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瑞金。

    三更,周围伸手不见五指,春梅靠着墙根,尽量减少自己的脚步声,鸡窝里面传出来的异响很不对劲,仿佛有三四只老鼠在干草堆上乱窜。

    鸡圈里面的老母鸡似乎也感觉到了这种动静,扑闪着翅膀,“咕咕”乱叫声中充满了焦躁和恐慌。

    半夜鸡叫,哪有好事!春梅离入口更近了,鸡屎尿混合在一起,臭烘烘的气味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一双黑眸四处打探,生怕错过什么,柱子上亮着煤油灯,鸡窝里比外面稍微亮些,春梅的呼吸急促起来。

    当接近声响来源时,一道黑影朝她袭来,春梅心头一跳,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两人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

    “张春梅!”

    “鲁威。”

    双方都没料到是对方,慌忙后退,鲁威站在阴影处,肩上背着包裹身着便服,即便看不真切,春梅依然感觉到他目光里的冷意。

    摸着胳膊上浮起的鸡皮疙瘩,春梅掌心已经沁满了汗水,她故作轻松的伸出手,调侃鲁威大半夜不睡觉,来偷鸡蛋,被巡逻的自己抓到就得罚款。

    拍开春梅的手,鲁威翻了个白眼,声音比早上那会沙哑了不少:“又想买什么呀,差多少?”

    春梅“噗嗤”一声笑出来:“我想买的东西多了,就你那点补贴,自己留着娶媳妇吧,既然不是偷鸡蛋,你来合作社干啥哩?”

    直勾勾的目光扫过去,鲁威解释自己路过此处也听到响动,怕有人偷鸡,结果就是几只大老鼠,他一跺脚就全跑了。

    对于男人的解释,春梅没有刨根问底,转而问起了他为啥大半夜背着细软,难道部队有集训?

    “不该你的问少问。最近白匪猖獗,姑娘家别乱跑,巡逻完早点睡。”鲁威的声音冷冽,语气里带着几分森寒的杀意。

    “我怕啥!我可是民兵游击队的队长。”春梅朝鲁威挤眉弄眼,“我送你的香囊还戴着哩。嘿嘿,真乖。”

    闻言鲁威脸上一红,别扭的说道:“主要是实用我才挂的,快端午了,蛇虫鼠蚁都冒出来,挂着艾草香囊,在野外能防蚊虫。”

    事情有转机,春梅扑上去摇晃鲁威的手臂,撒娇道:“我懂,我懂,走,我帮你提灯,咱俩一起出去就说赏月,省的看城门的问东问西,探听军事机密。”

    鲁威犹豫的片刻,春梅硬拽着他朝城门走去,曝光在光亮下,鲁威不适的垂下头,所幸小镇人都睡得早,大晚上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

    “站住,城门已经关了,二位同志,明早再来。”守卫拦住正欲出城的两人。

    没用春梅准备好的说辞,鲁威义正严词的说道:“看清楚我是谁,侦查排报告附近有白匪出没,我现在要去驻地,速速开门。”

    不过守门的小战士恪尽职守:“可以开门,但是烦请鲁团长拿出军委给你的集合电文,或者左转去镇政府找值班人员开张出门证明。”

    “你们都是教条主义,战场情况瞬息万变,要是延误了军机,当心给你一个大处分。”春梅狐假虎威的跳出来,迅速往小战士手中塞入一枚绿色的徽章,“大晚上的公章都锁起来了,值班的拿不到,这样,你带着我的信物去洗纱巷三号找赵科长补开,公章钥匙都在他手里。先放我们走。”

    小战士见到徽章,眸光一暗:“稍等,我打个电话。”

    不一会儿,小战士微笑着给两人开门,军情紧急赵科长允许特事特办,晚点他来补开出城证明。

    夜晚的山道像是一张黑乎乎的巨网,当中穿插着茂盛的参天大树,抬头根本见不到天空,没有经验就会迷失方向。

    春梅和鲁威一前一后,春梅一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边顺手摘下路旁的野花,鲁威似乎有心事,春梅问他什么都应付的“嗯”两声,显得魂不守舍。

    鉴于鲁威敷衍的态度,春梅赌气将瞎摘的野花通通朝他头上砸去,四散的花瓣从他肩膀滑落,鲁威这才回过神来,厉声质问:“你干嘛!还有那个赵科长是谁啊?”

    “天啊~赵科长你都不知道,我们鼎鼎有名的妇女干部,我的榜样!”春梅瞪大眼睛叉腰反问道,“怎么只许男人当官,不许女人当官?”

    “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苏区男女平等,就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头,有些好奇。”鲁威有意带着春梅在森林里兜起圈子来。

    “少见多怪,你就是不关心我们的妇女工作,这次中.央下定决心要破除封建制度,提拔了一大批基层干部到中.央,你看咱们排得苦情戏,看似是一夜之间排好的,其实……嘿嘿,真的是一夜之间排好的,人多力量大,剧本还是我手抄的呢。”春梅天真地眨巴眼睛,转移话题。

    “你们真厉害。只是她一个基层干部为什么有权限开城门呢?”鲁威的脸色铁青,一把拽住春梅的胳膊,用力将她拖到身前。

    忍着手臂上的疼痛,春梅告诫自己不能哭也不能尖叫,鲁威说翻脸就翻脸,硬碰硬不会有好结果,能拖一时算一时。

    “还权限,来来,要不你自己回去问问,人家凭啥给你开门。”春梅一甩胳膊冲到前面,却又猛的停住,回头瞥了眼鲁威,“好心当成驴肝肺呢,还不是看在我张春梅平时积极进步的面子上。我信你,人家信我,同志之间就该互相信任啊。”

    大概想起什么,鲁威面上闪过一抹愧疚。他不敢面对春梅委屈的目光,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转身走进了一条漆黑的小路。

    见鲁威要走人,春梅立刻从衣兜里扔出一朵野花,转头看了看回城的大路,一咬牙,朝着鲁威离开的方向奔去。

    稀疏的月光从树叶间撒下来,鲁威步伐加快,春梅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然而她不依不饶的劲头实在磨人。

    终于鲁威憋不住了,不耐烦的说道:“你怎么又跟来了,赶紧回去。  ”

    “你等等我,我有话同你讲哩。”春梅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

    “等我回来再说,你……”鲁威话没说完,身后草丛里传来“沙沙”的响动,他浑身一颤,蒙头向前跑去,春梅来不及多想也撒腿跑起来。

    进山的小路满是荆棘乱枝,跑起来极不顺畅,滋啦,春梅衣服上又被树枝挂了道大口子,体力渐渐不支,每喘一口气,胸口都憋闷的疼。

    但是她不能放弃,要坚持的久一点,再坚持一点,绝不能让鲁威单独进山,不然以他的反侦察能力,没人能找到他。

    晚间的林子,一点风吹草动就会传老远,她故意扯着嗓子喊:“鲁威!你抬头看看月亮又大又圆,别走这么快。鲁威,等等我!”

    此举好像触怒了鲁威,他猛然回头一把捂住了春梅的嘴,将人拖进更深的树林里,死死按住。

    铁剪似的手臂挣脱不开,春梅感觉自己整张脸都要变形了,不争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不怕肯定是假话,只是她不敢松懈半点,情急下蹬掉一只鞋。

    “别动!别说话!等会儿进山了再放你。”身后传来了鲁威低沉的威胁,他的呼吸喷洒在耳畔,春梅立即噤若寒蝉,点点头表示不敢,手指却慢慢摸向腰间。

    砰!

    巨大的枪声格外刺耳,草丛里,鲁威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受伤的侧腰,眼中凶光毕露,忽的抱住春梅重重砸在地上。

    冷汗“唰”的流下来,春梅咬紧牙关,蹬开鲁威翻身一滚,举着冒烟的匣子.炮又连开数枪,一时间火星四射。

    环境太暗,春梅失了准头,竟然一枪都没中,而鲁威凭借多年的夜战经验,他反手抢过匣子.炮,一枪托甩过来。

    “嗙”,春梅脑中顿时泛起白雾,眼前看出去的东西都亮起星光,可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鲁威的脖颈,就着耳朵一口咬住。

    啊——鲁威吃痛,惊叫一声,匣子炮飞出老远,掉到了草丛里。铁拳下意识挥出,一下击中春梅的腹部,疼的她瞬间冒出泪水,嘴一松,鲁威立刻推开春梅,几乎同时拔出自己的配枪。

    嗑哒,嗑哒……扳机扣了几下,没有枪响,春梅一抹鼻子下的血迹,诡异的笑了,早在下午给他挂香囊的时候,自己就把他的弹夹卸了,鲁威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个人都屏息凝视着对方,下一秒,两人齐齐扑向匣子.炮掉落的地方。

    风儿吹起草丛沙沙响,春梅即将要碰到枪身,脚脖子忽然被人抓住向后拖去,鲁威压上来,凭借身形优势,死死掐住春梅的脖颈。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头有些发昏,可脚下踩着的碎石刺痛无比,又将春梅的神智拉回来,她知道自己已快没有力气再跟鲁威纠缠下去,必须速战速决。

    这时,指尖触碰到一根断树枝,她想都没想,朝着鲁威的伤口狠狠扎了进去,与此同时,鲁威也摸到了匣子.炮……

    砰砰!  树梢上飞鸟四散,像一阵黑色的旋风在空中旋转着,几秒就消失不见了。

    陡峭的窄石路上,几人举着火把,骂着脏话,鲁威赶紧停下脚步闪入一块岩石后面,祈祷他们快走。

    “人呢?”

    “不知道,血迹到溪边就没了。”

    “继续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

    等追踪的人离开,鲁威捂着受伤的腰,蹒跚迈入一处山洞,山洞里泛起一阵寒气,即便当下已经入夏,洞里却冷得让人想穿棉袄。

    山洞狭长形成一条天然的通道,前方的通道没有丝毫光亮,鲁威依仗脑中熟悉的地图向深处走去,地道渐渐上升,空气也温暖了不少。

    眼前陡然出现一丝光亮,凭着微弱的光线,鲁威摸索到向上的楼梯,心下一横向高处爬去,轻轻推开木板,一阵檀香味袭来,宝象庄严的佛像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向地上的可怜虫。

    出口就开在佛像的莲花座之下,鲁威嗓子发干,慢慢爬向旁边的空蒲团,用仅剩的力气敲响了木鱼,哆哆哆,哆,三短一长,救命的信号。

    黄帘翻动,一个身穿黄袍的胖和尚蹲到他声旁,焦急的询问:“你怎么跑这来了?出什么事了?”

    不等鲁威说话,哐哐哐,有人大力敲着山门,叫嚣着再不来开门,他们就要破门了。

    来者不善,胖和尚只能先把鲁威藏到大佛后,脚尖一踢,软垫正正好好盖住地上点点血迹,这才打开山门。

    门外是五六个手持枪械的汉子,一开门便飓风似的冲了进来,将小庙堂塞得满满当当。

    胖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缘何夜闯本庙啊?”

    “大师,我们正在追捕一名逃犯,请问你见到有个受伤的男人进来吗?”为首的男子掏出一本证件表明身份。

    胖和尚摇头道:“善哉善哉,贫僧刚做完晚课,未曾见到歹人闯入。施主若要搜查请自便,就是勿要惊扰到佛祖,坏了佛门清净。”

    为首的汉子点点头,示意同伴搜查屋内每一个角落,而他则站在大殿中央环视四周。胖和尚老神在在的坐到蒲团上,自顾自的敲起了木鱼。

    靠在大佛背后,鲁威捂住嘴尽量减少自己的呼吸声,不一会凌乱的脚步声都汇集到大殿,有个汉子报告:“除了佛像这,都找遍了,没有。”

    “佛像啊——”为首的汉子尾音拖得老长。

    木鱼声停,胖和尚不卑不亢的说道:“我佛慈悲,施主别忘了你刚怎么答应贫僧的,我记得苏维埃的政策里有一条就是尊重我们的宗教习惯呢。”

    “对不起,打扰了。”为首的汉子沉吟片刻,转身向大殿外走去,同伙也都纷纷跟随而去,只留下了胖和尚和鲁威。

    又等了好一会儿,鲁威确定追捕的人都离开了,从佛像后探出脑袋,招呼胖和尚扶他出来。

    仿佛没有听到,胖和尚依然坐在蒲团上岿然不动:“施主,我们庙小留不了大佛,请你尽快离开。”

    鲁威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你个假和尚不就是怕我暴露你们站点吗,你要是不送我下山,我现在就放一枪,引他们回来,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

    “你这家伙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的厢房里有套僧袍和度牒,剃了头给老子快点滚。”胖和尚咬牙切齿的回道。

    “哼,你打发叫花子,我存在你这的二十斤烟土呢?现在就拿出来给兄弟当路费吧。”鲁威眼神一冷,枪口指向胖和尚。

    “二十斤烟土!你胃口不小啊,怎么不抽死你。”胖和尚猛地站起来。

    哈哈哈哈,鲁威毫无征兆的大笑起来,那笑声又像是哭声:“我的胃口都是被你们填大的,你们毁了我的时候,就该料到有这一天。快把烟土给我!”

    他们的争吵声引来了两个持步.枪的灰衣沙弥,两边形成了对峙。

    “妈的,别以为老子不敢杀你。你们这种细胞,老子要多少有多少。”胖和尚额角青筋凸显,一张肥脸涨得通红。

    枪口再次往胖和尚的胸前顶了顶,鲁威意有所指:“可只有我能当零号的替身。我走了,零号的嫌疑才能彻底洗干净。但凡我死了,留下的那一点蛛丝马迹,就会曝光。哈哈,他们会知道,有个隐藏更深的零号细胞……”

    “闭嘴!”胖和尚暴躁的打断鲁威的话,“二十斤烟土没有,只有十斤,爱要不要。”

    “我不管,二十斤烟土,一斤都不能少,缺的发报让他们给你送上来,零号可比你想象的值钱多了。”鲁威冷漠推了一把胖和尚,胖和尚脸色青白,额头全是豆大的汗珠。

    他看着鲁威,眼睛里闪过一丝怒火。鲁威继续谈判:“我只是要回属于我的那份而已,没问你多要,你平时贪的都不止这点了,咱们各退一步,钱货两清,今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或者我死前拉你们一起垫背,这笔账怎么算你瞧着办。”

    最终胖和尚叹了口气,挥手让小沙弥去发报,再送十斤烟土上山,花钱送瘟神。

    鲁威捂住伤口,满意的靠在柱子上,兀然一股难以言明的寒意从脊背上窜上来,手不受控制的痉挛,好冷,他警惕的望向胖和尚,还好他背对着自己,没发现自己的异样。

    握拳的手背已经青筋暴起,鲁威跌跌撞撞的推开木窗格,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屋外的热气,摸着腰间的香囊感慨脱口而出:“今晚的月亮真的又大又圆!”

    “你他.妈.的还有心情看月亮,赶紧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脏了老子的地方。”胖和尚不耐烦的甩过来个军用医疗包。

    伸手接住,鲁威抿唇解开衣扣,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咬开酒精瓶盖,一股脑倒在伤口上,痛苦的低吟都压抑在喉间,伤口上撕裂的疼痛,稍稍缓解了身体的寒冷。

    只是随着寒冷消散,一股疲乏之感排山倒海的袭来,眼睛望出去的东西都模糊了,鲁威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胖和尚一看笑的龇牙咧嘴:“呦呦呦,烟瘾犯啦,要不我给你点一支。”

    “放屁,老~老子是……困了。”鲁威嘴唇哆嗦,话都说不清楚了。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你这样死扛,一会怎么下山啊。抽一口缓缓呗。”胖和尚将他掰过来,拍了拍他的脸颊。

    “不要~我自己,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啊——”鲁威抱紧脑袋痛苦的嚎叫,突如其来的钝痛,一阵高过一阵,他想把自己的脑浆挖出来,也许挖出来就不痛了。

    “别跟我客气,最后一支烟不算在你那二十斤里,是我的私货,算兄弟我给你的践行礼,不枉我们相识一场。”胖和尚不知从哪摸出一支漆黑的竹枪,又用牙签挑着烟膏点燃,抹在烟盒上。

    奇异的甜香在大殿弥漫开,掩盖了清淡的檀香味,鲁威张大嘴贪婪的呼吸着空气,像是憋在水底快要窒息时,有人把他捞出来。

    “抽吧!”胖和尚贴心的将烟枪递到鲁威手心,鲁威颤抖的手端住烟枪,吸了下鼻子,浑身凌迟的痛楚磨灭了他最后的意志力,太痛了,一口,就再抽一口……

    突然门外传来几声凶恶的狗叫,鲁威手一抖,烟枪滚落在地,他顾不上体面,一边抽搐,一边蠕动着爬向烟枪。

    电管火石之间,一只大黑狗从窗口一跃而入,三步并做两步扑向鲁威,对着他腰间撕咬起来,直到将他腰间的香囊撕的粉碎。

    “他.妈.的,哪来的野狗,吓死老子了。”胖和尚撸起袖子,骂骂咧咧抄起一旁的扫帚,作势要去教训狗。

    他话音刚落,一梭子弹贴着他光秃秃的脑门,“当”的一声嵌在了柱子上,顿时胖和尚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扫把也掉到了地上。

    院落外传来密集的枪声,胖和尚这才缓过神来,连忙转身朝密道跑去,可还是慢了半拍,那只黑狗猛地窜过来,对着他的大屁股一口咬住。啊!胖和尚发出一声惨叫,扑倒在地。

    “不许动,举起手来!双手抱头!”

    几道黑影闪现,他们手上都拿着家伙事,胖和尚肥硕的身躯瘫软在地,一双眼睛瞪得滚圆,任由闯入者将他捆成粽子。

    嗙!嗙!嗙!巨大的撞击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鲁威发疯似的以头抢柱,身后两个汉子根本拉不住他。

    “你们快找绳子把他绑住!”门口传来大喝的女声,正是背着步.枪的张春梅。她冲锋般一把抱住发狂的鲁威,“鲁威,鲁威,你想想家里的二老。快绳子!”

    三人齐心协力终于控制住鲁威。即便被绑住他依旧挣扎着想撞墙。啊!鲁威发出的嘶吼已经不是人类了,倒像是山中的野兽。

    温热的血从他额头一路流到脖颈里,春梅掏出帕子想为他擦拭血迹,但是手刚伸到他眼前,就被咬了一口,另外两人花了好大力气才讲春梅的手拔出来,春梅怕他咬断舌头,干脆将帕子塞入他的口中,手上的痛哪里比得上心底的痛。

    院外传开整齐的脚步声,春梅心中一阵激动,大部队终于来了。

    一个穿中山装的青年从屋外走来,他脸色冷若寒霜,对手底下人挥挥手:“带走。”

    “赵科长。”春梅朝男人敬了个礼,痛心疾首的朝鲁威的方向望去,思绪回到了一小时前。

    砰砰!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春梅睁开眼睛,就看见鲁威双目赤红,悬空的手里枪口朝外,他几乎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到底是谁?”

    “我是张春梅,你家对门的小梅子。”春梅一字一顿的说道,眼泪从眼角悄悄滑落,知道他想问什么,但能说自己其实是秘密调查组的组员,专门来监视他的吗,不能,她不能说。

    “张队长,你没事吧!”

    “鲁威,放下枪,不要一错再错。”

    追击的人四散开来,他们已经被一队真枪实弹的士兵包围。

    心脏突突的跳,春梅太阳穴被枪管顶住,自己俨然成了鲁威的人质,她咽了下口水劝道:“鲁威,你也是党员,应该知道组织的规矩,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呸,你懂个屁,老子犯得是杀头的大罪。”鲁威喘着粗气,隔着衣服春梅也能感到他身上烫的厉害。

    “鲁威,我知道你是被特务迫害的,可你死了,我们不高兴,特务才高兴。”人未到,声先至,持械的人员让出一条通路,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青年走出来,他面上看不出悲喜,像是座冰雕。

    鲁威见青年进了包围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少废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青年不慌不忙的回道:“亏得春梅还帮你求情,说你平时除了有些市侩并不贪小,还积极热心帮助群众,算条有情有义的汉子,如果你愿意配合调查,戴罪立功,我可以为你争取减刑。”

    咦?自己啥时候为他求过情,春梅眉头紧蹙,赵科长咋胡说嘞。

    不管怎么样,春梅感到他的心跳频率加快了,以多年对鲁威的了解,知道他听到减刑就心动了,但他又不想表现的太明显,依旧恶声恶气地说道:“你谁啊算老几,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我姓赵,名丰年,没听过也没事,我的确算不上老几,受伍豪委托,当个传声筒而已。”赵科长字正腔圆的说道,“他要求我们一定要好好调查,绝不能暴力刑讯,给遭受迫害的同志以二次伤害。”

    鲁威顿了一下,失落的哽咽道:“周副主席也知道了,人就不能踏错一步,一步错,步步错。”

    “知道自己错了,说明你还有救,我给你三分钟考虑,到点了,合作或者送你上路,选一个。”赵主任扬起下巴朝远处的山包瞅瞅,似乎那里也埋伏着人。

    思绪转回庙宇,春梅拦住赵科长求情道:“鲁威算是戴罪立功,请你别把他当做囚犯处理,能不能不给他戴手铐?至少……至少先送他看病,他生病了。”

    “我明白,我会先送他去医院治疗,其他再议。”赵科长神色未变,背着手走进后院,“今晚还没结束,我们得帮欧阳端掉城里的特务站点。一会儿我发报,你学着点,以后会有用。”

    “好!”刚才的气氛太紧张了,不敢提私心,现在有了科长的保证,春梅长长的舒了口气,也跟着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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