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下,水泥地板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弄堂里偶尔传来几分犬吠和“叮叮当当”的风铃声,正常的引不起任何注意。

    在一个不起眼的石库门里,厅堂内一群人神情紧张的围坐在木桌前,木桌上放着一只磨损严重的陶罐。

    处于正中的清澄拿起陶罐摇了摇,窸窣的摩擦声打破了沉默,仿佛命运的召唤。

    她让同志们逐一从罐子里掏出签纸,签纸上的数字就是他们出发的顺序,也是他们撤退路上的唯一代号,直到他们安全回到“老家”,才能重新启用本名。

    等大家都确认好了自己的代号,清澄展开了一张手绘的地图,地图上用红线标记了一条曲折的路线。

    “同志们,今晚是我们撤退的黄金时间,苏州河沿岸的特务头子住院了,小特务们群龙无首,都在摸鱼混日子,所以这次我们分两条路线。”清澄用筷子沿着红色的线条划了一下。

    线路一,先走水路,坐船做到青浦,青浦站附近有个CC的小站点,可能会有一两个特务盘查。但是不要怕,因为那边的通缉令只有画像,同本人有七分像就不错了,更别说大家都经过了乔装。

    清澄拿出一本证件本介绍,每个人的身份证件都盖过公章,完全合法,只要大家咬死自己的身份,没人能拿你怎么样,千万不要因为慌张而露出马脚,把自己成当中秋大礼包送给特务。

    她话音刚落,大家都哄笑起来,清澄跟着微笑,心中却紧绷着一根弦,线路一虽然慢些,其实安全系数更高。

    CC青浦站出了名的懒惰,没有上级的死命令,谁还巴巴的给自己加班,反正山高皇帝远,什么时候干活,他们自己说了算。而且在青浦站,大家乘坐的列车班次可以更分散,不聚堆,沿途遇到特务盘查的概率就会降低。

    危险系数高的要数线路二,清澄指了下自己,跟她坐车去北站,直接上车。

    这趟从上海到武汉的列车,只有南翔和九江两个经停站,是老王和姜云把列车时刻表翻烂了,才找到这辆特快中的特快,半年仅发一班车。

    南翔站附近没有特务站点,意味着同志们只要能坐上这趟车,大家就能一路坐到九江,九江当地会有交通员接应大家回“老家”。缺点是北站的特务非常多!

    至于选择哪条路线,组织会根据车站的最新情况调整,当然如果有特别想走的线路,也可以提前申请。

    “我想申请坐船走。”齐可均举起手来,他手上捏着的数字是一号,大概想同女儿再多待一会。

    清澄满脸为难:“对不起,老王特意关照我,只有你和老李必须跟我去北站,认识你们特务太多了,经停站站越多,对你们来说暴露的风险就越大,尤其是旅途后几天,人一疲惫,难免露出破绽。”

    “老齐,拿我的签,我没牵挂,先走一步。”李石发不由分说抢过一号签,换成了自己的二十号签。

    “老李,谢谢。”齐可均声音哽咽了,怜爱的摸了摸身旁齐湘的脑袋。

    “大家安静,路线说清楚了,我们讲一下撤退的规矩,一定要认真听。”清澄的语气瞬间严肃。

    第一,除了衣物和生活日用品,不许带任何多余的东西,尤其是违禁品,贴身携带也不许,特务随时会搜身。

    第二,尽量不要偏离预定路线,咱们所有的路线都经过交通员同志的实地走访排摸,相对安全。

    如果有特务盯上他们立刻换车,火车沿途的站点,都有我们的同志,大家如果遇到困难就找车站里的小贩买一包五力牌香烟,接头暗语都让大家背过了,就不再复述。

    若是在列车上遇到跟车特务,就去用餐车厢点一份芦笋炒鸡胸肉,不要酱汁……众人聚精会神地听着每一个字,频频点头,都是一副努力记忆的模样。

    第三,清澄声音陡然提高,万一,她说的是万一有同志被特务带走,同车厢同列车的同志都不许营救,特务能带走一个就能带走两个,三个,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其他人必须继续前进,不能停下来,为革命保留火种。

    “最后,”清澄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无论我们以后能否再次相见,都请记住,我们的信仰比我们的生命更重要。牺牲是为了一个更好的明天。再见,同志们!”

    空气沉默了几秒,屋内忽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灯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神情坚定又庄重。

    一束强光刺破夜色,黑皮列车呼啸而过,整个站台震了震,很快在喧闹中恢复平静。

    另一侧停驻的蓝皮列车发出宛如毒蛇的嘶嘶声,蓄势待发,清澄在流动报摊买了份报纸,报纸里还夹着一张泛黄的列车时刻表,这意味着一切照计划行事。

    不远处有两位身着朴素的女士,其中一位穿着阴丹士林蓝旗袍的气质大姐,正是乔装后的齐可均。

    齐湘拉了拉齐可均的衣袖,依依不舍道:“爸……八姨,到地方,记得给我写信。”

    齐可均将眼睛红肿的女儿搂在怀里,安慰道:“傻孩子,我只是调岗,换个地方工作,又不是不回来了,乖,别哭了,妈妈要是看到你眼睛肿了,她也会难过的,八姨不在,你要替我照顾好妈妈,还有弟弟们。”

    “嗯。”齐湘哑声点点头,眼泪一滴一滴砸在父亲肩头。

    “还有工作,竟然选择了演艺事业,八姨肯定全力支持,红不红没关系,只要你演的我都爱看,但是要多演些接地气的,反映穷苦老百姓真实生活的剧集,为他们宣传发声。”齐可均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齐湘吸了吸鼻子,好像想起什么,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眼镜盒:“八姨,这是我用第一部电影的工资买的,我怕那边没地方配,提前给你备一副。”

    齐可均一愣,嘴唇颤动强忍着没掉下泪来,只是望向女儿的目光里多了几丝欣慰,他小心翼翼地将眼镜盒收了起来,遗憾道:“真想再吃一次妈妈做的红豆糕啊。”

    可惜,特务盯他夫人盯的太紧,为了丈夫的安全,她选择了在医院留守加班,为女儿的送别分担压力。

    “会有机会的。”清澄走近插嘴道,“姐,你先过去,等稳定下来,我们就去看你。”

    “哎,一定要来,我亲自做饭给你们吃。”齐可均激动地握紧清澄手。

    谈话间,两名巡逻的特务走了过来,清澄顺势拉过齐可均,按住他的脑袋,哭喊道:“姐啊,你自己在外,一定要吃好喝好,家里有我呢。”

    齐可均心有灵犀的别开脸,一个劲点头:“知道啦知道啦,你也要保重身体。”

    两名小特务只是朝他们瞥了一眼,就继续向前走,很快消失在视野中。清澄这才松开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换上灿烂的笑容:“姐,上车吧,一路顺风。”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齐湘咬唇盯着父亲,眼泪扑簌簌的又滚落下来,朝父亲挥手告别,齐可均眼圈也有些红了,冲两人招了招手,转身登上了火车,生怕慢一秒,他的腿就再也迈不动了。

    “晚上好,女士,您是二号车厢,1号包间,请往左走。”检票员露出职业的微笑。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车轮缓缓转动。清澄站在车厢门口,她的目光穿过车窗,仿佛看到了那些散落在各个车厢的同志们,只要我们走在相同的道路上,一定会再见的。

    她扯了一下恋恋不舍的齐湘,点了点怀表,示意还有一批同志要送呢,至于列车上,她早就安排好了。

    就在列车要驶出站台时,三个黑衣人依次跳上了行驶的列车尾,猛地拉开早就关闭的车门。

    呼,一股强大的气流吹翻了李石发盖在脸上的帽子,他心跳一凝,慢悠悠地弯腰捡帽子,同时用余光观察打开的车门。

    三个黑衣特务气势汹汹的从他身旁一闪而过,随后车门“砰”得一声被甩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幸好不是冲他来的!李石发刚想松一口气,可下一秒他又提起了心,不是冲他来的,就是冲别人呗!

    这可怎么办,他所在的十四号车厢是列车的末尾,与前面的同志们相隔遥远,根本来不及通知前面的同志转移,而且他不知道所有人确切的座位号,更不清楚特务倒底要抓捕哪位同志。

    前方不时的爆发出乘客的咒骂和尖叫,李石发心脏绞的生疼,他要是马上从特务身旁经过一定会引起怀疑,可用餐在正中的七号车厢。

    电光火石之间,他瞥到了打开的车门外,请勿触摸的提示牌,下方是一个上锁的铁匣子,有些生锈,不知道是干嘛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李石发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前面,叼住一根烟,悄悄挪到车尾,关上后车门,假装自己出去抽烟。

    昏黄的顶灯一晃一晃,开锁的手指止不住颤抖,李石发深吸一口气默念冷静,必须冷静,组织安排他坐在车尾,就是让他断后呢。

    “嗑哒”,李石发迫不及待的打开匣子,一个红色手闸,还有枚绿色的按钮,手闸旁没有闪电标志,不是电闸,应该是紧急手刹。

    不能用,李石发摇摇头,视线聚焦在那枚绿色的按钮上,这个大概是某种启动装置,死马当活马医,按了!

    按钮上的绿灯闪烁了一下,然而等了几秒,车厢里什么变化都没有,会不会是通讯装置?类似铃铛。李石发眼珠转了一圈,立刻又按了几下,用暗码打出了有特务的警告。

    紧接着李石发迅速将铁匣子恢复原状,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再等一分钟,去用餐车厢,否则他自身难保。

    列车的控制中心,电铃响了一声,随即跟炸弹落地似的,令人头大,列车长骂骂咧咧的冲出来:“小山!你是不是又没关好紧急制动的盒子?”

    一个身着连体工装的小个子慌忙跳出来解释:“莫啊,我肯定关好了。再说了,盒子上有字。”

    “板马日,万一是个文盲咧,苕头日脑的(傻乎乎的),还不去看,哪个手贱的客人乱搞。你告诉他们,搞坏了,就让他们赔钱。板马日的。”列车长是个暴脾气,一边骂一边催促工装男人去查看。

    原本愤怒的列车长一转身,见到旁边打开的包厢里,有位气质女士瞧他,红着脸捋捋稀薄的头发:“对不起,女士,打扰到您休息了,祝您晚安。”

    说完风也似的溜走了,包厢里的女士不是别人,正是齐可均,她刚刚听到了暗语,虽然隔着一扇门不是很清晰,但确实是自家同志发的警告,后面出事了。

    快去餐车!齐可均脑袋里只有这个念头,时间紧迫,他恨不得脚底装上风火轮,一下子飞到七号车厢,只是面上得云淡风轻,免得引起他人注意。

    临近七号车厢,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缓缓走向餐车,车厢里坐着几个人,有看报纸的,有聊天的,老齐随机找了个靠近角落的空位坐下,摇了摇桌上的铃铛。

    列车服务员恭敬地递上菜单,齐可均快速翻了几页,说道:“我要一份芦笋炒鸡胸,不要酱汁,谢谢。”

    “好的,女士,请稍等。”服务员收回菜单,微笑着离开。

    一股失望的情绪涌上心头,齐可均急得浑身发热,不由揪住了垂下的餐巾,这个服务员不是我们的人啊,人呢?

    “您吃的真健康,芦笋炒鸡胸本就没啥味儿,您连酱汁都不需要,怪不得身材保持的这么好。”一个标准国音从旁边传来。

    看报纸的男子放下报纸,酒糟鼻子,戴着副黑框眼镜,朝齐可均友善的笑笑。

    这人好眼熟,哪里见过呢,哎,不就是乔装后小何的未婚夫吗!齐可均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先生,您真会说话,医生说我血脂高,平时得多注意,现在物价太贵,生病也生不起。”

    “可不是吗,这年头谁生的起病啊。”高峻霄笑着挪过来,“鄙人姓白,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你年纪看上去比我小,叫我葛姐吧。”齐可均迫不及待的分享,“这趟列车真不错,连三等座都没,最末等的也是二等座,其他列车,不谈了,我就怕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混上车,少了东西你都没处说理。”

    “那你这趟,可真能放宽心了,鄙人不才,刚好是名警察。”高峻霄说着拿出一本警官证。

    “看不出来,你还是位探长啊。失敬失敬,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请你喝杯饮料,就当交个朋友。”齐可均热情的说道。

    “谢谢您的款待,我刚喝过咖啡,已经一肚子水了,不过你倒提醒我了,我这就去二等车厢查查,免得真有不三不四的人混进来。葛女士,你好好吃饭。”高峻霄的笑容令人安心。

    高峻霄起身向服务员展示了下证件,然后从服务台拿到了一个大喇叭,大步向后走去,齐可均望着他的背影默默祈祷。

    “尊敬的乘客们,注意保管好自己的随身物品,贵重物品务必贴身存放,防止丢失或被盗。”高峻霄一边呼喊,一边观望乘客的反应。

    经过他的提醒,大部分乘客都捏紧了手中的包或者摸了摸口袋,只有几个人无动于衷,想来这些人要么没钱,要么觉得钱不重要。

    “警察先生,警察先生,后面有几个逃票的人,在打乘务员。”一个乘客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几号车厢啊?”高峻霄眼睛一亮。

    “9到10号车厢中间。哎呦,他们不要太凶哦,手里还有枪。”乘客好心提醒道。

    嘿嘿,不怕事大,就怕事不大,高峻霄在乘客的带领下见到了围观的人群,穿过人群,三个黑衣人凶神恶煞的殴打一个工装小个子,小个子身上披着橘色的工作服,看样子是列车上的维修工。

    “住手!”高峻霄大喝一声,掏出证件。

    黑衣特务顿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人当着高峻霄的面将小个子提起来,旁若无人的用手肘重击他腹部,小个子闷哼一声晕了过去,挑衅道:“少管闲事。否则这人就是你的下场。”

    “哈哈,真是世风日下,逃票的都这么牛逼了。”高峻霄双手叉腰,语气里除了不屑还有满满的怜悯,“你们现在就补三张票,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笑个屁。”黑衣特务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向高峻霄扑去,另一人紧跟着挥拳过来。

    咔嚓,随着一声清脆的骨折,匕首应声落地,拿刀的特务痛苦地捂住手腕,高峻霄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一掌拍向下巴,咕噜,特务嘴里吐出一口碎沫子,眼睛已经翻白。

    另一人来不及惊恐,高峻霄已经欺近身前,微微一笑,特务的身体就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人群发出一阵惊呼纷纷后退,任由他被踢回了十号车厢,哐哐哐,由于惯性,特务脑袋连嗑了四五排椅子后才停下,留下一地血痕。

    高峻霄回头就看到最后一个特务颤抖着拔枪,太慢了,他像抢小孩棒棒糖般轻而易举的拆了对方的弹匣,拆出一颗子弹放在手心把玩:“呦,还是真家伙,不是空包弹。充公了充公了。”

    他明明可以直接抢枪,却非得挑一个最侮辱人的方式。

    “小心!还有一颗。”

    千钧一发之际,高峻霄猛地向摔向座椅,几乎在同时,砰!子弹擦着他的衣角飞过,打碎了车窗。

    好险!轻敌了,高峻霄摸着狂跳的胸口,眼尖的瞄到那人想逃,不等那人跑几步,冷不丁摔了个狗吃屎。

    高峻霄来不及多想迅速跃起,一把抓住了黑衣人的衣领,铐上手铐。

    众人见危机解除,在高峻霄的招呼下,几个年轻男人三下五除二就把三个特务捆成了粽子,并套上了麻袋,等到下一站就会扭送当地的警局。

    许是听到枪声,列车长姗姗来迟,听乘务员描述,是几个逃票的小子殴打小山,但是被乘车的警察制服了,他气得踩了特务好几脚,嘴里还骂着家乡的土话。

    过了会儿,列车长激动地握住高峻霄的手,要求给他送锦旗,高峻霄再三婉拒,列车长又表示可以帮他免费升厢。

    “不用客气,我南翔站就下车了,不过你可以帮我的朋友升厢,他刚刚帮忙捆人了。”高峻霄笑盈盈的扯过一旁装傻的李石发。

    李石发满脸惊讶,高峻霄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快答应,本来就想给你升车厢,现在能省一笔呢。”

    李石发眸光闪烁, 似乎有很多疑惑想问,但还是配合的点头感谢列车长,列车长乐呵呵的唤来一旁的乘务员快给客人升厢,顺便帮客人把行李也搬到新包间。

    “朋友,我下车前,就借贵宝地坐坐。”高峻霄又说道。

    “好好。”李石发一拿到新车票,面无表情的拽着高峻霄往包间方向走,没走几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撞到一个乘客,所幸人家脾气挺好,表示理解。

    路过餐车时,见到那位葛女士还坐在原地发呆,面前的菜肴几乎完整,高峻霄大方的同她打招呼,她见到一旁的李石发长长舒了一口气。

    “白探长,听说你制服了三个流氓,好厉害啊。”葛女士夸赞道。

    “应该的,这是我朋友,他刚刚也帮忙了。”高峻霄拍着李石发的肩膀笑道。

    三人简短的交流几句,很快就各就各位。一关上车厢的门,高峻霄对着李石发深深鞠了一躬:“感谢您出声,不然我不死也重伤,我就奇怪了,明明没看到他压拴,弹夹也是满格,怎么子弹已经上膛了?”

    “因为特务追求一个快字,他们为了提高抓捕效率,都是先上膛,再压满子弹。这样一按保险就能射击,你下次一定要注意。”李石发耐心解释道。

    这是随时打算下死手啊,高峻霄皱眉感慨道:“好嘞,你们真不容易啊。”

    “为了革命,这点困难算什么。”李石发神情坚定。

    高峻霄受到感召,焦急的询问:“困难咱不怕,但是要尽快解决,你们哪位同志暴露了,引来那么多苍蝇。快给他发消息,改头换面啊。”

    李石发气愤的甩出一把枪:“已经跟那臭小子说过了,这个时候还不忘带着他那把宝贝枪呢,不是给特务当活靶子吗,差点害了全车的同志!到了老家,我一定要让他写检讨。”

    哦!就摔跤的时候故意撞的那个人吧,高峻霄正想讨要,李石发已经拉开车窗,将枪扔了,啊,别介,我还想带给媳妇充公呢,高峻霄欲哭无泪。

    对面,李石发平复了下心情,话锋一转问道:“你刚刚说升厢,是谁要给我升厢?”

    “我媳妇,她特地关照我,上车后给你升厢。”高峻霄自豪说道,“我刚差点没认出来你,你一下子瘦了那么多,小四十斤有吧,人一瘦,至少年轻十岁呢。”

    “没办法,我这张老脸的照片,特务都快盘包浆了,不彻底改头换面,怎么能躲过他们的盘查。”李石发严肃的说道,“你回去跟小何说,不劳她破费,不过我很感谢她的心意,白区的形势越来越严峻,让她在上海一定要谨慎行事,莫要再吃处分了。”

    “真的吗,她还吃过处分啊,嘿嘿,啥处分?快告诉我,我以后一定盯着她,不让她再犯。”高峻霄贱兮兮的保证,要是知道了,他不就多了一个何清澄的把柄。

    李石发抿住嘴:“哎呀,跟你有关,就是你上次被关在司令部里半死不活,她违规混进去假扮护士给你治疗。以后不许了,她这样由着性子来很容易暴露。你回去后好好劝劝她,凡事三思而后行。”

    脑子“嗡”的一声,李石发后面的话高峻霄都听不到了,何清澄为了他吃处分,心头忽然有些发酸,但是下一秒愉悦的浪头,一下将他淹没,梦中的护士真的是何清澄。但是她又吃了处分,会不会影响她升迁,心情又酸涩起来……

    情绪就这么反反复复的拉扯到南翔站,要不是李石发提醒他,他就要坐到九江去了。

    临下车前,高峻霄提醒李石发,马上开窗,清澄给他准备了惊喜。

    在李石发狐疑的目光里,高峻霄下了车,正好瞧到三个狗特务被当地的铁路警察带走,据说此处没有特务站,估计没人来捞他们,老老实实蹲半个月大牢吧。

    对了还有最后一个任务,高峻霄凭借身高优势,一眼就发现了带着三个孩子的妇女坐在椅子上,这就是英大姐吧。

    高峻霄朝妇女伸出手:“英大姐,你好,我带你去见你的丈夫。”

    列车经停的时间大概只有三分钟,英大姐和孩子们几乎用跑的才能争取多讲话的几秒钟,好在李石发提前开了车窗。

    “石头,你瘦了。跟结婚时一样一样了。”英大姐哭着摸向丈夫的脸颊。

    李石发张大嘴,好半天才嚷道:“英妹。快打我一巴掌,我不是在做梦吧。”

    英大姐一抹眼泪,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的脸:“疼不,孩子还认得不?”

    知道不是在做梦,李石发绷了一路的脸,终于舒展开,眼含热泪的抱住自己的老婆。

    “爸爸,爸爸!”几个小豆丁努力踮起脚都够不着车窗的高度。

    为了抱到孩子李石发探出车窗,几乎一半都孔悬空在外,生怕他掉出来,之前的工作都前功尽弃了,高峻霄顺手一捞,便把最小的孩子抗在了肩膀上,又抱起一个略年长的小女孩。

    英大姐见状,也抱起自家大儿子,李石发情不自禁的亲亲自己孩子的脸颊,温暖的话语从唇齿流出,高峻霄一个大男人在边上都快听哭了,还以为他很板正呢,没想到人不可貌相。

    临发车前,李石发叮嘱道:“英妹,咱们不要再给房东太太添麻烦了,她不欠咱得。”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已经买好车票,下周我就带着孩子回老家,老家有我爹娘,还有公公婆婆,亲戚朋友都在,反正饿不死咱。”英大姐回道。

    “哎,辛苦你了,等我安顿好了,就来接你们。”李石发拉着老婆的手,舍不得松开。

    然而列车已经启动,两人的手被迫分开,英大姐追着列车大喊:“石头。我在老屋等你。”

    月光下,列车渐行渐远,直到变成一个小点,再也看不到了。

    等高峻霄送完英大姐他们再回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瞟了眼手表,得,没法睡了,洗洗脸去上班喽,今天还得出操呢。

    谁知他一开门,就看到沙发上的隆起物,不是是他想的那样吧,高峻霄带着忐忑,蹑手蹑脚的走进客厅。

    清澄柔和的睡颜映入眼帘,他步走到沙发边,蹲下身来,静静地观赏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早上好,何清澄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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