还得国府当冤大头,掏钱帮你治疗,总的来看,咱们这波不亏。”

    李盛被清澄的乐观逗乐了,哈哈哈笑了几声,随即脸色一沉,他大胆提议:“我们该反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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